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真,眉真,極美的字,正配你。為何從不告訴我?當初入宮應選,你的牌子我看過,姓名、年紀、家世、籍貫,只獨獨無‘字’,這‘眉真’應非長輩所起,不然牌子上必會記載。”
應煊踱到方媃身後,貼着她的後背站住,在她耳畔緩緩道:“是誰給你起的‘字’?以至于還要對我保密。”
原來那詞不過是個由頭,應煊真正不滿的是她小字的來歷。以他的精明,怕早已經猜到‘眉真’是淩雲所起。
“現在可以告訴我,眉真二字的來歷了吧?”
方媃輕笑一聲:“其實再尋常不過,只是幼時孩子間玩笑而取,‘眉真’取自‘經珠不動凝兩眉,鉛華銷盡見天真’這句詩。”
應煊反複念了兩遍這句詩,走到她面前道:“起的貼切,內蘊雅意,暗含情致,不愧是文武雙全的全材。
今年秋天武選,他已是中了,明年春天會試若再中,必是入仕的了。他本無心功名,從十三四歲便結交江湖中人,近一兩年更是在江湖上有了名氣,卻突然一個回馬槍,要收攏身心放棄自在而受官場拘束。依你看,他所圖為何?”
“不論他所圖為何,王爺手中有權,若真不想讓他考中,只有略施手段便可,又何必問妾身?我已經是王爺的女人,而他如今不過是個武舉,王爺莫非還怕了他不成?”方媃冷笑。
“怕他?若我真擔心,他連京城都難以立足,遑論參加武選!不過是一條小魚,由着他去折騰吧。只是若你有機會再見他,不妨帶句話,小魚再歡蹦亂跳,也跳不出大海去,即使跳出去了,也要死在岸上。”
應煊輕甩袖子,環顧滿堂富麗,火燭高照,卻只覺了然無趣。這府裏的女人面上對他千依百順,可私下有幾個是真心的,有幾個不算計他?方才劉氏去見他,當着王妃的面拿出這芙蓉箋來,要看他如何反應。
他自然明白劉氏用心,他寵方氏令她們妒恨,經常變着方兒的抓她小辮子,而旁邊的王妃不能說是始作俑者,也脫不了幹系。劉氏今日所為只是許多事情中的一件罷了,該擋的他全都能為她擋下,也不在乎多這一件。
真正令他生氣的是,她進府一年半多,枕畔床前,也曾濃情蜜意,花前月下,也曾喁喁細語,但她竟還藏着掖着,不肯将自己的小字告訴他。眉真眉真,好個深情款款的小字,只因是那個男人為她起的,便成了他們之間的私密,封緊了嘴不肯告訴他。
她怕什麽?是怕他叫她眉真,污了她的青梅竹馬之情嗎?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她心中有他嗎?他心思百轉,她不懂也不想懂,生氣只傷了自己。
想到此處,應煊冷笑數聲:“我本将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
方媃看他,這個人平日那麽八風不動的,今日卻有些不同。方媃感到自己處在矛盾中,進退兩難。應煊大約是真心喜歡她的,她也想試着去喜歡他,可他身邊那麽多的女人,讓她望而卻步。
算了,先哄哄他吧,畢竟人家是她的大老板,米飯班主,真得罪的狠了,以後自己在這府裏怎麽生存呢?至于可否回應他的感情,留到以後再想吧。說不定還沒等她想通,他已經另有所愛。
方媃走到應煊身側,輕輕拉起他寬大的衣袖,握住他手輕晃,柔聲道:“不過是沒将妾身的小字告之王爺罷了,值得這樣生氣?王爺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妾身只是侍妾,不過是比那些有頭臉的奴婢略強些罷了,許多話妾身都沒機會對王爺講,也不敢多講。
莫說是王爺和妾身這樣的身份,即便是尋常百姓家的夫妻,相互間也未必事事剖白,總多少有些隐瞞。隐瞞也并非出于私心,大多是善意的,否則兩人過日子,怕是要天天吵嘴了。這小字确系表兄所起,不過是小時的玩笑罷了,家中父母雖知道卻也從未當真。是以當初入宮的牒牌上未錄此字。”
一番軟話說下來,方媃見應煊雖還不言不動,臉色卻略有緩和。她趁熱打鐵,一句句款款道來道:“王爺若怪妾身不告之罪,妾身願意領罪,但俗話說:‘打碎盆說盆,打碎碗說碗。’若就事論事,妾身心服口服,只切勿牽扯不相幹的人,否則冤了妾身事小,傷了咱們的情份才事大。王爺是明見萬裏的人,做大事往往手段雷厲,卻在小事上就不能還妾身個清白麽?”
眼前的女子容色佳絕,如煦色韶光,秋水盈盈相看,說出的話來又應情應理,教應煊如何還發得出脾氣來。
方媃察言觀色,知道他氣已經消了一半,便試着拉着他手,引他坐下來,轉身本要去吩咐避在外邊的婢子換新茶來,卻被他一把攬住腰身,按坐在他腿上。
三十三 心與心難通
兩人不說話,默默相對。方媃細細端詳這個男人,他出身皇家——居移氣,養移體,通身的貴重氣派,讓他不單單只是個清華俊美的男人,更多的是令人不敢逼視的尊貴威儀與氣勢。
回憶在現代見過那麽多男人,有權的、有勢的、有才的,形形**,卻從未有一人可與應煊的氣勢相比。而再想想眼前,鳳子龍孫也見過好幾位了,按說都是一個皇帝爹生的,但應煊在其中卻還是鶴立雞群,卓然不同,無人可與他比肩。
此時應煊摟着她,臉上殊無笑意,雙眸幽深,只在她臉上來回睃巡,目光含着幾分懷疑。但是方媃并不太擔心,因為他的雙手已經告訴她,他是放不下她的。氣歸氣,他還是喜歡她的,話說回來,若是不喜歡她,又怎麽會因她生氣?
這點道理方媃怎麽會不明白!然而他是一個皇朝的永親王,不是與她平等的男朋友,也不可能一心一意只有她一人,所以就算知他有一份心意,她卻難以真心誠意的拿出感情來回應。
兩人大動肝火,此刻卻相對無言。從白氏進門那日到今天,已經一個多月未曾單獨相處,他身邊美女常伴,今日居然因幾句曲詞跑來問罪于她,兩人得以獨處,若她真是那種愛争寵的女人,怕是要感謝那位劉氏了吧。
想起劉氏,方媃暗自咬牙:“好,很好,我本無心争鬥,卻是退避三舍也換不來清靜。既然如此,以後也不用一味地讓着、避着了。尤其是對這種兩面三刀,背後算計的人,更不必手軟。她只不要犯在我手裏才好。”
應煊看她眸光精亮,雙唇微抿,似是為什麽事而氣憤,便道:“隐瞞之事,你的解釋我權且相信。那曲詞一事卻是饒不得的,‘朝三暮四,昨非今是……攢家私,寵花枝,……身,已至此;心,猶未死。’好辛辣詞句,雖是前人寫的戲文,你偏偏謄抄出來,又口口聲聲說喜歡此詞,安的是什麽心?
還偏教那劉氏捉個正着,歡天喜地當着王妃面拿給我看。誰都知我這段日子冷落了你,都相信你是拿這詞來比我,出口妒氣。她們只眼睜睜看我如何發落。犯上,善妒,你罪名不小,我若不罰,何以服衆?”
方媃嫣然一笑:“敢問王爺要如何發落妾身呢?閉門思過?罰抄佛經?削減月例?請出王府家法來打板子?若都不能解王爺怒氣,王爺便不必費心想了,只管将妾身交于王妃處置,保證合全府人的心意。”
進府這段時日,方媃漸漸品出了每個人的品性,常王妃面和心卻未必善,雖還沒見她有什麽狠辣手段,但這位王妃絕不是易相與之人,這一回若真把她交給常氏發落,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應煊一直看她,她的每一個表情都沒放過,看她談笑自在,方才因為生氣而漲紅的小臉,此刻倒是餘霞成绮,暈染上雪白的臉龐,豔色無匹。
他道:“你這火氣來去倒快!本王如今也成蠢材了,為了幾句酸溜溜的詞,跑過來對一個小妾興師問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本王真是沒腦子的。若是為這種無來由的事罰你,那本王不是與你們這些女人一樣了麽!”
方媃淡笑,心裏倒是很清楚,應煊今日此舉無非是給自己找臺階下。之前把他氣走,他一直不肯再過來,無非是因為她沒給他臺階下罷了。至于“喜新厭舊”這個詞,以方媃對應煊的感覺,知道這是不太可能的,至少目前不可能,因為到現在為止,他還是很喜歡、在乎她的,即使有了新人,也不可能被代替。
“眉真,眉真。”此時不帶火氣的念出來這兩個字,再看看眼前的人,真覺這二字配她再合适不過,念來唇齒餘香,婉轉溫存,心中一縷柔情随着眉真二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