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春娘眼底含笑, 對溫庭雲拘了一禮,柔聲道,“許久不見九爺, 春娘這廂有禮了。天字號雅間已經備好, 還請九爺上座。”
這人會做生意,便是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她擡首瞧見溫庭雲身邊還有一人,又低眉順目道, “九爺還帶了貴客, 不知是否需要叫瑾兒作陪?”
溫庭雲搖搖頭道, “不用,把房裏的姑娘們都清出去。”
“是。”春娘眼咕嚕一轉,似明白過來什麽, 道,“那……需要叫易子作陪麽?”
“也不用,讓蓮兒過來就行。”
秦筝跟在溫庭雲後面,春娘提溜着裙角,體态婀娜地引着路, 幾人穿梭在七拐八繞的樓梯間。秦筝方才聽見那幾個名字, 覺得溫庭雲好似都很熟悉, 莫名開口問了出來。
“瑾兒是誰?”
春娘耳朵尖, 一聽便答, “回公子話,瑾兒是本月的花魁。”
“……那, 易子又是誰?”
這次溫庭雲沒給春娘插話的機會,回頭道,“是魁首。”
秦筝一時沒分清花魁和魁首的區別,有些納悶,“魁首又是什麽??”
溫庭雲貼心的開始解答,“哥哥不知道魁首麽?那小倌你總知道吧。”
秦筝搖搖頭,他确實不知道。
“小倌就是……供男人取樂的,男人。”
“……”
“所以和花魁相對應的,魁首便是本月最受客人歡迎,出價最高的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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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筝聯想起他說的那句對女人不感興趣,突覺不太對勁,難道溫庭雲這句話并非是說他對風月場所不感興趣,而是他喜歡的是男人?
雖說他對龍陽之好并沒有什麽偏見,自己也是個未經情事之人,多的不好置評,可是溫庭雲這麽一問一答,他突然就有點想知這個叫易子的魁首長什麽模樣。
見秦筝不說話,溫庭雲低低笑了一聲,道,“哥哥在想什麽?”
“你和易子很熟麽?”
秦筝盯着溫庭雲後腦勺,見他點了點頭,心裏有一股莫名的駭然飄過。
很熟是熟到哪種地步?
逢場作戲又作到哪種地步?
難道溫庭雲真的好這一口,那自己虛長他幾歲,是不是該勸勸,年紀輕輕不要行這斷子絕孫的癖好,好歹他娘親臨死前鄭重其事地把人托付給自己過,秦筝覺得有責任去多管下他的閑事。
但是他究竟是不是已經誤入歧途了未可知,總要确認了才能對症下藥,何況秦筝和他說白了只是有當初萍水相逢的那半年情誼,人家好心找到自己還上恩情,他要是不識趣地沖臉上說教,是不是有點太沒品。
轉念一想,三年活頭都過去半年了,是不是個有品的人還有什麽要緊。
放眼望去,那些稱兄道弟轉身就惡語相向反目成仇的比比皆是,只有溫庭雲和曲塵,即便多年未見,依舊信他一顆赤子之心。
別人對自己的一點點好他都銘感五內,以後也沒命去報了,活一天就要對得起良心一天。
臉皮不要也罷。
說什麽也要攔着他斷子絕孫。
秦筝咳了一聲,大聲道,“我想見一見那位魁首。”
溫庭雲聞言,脊背一僵,轉過來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你想見易子?”
“嗯。左右也無事,放松放松。”秦筝背起手,故作輕松地笑笑,道,“沒見過,試試呗。”
“試試?怎麽個試法?”九爺臉色有點難看。
“聽聞,若無風韻才情,不凡資質是當不了風月場的門面的。”秦筝把自己想象成門口瞧見那些流着口水滿面淫笑的浪蕩子,流裏流氣道,“難得有閑情逸致來這銷金窟,讓我也附庸風雅一回,如何呀?”
“哥哥認真的?”溫庭雲難以置信。
秦筝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看着溫庭雲臉上神色變幻,說不出的一言難盡,半天不吭聲,突然沉着臉轉過頭去,對着春娘陰沉道,“易子今日出價多少?”
春娘道,“目前是陳員外家的公子已出價五百五十兩,還未結算。”
溫庭雲沒好氣道,“給那姓陳的一千兩,打發他走。今晚易子不接客,讓他快些過來!”
春娘聽出了九爺語氣不好,為二人打開了天字號雅間便急匆匆地去找魁首去了。
門一關,外面聲色犬馬都被掩上,屋內霎時安靜了許多。
溫庭雲輕輕擡手掀起珍珠簾,拉着秦筝去軟座坐下,自顧自的倒起了茶。
秦筝環顧左右,暗暗感嘆煙雨樓布置奢華,連房梁都是用的熏香特制檀木,月影紗的窗簾在夜風吹拂下輕輕地掃着香爐裏的青煙,桌案貼着金箔,地毯上撒着夜明珠碎屑,即便掐滅了燭火,房裏也散發着悠悠月火之光。
不至于讓摸黑的人摔個狗吃屎,可謂是十分貼心了。
不過這種地方,掐滅了燭火還能做點什麽,房裏到處星星點點,璀璨如星河,要真幹點什麽的時候還挺有情趣的。
真會玩……
秦筝悄默默看了一眼溫庭雲,這人表面上悠閑地品茶,但是嘴角壓着,遮不住他一臉的不高興。
“子卿不高興?”
“并未。哥哥高興了我就高興。哥哥不高興了,我要他命。”溫庭雲惡狠狠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水撒了一半。
“???”秦筝吓了一跳,“你要誰命?”
“你不是要易子陪你,我給他這個機會,他要是伺候不好,我直接從這丢出去!”他仰首指了指身後的窗戶,一字一頓道,“沉、屍、河、底!”
“……”
怒火寫在臉上,秦筝又不瞎,心裏更加忐忑,點名要易子作陪就是想看看溫庭雲會有什麽反應,結果醋壇子打翻成這樣,滿屋子酸味還用得着說麽!
倆人果然有貓膩!
門被人輕輕扣響,春娘推開門,身後跟着兩個人,妙齡女子手抱琵琶,妙齡男子抱着一把古琴,體态婀娜一前一後地進了來。
二人把樂器放在雅廳後,過來對着秦筝和溫庭雲行了個大禮。
姑娘叫蓮兒,秦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好看是好看,脂粉味太濃烈,他不由自主地又用手帕捂着鼻子,生怕噴嚏一個接一個讓人難堪。
目光落到一旁的男子身上倒是認認真真地打量起來,這個叫易子的男兒天生長了一雙鳳眼,眼尾彎彎上翹比女子還妩媚多情。薄唇親啓,低頭淺笑間烏黑秀發從兩間滑落,潑墨廣袖長袍松松散散地系着一根可憐的帶子,随時要掉不掉的樣子,裏面居然什麽都沒穿,白皙的胸膛欲遮還羞。
若是真喜歡男人,這春色着實勾人,可秦筝只覺得辣眼睛,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柔柔弱弱一捏就斷的小腰合該長在姑娘身上,一個男人這般弱不禁風,他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麽可愛的地方。
魁首居然是個風一吹就要飄的紙片男,臉上還淡淡擦着白粉,抹着口脂。
秦筝納了悶了,溫庭雲要是真喜歡男的也就算了,這樣的口味是不是重了點?
看來必須好好勸一勸才行。
九爺哪裏知道秦筝盯着易子打量是在擔心他品味惡劣,光瞧秦筝那眼神又急切又焦慮,看上去就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越看他越光火。
春娘察言觀色,輕輕拉了拉易子的衣袖,紙片男一陣風似的就落到了秦筝身邊,坐下時故意斜肩讓衣服下滑露了半只肩膀,跟條蛇似的趴在了秦筝身上。
秦筝哪裏見過這麽柔弱無骨的男子,半邊身子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他想跳開可是又想知道溫庭雲平時跟小倌是不是也是如此這般逢場作戲,只好一動不動地坐着,憋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
“把你衣服拉好!”
溫庭雲目不斜視,冷不丁說了一句,易子聽見趕忙把衣服拉上,但是依舊靠在秦筝肩頭。
“你沒長骨頭還是沒吃飯?”
溫庭雲坐得筆直,斜了易子一眼,紙片男有點懵,一時沒琢磨過來是自己惹了九爺不痛快,他直起腰杆沒再扒着秦筝,可是手卻親昵的挽着人的胳膊。
“啪”地一聲,溫庭雲把茶杯重重地放下,轉過頭陰沉着臉,眯眼道,“哥哥熱麽?”
“……”秦筝拉了拉衣襟,“有點熱。”
溫庭雲頭一偏,露出頗為陰森的笑意,對着易子說,“沒聽見公子說熱麽?你貼這麽緊做什麽?把人熱出個好歹你擔得起麽?”
“……”秦筝嘆了口氣,餘光瞥見易子委屈可憐的模樣,若是換成個姑娘,當真是惹人憐愛。
可是溫庭雲兇巴巴的嘴臉,秦筝理解成了醋意滔天,而身邊楚楚可憐的紙片男,反倒像個紅杏出牆被夫君抓個正着的小娘子,躲在姘頭身後嘤咛凄楚。
姘頭秦筝有點倒胃口。
這人跟易子不會是來真的吧?那可得花點功夫好好勸了。
首先得讓溫庭雲明白逢場作戲跟誰都一樣,今天是你,明天就是我,反正換誰都賠上一張百看不厭的笑臉,犯不上動真心。
而且逢場作戲不是他自己說的嗎,怎麽人放面前還動氣了呢。
看來倆人是真的有點什麽。
秦筝心一橫,擡手摟住易子的肩往自己這邊靠,忍着惡心故意別了下小倌的發絲,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沒事,夜來風涼,有人暖着心裏舒坦。”
易子登時順杆爬,本來秦筝就長得俊,小倌得人青眼喜不自勝,沒羞沒臊地扭了起來,不敢說話可藏不住他一臉的嬌羞得意。
溫庭雲瞪着易子,後牙都快咬碎了,眼底蘊着殺氣恨不得立時将人生吃活剝大卸八塊。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感謝資瓷!下一更14號~
二月份會比較忙,過幾天可能要去醫院做個檢查,月底又是家裏老人的壽宴,最低保證是隔日更,如果時間勻的過來就會日更,謝謝追文的小可愛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