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是在質問我嗎?”蕭絮走到鴻姬身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神睥睨。
“鴻姬怎麽敢。”鴻姬的聲音很輕,被風一吹就散了。
蕭絮眼眸微眯,“你以為你這點小動作能有多大用處?我可以讓你當得這拂露閣第一花魁,也可以讓你消失得悄無聲息!是不是給你的權利太大,都開始跟我耍心眼了?”
鴻姬垂下眼看向別處,沒有接話。
蕭絮把她的不安看在眼裏,背過身去喚了子佑進來,“你知道該怎麽做!”子佑頓了一瞬應了聲“是”。
鴻姬被子佑拉着站了起來,眼中哀戚,“王爺,鴻姬跟您這麽久,你就要因為這莫須有的罪名懲處于我?”
“帶下去!”蕭絮聲音發沉。
子佑神色複雜的看了鴻姬一眼,把人拉走了……
向問柳走在路上,手裏是那片不該出現的樹葉。
宇肆懿碰見向問柳時就見他神思不屬,從背後拍向他肩,“想什麽呢?”
向問柳被吓了一跳,手中樹葉掉到了地上,他朝冷憐月打了聲招呼,冷憐月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
宇肆懿餘光掃到從向問柳手中掉出了什麽東西,彎腰撿了起來,“這個…你拿着一片葉子走來走去的幹什麽?”一個想法跑了出來,“難道跟呂佟有關?”
向問柳牽了牽嘴角,“……是。”他就把這樹葉的事同宇肆懿說了一遍。
宇肆懿沉思:“這麽說來他很大概率就是在這片樹林裏遇到的了?”
宇肆懿同冷憐月對視一眼,他把樹葉交給向問柳叫他保管好,兩人就往那處樹林趕去。
他們趕到時,四姐妹已經等在了林子邊,宇肆懿讓□□忙去找地上落葉比較新或比較厚的地方,四人四散開去尋找。
既然兇手把呂佟抛屍在別的林子,那個地方幹幹淨淨什麽都找不到,想來第一現場也好不到哪裏去,但這麽短的時間,兇手必然只能把表面的血跡清理掉,而流進土裏的則沒時間處理,所以大概率就是重新用葉子蓋起來讓人一時發現不了,等之後再尋時機來清理。不過對方估計也沒想到他們會在呂佟身上發現一片樹葉,讓他們這麽快就找到這裏。
林子并不算很大,一刻鐘左右丁然就回來禀報找到了。
幾人站在那處,地面平坦,如果不仔細看并不能看出什麽區別來,但是同其他地方的落葉比明顯可以看出這些落葉顏色要鮮豔得多,落葉掉到地上一段時間就會變質,顏色會由綠變黃再到深褐色,一個地方正常的落葉應該是有先有後顏色不一,而這裏卻只有新鮮帶黃的。
宇肆懿往地上拍出一掌,掌風卷走樹葉露出下面泥土,清晰的黑色印記也浮現在幾人眼前,長約四五尺,呈噴射狀。
謝揚坐在房頂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出神,旁邊風聲閃過,一淺粉裙擺飄蕩,他眼尾一掃,“小美人,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主人等你回話。”思羽看着前方。
謝揚打了個哈欠,一伸懶腰,“算了,不管你的主人是哪個,我都不想去見了。”往懷裏掏了掏,掏出張卷起來的紙遞向旁邊,“拿去吧,我找人畫的那黑袍人的畫像。”
思羽接過,展開來看了一眼又卷起,轉身就要走。
“诶!”謝揚抓住人裙擺,仰頭看她,“你不是吧?謝謝都沒一句就走?”
思羽垂眸看向那只手,“謝謝?你想卸掉哪只?胳膊還是腿?”聲音很冷。
謝揚瞬間感覺手腕發涼,讪讪地收回手,撐腿站起,“不謝就不謝,那麽兇幹什麽。對了,我們都見過好幾次面了,名字告訴一下不過分吧?”
思羽把畫像放進袖中,轉身同謝揚對視,“思羽。”
謝揚舌尖頂了頂犬齒,“名字真好聽。”
思羽沒理他,躍下屋頂走了。
直至思羽的身影完全看不見謝揚才收回目光,擡頭看向星星都沒一顆的天空,心裏想着該是要下雨了……
宇肆懿食指往硯臺裏沾了墨,一彈墨汁飛出噴濺在紙上,剩餘的墨汁順着指腹低落下來,他把剩餘的墨都抹在低落的墨汁旁,成了漆黑一團。
冷憐月看不懂他在搞什麽鬼,“你做什麽?”
宇肆懿示意他看紙上,“你不覺得這很像我們先前看到的血跡嗎?”
“所以?”
宇肆懿托颚沉思,“呂佟身上只有頸側一處傷口,兇手必是一擊得手,他能這麽輕易的被人近了身……”
冷憐月接道:“兇手可能是他認識的人,才會沒有防備!”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思羽進門來雙手把畫紙奉給冷憐月,“這是謝揚給出的黑衣人畫像。”
“哦?”宇肆懿把頭湊到冷憐月那邊,“打開看看。”
畫紙展開,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躍然紙上,如果不是臉上的那道疤和眼神太過銳利,應當是個溫文爾雅的人。
宇肆懿一挑眉,他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但他可以很肯定自己沒見過。
呂佟來參加朝花節并沒有帶很多人,除卻他就是一些弟子和仆役,他死後就沒有可以做主的了,他們把呂佟的事密報了回去,很快呂家就派了人過來,是呂佟的大哥——呂仹。
呂仹一見弟弟的屍體,就難過的掉下了眼淚,立時命人就要把呂佟的屍體擡走帶回家安葬。
宇肆懿皺了皺眉,一般人看到親人被殺不是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找出兇手嗎?怎麽這個做哥哥的卻是一來就要把人拉去埋了?他暗中看向呂仹,呂仹還在用袖子擦眼睛,看着是很傷心的樣子。
向問柳走上前,朝呂仹拱了拱手,“在下覺得甚是不妥,令弟身上還有許多疑團,本是想具體查看屍身,但身體發膚不便有損,我等才想等着呂公子到來可以應允細查,怎可查都沒查就把人下葬?這不是讓有可能的線索就此湮滅嗎?”
呂仹放下擦眼淚的手,朝向問柳還了一禮,眼眶看起來還是紅的,“向公子說的是,在下突然看到弟弟這樣,心中一時激憤……難免考慮不周,就有勞向公子了。”
向問柳看了他一眼,應了聲“應該的”。
得到呂仹的應允,閑人都退出了門外到隔壁等候,他帶來的副手幫忙把所需的器具一一排開,宇肆懿看着那些刀、夾之類的東西,抽了抽嘴角。向問柳看着好笑,“你還是出去等吧。”
宇肆懿沉吟半晌,覺得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也就跟着衆人出去了。
隔壁房間裏站了不少人,呂仹看見宇肆懿進來朝他點了點頭,宇肆懿回禮帶着冷憐月走到一僻靜處等候,四姐妹各自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神情戒備。
他們的位置正好可以把整個房間盡收眼底,呂仹坐在位置上慢慢的喝着茶,一點看不出焦急之色,反倒是翠竹山莊的管事愁眉不展。
宇肆懿記得這位管事是叫楚慈,算是翠竹山莊裏身份很高的人物,他這才發現出了這麽大的事南宮玉兒居然一直沒有出現!他問過丁然南宮玉兒的人在哪裏,才知道南宮玉兒朝花節結束當晚就離開了翠竹山莊。
時間已經過去近兩個時辰,向問柳那邊還沒有出來,楚慈吩咐傭人把午膳端上來,大家随便用了點,心思都不在吃飯上。
在屋裏幹站着也是無聊,宇肆懿讓四姐妹留下,要是向問柳出來有什麽發現,讓她們聽了到時轉述予他,他則帶着冷憐月離開了。
兩人在山莊裏走了一會兒就碰到邵淮瑜,見他正往這邊趕,宇肆懿叫住他,“邵兄請稍等,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邵淮瑜點頭,三人走到旁邊的石桌前坐下,邵淮瑜把劍放到桌上,“宇公子不用客氣,你問就是。”
宇肆懿掃了一眼劍身,黑色劍鞘上雕着很古樸的花紋,并不張揚,給人一種在時間長河中沉澱出的厚重感,他看向邵淮瑜,問道:“你還記得呂佟遇害的當晚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嗎?”
邵淮瑜細想了一下,道:“當晚我們三人相約一起喝酒,呂弟當時還說他家人從不讓他飲酒,他早就想痛飲一番了,要是知道後來會發生這種事……”
宇肆懿擰眉,“照你這麽說,雲暮晟跟你們關系也當非常好,怎麽會第二天急急忙忙就走了?”
邵淮瑜也不知,“想來估計是家裏有急事,雲家畢竟是財力雄厚的家族,各方生意忙也是常理。”
“他走都沒同你辭行?”宇肆懿問。
邵淮瑜搖頭,他撫上劍鞘,拇指無意識的摸着上面花紋。
宇肆懿想不通,雲暮晟真忙得連辭行這點時間都沒有?他又繼續問了幾個問題,邵淮瑜都一一答了。
答完宇肆懿的疑問,邵淮瑜就離開了。
冷憐月問:“有發現什麽疑點嗎?”
宇肆懿道:“這裏面最奇怪的恐怕就是雲暮晟了,但是他又已經走了,要問都找不到人。”
冷憐月起身看他,“可以讓丁然去,以她的能力,要追上他并不難。”
宇肆懿一笑,“冷宮主這是願意把人借我了?”
冷憐月瞥他,“我說不借,你就會真不借了?”
宇肆懿勾唇一笑,“宮主哪兒的話,我向來最聽你話的。”
冷憐月回他一個冷眼。
本來他們是來查找當年滅門真相,一事未結一事又起,兇手的明目張膽,破壞現場,幾天過去都沒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宇肆懿詢問過呂佟院裏當晚的守衛,護衛只說什麽都沒發現也沒聽見,畢竟以他們小公子的武功要是半夜溜出去,他們也發現不了。宇肆懿奇怪就奇怪在這一點,為什麽呂佟半夜會獨自出去,要是有什麽事吩咐旁人去辦就成。要嘛就是因為事出突然,而他不得不立刻前去!
丁然不在打探消息的任務就落到了思羽頭上,宇肆懿讓她去打探一下呂佟和呂仹的關系。半日後思羽回來禀報,從呂家下人口中得知兩兄弟乃同父異母,兩人在外人面前算是兄友弟恭,但是他們下人都知道兩人關系并不好,呂仹沒有什麽大才,老愛使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在呂父面前争寵。
呂佟則是一個武癡,從來就不在意自己這個哥哥是否喜歡自己,因着他是個練武奇才備受家族關注,就有傳言說呂父有意把當家之位傳予呂佟。呂仹心中不服,就想做一番大事來讓父親刮目相看,可惜每次都沒落下好來,不是被人騙了錢財就是把事情辦得一塌糊塗,也是佩服他怎麽可以把好事都辦成壞事,一句話總結就是圖有一顆雄心壯志的心卻沒有相應的才能。
此次朝花節本來呂仹也是想來參加的,結果呂父直接拒絕了,還把人罵了一頓,回到住處就對着下人大發雷霆,還罵罵咧咧的說以後一定要讓呂佟好看,讓他父親後悔不重視他。雖然兩人關系不好,呂仹也是老找呂佟的麻煩,但卻從來沒下過殺手。
宇肆懿聽完甚是好笑,這呂家大公子剛來的時候還傷傷心心的哭了一場,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他們兄弟之間感情多好呢。
如若真如那些家丁所言,呂父對呂佟應當是愛護有加,怎麽會沒有親自前來呢?
南宮玉兒從外地回來就立刻趕到了大家等待的廳裏,楚慈看到她終是松了口氣,“夫人!”又看向南宮玉兒身後自己的兒子,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楚俞清上前抓住楚慈的手喚了聲“娘”。
南宮玉兒朝她點了點頭,衆人都起身朝她打招呼,呂仹走上前,“南宮莊主可真是大忙人,我弟弟都出事這麽多天了,才能看到你的人,這真是讓我不得不猜想這是不是跟你們山莊有關聯了,故意拖着不願盡力是怎麽個意思?”
南宮玉兒看向他,“不知這位是?”
“你……”呂仹微眯了眼,複又笑道:“南宮莊主自然是不認得在下的,我乃呂佟哥哥呂仹。”說完整了整衣領,挺直了腰背。
南宮玉兒見他這一做派,再想想呂佟,這一對比,兩人為人高低立現,也怪不得這個哥哥沒什麽人提起了,她朝呂仹一抱拳,“原來是呂大公子,是我眼拙了。這事既是在我們山莊發生的,我們自當全力追查,你自放心!”
呂仹嗤笑一聲,“最好是這樣,”說着湊近南宮玉兒,輕聲道,“不然只怕我們三家跟你們翠竹山莊的合作也就到此為止了!”說完人就施施然走了,呂家幾個弟子互相看了看,也都追了上去。
南宮玉兒看着呂仹的背影,眸中閃過各種情緒,呂重海那樣的當世枭雄卻有個這樣的兒子,真是可嘆可嘆!楚慈擔憂的看着她,“夫人……”南宮玉兒示意沒事,坐到旁邊讓楚慈把這幾天發生的事道給她聽。
因為郾城那邊事出突然,她連夜就離開了翠竹山莊,也是第二天才收到呂佟遇害的消息,事态緊急,她也只能先去把事情處理了,又馬不停蹄的趕回來,揉了揉抽痛的額角,打起精神來應付這一串串的事情。
向問柳剛踏進門來衆人全都朝他看來,坐着的也站了起來,他朝衆人一揚手示意稍等,手上還有來不及收拾幹淨的血跡,有懂事的下人很快打了水來給他清洗。
灌了一大口茶,向問柳才開口将自己新的發現告訴大家,他在呂佟的鼻腔裏發現了白色粉末,那粉末是種迷藥。肚子裏有很重的酒味,推測他當時必定還在醉酒狀态,身上沒有發現中毒痕跡。
大家謝過向問柳之後就散了,向問柳回了院子沐浴更衣,剛穿好衣服宇肆懿就進來了,向問柳瞥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對我的檢查結果不在意呢。”
宇肆懿撐腿坐到桌前,自己倒了杯茶喝,“幹等着也是浪費時間,不如趁機去找找看有沒有新線索,說說吧,發現了什麽。”
向問柳把在呂佟氣管裏發現迷藥的事又說了一遍,“你說那人為什麽要用迷藥呢?”
宇肆懿啜了口茶,“可能是對自己的武功不自信,怕殺不了呂佟。這迷藥難弄嗎?”
向問柳搖頭,“不難,只要付得起錢,也就比普通迷藥藥性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