第43章
徐大公子睨了一眼秦筝, 看向他口中所指略懂岐黃之術的小公子,眼神落在他腰間的刀上,頓了頓, 冷哼一聲道, “不必了,告辭。”
秦筝笑笑沒有挽留, 抱拳送走他。
落座後溫庭雲靠過來,不懷好意地盯着那人背影, 不屑道, “你讓我給他號脈, 說辭我都想好了,本想說他痔瘘已久,這麽摔腚恐會雪上加霜, 久而久之因痔潰爛流血不止而亡。”
秦筝一口茶噴了出來,笑得直咳,“痔瘘……虧你想得出來。”
“原本想吓吓他的,誰知道他謝都不知道謝一聲轉頭就走,究竟是哪家的大小姐這麽大脾氣啊?”
秦筝拿手帕擦了擦嘴, 說, “這人叫徐之明, 是北胤宮宮主的長子, 天之驕子嘛, 向來要氣派強勢些。早年我和他打過些交道,北胤掌法确實名不虛傳, 他年紀輕輕就已能使出六成的功力,很不錯了,在咱麽這些年輕一輩裏确實耀眼,加上宮主對他偏愛有加,早早就把他定為掌門人選。有這樣的出身和家世,徐大公子行事做派也就比其他人随性得多。”
“哥哥委婉懶得罵他,不過我聽出來啦,這人嚣張過頭目中無人,又半點不識禮數,肯定得罪了不少人。”溫庭雲看了一眼臺上比武得勝的劍客,覺得灰溜溜揉着屁股回座的徐之明有點可笑可憐,說,“掌門繼承人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劍客,這下丢人丢大了。”
秦筝也覺得奇怪,道,“方才講到北胤掌法他已習得六七成,可是很多年過去,還是這六七成竟毫無進益。再是懈怠修煉也不至于輸給這位小兄弟啊,當真奇怪。”
這話所言非虛,習武之人劍法刀法輸個一招半式實屬正常,但比武又不僅僅只在招式,根基是根本中的根本,徐之明習武多年,底子足夠夯實,怎的會落人下風導致慘敗。
“活該!北胤宮主去年突然派人清繳其管轄範圍內的賭坊,害我親自出馬去收拾殘局,才把那邊兒的生意給捋順了。這人壞我好事,我讨厭他!”
溫庭雲嘴巴一撅,翻了個白眼,幼稚得把秦筝逗笑了,“九爺乃生意場上老手,何苦跟這些人計較!寬心寬心。”
秦筝學着他手下人故意拍馬屁膩他,溫庭雲眯眯眼不予置評,桌子下的手又悄悄牽了過去。
秦筝覺得人多難為情,兩個大男人躲在桌子下面搞這些小動作有點暧昧,正想抽手,突然身邊坐下了一個人。
他回頭一看,笑容僵在了臉上。
怪不得周圍叽叽喳喳許多人竊竊私語,南疆丘池國國師駕臨,可不是件稀罕事麽。
曲塵面無表情地在他們那桌坐下,等着随侍給他沏茶,臉色陰沉,盯着溫庭雲不說話。
Advertisement
“國師大人又不請自來,金老莊主家院子這麽大,你就找不到張空桌非要在這跟我擠?”溫庭雲沒好氣地趕客,瞟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秦筝,微微有些焦慮。
“他人呢?”曲塵目不斜視,冷冷問道。
就坐在旁邊的秦筝:“……”
發現曲塵被易容術糊弄住了,溫庭雲不焦慮了,然後開始裝傻,吹着茶碗裏的幾瓣梅花,問道,“誰啊?”
“你拘着他可問過他願不願意?把人交出來讓我帶他走,在我府上好吃好喝地住着,比跟着你過刀口舔血的日子要強。”
“嘶……”九爺犯渾的毛病又要發了,蹙眉道,“我沒拘過誰,他跟誰走是他的自由,你哪只眼睛瞧見我強迫他了?國師大人不是我說你,你這麽劈頭蓋臉的來要人,活生生像是我偷了你家米讓你揭不開鍋了,至于嗎?”
臺上又丢下來一個人,掌聲雷動間,比武擂臺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可秦筝覺得看人打架還沒有聽面前倆人鬥嘴好玩,他也不吭聲,安靜如雞地坐在一邊低着頭聽着。
被偷了大米的國師眼睛微眯,有些愠怒,說,“正邪不兩立,大戰在即,你忍心讓他卷入是非不得安生?”
“我能保護他,不勞你費心。”他打算炫耀一番氣一氣曲塵,揚起眉毛道,“你不知道吧,他是我哥哥。當弟弟的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都是應該的,畢竟是一家人不分彼此。這些事理該由我做,而不是交給你一個外人!”
他眉飛色舞的小模樣,像極了宣示主權站在領地裏嗷嗷吼的小獅子,不過曲塵也算見過世面的人,雖然生氣也沒表露出過多不滿,平靜地說,“結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何況你又不是他親弟弟,話別說得太滿,以他的為人,斷不會讓旁人所累。”
溫庭雲頓了頓,低聲道,“哥哥什麽為人我比你清楚,我只是不明白,你三番五次糾纏不清非要他跟你走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些,你圖什麽啊國師大人?國師府無事可忙閑得你只能圍着他轉,你對他究竟安了什麽心思?”
曲塵瞪了他一眼,有些氣悶,又莫名看了看旁邊不發一語的秦筝,想着是溫庭雲的親信,要說什麽也無妨,于是轉過臉坦然道,“我要這個人。”
“什麽?”
“什麽?”
秦筝和溫庭雲同時開口,匪夷所思地看過去。
曲塵心平氣和地重複了一遍,“我要這個人,這就是我的心思。”
秦筝腦子有些亂,還在想這個“要”字是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如果是那可太直白了,當着蘇子卿的面被一個男人開口說想要,他有點想鑽去桌子底下。
溫庭雲先是啞然,畢竟從第一次見到曲塵開始,他就覺得這個人看秦筝的眼神過于熾熱了些,甚至秦筝和他的友誼也讓他有些嫉妒,但明明白白從他口裏得知他的真實想法,還是猶如晴空霹靂。
剛宣誓完主權,就有人說我要你這塊地,這不是擺明要跟他杠上嗎……
更可氣的是,曲塵不知道秦筝在場,所以坦坦蕩蕩表明心意也沒什麽好顧慮的,溫庭雲就嘴軟了許多,他最多只能哥哥長哥哥短,再進一步怕秦筝難以接受據他于千裏之外。
他娘的好氣呀!
桌子底下溫庭雲郁悶得死死抓着秦筝的手,一不小心都把他抓疼了,而秦筝還在雲裏霧裏匪夷所思沒回過神來。
“丘池國主要是知道你有龍陽之好,恐怕這國師之位就要拱手讓人了。我奉勸你還是趁早斷了這念頭!”溫庭雲咬牙切齒地說。
“我早就同國主坦白過了,他知道。”曲塵特別平靜,嘴角挂着笑意,“丘池國向來崇尚平等,婚娶非是男女才可,男子和男子結親一樣能得到天巫祝禱,所以我才一定要帶他回去,即便他不接納我,僅作為朋友,也算最好的安生之地。”
這下秦筝沒什麽聽不明白的了,他偷偷看着曲塵的側臉,實在想不通他何時對自己有了這種心思,之前問他婚娶之事,他低頭沉吟,“我有傾心之人,除他以外我誰也不要。”
秦筝哪裏想得到,滿腔深情的肺腑之言居然就是對他說的。他心道,曲塵到底有什麽想不開的,位高權重要什麽有什麽的人,自己淪落成了個沿街要飯的,頂着昭昭惡名,圖啥啊?就算是年少懵懂時萌生的情愫也早該釋懷了吧,總不至于五年前他就……
溫庭雲被噎得不輕,瞟見秦筝有些茫然的神色還以為他在害羞,當下更是怒火攻心。
就在此時,梅莊的宋管家提溜着褲腳,走上擂臺,擡手做了三次噤聲的手勢,而後滿臉和氣地朗聲道,“即将進入擂臺賽初賽最後一場對壘,勝者方可進入下一環節,與百人挑戰者一決勝負,取得最終勝利的,便可與莊主千金進行最後對壘。”
臺下大部分看熱鬧的人都只是想見一見傳說中沉魚落雁的金大小姐,聽見金大小姐要最後才出來,都有些等不及了。
宋管家朝着四面八方恭敬地拘禮,繼續客氣道,“諸位英雄豪傑齊聚于此,梅莊不勝榮幸,下面我将公布最後一輪比試者名錄!”
人群安靜下來,秦筝他們三人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
便聽宋管家念道:
“勝義堂西北分舵舵主馬少淵!”
“對陣--”尾音拖得很長,宋管家緩緩展開手中名冊。
“廣寒山莊掌事大弟子宿涵!”
随着一聲沉悶的鼓點,人群鴉雀無聲,目光紛紛落在上臺的二人身上。
馬少淵一身玄黃收腰勁裝,金絲勾邊的長皮靴顯得小腿修長緊實,身為分舵主,衣服上的繡樣講究得多,左右肩兩只惟妙惟肖的金麒麟恰好擎着白銀護甲,看上去貴氣十足。
而另一邊是秦筝最熟悉不過的廣寒校服。全身素白,裙角和袖口有暗綠色修竹紋樣,銀白玉帶束在腰間,和白玉頭冠遙相呼應,嵌着的是廣寒地界最負盛名的寒瑩玉。這一身不染煙塵的裝束仙氣十足正氣凜然,舞劍時飄渺若仙尤其好看。
宿涵昂首闊步,眉毛上挑,嘴角藏不住那抹得意的笑容,他本來就生得白皙,一身白衣更是稱得英姿飒爽氣質不凡。
一颦一笑,可堪一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風光無兩,驚才豔豔。
秦筝從未見過這樣的他,看得有些呆住。
士別三月當刮目相看,這是他再見故人時,唯一的念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手機碼手機發,錯字漏字請海涵!明天一整天都要趕路不知道能不能更,萬一咕了請原諒我!
謝謝昨天留言的幾位讀者,好感動!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