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們這些天也不算完全沒有收獲,已經查到兩個慣用左手的人,其中一人嫌疑很重,今次就是準備去暗地裏查探一番。兩人等天稍暗潛伏到那人的住處,這人乃是一大家的旁系子,雖不如三大世家家世顯赫,比起一般人還是好上許多,因只是旁系,此人在江湖中并沒有什麽名氣,此次前來估摸着也是沾了家裏的光。
兩人在其住處等了半天,卻沒看見其人,護衛慢慢開始上崗,兩人互看一眼只得退出了院子。
邵淮瑜道:“這麽晚這人怎麽都不回住處?”
宇肆懿看着地上的鵝卵石路,“既然今天沒看到人,明日早點來便是,邵兄也早些歇息吧。”
邵淮瑜雖不願就此放過找尋此人的機會,也只得做罷,兩人剛走到拱門處準備分開,就聽見不遠處的池塘邊柳樹後傳來人小聲的說話聲,柳樹前有半人高的庭院燈,但是照不到柳樹的背面,那正是傳來說話聲的地方。
兩人都是耳聰目明的人,聽出是一男一女的聲音,一時不知該不該直接走過去,正在兩人還在猶豫的時候,樹後的人已經走了出來,先出來的是一女子,剛好被庭院燈照亮了容顏。女子轉頭朝樹後的人說了句話,臉上帶着嬌憨的笑,說完一擡頭就看到拱門前的兩人,臉色頓時一變,慌忙低下了頭,兩手扯着自己的袖口。
女子一出來宇肆懿就認出了她,正是今天被他碰到的那位侍女,他想或許只是兩個情投意合的男女在此幽會而已,被人撞見難免覺得難堪,他也沒想怎麽樣,就準備同邵淮瑜告別。
在樹後的男子見女子這個模樣很是奇怪,他走出來扶住了女子的手臂問她怎麽了,動作間很是親昵,女子輕拍掉他的手。
男子一出現宇肆懿和邵淮瑜兩人俱是是一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人就是他們等了半天沒見到的人,邵淮瑜立馬就想上前去詢問,宇肆懿擡手阻止了他,朝他搖了搖頭示意時機不對。
對于宇肆懿的判斷邵淮瑜是信服的,他安奈下自己心中的急迫,又朝柳樹邊看了一眼,兩人才若無其事的走了。
男子見到兩人離開的背影并沒在意,他以為女子的奇怪反應是羞赫于被人窺見兩人私情,摟了摟女子的肩算做安撫。
兩人一走,女子緊繃的身體才松懈下來,男子問她怎麽了,她也不答,提起旁邊石頭上的食盒滿懷心事的離開了。
南宮槿橋一手托腮,一手舉着手中絹扇細細看着,臉上挂着甜蜜的笑意,扇面上提了一句詩“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門口傳來響聲,南宮槿橋擡頭看去,笑道:“紫婉回來了,送給兩姑姑的甜湯她們可還喜歡?”
被喚做紫婉的是南宮槿橋身邊的貼身侍女,已經伺候了她多年。
紫婉應了一聲,說兩位姑姑見到她送去的甜湯都很是歡喜,還特地吩咐回來要感謝小姐。
槿橋笑了,“兩位姑姑有那麽多事要忙,我能做的也就這點小事了。芸姑姑才從外頭回來,我卻是什麽忙都幫不上的,談什麽謝呢!姑姑們既然喜歡,下次我做了再送予她們便是。”
紫婉應下,她看着自家小姐手中的絹扇狀似随意地問道:“這是楚少爺送的嗎?”
南宮槿橋點了點頭,眼角帶着笑,半是歡喜半是羞澀。
紫婉替槿橋倒了杯茶,“好像有好幾天都沒見到楚少爺了吧。”
槿橋輕輕地放下扇子,捧起茶抿了一口,“他現在跟在娘親身邊做事,想來很是忙碌。”說着又笑了起來,眼中都帶了光,“他說他要建功立業,我自是支持他的。男兒志在四方,我也替他高興。”
看着南宮槿橋對未來充滿憧憬的樣子,紫婉張了張口,終是沒出聲,看着槿橋的眼中神色複雜。
見南宮槿橋沒有其他吩咐她也就退下了。走出房門長出了口氣,側頭看向屋裏看着扇面微笑的南宮槿橋,紫婉眼中流露出一抹哀傷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袖中的手慢慢握了起來。
一路上紫婉都有點心不在焉,回想起之前去往楚慈院落不小心聽見的對話,胸口忍不住冒起火來燒得她發疼。她本是高高興興的去送小姐準備的甜湯,南宮槿橋偶爾會自己做點吃食去送予芸娘和楚慈,一個月總有那麽一回兩回,她已經送得很習慣了。卻沒想到讓她聽見了那個幾天都沒出現過的楚俞清的聲音從楚慈的房中傳出來,兩人本為母子說說話也是平常事,但他們說的內容卻讓在門外的她差點沒站穩。
屋裏情緒激動的兩人并沒有發現他們房門外突然來了一個人,楚俞清一下跪到楚慈身前伸手抓住他娘親的手,神色慌張,“娘,你不能這樣,你不能把這事告訴瑾兒,要是說出去,我就全完了!”
楚慈眼眶泛紅,“兒啊,你簡直糊塗啊!”她顫着手指向外面,“那個女人你連她什麽來歷都不知道你就……你還跟我提瑾兒,你做糊塗事的時候你就沒想過她嗎?嗯?”尾音上揚,“你們從小青梅竹馬,感情甚篤,你究竟是被什麽妖精勾了魂啊?你要不是我兒子,我真想打死了一了百了!”說完甩開了楚俞清的手背過身。
楚俞清跪着上前又去抓楚慈,抓一次被甩開一次,他嗚咽一聲匍匐在地,“娘,娘,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我…我從來沒想過要做對不起瑾兒的事,那時我…我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會和那個女人……”
楚慈聞言更加憤怒,轉身看向地上的兒子,指着他,“你自己做了錯事你還狡辯?娘是怎麽教你的?男子漢大丈夫要行得正坐得端,你不知悔改還推诿自身過錯。”她胸口起伏,深吸了好幾口氣,“什麽鬼迷心竅?你難道還要說是人家勾引你的不成?”
楚俞清擡頭看向楚慈,“我……”便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楚慈腳步不穩的退坐到椅子上,一臉沉痛地閉上了眼,半晌才睜開,她盯着跪在地上滿臉悔色的楚俞清,心裏是失望又痛心,可這畢竟是她獨自拉扯大的孩子,她從小教育他男子漢要頂天立地不要像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爹,到頭來……
屋裏半晌沒再傳出聲音,紫婉故意弄出聲響,讓人覺得她是剛才才到的,擡手敲了敲門,門裏傳來楚慈的聲音,她微垂下頭提着食盒走了進去……
周憫垂首待在一旁,元叔看着手中紙條,看完握到手中,燭臺上火焰一跳,元叔打開手掌手中紙條已化作齑粉,他看向周憫,“事情都完成得很好。”起身走了兩步,“聽少爺說你對是否為邵家做事還有所猶豫?”
“這……”
元叔哈哈一笑,拍了拍周憫的肩膀,“放輕松些,你是個有想法的年輕人,少爺看不清是他太年輕,老頭子我可是明白人,以後你就安安心心待在我身邊便是,自不會虧待了你。”
周憫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朝元叔一揖,道:“以後就麻煩元叔了。”
紫婉在原地走來走去一臉焦急,時不時的看向遠方,已是月上中梢,整個山莊除了庭院燈衆間院落裏的房屋都陷落在黑暗中。
一個身影從遠處走來,紫緞羅裙,窄袖束腰,端是風流之姿。
紫婉見着來人,忙迎了上去,朝人福了福身,“芸姑姑,你可算是來了。”
芸娘把人扶起,“這是怎麽了?急成這樣?”
紫婉糾結了一瞬,終是一咬牙把從楚慈房中聽到的話語一一同芸娘道出,芸娘聽完滿臉不可置信,“你說的可是真的?”
紫婉眼眶泛紅,言語略帶激動,“事關小姐與楚少爺,此等大事,我怎可随便亂說!何況小姐待楚少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裏,我道希望此事只是我聽岔了。”
芸娘低頭不語,過了半晌心中似有了決斷,“這事你沒告訴瑾兒吧?”
紫婉跺了跺腳,“我倒是想說,但是看小姐那樣,我又如何說得出口。都是楚俞清那個混蛋……”
芸娘把人勸住,“你先回去,這麽晚了,最近日子又不太平,你還小心些!這事我會去把來龍去脈弄清楚,放心,決不可能讓瑾兒受委屈!”
紫婉又罵了楚俞清幾句,應了芸娘的話摸黑回了住處。
芸娘回到住處,她這是莊裏難得還亮着燈的院落,從朝花節前到現在,事情一件件,她幾乎忙得腳不沾地,她和楚慈兩人貴為副莊主,兩人分管內外,南宮玉兒作為莊主事只多不少,這些日子她們三人更是忙得都沒好好休息過,小輩還不讓人省心!
芸娘揉了揉抽痛的額角,端起桌上沒來得及喝的甜湯灌了一大口,早已涼透,甜得膩人。她皺了皺眉,槿橋知道她不喜甜口,平時給她送來的甜品都會特別注意少放糖,怎麽今天的這麽甜?疑惑也就一閃而過,她也沒多想,然後繼續看起桌上的書信。
晨間南宮玉兒請了宇肆懿一同來用早膳,說是芸娘這次外出找到了一些跟當年有關的線索希望一同說與他聽,宇肆懿欣然應了,他問冷憐月一起去否,冷憐月拒絕了,說是他們談起話來沒完沒了,浪費時間。宇肆懿無法,自己去了。
席間還有楚慈,三人等了刻鐘,芸娘一直沒出現,宇肆懿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也還算早。
南宮玉兒同楚慈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們都明白芸娘歷來都是很守時的人,平時早起更不曾這麽晚過,南宮玉兒叫來旁邊弟子詢問,弟子們都說不知,這裏也沒有芸娘院子裏伺候的人,她叫了個弟子去芸娘那兒瞧瞧人起了沒。
那弟子走到芸娘住處,發現外面一個人都沒有,芸娘房裏也沒有動靜,她心裏奇怪,試探着敲了敲門,喚着“芸姑姑”,喚了幾聲都沒人作答,她心中莫名不安,推了推房門沒有推開,她又怕芸娘只是睡着還沒醒不敢貿然闖入,忙跑回去把情況同南宮玉兒細細說了。
南宮玉兒問道:“你說芸娘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
那弟子點頭,“是的,我一個人都沒看見!”
宇肆懿皺了皺眉,想到什麽,一下站了起來,“壞了!”音落人已經奔出了門外,南宮玉兒和楚慈也急忙跟上。
等南宮玉兒同楚慈趕到芸娘住處的時候,宇肆懿已經進到了房裏,人站在門口看着裏面靜默不語,兩人奔上前一看裏面的情況臉上瞬間失了顏色,就想上前去,宇肆懿伸手攔住她們,低喝道:“不要動,人已經死了。等向問柳來看過再說!”
南宮玉兒的身形晃了晃,楚慈連忙把人扶住,喚了聲“夫人”,充滿擔憂。
南宮玉兒擺了擺手,楚慈扶着人走到門外院子裏的石桌邊坐下,南宮玉兒朝旁邊的弟子道:“去查查在芸娘院裏當差的人有哪些、都去了哪裏,還有派人把院子圍起來,無幹人等,不得進入!”
“是!”弟子領了命退下了。
南宮玉兒一掌拍到石桌上,桌子列出細紋,眸中殺氣閃現,“欺人太甚!”桌上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
楚慈看着她憂心忡忡,心中對兇手更是充滿了痛恨。她們三人一路走來,一路扶持,不知經過了多少艱難險阻才有了今天的翠竹山莊,要撐起這偌大一個山莊又豈是易事,但不管出了什麽事三人總還是一起的,就不會放棄!翠竹山莊不僅僅是世間女子的一個避風港,也同樣是她們的家。
如果說翠竹山莊是鼎,她們就是三足之于鼎,芸娘一死等于斷了鼎下一足……
向問柳趕來很快,院裏已經站了不少人,南宮槿橋陪着自己母親,邵淮瑜同元叔站在一邊還有紫婉同其他一些山莊裏的相關人等。紫婉左右看了看,并沒有看到楚俞清。
宇肆懿站在門口等着向問柳,同他一起進了屋裏,芸娘還是那個姿勢,趴在桌上,雙眼緊閉,如果不是青黑的臉色就似睡着一般。
桌上有個歪倒的碗,裏面還有一些湯水,湯水打濕了旁邊的紙張,那些書信宇肆懿在得到南宮玉兒的首肯後已經看過,沒什麽特別,都是山莊裏的俗務。
向問柳低頭聞了聞,眸色一變,“海笑。”
宇肆懿沒聽明白,“什麽海嘯?”
向問柳顧不上答話,又翻了翻芸娘的眼皮,掰開口往裏看了一眼,直接确定道:“她是中毒而亡,毒名‘海笑’,由南方沿海邊特有的一種名叫海笑樹的果子制成的,果子帶有花香,聞着香吃起來卻要人命,幾息就可致死,這種毒還帶有甜味,也怪不得被下在甜湯裏她也無曾察覺。這種毒藥中垣之上并不常見,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宇肆懿神情冷肅,看着桌上歪倒的碗出神。他們剛聽說十幾年前的事有了一點線索,人就被害了,真的只是巧合?還是當年的兇手察覺到了所以殺人滅口?如果是殺人滅口那麽跟當年有關的人……必然就在這山莊之中!
宇肆懿幾步跨出門外,看着院子裏站着的人,如果芸娘之死真是當年的人所為,那麽這個院子裏甚至整個山莊的人究竟誰是值得信的?越想心越往下沉!
看到宇肆懿出來,一群人圍上來問他情況,宇肆懿簡單的說了一下芸娘是中毒而亡,他走到南宮玉兒面前抱了抱拳,問道:“南宮莊主你追查當年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南宮玉兒站了起來,南宮槿橋連忙扶着她,“畢竟是我自己的私事,所以查得并不張揚,莊裏真正知道的也就芸娘同楚妹兩人。”
南宮槿橋擰眉看着她,“娘,你們究竟在說什麽?”
南宮玉兒拍了拍女兒的手,卻沒多做解釋。
居然連南宮槿橋都不知道,那麽那個兇手是怎麽知道的呢?還有這跟呂佟的事又有沒有關系?
叫去詢問下人的弟子這時急急忙忙回來了,她喘了口氣才道:“那些守衛和下人們都說是紫婉姑娘來傳話,說有事找他們,就把人都帶走了。”
說完衆人的視線全集中到了紫婉身上,紫婉還有點愣,片刻後才一下跪到了地上,大呼她根本不知情,她早上一直待在小姐的院子裏不曾外出過。
有人問她可有證人,紫婉遲疑道:“這……”
有人又發話,“既然你沒有人證,誰又能确定你當時确實在瑾兒小姐的院裏?”
“還不老實交代!”
“我……”我了半天紫婉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臉上現出倉惶之色,下意識擡眼朝院門外瞟了一眼,又似怕被人發現般立刻垂下了頭。
宇肆懿在旁沒出聲,紫婉的反應完全落入他的眼裏,他能看出紫婉并沒有說謊,但是她卻也有隐瞞的地方,至于隐瞞了什麽……關鍵應該就在她剛才看的那一眼裏。他擡頭朝外看去,看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人,——昨晚同紫婉幽會的男人。
南宮槿橋也看出紫婉內心的掙紮,紫婉跟在她身邊這麽多年,雖說還比她大了兩歲,卻并不是個有心機的人。紫婉一直都是一個心直口快的性子,有時說話不經頭腦,卻也沒有過什麽壞心,她心裏是願意相信她的,但是看她這樣支吾不言她又開始不确定了。
南宮槿橋蹲下抓着她的手,勸道:“紫婉,你知道什麽你就說出來,不說出來你的嫌疑就洗脫不掉了啊!”
“可是小姐……”紫婉濕了眼眶,“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冒充我來傳遞消息,我當時真的是在小姐的院子裏,只是……只是我不能說同誰一起。”說完最後一個字就閉上眼頭撇到一旁,是下定決心不再透露一個字。
旁邊有人還想開口,宇肆懿打斷道:“你就算不說,你是替人着想了,但是那個人真值得你這樣嗎?”他走到紫婉對面擋住了她的視線,“要是真值得,那個人又怎會舍得讓你一個弱女子面對此種局面?”說着眼角餘光掃了眼院門外的動靜,那個人果然有了動作,正在推開人往裏擠……
這時紫婉靜靜地開了口,“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沒有別人。”她從宇肆懿的衣擺旁往外看,看到了那個人,她眼中只有堅定沒有一絲猶疑。
男人的動作一頓,他神色複雜的看着紫婉,臉上閃過一絲愧色。
宇肆懿深深地看了紫婉一眼,走回南宮玉兒對面,道:“這事應當跟她沒有關系,只是兇手故布疑陣罷了。”
旁邊有人不服氣,問道:“你怎麽能确定?再說,還不知道這個小婢女究竟隐瞞了什麽,要是是對山莊不利的事情,宇公子付得起這個責嗎?”随後就有人跟着附和。
宇肆懿沒開口,南宮玉兒擡手阻止了其他人的發言,“既然宇公子這麽斷定,必然有其道理,我自是相信宇公子做出的判斷,其他無需多言!”
旁人只得作罷,南宮玉兒一聲吩咐,衆人退了下去,院裏的人走了七七八八,外面的人見沒什麽可看的了,也都紛紛離開了。
那個男人走了兩步又回頭朝裏看了一眼,後才跟着人群離開了。
院裏就剩下南宮母女兩、楚慈、向問柳、宇肆懿和地上跪着的紫婉,南宮玉兒知道宇肆懿還有話說,也就站在一旁等着。
宇肆懿抱臂站着,手指無意識的敲着手臂,對紫婉道:“你今早是跟昨晚那個男人在一起吧。”
紫婉不可思議的看向他,南宮槿橋也是一臉驚訝,其他幾人倒是臉色平靜,宇肆懿輕笑了一聲,“很奇怪我為什麽會知道?”他往旁走了兩步,“其實我怎麽知道的無所謂,而是你接下來願意怎麽做。”
紫婉張口欲言,宇肆懿擡手阻止,“你先別忙着開口,想好再說,就算你現在不說南宮莊主同南宮小姐也會相信你,但是你是不是包庇了真正的兇手,可就很難說了!”
“衢哥他不會是兇手!”紫婉大聲道,“他不可能是!”
宇肆懿挑了挑眉,“哦?原來他叫渠戈啊。”
紫婉身上力氣抽盡,一下跪坐在地,停了一瞬,道:“他姓免名衢,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我們只是互有好感又有什麽錯,難道僅僅因為這樣就要給他扣莫須有的罪名?”
南宮槿橋輕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紫婉低下了頭。
宇肆懿放下手,“說出來不就對了。”他正想同向問柳再讨論一下芸娘的事,就見對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不耐煩的啧了一聲,幹脆向南宮等人告了辭拽着人走了。
離開院子有一段路了,向問柳甩開宇肆懿的手,裝模作樣地整了整衣衫,“唰”的一聲打開折扇搖着往前走,邊道:“想不到我們宇大公子還有做紅娘的本事,佩服佩服!想來要是哪天你窮困潦倒了,也還有一技傍身,不怕沒飯吃!”說完回頭看他還眨了眨眼。
宇肆懿一巴掌拍在人臉上,把這張惹了一群姑娘芳心的臉攮了回去,“說正事!芸娘是什麽時辰死的?”
向問柳也正了臉色,“子時左右。聽守衛說她昨晚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差不多就是這個時辰,人回來後就進了屋,之後屋裏的燈一個晚上都沒有滅過,人們都以為人只是在屋裏忙事務,畢竟這是常有的事,所以院裏的人都沒想着要進去看看。”
“她出去過?”宇肆懿問。
向問柳點頭,“趁你們在那追問紫婉的時候我就詢問過那名弟子,據她從那些護衛和下人口中得來的消息都是如此說,必然不會錯。”
宇肆懿撐着下巴想了一路,向問柳在旁也不打擾,兩人回到院子就分開了,宇肆懿走回房坐到桌前,手無意識地敲着下巴。餘光掃到一抹白才回過神,擡首朝旁邊人一笑。
冷憐月居高臨下的看他,“出事了?”
宇肆懿嗯了一聲,“芸副莊主被毒害了。”
“毒?”
“問柳說是海笑,那就必然不會錯了。”
冷憐月低低重複了一聲。
宇肆懿看他的樣子,“你知道?”
冷憐月道:“聽說過。”
宇肆懿還等着下文,冷憐月卻沒再說了,他無奈笑笑,轉而說到兇手身上,“現在有一個人嫌疑很重。”
“誰”
宇肆懿轉身把手放到桌上,垂眸道:“南宮小姐的侍女紫婉,甜湯是她送的,又被人指認早上是她命人調走了芸副莊主院裏的人,她說自己早上一直沒有出去過,卻又不願拿出證據證明,你說別人不懷疑她懷疑誰?”
冷憐月:“你既說她嫌疑重,那必然就不是她了。”
宇肆懿笑道:“何以見得?”
冷憐月道:“如果真的證據那麽足,你就該直接說兇手是她了。”
宇肆懿一笑,“冷宮主總是最懂我。”
冷憐月只瞥他一眼。
翠竹山莊裏挂起了白绫,衆弟子都陷入了一種悲傷的氛圍中,大廳裏置了靈堂,左側放着紫檀棺椁,莊裏的外人有人來祭奠,自就有人不來,來的是審時度勢的,不來的也是審時度勢的。
山莊辦着喪事,風吹着喪幡,一晃眼七天過去,在出殡這天來了一位大人物。
守門弟子來報呂重海來了,南宮玉兒略顯憔悴的臉上閃過一抹喜色,趕忙讓人帶路親自去迎人,她走到牌坊下就看到一人背身而立,身着暗色錦衣,肩寬背闊,身姿挺拔,她喚了聲“呂家主”,朝人福了福身。
呂重海回身看向她,擡手虛扶,“呂某怎敢擔此禮。”
南宮玉兒側身擡手比了個請的姿勢,兩人并排往裏走去,呂重海道:“莊主節哀才是。家中纨兒沒給莊主添麻煩吧?”
南宮玉兒淡然一笑,“家主的孩子自是少年英才,行事自有分寸的。”
呂重海一嘆氣,“也是在下教導無方。家中出了事,呂某才來得遲了,望莊主莫怪才是。本來……”
見他說話突然停下,南宮玉兒看向他,呂重海搖了搖頭不再多說,說再多都是狡辯。
接下來就是出殡,等一應流程走完,已經到了酉時,翠竹山莊的墓地建在山上的西側,擡頭就能看見下沉的金烏。
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本來人山人海的西山一下變得清冷,地上鋪滿紙錢,引魂幡被風吹得飄飄蕩蕩,好像真的牽引着亡魂,可終究生人是看不見了。
“活時你英姿飒爽,死後也只剩一杯黃土。”南宮玉兒看着墓碑出神,心中浮現的是芸娘生前的一幕幕,她從來沒想過三人會分開,她現在都還回不過神來,恍然覺得芸娘還在莊子裏等她。
呂重海站在後面,心中一嘆。
宇肆懿最後看了一眼夕陽,喚等在一邊的冷憐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