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煙雨樓雖取名一樓字, 卻是矗立在幾十條河船上,連綿數理望不到頭的船上之樓。
站在河邊放眼望去,鱗次栉比的房屋燈影綽綽, 雕花飛鳳的花船頭尾相連, 竟連縱成了一片巍峨大陸,載着風塵煙火飄搖在澄澈水面之上。
秦筝他們下車的地方, 正是煙雨樓的主樓。
風塵女子于船上于岸邊朝着來往路人暗送秋波,香粉撲鼻, 浪笑無邊, 一不小心就會和袒胸露乳的女子擦肩而過, 肌膚滑膩白皙,只消這若即若離的觸碰,便能把人無聲勾引到煙雨樓中, 盡情貪歡。
這比城裏還熱鬧百倍,秦筝下意識攏緊了虎裘,女人太多了,好看的女人太多了,好看又不拘束會主動往身上貼的女人最可怕, 他招架不住。
從前人人見他還恭恭敬敬喚一聲秦公子的時候, 各派掌門的千金或是江湖上聲名在外的女俠客也曾不吝驕矜地拜訪廣寒山莊, 那時候他就知道, 女人一旦主動起來, 也實打實是件讓人頭疼的事情。
男子相訪,大多只是想博個好名聲, 畢竟能和秦筝比劍,十招之內不被他打得滿地找牙,武藝已算上乘,說出去倒成了件光彩事。挺得過秦筝五招者,劍法已算大成,雖敗猶榮,從此闖蕩江湖也少有敵手。若和秦筝打個平手,那也是基本可以與各派資歷教深的掌門人一較高下的水平,開山立派也不是不可,不過左右算下來也只有當年差一招落敗的曲塵一人能做到如此。劍術能勝過秦筝的至今還未聽說過,不過年輕一輩參加的比劍大會,大派掌門從不下場,因此并不知以劍論英雄當世究竟幾人是他對手。
而在青年俊傑之中,他一人鋒芒畢露,劍法登峰造極,一時無人能出其右。
男人和男人在拳腳功夫裏争個高低論個長短倒也簡單,可跟女子……
秦筝想起鐵沙堂的大師姐刁碧曼,不用刀劍僅憑拳腳功夫,一個女兒家居然可以挑落十幾個廣寒山莊的門生,且守在弟子房門口叫嚣要和秦筝比試,輸了要他做鐵沙堂的上門女婿。秦筝不喜歡和女人打架,要不是怕刁碧曼風風火火的性子真找人逼着他去做什麽上門女婿,才硬着頭皮和她過了幾招。結果自然是刁碧曼輸得無話可說,不過秦筝看她一個姑娘武藝如此卓絕,心生贊賞,同她下山吃了一次飯。
直到現在他都在後悔,沒事幹嘛請個姑娘吃飯。不吃還好,也就輸贏之間的事,吃了飯後,刁碧曼對秦筝溫和潇灑的脾性更是淪陷得無法自拔,何況秦筝這張臉,本來就是出了名的惹姑娘喜歡,在刁碧曼眼裏就成了無可挑剔的夫君人選。
要不是秦筝信口胡謅了一個理由,堵得刁碧曼無話可說,恐怕人家沒這麽輕易肯放他走,在酒肆直接要個房就霸王硬上弓了。
這件事後來在江湖上傳成了一段豔情史,只是尴尬的是,人們從此知道了秦筝信口胡謅的那個理由是什麽。
他說自己修煉的心法必須守住處子之身,處子之身什麽意思?別說男女情事,就連自渎都會破功。
人家一邊贊嘆他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定力确實了得,一邊暗地裏可憐他,修的什麽和尚心法,自渎都能破功,這輩子算是享受不到人間極樂了。甚至別有用心者開始打聽秦筝是否有心上人,有的話幾時婚娶,卯着勁兒要在他洞房花燭夜第二日上門挑戰,反正沒了處子之身功力大減,那時候打敗他可不是十拿九穩的事兒麽。
不過秦筝倒不在意這些,能為他擋掉一部分爛桃花,任由別人胡說八道也罷了。何況他也不全然是在胡謅,廣寒山莊确實有一心法要守住童子之身才能發揮最大效用,且男子手腕上會有諸如女子守宮砂那樣的紅痣,秦筝當初被丢下廣寒山莊的瀑布時,怕人找到他的屍體檢查的太仔細發現他還是個雛兒,那奸淫辱掠的罪名就會不攻自破,為了讓鍋背的瓷實一些,他故意拿刀子把手腕那塊肉給挖了。
Advertisement
不曾想溫庭雲知道廣寒山莊心法之事,發現了他手腕上傷口,好在他沒問,這倒讓秦筝松了一口氣。
溫庭雲往前走了幾步,發現他并沒有跟上來,回頭卻看見秦筝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發呆,嬌豔欲滴秀色可餐的女子來來往往從他眼前略過,他臉上不是欣賞不是渴望,竟然有一點恐懼,這倒把溫庭雲看笑了。
“哥哥看花了眼了?”
“……”
秦筝回過神跟上他,摸了摸鼻子,被香粉味熏得打不出噴嚏的感覺有些不好受。
“太香了些……走吧。”
溫庭雲低頭一笑,從懷裏摸了一塊手帕遞給他,“塗香抹脂的氣味過于俗豔,想來你也不喜歡。我還是覺得天然的花香好聞!尤其泡在水裏沐浴後遺留在身上的味道。”
他歪頭一笑,“香得很。”
這笑容讓秦筝怔了片刻,鼻子一癢。
“阿嚏……”
終于打出噴嚏了,他接過手帕捂着鼻子,捏着悄悄嗅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似曾相似的感覺一閃而過,一時又想不起什麽時候聞到過這味道。
二人信步朝主樓走去,路過之人頻頻回頭打量起他們,幾個紅塵女子甚至“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哎喲你看那個黑衣公子,又高又俊呀。瞧見他袖口沒,繡着金葉子,定是個富貴小公子,這個我的了!”
“姐姐就別跟我搶了,平時那些肥頭大耳的油膩男人你們都是丢給我,今兒給我個好的成不成?”
“搶什麽呀,他後頭那個,看見沒,捂着鼻子的公子,那眉毛那眼睛,哎喲喂我要了!”
青樓女子毫無顧忌大聲談論,落入秦筝耳裏,覺得自己反而像是菜市場上任君挑選的大白菜,這顆太瘦,那顆葉子蔫了,姑娘們要撿顆又粗又大的,扛回家剝開就吃。這麽一想讓人有些臉熱,他把帕子捂得更緊了些,恨不能遮住半張臉。
結果和那幾個高談闊論的女人錯身而過時,又聽見幾聲議論。
“這黑衣服小哥哥的腰又細又緊實,你瞧他穿勁裝的樣子,那胸膛,那胳膊,啧啧啧……”
“姐姐閱人無數,伺候過的男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依你之見,這位小哥哥的床上功夫大概能打幾分?”
姑娘舔了舔嘴邊的哈喇子,一拍手掌道,“十分,極品!!錯不了,就憑這腰,什麽姿勢我都想來一遍,光想想他動起來的樣子我都快要受不了了呢哎喲……你別掐我呀!”
秦筝不知道自己都聽了些什麽,耳根有些熱臉也開始燒得慌,可是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溫庭雲的腰上。
從第一次見到溫庭雲,他就只穿過黑色的勁裝,雖然款式不同,可都大同小異地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肅殺氣質。如今竟然比自己生生高了半個頭,再算上高高豎起的馬尾,看上去高過自己一個頭的樣子。勁裝束身,是習武之人慣愛的裝束,方便舞刀弄棒。不過如此一來,溫庭雲那緊實的腹肌線條和腰身,兩條筆直的長腿就更加明晰,至于硬度和手感……
秦筝不免又想起自己那檔子尴尬事,當時溫庭雲貼上來抱着自己,雖然隔着衣物,可依舊能感受得到他硬朗健碩的身材,起伏有秩,甚至回味起來連他隔着衣物穿過來的細微體溫都仿佛殘留在自己身上。
十分!
極品!
什麽姿勢都想來一遍,光想想他動起來的樣子都快要受不了了……
姑娘竊竊私語的話在他腦子裏又過了一遍,秦筝耳根越發地灼熱起來,還好夜間燈火迷離,人影攢動,稍微遮蓋了他此刻莫名其妙的面紅耳赤。
溫庭雲走在前面,自然不知道身後之人已經在自己的浮想聯翩和旁人的閑言碎語裏紅透了半張臉。
越靠近主樓,攬客的姑娘便越是肆無忌憚地往人身上貼,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将過往之人往樓裏拖。溫庭雲下意識從鬥篷裏伸了一只手出來,朝後揪着秦筝虎裘的衣角,生怕他走丢似的。
進了主樓,溫庭雲站在大廳裏頓住腳步,秦筝腦子嗡嗡地一個沒注意腦門撞到了他的後肩才停了下來。溫庭雲親昵地把他從後面拉到自己身邊,餘光瞥見他用手帕遮着的半張臉紅得有些可愛,料想是姑娘的穿着和言辭都太露骨讓他難為情了些,便低聲道,“這種地方多來幾次就習慣了,都是逢場作戲,不必當真。”
溫庭雲笑得好看,秦筝點點頭,可心裏卻琢磨起來。
逢場作戲……
看溫庭雲細數他這些年盤下的這麽多生意,想來這種地方也是需要常來的,不管是招待別人或者被人拉過來應酬,那逢場作戲是怎麽個做戲法,難道只是坐下徹夜飲酒不幹別的?
秦筝自從刁碧曼那事情發生之後,上趕着巴結讨好他的人都會自覺避開風月場,可總有那麽一兩個不做好功課就來拍馬屁的糊塗蛋,以為睡過同一個花魁,就能穿同一條褲子,連哄帶騙把他往市井勾欄裏拉,再是出了名的溫和性子,秦筝也發過那麽幾次脾氣,後來就再也沒人敢帶他去這種地方了。
女色于他而言,是吃人的猛獸,亦是毀人根基的毒藥,秦筝修童子功,又醉心于劍術,比起跟女人這樣那樣,他寧願一輩子抱着斷鴻睡覺,宿涵曾經就說過,他們這個大師兄,跟少林寺的和尚比起來,除了頭頂有頭發,其他都一樣。
一樣清心寡欲,一樣無趣至極!
大堂裏原本有姑娘瞧見溫庭雲二人進來,正要迎上去,卻被其他人拉開了,倒是一風情萬種媚眼秋波無限的女人迎了上來,她穿着不似其他人那般暴露,對襟高領,顯得莊重得多,襟袖暗藏金線,兩袖繡滿活靈活現的杜鵑花和杜鵑鳥,好一副春色無邊。
此人正是煙雨樓的老鸨——春娘。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抱歉這麽晚才更,昨天趕飛機淩晨才到家,而且存稿用完了……所以今天的更新碼字加修改一直磨到現在!
不過居然有寶貝催更讓我流下淚來!首先是謝謝有人等更追更啊我哭遼!!
下一更在12號!!
繼續感謝資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