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雖然讓葉孝銘幫忙勸江奕峰就是想讓他知道自己的态度,但何老師還是不放心,求人不如求己,她決定靠自己把兒子的婚姻大事徹底解決了。
何老師覺得與其另找別的女人不如直接找兒子的前妻。好歹她是昊昊的媽媽,不怕以後孫子吃虧,而且為了昊昊好,江奕峰也不好拒絕得太幹脆。只要他們兩人有機會再相處一段時間,不怕江奕峰沒感覺,大不了再制造個孩子出來,江奕峰就絕對跑不了。
何老師與親家聯系,話裏話外點到為止。親家也是聰明人,當年女兒堅持離婚出國讓他們氣得半死,在江家面前更是無立足之地,幸好江家人看得開,不計較,又有外孫江昊在,這些年兩家人一直有來往。江奕峰的人品與能力那是百裏挑一的,親家見他離婚後一直沒再婚,心裏也是總想着有機會一定讓女兒與他複婚。只是當時自己這邊是過錯方,親家一直不好意思提,現在何老師提出來,他們哪有不要的理,何況女兒出國這些年也沒找到合适人,于是他們第一時間就勒令女兒回國。
鄭芸,江奕峰的前妻,江昊的媽媽。曾經單純沖動,完全憑感覺做事的女孩,經過幾年的歷練,已經蛻變成理性成熟的女人,只是骨子裏熱情,開朗的特點還是沒變,所以整個人氣質大方,讓人覺得如春光般明媚溫暖。
江奕峰是鄭芸最美好的初戀,她就喜歡有成熟魅力的男人,即使後來覺得自己被家庭和孩子所困,并因此離婚,她也一直把江奕峰放在心裏。尤其是常常從父母那看到江奕峰和兒子的照片,聽到他們的消息,她覺得好像他們還是一家人,只是她出國罷了。
該追求的,該擁有的,鄭芸都得到了,這一次聽父母說何老師有意撮合她和江奕峰複婚,她毅然決然的選擇回國。曾經擁有的被她放棄,現在,她想要再找回來。
鄭芸一回國就上江家,聽說江奕峰在B市雖然有點失望,但還是信心滿滿,因為何老師的熱情打消了她的不安。
“小芸啊,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何老師拉着鄭芸的手,越看越喜歡,就越覺得自己做的對。
“不走了。國內的單位已經聯系好了,春節後就上班。”
“好,好。那等會一起去接昊昊放學吧,今晚就在家住,多住幾天。昊昊再上兩天學就放假了,奕峰過幾天也回來了,到時你們帶昊昊好好玩,孩子可想你了。”何老師眉開眼笑,仿佛已經看到兒子一家三口大團圓。
葉家第一時間就知道江昊媽媽回來了,因為葉書揚放學回家就說她到幼兒園接江昊。沈老師看葉孝銘臉色不好,也不敢再多問。周英心裏對江奕峰倒是有點不滿,之前他和葉孝銘兩個人好成那樣,這一轉眼就又和前妻好上,心變得也太快了。
葉孝銘對江昊媽媽回來沒覺得意外,至從何老師跟他說了那話後,他就想到可能會有這麽一天。之前他還一直告訴自己別想太多,也許江昊媽媽已經有別人了,現在他再不能自欺欺人,他心慌,他害怕,想起在江奕峰家的那一夜,他說讓江奕峰複婚,現在就覺得特後悔。
葉孝銘想給江奕峰打電話,又覺得這麽着急太難看,決定先忍着,等過幾天江奕峰放假回來再問他。他相信江奕峰一定會再來找他的,他不可能就這樣放棄,他不是容易退縮的人。
早上陽光正好,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葉孝銘陪兒子下樓玩。從B市回來後,接二連三的事,再加上生病,他快一個月沒出門了。
小區沒多大變化,樹還是綠的,花還是紅的,尤其是涼亭上的炮仗花開得如火如荼,美不勝收,竹林還是沙沙作響,秋千沙坑還是孩子的最愛。葉孝銘看着兒子坐在秋千上越蕩越高,感嘆時間過得真快,躺在嬰兒車裏的孩子一轉眼就會跑會跳,而自己老得越來越快,身體越來越衰弱,白頭發都出現了。
“揚揚,叔叔!”江昊兩條胖胖的小短腿跑得飛快,一下子就到葉孝銘跟前,“叔叔,你病好了嗎?胖了嗎?”江昊踮着腳,熱乎乎的小手扒開葉孝銘的圍巾,一邊摸摸他的臉,一邊搖頭晃腦地說,“叔叔都沒胖,肯定是肚子裏有蟲蟲,要吃糖。”
鄭芸走得慢,轉過竹林看見兒子正在弄一個坐輪椅的人,趕緊跑過去一邊道歉,一邊把兒子拉開。“昊昊,怎麽這麽沒禮貌,快跟爺爺道歉!”
“媽媽,不是爺爺,是叔叔!”江昊糾正媽媽。
“啊?”鄭芸又看了葉孝銘一眼,尴尬地忙說對不起。
“沒關系。”葉孝銘淡淡地回了句,就調轉輪椅方向,往旁邊去。
鄭芸覺得看走眼不能怪自己,任誰第一眼看見一個戴着毛線帽,圍着長圍巾,穿着厚大衣,又坐在電動輪椅上,還枕着頭枕的人會以為是年輕人呢,小區裏這樣的不都是老年人嗎?鄭芸偷偷瞄一旁的男人,真沒想到這個人就是天天跟昊昊一起從幼兒園出來的葉書揚小朋友的爸爸。剛才男人那淡漠的語氣和眼鏡後面冰冷的眼神都讓鄭芸覺得冷,她下意識地拉了拉裝飾用的圍巾,不明白這樣一個人,兒子昊昊怎麽會跟他那麽熟,甚至是親近。
葉書揚玩了一會兒,就去拿輪椅背包裏的水杯給葉孝銘喝水。鄭芸正要感嘆這孩子真懂事時,就看見兒子昊昊也跑過去,一邊給輪椅上的男人捏胳膊捏腿,一邊撒嬌道:“叔叔,等爸爸回來,我們去游樂園吧,好久沒去了!我想吃棉花糖,揚揚你要吃什麽?”
“爸爸,我能吃冰淇淋嗎?”葉書揚把水杯收起來,和江昊一人一邊給葉孝銘捏腿,滿臉期待地看着爸爸。
鄭芸看傻了眼,她跟兒子相處這幾天,兒子都沒主動跟她要過什麽,她要給買玩具,他也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說不要,等拿到手了還會很乖巧地說謝謝。她也知道可能是自己和兒子在一起的時間太少,兒子跟她陌生才這樣,可現在一對比,她真接受不了,自己好歹是媽媽,怎麽就比不上同學的爸爸呢?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兒子不可能無緣無故跟同學的爸爸那麽好,難道是那男人騙小孩?這想法馬上被她自己推翻。可是如果說男人經常帶兩個小孩出去玩,她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那個男人一看就知道癱瘓程度很厲害。
“昊昊,江叔叔什麽時候回來呀?”葉書揚問。
“奶奶說過兩天就回來了。”江昊已經把媽媽忘了,“叔叔,我還想看電影,有好看的動畫片哦,我們班有小朋友看過了。是吧,揚揚。”
“你爸爸回來可能會很忙,沒時間,到時再說吧。”葉孝銘餘光掃向江昊媽媽。
“只要叔叔開口,爸爸再忙都有空。”江昊早就看透他爸爸了,“去嘛,叔叔,去嘛!”
“可以叫你爸爸媽媽帶你去呀!”葉孝銘說着違心的話。
“啊!”江昊愣了一下,在他記憶裏就沒有爸爸媽媽一起帶他出去玩的時候,所以他從沒這麽想過。“還是跟叔叔和揚揚去吧。”江昊覺得這樣比較有保障。
鄭芸算是聽明白了,看來江奕峰經常帶兒子和輪椅男人父子一起出去,難怪昊昊和他們這麽親密。
“書揚爸爸是吧,剛真是對不起。”鄭芸走過去,很客氣地說,“不知道你和奕峰這麽熟,等他回來一起吃個飯吧。”
“好。揚揚,跟昊昊和阿姨再見,該回家了。”葉孝銘跟鄭芸輕點了下頭,轉過輪椅離開。
鄭芸敏銳地感到這個男人排斥她,和孩子在一起時明明很和藹可親,一跟她說話就冷得像冰。她牽着兒子的手,問了不少男人的事,兒子越說她越覺得男人和江奕峰的關系非同一般。
鄭芸想問問何老師關于輪椅男人跟江奕峰的關系,又怕人家笑話她心眼小,猜疑心重,但心裏不好的預感怎麽也消不了。夜裏,她躺在江奕峰的床上輾轉反側,最後起來坐到飄窗上,看着窗外點點燈光與星光。
葉孝銘也沒睡,滿腦子都是江昊媽媽和江奕峰在一起的幻像。
雖然只見了一面,但葉孝銘的眼光多銳利,不得不承認江昊媽媽是個不錯的女人,有足夠的資本擁有江奕峰這種出色的男人。如果說之前葉孝銘還篤定江奕峰會再來找他,現在他不确定了。面對這樣的女人,又是孩子媽,是個正常男人都知道該怎麽選。
每一個和江奕峰在一起的時刻就像定格在膠片上的畫面,不斷地在葉孝銘的腦海裏閃爍,慢慢的,他的思維越來越停滞不前,身上有感知沒感知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吶喊着,血液裏每一個細胞叫嚣着沖進心髒,腦子裏每一根神經都在鞭笞着他一向引以為傲的意志。疼,疼,疼!比失去對身體的控制還疼十倍百倍的痛沖擊着他的肉##體,他的精神,他的靈魂。
一生只有一次,用生命去歌唱。葉孝銘也曾想如此去愛,可惜他太現實,太理智,所以他錯過了。就像被上帝抛棄的孩子,他在黑暗的世界再也找尋不到指引前進的那一點光亮。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狄金森的詩就是葉孝銘現在的寫照。沒有江奕峰,沒有愛過,他不會知道愛的滋味,愛過了,就再也回不去,再也不回去原來平淡的人生。
黑夜裏,葉孝銘咆哮着,像牢籠裏的困獸,掙紮扭曲的面孔訴說着他的痛苦。葉家人全都醒了,沈老師抱着孫子安慰他爸爸只是做了噩夢,葉所長和周英努力按住葉孝銘痙攣的身體。
所有人都以為是幻覺,只有葉孝銘知道自己有多清醒。他把江奕峰三個字緊緊咬在嘴裏,怕喊出來就再也收不回去,怕自己被這三個字淹沒,永遠沉淪下去。這三個字如刀,把他的心片得支離破碎;如鞭,把他的思維抽得分崩離析;如箭,把他的靈魂射得千瘡百孔。他拼着最後一口氣,在身體的抗議中保持一絲清明,瞪着燈光下眼前出現的黑斑,就是不肯放棄掙紮。
甩不掉的疼痛在藥物的作用下終于漸漸平息,不管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黑暗将他吞沒,在陷入沉睡前,葉孝銘的眼角落下了兩滴淚。
失去如此痛苦,不如不曾擁有。
助理叫不醒葉孝銘,吓得六神無主,立刻打電話給王律師,得到的答複是馬上送葉孝銘去最近的醫院,不得有誤!
匆匆把輪椅收進後備箱,助理坐到駕駛位上,發動汽車沖出停車場。他嘴裏念念有詞:“不怕不怕,沒事的,王律師說他會馬上通知醫院,還會立刻趕過去,他一定會比我早到醫院,一定會,一定……”
葉孝銘的嘴角微微勾起,又迅速恢複,快得讓人不易察覺。
失去如此痛苦,不如牢牢抓住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