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淡淡煙霧籠罩着林間腹地,其間有農田有房屋有炊煙,看着就可以想象出一副溫馨的畫卷,一家人坐在桌邊等着女主人端上熱騰騰的飯菜,可能沒有多豐盛,粗茶淡飯也吃得開心滿足。
有人覺得這樣的生活又苦又累,拼了命的要去争取過那有權有勢的日子,心術正的默默努力往上爬,心術不正的坑蒙拐騙,然而到最後真能成那人上人的,也不過寥寥。
南宮槿橋靜坐在一處山崖邊的石頭上,山上風大,吹得衣擺亂飛,周憫爬上山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站着喘了一會兒才走上前去,把手中披風輕披到槿橋身上,“風大,小心着涼。”
南宮槿橋伸手抓住披風領口,道了聲謝,“周先生怎麽也到這裏來了?”
周憫卡殼了一下,“就…這裏風景不錯,來看看。”頓了頓,“兇手也找到了,但是淩懷的獨特風景卻是都沒來得及細看,也是可惜,就趁着走之前到處看看了。”
南宮槿橋道:“周先生什麽時候走?山莊裏的人應該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吧。”
“……就這兩天了。”
“嗯。”
之後就是一片寂靜,南宮槿橋是沒什麽心情說話,周憫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兩人就這樣一立一坐看着山下景色,究竟多少進了人眼裏,就只有兩人才知道了,不過最終都是辜負了這山間獨特的景秀。
南宮槿橋知道周憫在時不時的看她,她或許之前還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經過這段日子,她再不明白就是傻了,但是她現在卻是沒有心情再去考慮這種事情,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想要的很簡單,但是就是越簡單,越不容易得到。
南宮槿橋突然開口,“你說,他們一家人團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是不是笑得很開心?”
周憫一臉茫然不知道她究竟在說什麽,雖說不懂,他還是回道:“一家人在一起,必然是開心的。”
“是嗎?”南宮槿橋道,“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死了,我娘又忙于山莊事務,那時候經常都見不到她的身影,有時候我就想,要是我娘能每天陪我吃飯多好……”
——“後來稍大些,有了楚哥和寶兒他們,也就不在意了。就希望自己以後有了家,一家人一定要每天都聚在一起用膳,不求多富貴。”
——“我把這話告訴寶兒蜜兒,她們就說我就是沒吃過苦,想法恁天真。等我真的去過那種柴米油鹽的日子,不消半月就受不了了。我沒法反駁,或許吧……但我還是希望有一個家,普普通通就夠了!”
“我……”周憫一個沖動,一把抓住了南宮槿橋的手,嘴唇張張合合,最終在南宮槿橋不解的眼神中,他下定決心般閉了閉眼,道:“我會給你一個你想要的家,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說完喉結滑動了兩下,靜靜等着,眼睛轉來轉去,就是不敢看向眼前人兒的臉。
南宮槿橋也是一愣,半天沒有說話,手也望了抽回來。
等了半天沒聽到聲音,周憫慢慢擡眼看去,南宮槿橋也看着他,兩人對視到了一起,沒有期待歡欣,也沒有暧昧情愫,周憫知道,是不可能。
南宮槿橋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把視線轉回了遠處,四處又變得只剩下風聲。
兇手伏誅,翠竹山莊裏的人基本都走了,剩下的不是有別的心思就是有別的想法,或為利益或為私意。
向問柳找到宇肆懿,開門見山道:“你昨晚人跑到哪裏去了?該說你什麽好?不該你出現的時候,哪兒都有你,該你出現的時候,你卻成縮頭烏龜了?”
宇肆懿擡眸瞟了他一眼,朝人招手,“過來坐下慢慢說。”
向問柳一提衣擺,大刀闊斧地坐在宇肆懿對面,兩眼盯着人,“行,你說!”
宇肆懿提壺給人倒茶,“昨晚你也在現場,你覺得邵淮瑜說得有道理嗎?”
向問柳舉杯把茶當酒喝,一飲而盡,“雖然不想長他人志氣,但是他說得挺有道理的。而且……感覺他也不似那種故意要搶你風頭的人。”
宇肆懿點頭,“這跟邵淮瑜其實沒有太大關系,他不過也是被家族利用罷了。”
“嗯?”向問柳不解,“怎麽說?”
宇肆懿緩緩道:“邵淮瑜來同我結識,他們怕我查出他們做的事,一開始只怕他家那邊是十分反對的,後來見邵淮瑜一意孤行,他們就改了法子,幹脆讓邵淮瑜跟着我,我這兒要是有什麽消息,他們立刻就能知曉!雖說跟邵淮瑜談不上深交,但他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自然不會瞞他什麽。”
向問柳道:“怪不得邵淮瑜知道那麽多。”
宇肆懿道:“這兩天他沒來找我,估計就是被他身邊的人絆住,再從旁故意透露一些似真似假的線索,再加上免衢這個人,幾件兇殺案也就這麽結了。”
向問柳道:“真是太……”想說陰險,好像又沒有什麽立場,畢竟旁邊還坐着一個過之而無不及的人在呢,他頓了下繼續道,“現在邵淮瑜算是名揚天下了,不僅武功高、家室好,人還正直有君子之風。”
宇肆懿笑了,“怎麽?嫉妒?”
向問柳不樂意了,“什麽叫嫉妒?我需要?我堂堂一世家‘醫仙’,我需要?我不用整那些有的沒的,世人見到我誰不得給三分面子?”
“是是是……我們向公子是誰啊?誰還沒個頭疼腦熱的,要敢不給你面子,他估計也就差不多活到頭了!”宇肆懿語氣調侃。
“你這人……”向問柳頓住,“不對啊,我們是說這個的嗎?別轉移話題,你想好怎麽辦了嗎?現在山莊裏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你再不想辦法,你這臨陣脫逃的名聲可就坐實了!”
宇肆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見謝揚從外走了進來,“這不是回來了嗎?”
向問柳疑惑的回頭,謝揚進來朝他抱了抱拳,面對宇肆懿時臉色卻并不好,道:“呂仹沒同意!”
宇肆懿道:“是按我說的那樣講的嗎?”
謝揚點頭,“按你交代的那樣講完,我看出他明顯有所掙紮,可是最後還是拒絕了,卻又沒有把話說死,明顯是有所顧慮。”
“不是……”向問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你們在說什麽?能說人話嗎?”
宇肆懿轉頭看向他,“呂仹是殺死呂重海的兇手。”
“我……”向問柳差點爆粗,“那可是他父親,他怎麽會下得去手的?”
“只怕呂重巒在裏面出了不少力!”宇肆懿道,“呂仹受不住蠱惑也不出奇。”
“可那也是他爹啊!”向問柳還是難以接受。
謝揚嗤笑一聲,“在那些大家族裏,親人算得了什麽?”
向問柳一時沒有接話,宇肆懿知道這個老友并不是什麽天真孩童,但也确實少有接觸這些,他們家族雖是醫藥世家,但卻沒有那麽多的旁系雜支,少了很多的勾心鬥角,自己的愛好也就是種種草,約約美人,又哪曾見過這樣泯滅人性的事情。
宇肆懿決定自己去見見呂仹,起身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了一封信,謝揚一點不見外,走到旁去觀看,看到那細細軟軟的小字時,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喲”,“看不出來啊,爺爺,你這字明顯跟你人一點都不搭啊?”
宇肆懿斜睨他一眼,“怎麽?要指教指教?”
謝揚幹笑一聲退開一步,“這哪敢,我這字寫得跟狗啃的一樣,怎麽能跟爺爺你比!”
向問柳輕笑出聲,“是不是很意外?”他也起身走了過來,扇子往紙上一比,“看他每天一副天上地下舍我其誰的樣子,其實寫的字很女兒氣!”
宇肆懿把筆一放,似笑非笑地看着旁邊的兩人,“說完了?”拿起紙來吹了吹,“最近有點事正好想讓思羽去幫忙跑一趟,估計十天半月是回不來了。噢,好像最近蕭兄約我去喝酒來着,我想着哪用出去,讓他直接過來就行了,想必他對向兄也甚是想念!”
謝揚和向問柳齊齊指向宇肆懿,異口同聲:“你!!!”
宇肆懿見墨幹了,把紙對折了兩下,朝兩人勾唇一笑,“還有話說嗎?”
大丈夫能屈能伸,兩人默默閉上了嘴。
宇肆懿把信遞給了謝揚,“幫我把這信送給邵淮瑜身邊的周憫。”
謝揚應下就離開了。
向問柳也看見了信上的內容,“你就寫了幾句無聊的問候,對他來說有用?”
宇肆懿不急,“有用沒用,試試不就知道了!”
向問柳斜眼看他。
周憫從外回來,就見到桌上放着的信,臉上本來還挂着明顯的笑意,看完信卻是慢慢淡了下去。一個侍女端着一個盒子走了進來,小心翼翼道:“周先生,這是你特意囑咐準備的首飾,要、看看嗎?”
周憫把信收進袖中,看向侍女手中盒子,挑了幾樣看了看,就叫她把盒子放下了,“出去吧。”侍女應聲退下。屋裏的人盯着盒中飾品怔怔出神……
宇肆懿走在去往山莊的路上,一路看看景,也算怡然自得,路過山腳一片竹林時發現裏面多了許多人,平時走過基本少有碰得到人,他一眼望去見那些人的身法就知道不過是普通民衆,時不時傳來幾聲嘀咕,似乎是在挑選竹子。
有點好奇,宇肆懿提腳走了過去,開口問過才發現他們是在為馬上到來的黎王節做準備,這還是宇肆懿第一次聽說這麽個節日,有幾個老漢見他不知,就替他解釋了一番,他這才知道原來黎王是他們淩懷崇拜的神明,每年黎王節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制作傘、燈或扇互相贈予親朋好友,因為都是竹子所制,有節節高升的美好寓意。
宇肆懿聽完勾起嘴角,有意思。
天色将晚,四姐妹正在廳裏布膳,就見宇肆懿夾着一捆竹子走進了院裏,臉上還挂着笑。
思縷放下手裏的筷子,走到屋檐下叉腰道:“你抱着一捆竹子回來幹什麽?”
宇肆懿把竹子往空地上一扔,一臉神秘,“有大用處!”
向問柳同謝揚從旁走了過來,兩人滿臉好奇,謝揚還以為這竹子有什麽神奇之處擡腳踢了踢,“這不就是普通的竹子嗎?”
向問柳也道:“你今天跑去見呂仹,收獲就是一捆竹子?”
宇肆懿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樣子看着兩人,“呂仹那裏不重要,這捆竹子才是重點!”
兩人白眼一翻,齊齊轉身朝飯廳走去。
“……”見兩人居然一點都不感興趣,宇肆懿一臉郁悶。
冷憐月走過來,“你拿竹子做什麽?”
宇肆懿見到他臉上的郁色一掃而空,“還是冷宮主最好了,哪像那兩個家夥。”之後把黎王節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沒等冷憐月開口,思縷插口道:“你不會是想跟那些村民一樣自己做那些東西吧?”
宇肆懿一彈指,“沒錯!”
“……”思縷頓了半晌,宇肆懿還以為又是一個不贊成的,結果思縷一下眉開眼笑,“好像很有趣啊!”她又朝屋裏的思羽和丁然丁柯道,“姐姐們吃完飯我們來做傘吧?”
丁然丁柯連連點頭,也很開心的樣子,“好啊好啊!”思羽無奈的看着三人,沒出聲,卻也沒反對。
冷憐月朝宇肆懿淡淡開口,“喜歡就做吧!”有冷憐月的支持,事情就這麽定下!
一開始嫌棄得不行的向問柳和謝揚,最後卻比誰都積極,兩人幾下扒拉完碗裏的飯就沖到院中,時不時還能聽見兩人在那讨論要做什麽。
宇肆懿:“……”
晚上除了冷憐月,一群人都待在院子裏折騰竹子,然後才發現做那些東西僅僅只有竹子是遠遠不夠的,什麽工具都沒有,最後就變成了讨論會,商量着做什麽種類樣式,幾人也能讨論得不亦樂乎。
“你們在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門口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向問柳一聽這聲音臉就拉了下來,把手中竹子扔到地下,站起來朝門口的人道:“你怎麽找來的?”口氣沖,臉色差。
蕭絮不急不予地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影子一樣的子佑,“只要有心,自然是找得到的。”說着走到他們跟前,看到地上的竹子,就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了,“你們也聽說了黎王節?”
“關你什麽事?”向問柳道。
蕭絮輕笑了一聲,朝地上竹子一指,“我要是說,我會做呢?”
向問柳一下收起了自己咄咄逼人的神色,懷疑道:“真的?”
“真的。”
“全會?”
“全會!……那我可以留下了嗎?”
“……留吧!”
宇肆懿扶額。
昨晚鬧太晚,結果第二天大家都起遲了,宇肆懿打着哈欠打開房門,出來就碰到在院子裏喝茶的蕭絮,兩人假模假樣的打了個招呼。宇肆懿轉身就想走,蕭絮擡眸把人叫住,朝他搖搖舉杯,“在下其實挺佩服宇兄的,如此情境還能不慌不忙,同人過節。”
宇肆懿皮笑肉不笑,“總得勞逸結合不是?”說完轉身就走。
蕭絮才不信宇肆懿做一件事會沒有目的,看着走掉的背影眯起了眼,茶杯湊近薄唇一飲而盡。
一群人紮堆在院裏,地上堆着竹條,宣紙,嬉鬧聲就沒有斷過。
謝揚裝模作樣的這裏看看,那裏摸摸,然後到了思羽旁邊,掩嘴輕咳了一聲,“思羽,我來幫你吧!”
思羽把竹條遞給思縷,才斜睨了他一眼,“你能幫什麽?”
謝揚一聽,感覺有戲,挺胸誇誇其談:“都會,就看你需要什麽。”
“哦?”思羽把手裏的批子和襯子遞給謝揚,“那你把這些竹條按着上面的刻線排好,然後打孔吧!”
“……”謝揚抿了抿唇,艱難地接過,翻着竹條看了半天,線在哪兒?為什麽他看着都長得一樣?還這麽細?
丁然把分好的細竹條遞給丁柯,看着她在燭火上燒烤定型,兩人時不時的說兩句。
向問柳看了看手裏扇骨,感覺太厚了,準備繼續磨一磨,蕭絮坐在一邊看他操作,時不時還出聲提點兩句。向問柳道:“這樣嗎?”
蕭絮側頭靠近向問柳的頰側,“你動作太大了,小了一點。”說着抓住向問柳的手調整了一下,另一只手繞過向問柳的腰去幫他調整另外一只手的高度,基本上就是把人摟到了懷裏,“嗯,就是這樣。你試試看。”吐出的氣息全部噴灑到了向問柳的耳上。
向問柳點了點頭,按着蕭絮的要求認真試起來。
宇肆懿在旁掃了他們一眼,搖了搖頭,繼續在地上的紙上畫起來……
冷憐月負手站在高處,院裏熱熱鬧鬧,就跟淩懷裏每家每戶一樣,開心了就笑,生氣了就罵兩句,看到別人出糗就去嘲笑,邊吵邊鬧邊繼續着手裏的作業,效率感人,但沒人在意。
經過幾天一群人終于是做出了點樣子,傘有了傘的形狀,花燈也有了燈的樣子,只有向問柳的扇子沒有成功,向問柳感嘆:“枉我玩了那麽多扇子,最後居然被扇子玩了。”放棄了扇子,他又開始做起了別的,也沒見真有多難過。蕭絮一樣跟着教學,看着還真挺像那麽回事,完全把向問柳唬住了,之後基本上他說什麽向問柳就信什麽,宇肆懿在旁繼續搖頭。
這天宇肆懿的燈做好了,他就想試試看,興致昂揚的等着天黑,“诶,你們要來看看我的燈嗎?”
沒有一個人理他,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三三兩兩一起,時不時聊幾句。
宇肆懿提起自己點着的燈,“不是吧,你們……看一眼都不肯?別等下我的燈太華麗,到時求我都不給……”看了,話沒說完宇肆懿“嘶”的叫了一聲,連忙把手裏的燈扔了出去,只聽“噼啪”幾聲,那燈就着了……
冷憐月:“……”
幾人這才朝他看去,瞬間爆出一陣大笑,“我說,”謝揚笑道,“爺爺你做了幾天你就做了個這?”
向問柳也停下手裏的動作,眼眸彎出明顯的弧度,“宇兄,我怎麽看着你這不像花燈,更像是孔明燈啊!”
“……”宇肆懿幾腳把燒起來的紙踩滅,“孔明燈就不是燈了?我好歹做出來一盞,你們現在還只是骨頭架。”拾起地上被燒得只剩下一半的“屍體”,宇肆懿嘆息道:“看來做什麽都不容易。”原先他還以為做個孔明燈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
向問柳笑了一聲,不再理他,繼續折騰手裏的竹片。
冷憐月走過來,問他:“你想再做什麽?”
宇肆懿笑道:“冷宮主這是終于看不下去願意幫我了?”
“不想我就走了!”冷憐月說罷就要轉身。
“別啊!”宇肆懿趕忙把人抓住,道:“有了冷宮主你出手幫忙,要做我們就做個最難的,向兄不是沒把扇子做成嗎?我們就做一把折扇,做好了,送給你!”眸色很認真。
“你做出來再說吧。”冷憐月抽回自己的袖子,淡淡道。
“肯定行!”宇肆懿笑着道,看起來信心十足。
橘紅的燭光照亮了整個院落,給每個人都罩上了一層暖光,讓在外面或許對立,或許立場不同的人在這小小的一隅放下了所有的一切,沒有成見,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是是非非,只有心底最初的純淨,不染纖塵。
侍女捧着一個盒子走進了南宮槿橋的房間,“小姐,周先生又送東西來了。”
南宮槿橋從裏屋出來,“又送?我不是叫他不要再送了嗎。”
侍女笑着道:“那是先生有心。”
南宮槿橋扯了扯嘴角,擡手撫上盒子,“是啊。”眼睛好似看着錦盒,又似看着虛空,視線落不到實處。
侍女看到南宮槿橋的神色,收起了笑,小心道:“小姐不開心嗎?”
“沒有。”南宮槿橋搖了搖頭,“只是有點感慨罷了。”
侍女“噗”的笑出聲,“小姐你才多大啊!想那麽多幹嘛,在我看啊,小姐每天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人家來娶就夠了,能娶到小姐,那是他們修了八輩子的福氣。”
南宮槿橋輕笑了聲,“瞎說什麽呢。”
侍女吐了吐舌,“才沒瞎說。現在小姐臉上終是有了笑容,不然我肯定又要被楚姑姑罰了。”
南宮槿橋坐到桌邊的凳上,“楚姑姑哪有那麽不講道理。對了……還沒有紫婉的消息嗎?”
侍女臉上的笑容一下沒了,語氣也低落了下去,“沒有,自從那天她在莊裏鬧了一場後,就不知所蹤了,派出去的人都說沒找到人,只怕……”
自從免衢被世家帶走,紫婉也一并失了蹤跡,南宮槿橋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兇手會是他,她也沒想到紫婉的性子會這麽烈。
“大家都不信他,我就自己去讨說法,我就不信沒人能主持公道,泱泱世間就能被人只手遮天,衢哥是冤枉的,我一定要救他!”
侍女一見南宮槿橋臉上神色變得郁郁,眼珠轉了轉,道:“對了,小姐,馬上就是黎王節了,我們去做随禮吧?”
南宮槿橋聞言腦中一下浮現出那個從來不戴冠只戴巾的人,臉一下熱了起來,“那……我們做什麽好?”
侍女想了想說,“時間不多了,我們就做簡單點的花燈吧。”說着又調笑起來,“到時小姐要送給什麽人,你們正好可以提着燈去夜游。”
“你又在亂說了!”南宮槿橋垂眸道。
侍女輕笑了聲,俏皮道:“那我去準備東西啦。”
“嗯!”
到處都洋溢着喜氣,翠竹山莊裏衆多弟子、侍女和工人都聚在一起做随禮,各個角落時不時都會傳出幾聲嬌俏的笑聲,只除了一隅。
楚俞清看着眼前被退回的木盒,眼中幾乎要冒出血來,他擡手把盒子一下掃到地上,發出“哐當”一聲,“你說她還是不收?”
侍從吓得一抖,“小、小姐說,說以後都、不要再送去了,也、也不要再去她院裏,以後、都不讓小的進了!”
“混蛋!”楚俞清雙手握得死緊,咬牙道,“我不能去,那個死書生就可以?!我們青梅竹馬的感情,還敵不過他們短短數日?憑什麽?那個周憫,還有她南宮……”
侍從低頭站着一動不敢動,更不敢回答。
宇肆懿擡頭看着屋檐下挂着的花燈,越看越想笑,奇奇怪怪的形狀,怪模怪樣的樣式,偏偏旁邊幾人一點自覺都沒有,還自我感覺良好。
四姐妹把一把把傘撐開放到院中,襯着各色花燈,倒也煞是好看。
“結果到最後我們都沒做出一把像樣的扇子。”宇肆懿不無遺憾道。
“是啊。”冷憐月從他身旁走過,“是誰一開始說得那麽雄心壯志!”
宇肆懿:“……”
這天淩懷鎮裏尤其熱鬧,家家戶戶門口都挂上了彩燈,街道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油紙傘,大家互相贈送禮物,少女贈心上人,小夥子也不落其後,紛紛往心儀人府上送,這天不管是有心沒心,大家都會把禮收下,然後挂到自家門口以示尊重。
南宮槿橋手裏提着一盞花籃燈,周憫手中提着一盞蓮花燈,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靜靜地走在長街上,時不時有調皮的小孩兒從兩人身旁大叫着跑過。兩人好似都一心在游街上,只有旁人看得見他們那時不時往身旁人瞟去的眼神,小心翼翼怕被發現又情不自禁,卻不知早就被人看了去。
寶兒和蜜兒也各自提了一盞花燈,離得兩人稍遠,很自覺的沒上去打擾。
寶兒笑道:“瑾兒終于算是走出來了。”
蜜兒嘆了口氣,也笑了起來,“她值得人拿所有的好去對她。”
一旁昏暗的巷子裏,楚俞清盯着遠處的兩人,滿臉不甘,手中的紅傘被太過用力而抓破,他也不在意,垂首看了一眼手中的傘,只覺得諷刺,手中更加用力,傘襯被折斷,甩手扔到了地上,轉身走進了黑暗中,留在地上的傘摔得四分五裂……
等熱鬧的人群散去,周憫把南宮槿橋送回了莊裏,剛轉身,又回過了頭,“槿橋。”
南宮槿橋回頭看他,等着他未完之語。
周憫靜靜地看着她,“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麽,我們總還有以後的。你等我!”
南宮槿橋抿了抿唇,垂眸道:“我信你!”說完也不等周憫回答轉身進了屋。
周憫在身後看着她略顯淩亂的步伐,嘴角終于勾起了真心實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