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退了出來。客廳空蕩蕩的,他随意地坐在了沙發上,總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客人,看了看這個住了20多年的房子,這麽多年,總是一成不變。
“安少爺,你的茶。”傭人看他的眼神很怪異。
回來一天,宋家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他。連唯一的妹妹宋菲,也對他很是疏離。他抿了一口茶,只覺得苦到心裏了。
“小艾是怎麽了?”他随口問了問傭人,“我記得她小時候很活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傭人驚慌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的樣子看上去還是那麽兇。傭人最後離開時也沒有告訴他什麽,他冷冷地看着這個地方,只覺得這裏就像個牢籠。
“2009年9月18日,宋佑安正式與宋家脫離關系……”他想想自己還真是厚臉皮,都被爺爺脫離關系了,還舔着臉回來。回想起昨天小艾看到自己的場景,才覺得莫名的奇怪。
他離開家時,小艾才五歲,一個正常的小孩子在五年沒有看到過一個人的情況下,絕不會如此表現。唯一的可能,就是把他認作了另一個人。
宋佑禾。他喃喃自語,你是怎麽死的?
醫療室裏,老人安詳地躺着,這其中的配備絕不比任何一家醫院差。沈忱來到別墅側面的醫療室時,便看到宋佑安離開的背影。問過醫生情況她才安了心,只是昏迷而已,總會醒的吧?
“只有你醒了,才能告訴大家真相。”她看着宋博年嘆了口氣。
如果那天晚上回到別墅的真的是宋佑安的話,那這件事跟他肯定有關了。可是項鏈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的包裏呢?她想到了小艾,當時離她包最近的,便是小艾了。可是……真的想不通。
她從窗戶看到了花園裏的宋佑安,瘦長的背影立在那裏,畫面很凄涼,不忍直視。
沈忱跟珊姨告別之後,便走出了別墅。眼前一片片黑影閃過,随即落到了地上。事實上,是一大堆葉子從門口的樹上不停地掉落下來。她連忙走到一側,躲開這犯病的老樹,拍了拍身上的樹葉。
一側頭,便看到那始作俑者正狂躁地用腿猛踢樹幹,發出躁狂的吼聲。
也許是感覺到有人注視,宋佑安很快停止了動作。隔着墜落的樹葉,他只看到那女人嫌棄的眼神,心中更是窩火。他只随意整了整衣服,便恢複了常态,慢慢地走到了沈忱面前。
“你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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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忱撇了撇嘴,很難想象剛剛那個瘋了的男人一瞬間變得如此溫文爾雅。
“宋先生,有病得治。”
看來這個社會不只是貧苦大衆會被逼瘋,連這個含着金鑰匙的男人也怪裏怪氣的。她轉身便要離開,胳膊卻被人拽住了,她回過頭正想發飙,卻看到宋佑安揚在空中的手,離她的臉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啊!”她側頭躲開,一把便推開了宋佑安,朝着大門飛快地跑去。這個世界真是瘋了,剛剛那個瘋了的男人,居然想打女人了。
看着沈忱瘦小的身影飛快離去,宋佑安幾欲抓狂。女人披散的長發上挂着的樹葉在眼前晃悠,他用力捏緊了拳頭,心裏難受極了。
“我不過是想拿走那個樹葉……”為什麽不讓他拿走,頭發上挂着樹葉簡直是身心上的折磨!
**
這真是奇怪的一家人,外孫女自閉症,孫子躁狂症,爺爺莫名其妙暈倒,還有那個去世了的人……
沈忱畫着畢業設計手稿,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來。如果不是看在錢的份上,她早應該辭掉這工作。偏偏好奇心作怪,她始終惦記着這件事。
宿舍門打開了,何莉娜提着電腦走了進來。一看到她在畫圖,便湊了過來。她心裏暗笑着,別人要看你的可比登天還難。
“沈忱,你這要用什麽材料啊?”
這話問到了兩人的心坎上,這個專業基本是要靠錢堆起來。彙城美院最負盛名的專業,并不是這麽容易能讀下來的。高昂的學費,日常的開支,包括繪圖用品。當然,班上基本都是有錢的學生。
除了她們兩個。這是何莉娜覺得跟沈忱最親近的原因,當然沈忱并不覺得她真的親近了。她是因為家境關系,所以連假期都要在留在彙城兼職。而沈忱?她自然不知道,只知道這個女孩從大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學校。沈忱的家人,她從沒見過。
“我聽說她們幾個為了在畢業設計展上出風頭,都花了血本。”何莉娜輕聲說着,心裏卻泛酸,這些都是她們兩個做不到的。
沈忱放下了筆,嘆了口氣,“其實,真正好的設計,并不是錢堆出來的。”但是,沒有錢,真的很難做出出彩的作品。
她并不算窮。沈易每月打給她的錢,她一分都沒用過,這輩子也沒打算用。她看了看鎖着的抽屜,要是沈易知道大家都找瘋了的項鏈在自己這裏,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
晚上8點,警局裏依舊有一些人忙碌着。這一次大家都很奇怪,平日裏除非有緊急任務,否則他們的老大絕對不會讓大家留下加班的。
“手表的化驗報告怎麽搞亂了?”沈易并不像他表現的那麽淡定,這些家夥總是這麽不靠譜。他看着那塊手表,那天宋家的人都證實,這塊表是屬于宋佑禾所有的。
那個宋佑禾……沈易閉上了眼。雖然沒有找到屍體,但是絕沒可能還活着。他明明親眼看到宋佑禾掉進海裏的。
手表上沒有留下指紋,內部早已被腐蝕。被腐蝕……他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宋佑禾落海時手上是否還戴着手表。
花園的鞋印,44碼,普通紋路。
公交司機也證實了沈忱的話,卻也提供不出更确切的證明。現在只有寄希望于另一條線索了。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剛接完電話,手下就走了進來。
“老大,果然被你說中了。這是航空公司調來的記錄。那天早上根本沒有加拿大到彙城的航班,而宋佑安乘坐的航班,是前一天下午到的。不過如果當晚去宋家的是宋佑安,那麽他是怎麽從離開的呢?……”
沈易揮了揮手,沒讓手下說下去。
“什麽都不用查了,局長發話了,這件案子就此結了。”
第 5 章
沈忱很慶幸,幸好是她最先發現宋博年蘇醒的。
為了及時知道宋老先生的狀況,她向珊姨提出這些天每天都過來的要求。珊姨只以為她很是盡心,卻不知她另有所圖。幸運的是,宋博年在她到來時醒了過來。
看着她交還的項鏈,老人面色如常。
“為什麽要還給我?”
沈忱錯愕,不知他話裏的意思。為什麽要把他的東西還給他?還是……為什麽不自己留着?
宋博年笑了,看上去依舊很慈祥,“我是說,為什麽不給警方?或者給我兒子他們?”
“我不想被懷疑……”沈忱垂下了頭,“我本身就是嫌疑人,如果交給他們,只會被說成兇手。而你……你知道事實的真相,所以你絕不會說我是兇手。”
這話一點不假,只是隐瞞了少少一部分。比如沈易是她親生哥哥,曾經親手逮捕過她,抓她絕不會手軟。她定定地看着宋博年,希望他告訴自己是誰偷了這條項鏈?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包裏?
事實上,宋老先生并不打算多說,“沈小姐,我只希望這件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很快,在傭人的通知下,宋家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醫療室裏。醫生詳細檢查過,确認宋先生已經無恙。大家這才松了口氣。
“爸,你醒了就太好了。這幾天大家都急壞了……”
宋國邦開口時,沈忱覺得好笑。這幾天所有人都是該吃飯吃飯,該上班上班。她是看不出來,大家都急壞了。
“是啊,爺爺,你快告訴我們,究竟是誰這麽壞,偷了‘赤子’還打暈了你?”說話的是宋國邦的女兒宋文歆。
宋博年一臉疑惑的樣子,連沈忱都覺得演技上佳,“什麽小偷?哎呀,原來鬧出這麽大的誤會!我不過是在書房裏坐坐,人老了不中用了,一時沒站穩就摔了一跤。”
“誰告訴你們項鏈丢了的?不過是被我拿出來了而已。”
沈忱退到了後面,才發現宋佑安一直在後面斜靠在門框上,冷冷地看着大家。聽到宋老太爺這麽說,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怪異。倒不是懷疑老人說話的真僞,只一想到花園裏的鞋印還有宋佑禾的手表,便讓人覺得古怪。
她原本想就這樣離開的,好奇心卻驅使她觀察起門邊的男人。而那個男人正半眯着眼,觀察着其他人。
但看樣子,宋國邦并不打算多問,父親不提,也絕不想說起宋佑禾的事,“對了,爸,你看誰回來了。佑安,怎麽一直躲在後面?爺爺好久都沒看到你了……”
宋佑安明顯沒反應過來大伯會突然提起自己,他走上去時,才看到剛剛一直笑意滿滿的爺爺瞬間拉下了臉。果然,又是這樣,他有心理準備,卻還是有些難受。
“誰讓你回來的?”宋博年側過頭不想看他,臉上卻有掩飾不住的怒意,“是誰說的這輩子都不想回來的?”
所有人都各懷心事地看着宋佑安,以他的性格,絕對又會跟爺爺吵起來。宋佑安咬了咬嘴,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爺爺……”
“當初是你讓我登報脫離關系的,現在……你馬上給我滾!”
宋博年激動得咳了起來,宋國邦連忙拉開了他。宋佑安冷冷地看了大伯一眼,嫌棄地把手甩開,繼而恢複了常态,“既然爺爺不高興,那我走就是了。爺爺,您請注意身體。”
宋佑安說時,微微地鞠了一躬,旁若無人地轉身離去。沈忱只覺得這走得真是潇灑,只留下她傻愣愣地站在門口接受着大家驚訝的眼神。那些眼神明明是要甩給他的。
她有些尴尬,雖說并沒有人趕她走,但畢竟一個外人像是窺探別人家裏的隐私一樣。很快她就做賊一般地閃了出來。
天色已經黑了,她邁着愉快地步伐朝着公交站牌走去。畢竟解決了一樁心事,怎麽都算一件好事。至少還證明了,她沒有犯病,沒有做出些違反常理的事來。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影響了她的好心情。她猶豫片刻便接了起來。
“喂。”沈忱刻意讓自己語氣平靜,這樣才能在面對她哥哥時,不會顯得難堪。
電話對面明顯猶豫了一下,才開了口,“把這個工作辭了。”
她心裏冷笑了一下,才道:“不可能。”
手機裏能聽到對方沉重的呼吸聲,她自然知道沈易生氣了。“你很缺錢嗎?”
是的,她很缺錢,因為再也沒有臉面用這個高大上的哥哥一分錢。這個案子因為宋老太爺一句話了結了,對于沈易來說肯定是不甘心了。不過跟她有什麽關系?她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
她沒有回答,便挂了電話。好多年沒跟這個人說過話了,真是生疏得很啊!從小不就是互相攻擊嗎?這個人從小說話都很膈應人,卻傷不了她分毫。唯有一句話,她可能會記一輩子。
“沈忱,你就不該活在世上。”她想她會為了這句話,好好地活在世上。
夜晚的公路上,總是太過陰沉。就像第一天到這裏一樣,不過,應該不會出現那個黑傘怪人了吧。因為那個人正開着酷炫的跑車在她身後不停地按着喇叭。
很快,宋佑安便把車停在了她前面,“上車?”
她有些驚訝,沒有想到之前還想打自己的人,竟然會這麽和藹可親地想載自己一程。不過她并不打算上車,除了上課,她壓根不想跟這家人再扯上關系。“謝謝,不用。”
女人的聲音清脆而又果決,宋佑安冷哼了一聲,“有事問你而已,不然明天我去你們學校找你。”
沈忱有些無語,明天是開學日,如果讓人看到一個開着這麽拉風跑車的人來找她,不知道又會說些什麽了。她思索了一秒,便坐上了車。
“說吧,有什麽事?”
很快車便開進了山路,這幾天下雨,山路有些打滑,宋佑安卻開得很莽撞,急轉彎處也只是秒秒鐘的事,沈忱忍不住抓緊了座椅,果然躁狂症得治啊!
“項鏈是在你那裏?你是爺爺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所以你把項鏈還給了他?”宋佑安問時,側頭看了看沈忱。
這一看,沈忱有些心慌,倒不是因為這個問題,只是這樣開車真是危險。她有些後悔上了賊車。
“總之項鏈不是我偷的,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她回想起宋博年交代的話,決定打打馬虎眼。
她不回答,宋佑安也一早知道答案。爺爺一心袒護的誰?一想到這裏,他便暴躁起來,腳上又重重地踩了下油門,車便飛快在才山中穿行。
“喂,你慢點!”沈忱真怕他一激動車就翻下山了。
宋佑安這才稍稍慢了下來,“你怎麽知道我裝神弄鬼的?”
嗯?她愣了愣,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承認,“因為沒有鬼,所以肯定是有人裝神弄鬼。如果不是你弟弟還活着,那麽就是你了。”
“不過,最重要的是,無論兩個人多像,他們的面部特征都會不一樣。無論你裝得多像他,我也能看出你們根本就是一個人。不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費這麽大勁裝你弟弟,本來以為項鏈是你偷的,不過看樣子也不是了。”她側頭看了看男人,這個角度的他,優點暴露無遺。這個視角畫出來應該也不錯,她心裏想着,卻很快只想拍死自己。這個讨厭的男人,一輩子也不想再看到了。
“只有心裏有鬼的人,才會覺得有鬼。”她想起了傅醫生曾經說過的話,真是對極了。
“只有心裏有鬼的人,才會覺得有鬼。”宋佑安喃喃地重複了她的話,慢慢地停了下來,嘆了口氣。
沈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這人已經感嘆到需要停下來思索了?
宋佑安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喉嚨,“渴了,幫我去後備箱拿瓶水。”
“……”沈忱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心裏一百個不願意,“那個……沒看過新聞報道嗎,後備箱不要放瓶裝水。”
她看着宋佑安有些不耐煩的表情看了自己一眼,也不說話,要是暴躁起來,真不知道該怎麽應付。她只好開了車門走了出去。
還沒等她走到車後,便聽到車門關閉的聲音。緊接着車便毫不猶豫地開走了。
第 6 章
傅銘最近活在水生火熱中,繼那天因為沈忱的事被姐姐揪着耳朵暴打了一頓之後,這天差點被姐姐趕出屋子。這全都要感謝宋佑安這位好兄弟。好說歹說才把宋佑安收留到家中,數秒鐘之後就聽到姐姐房門一聲巨響,便再也沒有聲音。
宋佑安一臉同情地看着傅銘,傅銘則鄙視地看着他。
“我姐要是知道你把人家小姑娘丢在了山裏,估計真的要把我們趕出房門了。”傅銘發出啧啧的聲音,一臉憂愁,“要是明天報紙刊登着,彙城美院高材生被發現棄屍荒野……”
“沒可能,那女人戰鬥力五顆星。”宋佑安說時底氣并不足,那個女人不會那麽笨連人都不會找吧。
傅銘一眼便看穿他心思,他從小就是有仇必報的,但是真要他下狠心,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下一步呢,什麽打算?是不是要裝可憐回去了?你大伯當年還幫你求情呢,不如找他幫你說說好話。”
宋佑安回想起那天宋國邦的嘴臉,心裏一陣惡寒。
**
開學日,所有人都回到了學校。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接着報道蓋章,只有沈忱一人在宿舍裏睡到了下午。
這也難怪,她全身酸痛,怎麽也不想起來。一想到昨晚走了一大截路才遇到一輛路過的公交車,陪着笑臉才讓人載上了她。那個男人真是無聊,她發誓絕不再相信陌生人。
“沈忱,我幫你把學生證拿回來了。”何莉娜從外面回來,手裏還提着一個飯盒,順手把兩樣東西放在了她桌上。
她翻過身扶着欄杆往下望,才覺得不好意思,“我本來打算下午去報道的……謝謝啊。盒飯多少錢?”
何莉娜随口報了個數,能從沈忱口中聽到謝謝真是不容易啊。只看着她,慢悠悠地爬下了床,從零錢袋裏拿出了錢,放在了何莉娜的桌上。然後抱着盒飯爬了上去,在支起的小桌板上吃着。很快,便聽到“嘭”的一聲,包好的飯盒準确無誤地扔進了下面的垃圾桶裏,接着便又躺了下去。
真是省事啊!何莉娜忍不住開了口,“今天我還去找了劉老師問些問題,本來打算叫上你的……他還說,馬上要到節點了,應該彙報進度了。我看你應該加快點了。”
“好,我知道了。”沈忱捂着被子,翻了個身。
手機上還有一條短信,大概是她在迷迷糊糊時點開的。
“沈忱,晚上7點福佳吃飯。——劉老師”
她很快回複了一個“收到”。劉老師是專業的權威,原本不帶畢業設計的,不知道什麽原因,今年破天荒帶了三個學生。除了她跟何莉娜,還有一個男生。估計是開學了,要請幾個學生吃飯吧,她沒有多想,一合眼便又睡過去了。
下午六點整,沈忱醒了,她為自己定的生物鐘絕對比鬧鐘更忠誠。宿舍裏空無一人,她有些奇怪,按照何莉娜的個性,應該叫上她一起的啊。不過沒有關系,她習慣了獨來獨往,有個人一起還不自在呢。
福佳是學校附近最好的飯店,川菜、湘菜和粵菜都是最正宗的口味。這些都是她聽說的,卻從沒去過。她是班裏的獨行俠,基本班上的聚餐都不會參加。只是這一次,她不好意思拒絕。劉老師介紹了工作給她,本來該她感謝人家的。一想到這裏,沈忱心裏有些不舒服。
6點59分,她走進了包廂裏,才發覺上了當。包廂裏只有劉老師一人,并沒有其他學生。
“我就知道,不到點你是不會來的。”劉老師五十出頭,上課很嚴肅,下課還算是和藹。對沈忱的印象就是,8點上的課,她絕不會提前超過兩分鐘,但也絕不會遲到。
沈忱突然有些局促不安。她倒不是覺得劉老師對她有所企圖,只是這種飯局的确讓她不太習慣,“劉老師,其他人呢?我以為他們都到了。”
她心裏打定主意,要是這飯局只請了自己,一定找借口溜掉。
劉老師笑了笑,看穿了她的不安,“今天可不是我請,只是有一個人想見你而已。他現在去洗手間了,一會就回來。”
滿桌的好菜,只有三個人吃?她勉強坐了下來,卻始終坐立不安。很快,她便看到了那個人。
“宋……宋老先生。”她慌忙站了起來,這真是讓人吃驚啊!
宋博年微笑着坐了下來,一句話便緩和了她的尴尬,“我只是想跟老劉敘個舊。正好知道你在學校,就一起了。你可不知道吧,你們劉老師以前可是菲亞的資深設計師。可就不知道他那什麽臭脾氣,非要回來當老師。”
沈忱這才松了一口氣。這一頓飯倒也是愉快,一邊吃着大魚大肉,一邊還能聽兩位前輩叨叨珠寶經。
“沈忱,你老師一直都誇你有潛質。還說你是所有學設計當中,基本功最紮實的。教小艾畫畫是不是覺得特屈才啊?”趁着劉老師喝多了去洗手間時,宋博年才跟沈忱好好聊了聊。
沈忱自問自己沒有教到任何東西,猶豫了片刻才說出了心裏想說的話,“其實小艾應該學過一點畫畫,本來沒有什麽困難的。但是……宋先生,你知道的,小艾最大的問題是心理。”
她看到小艾的第一眼,便感覺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如果小女孩不肯打開心扉,怎麽教都沒用的。
“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對這一方面很有心得……”她剛開口,便看到劉老師走了進來,便不再多說。随即,便看到宋博年一臉贊許的表情。
酒足飯飽之後,三人便下了樓。
“老劉,要是什麽時候想回來做事,我們随時歡迎。”宋博年說完便上了車。
飯店的對面便是學校,沈忱走到宋博年的車前,“宋先生,我剛剛提到的事很認真的。”
宋博年點了點頭,便離開了。望着那低調的老爺車離開的背影,沈忱嘆了口氣,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
第二天清早,沈忱是被宿舍的女人們一驚一乍的聲音吵醒的。
“我就說吧,這回有證有據,不會是造謠了吧。”
她翻了個身繼續睡着,才聽到何莉娜的聲音,“不過是些照片,又不能證明什麽。而且劉老師是帶她畢業設計的,她請老師吃個飯有什麽大不了的。”
一聽到劉老師,沈忱便徹底醒了。這是怎麽了?
“就你喜歡幫她開脫,這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知道嗎?你看她平時除了上課,兼職,睡覺還能做什麽?憑什麽拿特等獎學金啊?”
“噓,小聲點,人家還在呢。”
“我還怕她麽?有本事勾搭老師上床,還怕別人說了?”……
許久之後,宿舍裏才停止了聲音。幾聲關門聲之後,便再也沒有人了。她掏出手機打開了校園BBS,只看到最新回複的一個帖子——“爆料爆料,這次有照片為證”。
她一看到這帖子,便知道與自己有關。點開一看,便看到主樓的幾張圖片,便是昨晚在福佳門口的照片,更有一張大特寫了一旁的快捷酒店。
呵,真是不放過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誰盯上了?她繼續往下翻,有些病态地看着每個留言,倒更像是在看別人的爆料。
短信聲音響起,她随意地點開:清者自清。劉老師活了這麽多年,的确有他自己的處事方式。這話對她也算受用,更何況她根本不介意別人怎麽看自己,倒是擔心對老師聲譽有影響。
與此同時,另一個好事者也獵奇般地觀看着彙城美院BBS上的一場好戲。
宋佑安一邊吃着傅家獨特風味的早餐,一邊冷眼看着傅銘對着平板一直傻笑。“拜托你,好好學學做飯,真是難以下咽。”
“有得吃就吃,總比有些大少爺從不做飯強。”傅銘忍住不要把口中的食物噴出來,“快來看看,你口中那位戰鬥力爆表的女人,又上頭條了。”
宋佑銘接過平板,便看到一個帖子,主樓寫着:“我只發圖不說話。”接下來的配圖,無非就是沈忱跟一個中年男人說話的圖。他只注意到,沈忱說話時身體微微朝一旁傾斜,與那人拉開距離。這種也能被人說三道四,看來這女人人緣不怎麽樣。
“無聊。”他随手把平板扔在桌上,卻又很快拿了起來。他點到其中一張圖片,輕輕地放大,末了才冷哼了一聲。
那裏還有第三個人。
那停在陰影裏的車,不正是爺爺的專用老爺車嗎?看來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
第 7 章
沈忱的日子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宋家的第一筆報酬也拿到了手中。數目比想象中還要多,珊姨給她時,她也不推辭。畢竟這個情況下,拒絕顯得矯情。
在這段日子裏,珊姨對她态度好了許多。而她也斷斷續續從珊姨口中知道了宋家的情況。宋博年有兩子一女,大兒子宋國邦,小女兒宋麗雲。二兒子媳婦早逝,剩下兩子一女,其中一個便是宋佑安。宋國邦老婆也出身豪門,膝下一子一女,宋麗雲離婚與女兒回到宋家。果然關系很複雜,至于那天宋佑安為什麽會被趕走,她便不得而知了。
“你好,我已經到了。”挂了電話,沈忱便坐了下來。
這是江邊的一家露天小館,她到這裏便是約了網上早已尋好的賣家買一顆石頭。她在靠着欄杆邊的桌子旁坐下,服務生便走了過來。
“小姐,請問要點些什麽。”
她随手接過,一看便知道餐牌上都不便宜,“給我一杯牛奶,我等人。”
彙城一面臨海,三面環江,是個不折不扣的港口城市。沈忱望了望江邊,那裏還是有不少人嬉戲打鬧散着步。哪怕是這麽經濟發達的城市,還是有很多人過着悠閑的生活。
她掏出手機,随意拍了幾張這江邊的美景。江風徐徐,這感覺也是很愉快的。很快屏幕上便出現了兩個熟悉的面孔。
“你幹什麽?”
沈忱還沒反應過來,手機便被一個男人奪了去。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頓時不知該說些什麽。男人飛快地查看着她的相冊以确保沒有被偷拍,而女孩則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宋小姐……”
她認得眼前這個女孩,便是宋佑安的妹妹宋菲。印象中宋菲并不多話,沒有固定工作,平時要麽在自己房間裏,便是不在家。她轉而看向了這個男人,為什麽好像不認得她一般?
男人聽到她說話,便看向了宋菲。宋菲則冷淡地說了一聲,“這是小艾的老師。”說完便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沈忱呆呆地看着男人,接過他手中的手機,有些猶豫地喊了一聲:“程律師。”
她笑了出來。程宏升,程律師,便是當年義務幫自己辯護的律師。這麽多年了,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
程宏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眼熟,卻不大記得清了,“你是?”
沈忱有些失落,果然還是不記得自己了。她搖了搖頭,便坐回了椅子上。一側頭便能看到程宏升跟宋菲親密的樣子,看來是男女朋友了。正想着,手機便響了起來。
“喂?你到了?我在靠欄杆這邊,米色外套。”她站起來朝着門口搖了搖手。
“錢呢?”
沈忱有些警惕地看着這個賣家,30多歲,一臉精明的樣子,便知道不好對付,“我先驗貨。”
很快賣家就掏出了一個小盒子送到了她面前。
她打開一看,便站起了身,“既然沒有誠意,也不必談了。”
很快便被拽住了手,“有話好說嘛。小姐這個有什麽問題?”
“如果早知道你要拿托帕石來冒充海藍寶的話,我就不來了。”她冷笑了一聲,随手掂了掂盒中的石頭,“是你說要低價出售的,也不能魚目混珠吧。”
那賣家才知遇上了行家,這才嬉皮笑臉地拿回盒子,“其實這兩種也差不了多少。”說着便又拿出了一個盒子推到了她面前。
雖說剛剛那顆托帕石也算得上好,但她只一心想買那顆海藍寶。如果有錢她倒是想買個更高檔的寶石,如今退而求其次,在網上看到這顆海藍寶便覺得物超所值了。
“天然海藍寶,5.6克拉,淨度VVS,形狀水滴狀,切工EX,完美切割,火彩……附證書。簡直是完美,對吧?用來做吊墜絕對極品。怎麽樣?鑒定得如何?”
沈忱點了點頭,的确物超所值。沒有說的那麽極品,卻足以應付畢業設計了。付過錢之後,她才松了口氣,總算又解決了一道難題了。如果接下來,沒有遇上那個莫名其妙的人,那便是完美了。
“大哥。”
她正慢慢欣賞着淘到的海藍寶時,便聽到了宋菲的聲音。大哥!一回頭,便看到宋佑安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她趕忙回轉過來,不想惹上麻煩。
宋菲的聲音帶着些許陌生,宋佑安很明顯能感覺到。他今天只是想約這個唯一的妹妹出來聊聊,卻不想妹妹還帶上了自己男朋友。幸好程宏升很識趣地去了洗手間,他才打定主意好好跟宋菲說說話。
“是不是從前大哥太兇了,所以你總是對我這樣。”宋佑安說時有些可憐巴巴,有些裝可憐,卻也真覺得在這個妹妹面前自己真是一無是處。
宋菲垂下了頭,并不點頭,“大哥回來就好。爺爺氣消了就沒事了。”
“大哥知道以前很少關心你。比不上你二哥……”宋佑安說時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我兩年前回來過,爺爺沒有通知我,我偷偷拜祭過佑禾。”
“哦。”宋菲說時并不看他,語氣淡淡的。
宋佑安卻大受刺激,果然在宋菲眼中,他一無是處。“你二哥怎麽死的?”
宋菲終于擡起了頭。
**
“沈忱?”
沈忱正想離開時,便看到程宏升坐到了她的面前。
“你是沈忱對吧?”程宏升仔細看了看她。時隔多年,那個神經兮兮的少女,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他這幾年辦過無數案子,而這個卻也算特別。因為這事他畢業後的第一個當事人。
她點了點頭,也不是全無印象啊!回想起那個時候,她對兩個人充滿感激。一個是治愈她的傅醫生,另一個便是幫她打脫罪名的程律師。連陌生人都會對她這般,可是她的親哥哥,竟然會對她不管不顧,真是諷刺了。
程宏升禮貌地遞上了名片,“不好意思,剛剛沒有認出來。你變化太大了。”
她接了過來,仔細地看了看。菲亞的法律顧問?真是好笑了,傅醫生弟弟是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