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先生,先生,您的手機響了!”手術室的小護士看見男人癱坐在地上,一時也不敢走開,聽見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好一會兒,就提醒了一句。
江奕峰茫然地擡頭看着小護士,他就聽見有聲音,可沒明白是什麽意思。
小護士蹲下,很小心地指着他口袋,說:“先生,您手機響好久了,這裏,手機響了,您快接一下吧,”
江奕峰還是沒動,小護士左右看看都沒見有其他人,只好勉為其難地伸手小心翼翼地幫他掏出手機,放到他面前,可是見他還是無動于衷,于是一咬牙,幹脆直接給接通了,然後貼到他耳邊。
小護士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已經說完挂斷了,只是看男人盯着地面一點反應沒有,她也沒敢把手放下,始終舉着手機。她越等越害怕,正準備起身去叫人時,男人突然從她手裏搶了手機,然後發瘋似地跑了。
江奕峰沖進病房時,也不管旁邊醫生護士葉家人都在,直接抱住床上的葉孝銘,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葉孝銘确信自己聽到了低低的抽泣聲,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下意識的想抱住江奕峰,想擡手摸摸他的腦袋,最後他能做的只是用臉頰蹭蹭他的頭。
過了一會兒,江奕峰擡起頭,紅着眼眶看了葉孝銘一眼,然後又迅速地沖出病房。病房裏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為這突發的情況感到莫名其妙。
“先生,有什麽可以幫您的嗎?”護士站的護士看到江奕峰氣勢洶洶地沖過來,趕緊微笑着先問對方。
“那個送藥的護士呢?”江奕峰看了一下,這幾個護士裏沒有之前推着送藥車的護士。
“不知道您說的是哪一位,有什麽事嗎?”其中一位護士回答。
“什麽事?我要投訴她!讓她編謊話騙人,真是太過分了!”江奕峰義憤填膺,視線一轉,就看到那個送藥的護士從拐角處推着藥車出來。他三步并做兩步地沖過去,對着那個護士喊道:“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嗎?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
送藥的護士被吓了一大跳,等認出是之前詢問過她的人才說:“先生,您冷靜點。您說我騙您,請問我騙您什麽?”
“你還裝蒜,你不是說病人清晨六點那會病情惡化送去手術了嗎?”
“是啊,我沒騙你呀!”護士趕緊叫另一個護士查一下,查完才知道病人已經死亡,她們覺得可能是家屬接受不了現實才這麽情緒化,這種情況也很常見,只好安撫他:“先生,我們知道您很難接受,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還請您節哀順變。”
“節哀?你們胡說八道什麽!”江奕峰覺得實在是無法忍受,這群人睜着眼睛說瞎話簡直不可理喻。“病人明明是去檢查,現在好好的在病房裏,你們還讓我節哀,你們什麽意思?”
最後,江奕峰很不好意思地跟護士站的所有護士道歉,灰溜溜地回病房,第二天還特意買了些吃的送到護士站再次賠禮道歉。
護士沒錯,錯的是江奕峰。
這一層的病房都是單人間,病房門兩兩挨着。當時江奕峰急着找人,出了病房看見送藥的護士就直接問她,沒注意到自己其實走了兩步,站在隔壁病房的門口,所以護士看到他指着的就是隔壁病房,才鬧出這麽個烏龍事件。
葉孝銘聽完江奕峰的敘述,也忍不住笑了,但是心裏卻隐隐作痛。看着江奕峰西裝革履地趴在他床邊,就這麽睡着了,他覺得也許不該繼續下去,這麽擔驚受怕,到底該不該愛。
葉孝銘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就算現在醫學昌明,也難保他活到正常年齡。他已經愧對家人,真的不想再多害一個人。這次是烏龍,下一次可能就是事實。死亡是誰也逃避不了的,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給活着的人帶來的是不可預知的傷害與痛苦,他不想讓江奕峰承受這些。
那一夜,他是想要去愛,狠狠地去愛。可現在,他覺得這樣做太自私了,他不能讓江奕峰變相地背負他的病痛。雖然愛一個人,就該為對方分擔,但他本身就是個負擔,他只可能增加對方的負擔,而不可能減輕對方的負擔,這樣不公平。葉孝銘是個理智的人,他明白天秤兩端長久的失衡,最終兩個人的心理也會失衡,不歡而散的結局顯而易見。
這些還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更多的是他們背後還有家人,工作,各種社會關系。顯然,進一步增進彼此的關系對雙方來說都不是明智的選擇。不是害怕受人歧視,害怕丢掉工作,害怕家庭鬧翻,而是葉孝銘認為沒這個必要,他是個成年人,他懂得計較得失,再加上自己的身體狀況,談情說愛他又能做什麽,與其一番折騰後不了了之,兩家人成陌路,還不如一開始就斷了念頭。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葉孝銘堅信這個道理,并積極調整自己的心态。他安慰自己夠了,之前一段時間,他放任自己完全沉浸在江奕峰給的寵溺中已經夠了。他不是小女人,他再也不想那樣無條件地去苛求對方付出,去享受不需要回報的呵護與愛戀。他也再做不來那種矯揉造作的媚态,小鳥依人的溫柔,他是個男人,就算躺着,也要頂天地立。
也許是那一夜太寂寞,也許是那一夜太瘋狂,才想要不顧一切地去愛。現在,葉孝銘回到了現實中,把之前與江奕峰種種的甜蜜寵愛深藏在心裏,不再讓自己繼續淪陷。善于僞裝的他,重新給自己織造了件如變色龍般的外衣,随着不同的時間地點,面對不同的人變換着不同的面具。
江奕峰很快發現原來的葉孝銘回來了,雖然他說話還不利索,聲音比較含糊,但冰冷的鏡眶也擋不住後面那雙冷靜,深思熟慮的眼。出差回來就被繁重的工作搞得筋疲力盡的江奕峰還是不忘天天上醫院報到,他私下觀察葉孝銘,發現他只是改變對他的态度,對別人并沒有任何改變。他又偷偷問了周英,在他離開的那段時間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情況發生,或者葉孝銘身體怎麽樣,得到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這不合邏輯,江奕峰不再相信這是性格轉變,他更肯定這是葉孝銘想法改變,之前的種種迥異行為也不過是他有意為之。
周日,江奕峰早早的就上醫院陪着葉孝銘,但葉孝銘一直閉着眼不理他,即使江奕峰給他翻身按摩,他也沒反應。最後,江奕峰像之前那樣将他抱在懷裏,他才睜開眼,但依然沒看江奕峰。
“孝銘,看着我。”江奕峰不想拐彎抹角,“為什麽突然改變想法?”
葉孝銘搖搖頭。
“你想太多了!”葉孝銘想什麽江奕峰不難猜,他知道勸也沒用。看葉孝銘又要閉上眼,幹脆就吻了上去。
吻完後,江奕峰态度強硬地對葉孝銘說:“我不會改變,你最好快點想通,要麽受罪的是你自己。”他也想對葉孝銘溫柔,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葉孝銘不是善茬,你退他就進,不把他逼得無路可退,他只會更加嚣張。
有人來訪,江奕峰幫葉孝銘調好床頭高度,給他戴上眼鏡,然後坐在他旁邊。來人是個氣質端正嚴肅的中年女性,穿着正裝,說話滴水不漏。葉孝銘看了一眼她的名片,心裏馬上明白他等的主來了。
之前的綁架過了這麽久,警察也只在最開始時來了解情況,後來就一直沒下文,葉孝銘早猜到事件的背後只怕是動不了的人。
“葉律師,我今天作為代表過來跟您道歉。這次綁架事件是小一輩人不會做事,還請您大人大量,看在老一輩的份上不要計較。”中年女性直接把一張支票放在葉孝銘身前的小桌上,“兩年前的車禍我已經查清楚了。當時他們确實想動手,并一路跟着您,但還沒來得及動,您的車就被撞了。很遺憾,您的車禍千真萬确是一場意外事故。不過,雖然他們殺人未遂,但是,殺人動機屬實,所以,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對于車禍給您和您家人造的傷害,我們深表同情。這個,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又是一張支票被放到桌上。
看來事情是要一件一件的算清,江奕峰看了葉孝銘一眼,不知道他在聽見車禍的事後心裏是怎麽想的。一件事信了很久,并為之付出很多,突然有人告訴你那是假的,純屬你自己的臆想。這樣的結果讓人無力,讓人抓狂,讓人不能接受。
“最後一件,葉律師,施工現場的事故不是事故,但具體情況不是你可以調查的,這件事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曝光,就算證據确鑿也一樣。但,遏制謠言是有必要的,所以,如果你手上有那段監控視頻的話,請交給我。這是交換的條件。”第三張支票擺到了桌面上。
從一開始的“您”變成了“你”,□□裸的威脅。雖然名片上沒有寫明,但葉孝銘也不是沒見識的人,看一眼就知道其部隊背景。識時務者為俊傑,到了這份上,葉孝銘爽快地承認自己惹不起對方,既然車禍純屬自己倒黴,那他可沒那麽正義去多管閑事,而且這次事件自己身體虧了不少,也沒必要跟錢過不去,于是他盡力用含糊的聲音說了一聲。
見對方沒明白葉孝銘的意思,江奕峰在旁邊插了一句:葉律師說的是“沒有”。葉孝銘點頭表示認可。
“好,葉律師說沒有,那就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言下之意很明确,就算真的有,也得爛在地底下,永世不得見光。
人走後,江奕峰幫葉孝銘把支票收起來,看他一副失落的樣子,忍不住再次将他抱在懷裏。這件事就算正式結束了,值還是不值很難說得清,但對葉孝銘來說,不去做那些事就不是他,不管值不值他葉孝銘注定是那種敢拿命去以小博大,在所不惜的人。
江奕峰也決定博一次,看看他和葉孝銘誰輸誰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