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宇肆懿在旁邊看得好笑,他問冷憐月,“這是什麽暗器?”
冷憐月沒答。
思羽回道:“宮主必然是不知的,這是丁柯自己新做的暗器,這個袖箭裏裝有六枚鋼針,可以一次性射出,也可以單獨射出,其力度相當驚人。”
“想不到你們還有這種本事。”
思羽回道:“我們從小就接受各種訓練,每人擅長的東西都不同,像丁柯就擅長暗器,丁然擅長追蹤,思縷擅易容,我算是比較差的,只有武功在幾人中稍強一些。”
丁然道:“思羽姐姐是過謙了,她不僅武功好,而且人也聰明,我們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過小菜一碟而已。”
冷憐月見他盯着那暗器不動,“想要?”
宇肆懿連忙擺手,“我可用不來,就不要搶她們的東西了,搞得我跟流氓似的。”
思縷聞言真想呸他一口。
這幾天翠竹山莊裏好像尤其忙碌,整個山莊裏的弟子和下人們走路都帶風,恨不能飛。
丁然帶着打探到的消息進門來禀報,“莊裏正在準備三年一度的朝花節。”
“朝花節?”宇肆懿想了半天沒在腦中想到任何這方面的信息。
丁然把打聽到的關于朝花節的消息一一解釋給大家聽。
所謂朝花節,百家朝花争鳴,各家俱帶一種最具特色或名貴的花卉來比試,由各路清雅之士來品論名次,獲魁者得翠竹山莊一份大禮。
朝花節雖然已經舉辦過很多屆,但一開始時并沒有多少人在意這個山莊舉辦的什麽朝花節,沒有多少門派大家買他們的賬。可偏偏就是第一次來參加的那些小門小派後來都陸續強大起來,在江湖中有了一席之地,這時諸多大門大派大家才有所重視,其中包括了三大世家:北峽--金和呂家,中垣--利封雲家,南海--郾城邵家。之後每屆都會派人來,也算是承認了翠竹山莊在江湖中的地位。
有了那些大勢力的參與那些小門小派更是擠破了頭,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朝花節慢慢變了樣,演變成了年輕子弟們的相親會,心存春心的少男少女論花品月,成了也是一樁美談,不成也能當做一次結交的機會。才子佳人、英雄美人也傳出不少佳話。
所以經過這些年,這朝花節是越辦越盛大了,沒身份有能力者想借着這個機會認識新生的大家人物,能結交一番對未來來說也是一種助力。而那些大家子弟則把這盛會當做成名的舞臺,所以每三年三大世家派來參加朝花節的俱是青年才俊,有背後家族的勢力為依托,凡是在此露過臉也算是一下有了名氣。
有些人一出生就高人一等,有些人一出生卻低賤如蝼蟻,高處那個位置多少人爬了一輩子都還在人的腳底,而有的人卻因着自己的出生位置被人徒手奉上,公平嗎?其實也公平。時也命也罷了!
“聽起來應該有戲可看的樣子。”宇肆懿側頭看向又在打坐練功的冷憐月,“冷宮主到時想去看看嗎?”
冷憐月眼都沒睜,“你想去就明說。”
宇肆懿笑眯眯,“還是冷宮主最懂我了。”
丁然:“……”
這幾天已經陸續有不少地方的大家趕到了淩懷鎮,鎮上的人一下多出了幾倍,翠竹山莊裏客房有限,大家族的人安排完了,其他的人只能安排到鎮上。
整個淩懷都熱鬧起來,宇肆懿這本來清冷的小院也不再冷清,不知道是誰洩露了他在這裏的消息,一天到晚都有人來拜訪,開始時冷憐月還陪着他見一見,過了兩日都煩他了,自己躲到後面練功去了。宇肆懿只得自己去應付這些人,應付起來也算游刃有餘。不管是客套還是為着以後,願意來拜訪他的人起碼是願意給流雲公子這點面子。
天色将晚,宇肆懿送走今天的最後一位客人,回來就往窗邊的塌上一躺,呼出一口氣。
丁柯在門口往裏瞧了一眼,“想休息怕是還早,有人要見你。”
宇肆懿有氣無力,“還有?不是見完了嗎?”
“喲!我們流雲公子,排場很大嘛。”門口走進來一人,手中搖着折扇,開口就是挖苦,“要見您一面還真是難啊。”
宇肆懿聽見那熟悉的聲音一下坐了起來,看着那人也不客氣,“知道我難見還不去排隊?”
向問柳看着他,他也看着他,兩人相視一笑,一會兒就變成大笑,甚是歡喜。
自從閻羅門一別,兩人有段時間沒見了,讓人備了酒痛痛快快的喝了半宿,當晚向問柳就歇到了這裏,幹脆就讓人把東西搬過來住這了。
翠竹山莊早已在鎮上的街頭布置了一番,街邊放着一排排空的花架,到時朝花節的當天各路人馬帶來的花卉俱會放在這上面供大家參品。
朝花節歷時三天,花魁則在第三天晚上公布,也是最熱鬧的時候。
夜晚的街頭到處挂着燈籠,亮如白晝,在燈籠各色光芒的印射下,下面架子上盛開的花朵更是有種別樣的美麗。
“不知這朝花花魁是怎麽個選法?”宇肆懿問道。
冷憐月走在旁邊。
丁然回答了他的問題:“來這裏的人都可以投選,等下會有人來發紙條,願意去評上一評的,自可去領,把評語寫在紙條上,寫完交給專門收紙條的人就行了。”
四姐妹今晚似乎特別活潑,這裏看一下,那裏瞧一下,對着這麽多種類的花種看得眼花缭亂。有名的,沒名的,不管是普通還是名貴争相鬥豔,好不熱鬧。
宇肆懿對這些花花草草沒什麽太大的興趣,冷憐月則看不出喜惡。
見四姐妹明顯心思都不知道飛去了哪裏,宇肆懿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幹脆叫她們自己玩兒去。開始時四姐妹還有所顧慮,冷憐月說了無妨,四姐妹才你推我我推你地走掉了。
宇肆懿道:“難得見她們如此高興。”
冷憐月:“嗯?”
宇肆懿看向冷憐月,“你們以前就沒出門游玩過嗎?”
冷憐月道:“不曾。”
“……你們家教可真嚴。”
“并不,只是不喜歡。”
宇肆懿想到他說的尋生父的事,遂問道:“你要找的人有線索了嗎?”
冷憐月頓了一下,“怎麽,要幫我找?”
宇肆懿一笑,“冷宮主要願意,我自然是樂意之至的。”
冷憐月看他一眼沒出聲,也不知是算應還是沒應。
整條街上花香四溢,但是花太多,反而讓香味略顯雜陳,雖也有其妙處,但也堕了花兒自身的香氣,讓專愛之人難免覺得可惜。
兩人一路許久都沒人開口,宇肆懿想說又不知冷憐月想不想應,猶猶豫豫着就是半晌。他眼尾掃到一株黃色的花,花瓣為長橢圓形,邊緣呈紅色,肉質肥厚。眼珠一轉,道:“冷宮主,這些花你認識嗎?”
冷憐月瞟了兩眼那些花架上的花,點頭,“基本都識得。”
宇肆懿指向剛才看見的那株黃色的花,問道:“這叫什麽?”
冷憐月順着他的指尖看去,“含笑。”
宇肆懿聽罷一笑,“這名字挺有意思。”他又随意指了幾種,冷憐月都一一答了出來。
冷憐月答完又道:“你怎麽什麽都不懂?”
被嫌棄慣了的宇肆懿:“……”
“我要是什麽都懂了,怎麽能顯示出主子你的博學多才英明神武?”
被拍馬屁拍習慣了的冷憐月:“……”
“呵,你以為你說得好聽我就會信?你又想做什麽?”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都向你發過誓了你還不信我?”
“前科累累!”
“……”
南宮槿橋在街上百無聊賴地走着,身後跟着兩名女弟子,兩人是副莊主楚慈的徒弟,一人叫寶兒,一人叫蜜兒,三人因着年齡相仿,關系一直比較好。
寶兒和蜜兒看向前面一直興致不高的南宮槿橋,都知道是什麽原因,卻又一時沒有辦法讓人開懷。
一路無話,三人走到一片湖邊,湖邊樹下有幾個小孩子在玩游戲,六七歲的年紀,卻傳來讓人哭笑不得的對話,一人女童奶聲奶氣的對着一個男童說:“你去闖蕩吧,我會等着你回來娶我的。”說着把手裏的一塊木頭遞給男童,“你拿好劍,要用生命保護它,它就是我。”
男童接過木頭,一板一眼的說:“放心,我一定會成為大俠回來接你的。”
南宮槿橋噗嗤一笑,眼眶突然泛熱,趕緊把頭轉到了一邊。
寶兒和蜜兒對視一眼,站在一旁繼續看着那幾個孩童玩過家家。
之後站在旁邊的兩個孩童加入,嘴邊畫着八字胡的男童一下把“大俠”推開,“你一個窮鬼還想娶我們的女兒,做夢去吧。”說着就去拉女童,“跟我回家。”女童不願意,假哭了起來,最後還是被“父母”拉走了,男童站在遠處“傷心”的叫着女童的名字。
寶兒和蜜兒站在一旁看着,好笑得不行,南宮槿橋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幾個小童又聚到了一起,還開始讨論他們的表演,一個個的說得頭頭是道,什麽大俠和小姐的故事,少爺和丫鬟……聽着可真不得了,幾個小豆丁在那談論着你心悅我,我心悅你的戲碼。
三人幹脆走上前去,南宮槿橋半蹲下看着幾個小童,笑道:“你們都是哪裏聽到這些故事的?”
幾個小童都認識南宮槿橋,叫了聲“瑾兒姐姐”,然後跟她解釋說:“都是聽說書先生講的,可多故事了,都很精彩。”
寶兒刮了一下說話小童的鼻子,“那你們在這裏說喜愛誰誰誰的,你們懂意思嗎?”
小童們不服氣,“我們怎麽就不懂了,歡喜誰就是要跟他結婚生小孩兒。”
三位少女被小童這直白的言語說得羞紅了臉,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幾個人小鬼大的孩子見幾人都沒話說了,頓時趾高氣揚,“你們才不懂呢。”
南宮槿橋心中好笑,捏了捏小童那肉嘟嘟的臉,嘴角挂着淺笑,眸中清澈柔和,“你們最厲害了。”這一幕落在旁人的眼中好似一幅溫柔的畫,畫中人的眼波柔和得似清晨裏泛着霧氣的湖水。
“哐啷……”旁邊突然傳來一聲瓦片碎裂的聲音。
一群人朝聲源處看去,這碎裂聲正是那收花人不小心把花盆打碎了。
周憫看着腳下的碎片和泥土嘆了口氣。
南宮槿橋往聲音處看去,看到周憫很是高興,幾步走到人身前,“是你啊。”看了眼地上碎掉的花盆,“你這是在……”
寶兒和蜜兒也走上前來,蜜兒問道:“瑾兒,你認識他?”她們兩人左看右看,這個男人都不像是南宮槿橋會結識的樣子。
周憫被兩人打量的目光看得渾身難受,他低下頭看到身上的粗布麻衣,一瞬間羞恥心冒上心頭。
南宮槿橋回道:“他就是我同你們講過的那個救了小童的人,我之前也碰到過他一次,我說要謝謝他,他聽都不聽人就跑了。”邊說邊笑。
寶兒和蜜兒也笑了起來,寶兒道:“原來如此,這又遇上了,也是緣分。”
南宮槿橋又上手抓人,“這次你可不能跑了,說好要謝謝你的。”
周憫看着被抓住的衣角,嘆道:“小姐,我們什麽時候說好過?”
南宮槿橋接道:“現在說好了。”
“……”
寶兒和蜜兒站在一旁吃吃的笑,她們都看見周憫臉紅了。
宇肆懿在另一邊目睹了全過程,冷憐月見他看着那邊好一會兒都不走,跟着瞧了一眼不懂他在看什麽。
見前面的幾人已經拉着周憫走了,說是拉,不如說是“劫持”,根本都不給人家反抗的機會,宇肆懿這才叫冷憐月,“我們也走吧。”
“嘭……嘭……”天空爆出數朵色慘斑斓的煙花,把下面臨時搭建起來的高臺映照出各色彩光,讓人一眼看清前面橫匾上的兩個字:花樓。圍着花樓站滿了人,把這中心街圍得是水洩不通,甚至旁邊的房頂上都是人影,有身份的就在旁邊的酒樓雅間,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南宮玉兒從後面走出來站到高臺邊上,周圍人見到她就熱鬧起來,一時響起各種聲音。
她高聲道:“承蒙不棄,南宮在此多謝諸位光臨淩懷!”從旁邊盤子裏端起酒杯,“我自飲一杯歡迎大家不遠萬裏趕來參加朝花節,不甚榮幸!”聲音裏蘊含內力就算下面吵鬧不堪也讓她的聲音一字不漏地傳進所有人的耳中。說完舉杯一飲而盡,下面一片叫好聲。
放下酒杯,她朝身後站着的楚慈和芸娘點了點頭,兩人接到信號擡手一揮。
又是幾束煙花飛到夜空,“嘭……”空中飛散出一片片花瓣夾雜着金紙緩緩飄落,衆人擡頭看去,漫天花舞攜裹着一紅色身影飄然而下,廣繡一甩,淺紫披肩随勢蕩出,玉足随即就是幾個舞步跨出,跟随着不知哪裏飄來的琴音翩翩起舞,身姿嬌軟,一擡手一投足,一颦一笑百媚生。
金紙反射的光芒刺得人眯起了眼,好些人都被高臺上那随音舞動的身影迷惑住了心神,那舞姿美得惑人,美得動人心魄。
琴音急促而張揚,舞女的舞姿也越來越快,“嘭!”空中煙花驟亮,舞女長袖往上飛出,舞蹈結束。衆人還看着那身影久久回不了神。不知從哪兒傳來“铮”的一聲,劍出鞘三寸,那聲響穿過衆人的耳膜,一群人才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清醒過來,響起一片喝彩聲掌聲雷鳴!
“好!跳得好!”
“不愧是名滿天下的鴻姬姑娘。”
“名不虛傳!簡直太美了!”
……
宇肆懿站在不遠處一間客棧二樓的窗前,一臉正色,他朝剛回來的四姐妹道:“這個鴻姬又是什麽來歷?”
四姐妹也是發現了不妥立時趕了過來,丁然肅然道:“她是第一青樓拂露閣裏的花魁,舞姿卓絕豔冠群芳,聽聞不少人為了看她一舞一擲千金。”
“我看不止這麽簡單吧。”宇肆懿看着那花樓上微福着身做答謝的身影若有所思,“冷宮主,你有沒有看出她的舞蹈……很奇怪?”
冷憐月這次擡頭朝遠處花樓看了一眼,“沒仔細看。”
宇肆懿:“……那你在看什麽?”
冷憐月答道:“你!”
“……”宇肆懿可不會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