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5)
,梅枝便是一人獨大,壓着劉桂兒和她,整整兩年,到了現在,喬錦林又納了良妾桑紅雲,她就更沉默寡言,仿佛在這竹香院裏不存在似的。
李倩喃喃道:“爺,妾沒什麽……沒什麽要說的,只想出去走走!”
喬錦林也不追着她問道:“回房去吧,這晚上的上那走去!”
李倩看着喬錦林從身邊走過去,一陣涼風刮過,帶走了他身上的氣味兒,李倩原本沉下去的心思,忽然被這陣風刮起來,回頭站着看着喬錦林背影一直到進了正屋,低頭道:“今個兒是不能了,改天吧!”
丫環珠兒懷裏揣着個布包,小心看着喬錦林的背影:“姨奶奶,爺還是記得你的!”
李倩滞了滞道:“記得又能怎麽樣?”
桑紅雲見喬錦林從外面進來,将手裏的賬本兒放在桌上,喬錦林伸着手讓玉萍換了家常的袍子,坐在大炕上,又喝了一口春香端來的茶道:“這幾日可曾和李倩說過話?”
桑紅雲咬了嘴唇,擡頭道:“也就是有事才說,沒事誰也不打攪誰!”
喬錦林道:“剛剛我看到她和丫環要出門,珠兒的手裏還揣着一個布包……!”
桑紅雲看了玉萍和春香道:“這個卻不知道!”
喬錦林端着臉色道:“明兒個去轉轉,看她有什麽事兒,臉上急猴猴的!”
春香和玉萍聽了,退出屋子去,剩下兩人說話兒。
桑紅雲倒是不知李倩這些日子在做什麽,本都是姨娘,李倩又是個悶葫蘆,沒什麽事,是不會上趕着到她這裏說什麽,此時喬錦林說起,也有些疑惑,便道:“可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喬錦林看了她一眼道:“還有能什麽事,除了她家裏那些事兒!不說了,等她來說!”
桑紅雲便住了話,這話她不便接,橫豎都是一樣的人,沒得她就不能有自己的私事!
喬錦林道:“你也別想那麽多,這屋裏如今爺只對着你一個人,沒其他的心思!聽說玉州新上任的知府是從京城裏來的,原來是禦使,正是他彈劾過老爺子,老爺子說讓我看着些這汪權汪知府,這汪知府這些時日盯着咱們喬府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想要做什麽,我得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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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紅雲細心聽着,沒有插言,她知道喬錦林跟她說這些已是信她才這樣,只要當個忠實的聽者就成,不一定非要從她這裏得到些什麽?
喬夫人那裏自從在賞雪宴上丢了一次人後,又出了大佛寺的事,這一兩個月主院裏一直很平靜,連帶着竹香院裏也平靜下來,春香和玉萍每天将院裏的事細細禀給桑紅雲,桑紅雲再發了對牌下去後,竹香院裏的事就交待的差不多了,劉嬷嬷一直跟着桑紅雲,看着她做事,桑紅雲也知道這劉嬷嬷的來歷不一般,平時很是尊敬她,劉嬷嬷時不時地會跟她說些自己原來在皇宮聽到看到的事情,除了劉嬷嬷教她貴人圈中的禮議,認識各種珠寶玉石,布料,舉止行走,還教她搭配各種物件,如今的她與三月之前已有了顯著的變化,房裏的擺設也是上了不止一個檔次,喬錦林每去一次大同回來,都會看到屋裏的不同與她的不同。
劉嬷嬷也是心喜,桑紅雲能吃苦又領悟地快,她教起來也感覺輕松,每天的變化都讓她看在眼裏,事後,總是要背着桑紅雲在喬錦林面前誇她。
作者有話要說: 榜中求收!感謝看文收藏文文的親親!
☆、點茶
桑紅雲得了劉嬷嬷的贊賞,自已也學得盡心,她知道這些東西在小家小戶是學不到的,只要不是讓人學壞的東西,自有它用得着的地方,那些高門貴婦之間的處事為人,更是讓她耳目一新,每與劉嬷嬷閑談之後,都會一個人靜靜再回味一遍,每會都讓她發現,劉嬷嬷說的一部分竟是本朝名門望族家的夫人的性情,為人,交好的社交圈子,雖然有些疑惑,但她只想着這是喬錦林為了讓她能夠在人前不折了他的臉面,到後來,卻又隐隐感覺他不僅僅是為了不折他的臉面,而劉嬷嬷也顯然不是只讓她聽聽就完事!
這日,桑紅雲在屋子裏讓春香端了只紅泥小爐,上面搭了一個小形的銅壺,壺裏此刻冒着熱氣,劉嬷嬷端坐在炕前,看着桑紅雲在她面前學點茶,桑紅雲在小撚槽裏撚了普洱茶,看到水開,将茶末倒入了水中,水中一時浮上一層,等到水開,出現了魚眼,将茶裏的浮沫除去,又過了一陣,将鹽和花椒又放進去,直到劉嬷嬷說可以了,桑紅雲便讓春香提了銅壺将裏面的茶水倒進了入桌上的小銅壺裏,其時,桑紅雲的身姿婉約,矜持,足像一個大家閨秀,一手搭在另一只胳膊上,将袖攏起,右手提起桌上的小銅壺,将桌上的一排兒的茶碗裏倒起了茶水,每三個茶碗裏的倒法都不同,劉嬷嬷道:“你這鳳凰三點頭學的倒是快,看這只碗裏,剛剛只是看到一朵梅花的形,轉眼就開了!”
桑紅雲恭敬地欠了下身道:“是!嬷嬷,我也看到了!”花形散得太快,這是功夫尚淺,做不到讓它凝在一起的時間長些。
“那就再努力,平時也可以多做做,時間長了,就會悟到其中的奧秘!”
桑紅雲點頭稱是。
李姨娘在自己屋子裏聽着珠兒說小米搬了紅泥小爐進了東廂房,李倩道:“不知道劉嬷嬷又在給她教些什麽?”
珠兒憤憤不平:“姨奶奶,你和她也是一樣的,爺怎麽只讓她跟着那劉嬷嬷學,卻沒跟你支過一聲?”
李倩随意将手裏的一方手帕兒扔在榻邊道:“爺的心思誰人能猜到!”想了想又道:“我去一趟東廂房吧,前兒個被爺撞到,再要出去,就得說明白了,否則,不定爺哪日親自問起來,倒不好說話!”
桑紅雲和劉嬷嬷做着喝茶,看到李姨娘從門裏進來,放下手裏的茶碗道:“李姐姐來了,正好這裏剛煮了茶,你也來喝一碗!”說着讓小米為其倒了一碗,劉嬷嬷從炕沿上下來,站在了桑紅雲的一邊。雖然桑紅雲敬着她,但她總也知道不能在人前太過造次,雖然桑紅雲只是位姨娘,但喬錦林對她的寵家和她自身自尊自愛,讓劉嬷嬷也不敢小看。
李姨娘接過茶碗道:“謝紅雲妹妹,前兒個爺可是跟你說了,爺在院門口見了我?”
桑紅雲低頭喝了口茶,沒有答她,只一雙杏眼清徹如水地看着她,李姨娘見她不接話,将手裏的茶碗轉了幾圈,咬了嘴唇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道:“紅雲妹妹,我想要出府一趟!”
桑紅雲想到喬錦林說得要她與眼前的人兒說說話,她還沒去她那裏,她這麽快便趕過來,那要辦的事定是很急的,想了想道:“妾侍不會輕意允許出府,你出府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雖然我管着竹香院,到底也是個姨娘,要不要和爺說一聲,再告一聲給你?”
李姨娘紅了眼圈道:“可是我知道如今雖說竹香院是喬府的一份子,咱們竹香院裏是與喬府如今分開過日子,妹妹,這事很急,你可以做主的啊!”
桑紅雲猶豫了一下道:“是這樣,前兒個爺回來說你準備出竹香院,那時候就是想要出府嗎?怎麽沒來說一聲?”
那時候是想着私自出府,沒想到能夠撞到喬錦林,如今再來,是想要掩蓋些什麽,桑紅雲沒有和這些喬錦林的女人們好好的打過交道,所以她不知道這個做過大丫環的女人會給她出什麽樣的難題,之前,李姨娘能夠越過她就想出府,也是府裏或者是門子那裏有她相熟的人,有相熟的人自然辦起事來方便,只她如此,便是不将自己看在眼裏,相對地,撞見喬錦林,就讓她有些心虛,是什麽樣的事兒讓她這樣心急,卻又不得不謹小慎微?
李姨娘道:“前兒個只是想出院子走走,倒還沒想着出府,只這幾日手頭用着的水粉沒有多少了,今兒個卻是想要出府去買些一些?”
好吧,就是這樣的慌言,桑紅雲也不在臉上顯出她的疑惑來,喬錦林前日裏說她家的那些事兒,是什麽樣的事兒,他沒有細說,看着也像是不耐煩也不宵說,是以現現兒地,也不能問得太深了,笑着道:“那好,給你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你就要回到竹香院,我也會将你出府的事兒回禀給爺!”
李姨娘笑了笑,看目的達到,便放下了手裏的茶碗道:“這茶不錯!”
兩人彼此就這樣笑了笑,李姨娘帶着珠兒出了門,劉嬷嬷笑着道:“姨娘這樣就對了!”這便是能夠走遠走向更高位的待人之道,于人做事,要留三分餘地,什麽時候都會将自己放在最有利的地方,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不用刻意對待某人,即便那人是自己多麽厭惡的人。
桑紅雲看着李倩走出門去,碧綠的竹紋妝花褙子一如春水涓涓,看得一時愰眼,這李倩也是個标致的美人兒,只一向不聲不響,倒是讓人疏忽了她的美,身上貼了喬錦林屋裏人的标簽,倒是沒有得過多少的風光。
李姨娘出了東廂房,回頭看了一眼,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重新換了衣裳,輕紗薄衣,珠釵環繞,收拾妥當了,讓珠兒拿了那個布包,匆匆出了竹香院,又坐了竹香院的轎子到了門前,将對牌拿出來讓門子看了,門子将門打開,李姨娘的轎子緩緩出去。珠兒跟在轎子後面對着門子道:“兩個時辰後,我們會回來,你別忘了給我們開門!”
桑紅雲坐在大炕上,從半揭起的窗子裏往外看到李倩匆忙地身影一晃而過,暗自思量,也不知道喬錦林說的李倩家中到底是個什麽光景,看珠兒雙手握着一個布包道:“讓個人跟着去看看吧?”
玉萍在一邊看了眼窗外李倩的身影道:“姨奶奶,不會讓她知道是跟蹤她?”
桑紅雲擡頭看了眼玉萍道:“總是你們爺的人,總不能讓她們兩人這樣單薄出府,連個護的人都沒有,要是怕她多心,那就讓人遠着些護着!”
玉萍一聽倒不好說什麽了,出門去安排人,只讓遠遠跟着就是,心裏也還笑桑紅雲這是想得太多!
喬錦林自從喬夫人帶着桑紅雲她們去了大佛寺出了事之後,便讓人在竹香院裏的東南角開了個門,喬錦林進出府都是從正門裏走,只這門确是專為院裏的兩個姨娘所開,這樣是徹底與喬夫人不打照面。喬夫人明面上似乎也默認了喬錦林的這一舉動,一句話沒說,桑紅雲感覺喬夫人不會這麽輕意讓竹香院裏這樣放肆,是以雖然另開了通街的門,卻是一直不能掉以輕心,讓人注意着正院的動靜。
這邊門子應着,關了門,轎子在巷子裏走了一截,就到了大街上,一種上讓珠兒買了些吃食,過了三條街,進了一處小巷,停在第一家門前,珠兒去敲了門,門打開,從裏面探出半個頭來,一眼看到從轎子邊上的珠兒驚喜叫道:“珠兒,是你,是姑奶奶回來了!”
開門的人轉頭向裏叫了一嗓子,門打開,轎子進了院子,從屋子裏走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嘴裏叫着:“我兒回來了!”上前将轎子裏出來的李姨娘拉住了手道:“你可回來,要再不來,我和你弟弟可真要被人打殺盡了!”
李姨娘各吃食放在大炕上的桌上道:“弟弟又做了什麽,還在去賭嗎?你怎麽不管管他,他再這樣,我還能怎麽樣?”說着哭出了聲來!
王氏皮笑肉不笑地道:“還能怎麽樣?你這話說的,你現在是姨娘了,又是跟着喬大少爺十年的貼身丫環,你要是不管我們,誰還管,怎麽着,心大了連娘也不管了,和着喬大少爺給你的體已都放着生蟲不成?”
李姨娘将懷裏的布包取出來狠狠地道:“我就這麽多,你看着辦,再多的,我也沒有,弟弟被你慣壞了,以後再要幫着他還賭債,你就将你自己賣了幫她吧!”
“啪!”
“看你是膽子肥了不成,敢這樣跟老娘說話,你敢這樣說話,我就敢讓你爹睡街頭去,你信不信!跟我橫!你還嫩了點,你弟弟取媳婦的銀子你快點想辦法弄到。到時候,別怪我去喬府說你的閑話!哼!”
李姨娘捂着臉,眼裏的眼淚一時流了下來。
“表妹!”
李姨娘擡起淚眼看向來人驚道:“表哥,你怎麽在這?”
孟大牛局促地站在當地身後被王氏用手指頭戳了戳,孟大牛道:“聽說你今兒個回家,我來看看你!”
王氏不耐煩地道:“大牛,實話實話吧,你不是想你倩妹妹了,這不就來了,你們說說話,我出去看看你弟弟來了沒有!”
王氏出了門,珠兒探頭往裏看,李倩忙站起道:“你快回去,這裏以後再不要來了,她沒安好心!”
孟大牛道:“我知道,可我還是想見見你,在喬府裏還好吧!”高大健碩的孟大牛心疼地看着李倩。
李倩一聽,眼睛又流了下來道:“也沒什麽好不好的,就那樣吧!”
孟大牛一聽,豎起兩只眼睛道:“怎麽,他對你不好?我找他去!”
李倩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子:“大牛,說這些有什麽用,你只是個平頭百姓,況且我現在是他的人!”
“我跟他去要你,我有銀子,我去贖你!”孟大牛心靈手巧,但平時話卻不多說,可這會子被李倩的話激着,不由脫口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貪婪
王氏一下進來對上大牛道:“你有銀子?怎麽不早說,我帶你去喬府,大牛,這事我們好好商量,你把銀子放到嬸這兒來,咱兩家湊一家,肯定能将倩兒贖出來!”
大牛是孤兒,跟人學了一手做木匠的手藝,王氏自做了李老二的填房,無時不想着從李倩的身上榨些油水出來,早知大牛對不是自己生的李倩傾心,一汪酸水直往上冒,要是自己年輕,跟了這會做活計的大牛,比現在這個老不死的不知要好到哪裏去,可恨的自己沒這樣的好命,還有這個李倩,不給自己兒子掙個媳婦回來,她這姨娘就不要再想着做下去!
李倩沒有見到自己的爹,心裏又着急孟大牛被王氏騙了來,父親取了王氏越發不如以前了,這讓李倩的心裏跟針紮一樣的疼!
拉着孟大牛的袖子就出了屋子道:“你回去,這裏以後誰叫你都不要再來了!”
孟大牛急道:“表妹這怎麽行,這怎麽行?我剛剛是不是說錯話兒,你打我,你打我消消氣!”說着拉起李倩的手就往自己的臉上招呼!
李倩抽回了自己的手道:“你回吧!”
說着就轉身進了屋,王氏站在門邊盯着李倩道:“你看看人家大牛對你多好!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要是能從喬大少爺手裏摟來銀子給你弟弟取媳婦,我就好好待你爹,再想個辦法讓你跟大牛在一起!”
李倩道:“你就死了這份心吧!珠兒,我們回去!”說着也不管王氏的阻攔,幾步跨出了小院,剛走了幾步,就看到一個人站在不遠處眼巴巴地看着她,眼裏都是驚喜:“是倩兒回來?怎麽這就要走啊!”
李倩眼裏含着淚叫了一聲:“爹!你去哪了?”
李老二上前一步,道:“我就出去走走!走咱們回屋說話去!”
孟大牛跟着李倩走出來看到李老二,站在李倩的後面叫了聲姨父!
李老二看了眼孟大牛又看了眼從院裏沖出來的王氏,苦笑了一聲:“倩兒要回就回吧,這屋裏你也不願意待着!爹知道你心裏想什麽?”
李倩的眼睛終于掉下來道:“爹,你何苦活得這樣累,不如離了她們另過活,兒子又不是你的,憑什麽要你讓她們,她們要是不好好住着,趕走她們便是!”
李老二驚地看了眼王氏道:“孩子,這話可不能這麽說!”
王氏沖上前來就想打李倩:“你個散了良心的,竟然撺掇着你爹休老娘,你以為老娘是那麽好惹的,你看看你,姨娘不像個姨娘,丫環不像個丫環,是被那個新來的狐貍精給閃到一邊了吧,我告訴,這個家我還就住定了,誰要敢說半個不字,我立麻撕了他!一個月,一個月時間,你要是不拿來兩千兩銀子,不!五千兩!我定會去喬府求見喬夫人,讓她主持個公道!哼!”說完瞪眼看着李倩,眼裏閃着貪婪的光,看着李倩就像看着一頭肥肥的小母豬。
桑紅雲跟着劉嬷嬷學了一個時辰的點茶,劉嬷嬷有些累了,自請去歇一會,桑紅雲忙送到了門口,回來坐到軟榻上看書,忽然想起跟着喬夫人去大佛寺上香的那一次,喬夫人帶了喬餘風的兩位姨娘,自從回府後,她們又像在人前消失一樣,這幾月沒聽到她們任何的消息不由道:“玉萍,你們老爺身邊的那兩位姨娘,你可熟悉?”
玉萍正好從外面進來,聽到桑紅雲問她道:“姨奶奶說的是楊姨娘和張姨娘?”
桑紅雲點頭,桑紅雲這一段時間,腦子裏總有個疑問想要解開,那就是喬錦林的母親到底是怎麽死的,這樣的念一起,便一發不可收拾,跟地上的草一樣,直往上蹿。
玉萍道:“這兩位姨娘一位是老爺的同僚送的就是那個張姨娘,一位是你母親的陪嫁丫環楊姨娘!還有一位就是給姨奶奶置辦了禮物的文姨娘,如今在京城裏專門侍候老爺!”
桑紅雲突然道:“你是說楊姨娘……她是顧夫人的陪嫁丫環?”
玉萍不解道:“是啊!”
桑紅雲陷入深思,楊姨娘是顧夫人的陪嫁丫環,那顧夫人死了,她不是也會受波及?為什麽她還好好地活着?
桑紅雲想着下了軟榻,出了門,站在院裏看着天,人間芳菲四月天,府裏有幾處種着花草的地方,最大的一處就是那塊種秋菊的地,另外幾處卻是不同的種了牡丹,芍藥,楊姨娘的院子在府裏的最西北角,離院子不遠的地方喬夫人讓人種了一片梨樹,此刻正是含苞待放的時候:“玉萍,你留在院裏,我帶小米出去走走!”
玉萍被桑紅雲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話說得摸不着頭腦,便道:“好的!”望着桑紅雲出了院子,玉萍想不出,她怎麽會突然問起兩位老姨娘的事來!
遠遠地一片梨花白,清風徐徐,隐隐聞到一絲清香,再往近看,卻又看能看出幾分粉來,粉白相間猶如少女的臉頰,桑紅雲和小米一邊走着,聞着花香在林中穿過,一邊看着不遠處那座獨立的院子,待快出了林子,再走個五六十步就到了那院子的門口,桑紅雲突然哎喲了一聲,小米急忙扶住她道:“姨奶奶可是歪了腳?”
桑紅雲道:“好像是!”
小米連忙前扶住了她道:“前面是老楊姨奶奶的小院子,要不先去那裏你坐坐,我去叫人來!”
桑紅雲道:“嗞……!好!”
桑紅雲本要想個法子能進了楊姨娘的院子,卻不想此刻歪了腳,正好有了借口。
小院的門內站着一個和小米差不多大的小丫環,一眼看到桑姨娘道:“是桑姨娘,你怎麽了,歪腳了?”
桑紅雲被小米扶着道:“桑姨娘腳歪了,不能走路,就先來姨奶奶這裏讓坐坐,我去叫人!”
“扶她進來吧!”
一個三十多的穿着白色滾着寬黑邊褙子的女人站在門口,一張清秀的臉上毫無表情,冷冷地看着桑紅雲,等到桑紅雲快要到眼前時,一轉身回了屋子,桑紅雲怔了怔,小米有些拘謹地看向她,桑紅雲笑了笑道:“扶我進去!”
楊姨娘坐定在迎面一張大炕上,對着被人扶着進來的桑紅雲道:“歪腳了?”
桑紅雲看她如此不清冷地說話,厚着臉皮笑了笑,轉身坐在大炕上,還往上挪了挪,将自己完會挪到大炕裏頭,這才苦着臉道:“是的!”
楊姨娘的屋子裏沒有多少的貴重東西,但卻收拾的幹淨整潔,屋子裏的花架上擺着一月季,給屋子裏增色不少,讓人感覺很舒服。
楊姨娘對着身邊的丫環道:“去取些酒來,給她搓巴搓巴!”
丫環拿了酒來要搓,楊姨娘接過道:“我來吧!”
白生生的腳兒露出來,楊姨娘一邊搓着一邊道:“也不見得歪得有多重,怎麽就紅了一片?”
桑紅雲咬着牙忍着疼,楊姨娘的手勁有些大,像是有多少的怨怼要在此刻洩出來:“姨娘,到這府裏多少年了?”
楊姨娘的手停了下又動起來:“打夫人嫁進喬府那天算起,有二十個年頭了!”說着擡頭看了一眼桑紅雲。
“夫人她……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桑紅雲突然問了一句。
楊姨娘的手立刻停了下來,看着桑紅雲道:“大少爺讓你來的?”
桑紅雲笑了笑,搖了搖頭,看來楊姨娘是知道她來此的用意了,只兩三句話,就問出這樣的話來,桑紅雲也不想瞞着她,既然她都看了出來,也沒必要與她打啞咪!
楊姨娘的臉上顯出幾分疑惑,即而眼睛亮了亮,很快黯淡下去。桑紅雲看在眼裏,道:“我只是看到姨娘便想到了原來的夫人,并沒有其他的想法!”
楊姨娘又開始搓揉起來,這一次搓揉的感覺溫和了許多,桑紅雲暗暗松了口氣,楊姨娘的戒心很重,這說明她一直在防着別人,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姨娘,在原夫人不在之後,還能安然活在喬府,且有如今喬夫人的手裏毫發無損,不能不由人多想。
楊姨娘收回了手,從丫環端着盆裏淨了手,坐正了,對着桑姨娘道:“桑姨娘的腳大概可以走了!”
桑紅雲有些尴尬,這是在趕她走了。
從小院裏出來,桑紅雲回頭看去,小米想了想道:“姨奶奶,她是怕人說閑話才趕我們走的吧!”正在回頭看着小院門的桑紅雲忽然轉過身來,心喜地看着小米道:“應該是的!”
小米被桑紅雲看得有些害羞道:“姨奶奶也覺得我聰明些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收藏!膜拜!
☆、敲打
桑紅雲擡起了胳膊,小米很知趣地上前扶住了她,桑紅雲道:“我的小米真的是變聰明了!”
桑紅雲不敢回頭去看那個小院子,她直覺楊姨娘就在後面看着她,她不怕被她看,更不怕被她知道她的意圖,她就是這麽明顯地來見她,只要能在楊姨娘這裏知道些喬錦林母親的事,也好慢慢找出當年他母親真正的死因,雁過留痕,只要做了,哪裏有留不下的痕跡?
小米的臉上一對水汪汪的柳葉眼忽然彎了起來,像兩個彎彎的小月牙兒。看着被自己扶着的姨奶奶,越發感覺她的不同,心裏有一陣歡喜,姨奶奶真的不像是自己的半個主子啊!倒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樣!小嘴兒抿了抿,小心地又使了些勁,将桑紅雲扶着去了竹香院。
楊姨娘看着桑紅雲走出院子,拍了拍并不髒的衣賞,走出屋子讓人在一棵椿樹下擺了茶碗,坐在軟椅上,慢慢喝起來。桑紅雲被喬錦林強納進府的事她都聽院裏的丫環們說起過,那時候,她也不當會事,喬錦林大了,他是少爺,只是納一個妾,沒什麽大不了的,就如她一樣,老爺想起她的時候,才會來自己的屋子,想不起,就當作這府裏的一棵不起眼的小草,默默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伏低做小,安安分分地她做得很好!就連喬夫人也莫氏也将她看做沒用的對手,實在是提不起來的樣子。眼看着喬夫人在這兩人的手裏吃了幾次虧,內心就有些喜悅,這喜悅是為着夫人,也為着自己。
那一年喬錦林在喬府裏躲不過喬夫人的暗算,終于去了西北大營,是因為年紀太小,那些後院裏龌龊肮髒的操作,對于一個十三四的孩子來說,他還不是對手。但那麽小,是誰走了路子,讓他進了西北大營?如果僅僅是喬錦林一人之力,她不能相信,她不是不知道,顧家老爺雖然沒有老爺的勢大,但也不容忽視,她是從顧家出來的人,自是知道顧家的老爺夫人這些年為什麽一直不動不管喬錦林,也自知道老爺夫人的手段不是任其他們的女兒死了,還要讓他們的外孫再受罪的道理,所以她敢肯定,顧家的人是出手幫了喬錦林。
喬夫人是怎麽進了喬家,至到現在也是個秘,老爺不說,但也很少進喬夫人的屋子,就足以說明,喬夫人是用了龌龊的手段。
楊姨娘握着清瓷藍彩的茶杯,握得越來越緊,随即卻又慢慢松開,好再,喬錦林回來了,且有了這樣一位聰明伶俐的小妾,如果是妻該多好!
但就算如此,她竟有些盼着這個桑姨娘能再來!
此後不久,果然桑紅雲打着看花看樹的名號分別去了張姨娘和楊姨娘的院子裏看她們,張姨娘客氣中帶着疏離,但桑紅雲還是常去不誤,時不是地帶些府外的小吃,日用給她們,這些看着不起眼的東西,卻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張姨娘的臉色漸漸好看起來,其間不泛夾了些真心實意,這些對于桑紅雲來說卻更好地親近了楊姨娘。
桑紅雲這樣的舉動,自然引起喬夫人的注意,主院裏,吳媽接過丫環手裏的一碗燕窩粥給了喬夫人。
喬夫人端着喝了一口道:“你說,桑姨娘最近常去兩位那兩位的院子?”
吳媽道:“是!夫人,老奴覺得奇怪,這桑姨娘又在搞什麽鬼?”
喬夫人放下手裏的碗道:“這些日子聽說長進了不少,看着像個大家閨秀了?不是應該更接近一些閨秀?”言語間不泛冷諷。
吳媽想起之前見過桑姨娘的情景,道:“夫人,桑姨娘的确與之前大有改觀,穿着說話都像個當家娘子,不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上了暴脾氣,可是溫和了許多!”
吳媽說到這裏頓了頓,溫和是溫和了,可是卻讓人看着有些懼意!她倒是真希望桑紅雲還和從前一樣,有什麽可以直接表露出來,不像現在,倒像個綿裏藏針,笑裏藏刀的樣子更讓人摸不着頭腦!就算是下手,也不知從哪裏下。
喬夫人盯着燕窩粥沉思,半天才道:“她是想打聽那個死鬼的事?”
吳媽一驚道:“夫人這樣一說,可不是,難道她知道些什麽了?”
喬夫人一時陰冷地笑道:“又來了個不怕死的!吳媽,那東西我一直懷疑就在喬錦林的手裏,所以到現在,我想要讓他死,卻又怕那東西被他交到別人的手裏,如是,不是同歸于盡?可如今桑姨娘的這個舉動,卻讓我有了另外的想法!說不定,那東西是在楊姨娘的手裏!”
吳媽憂郁的臉上像被誰抽了鞭子,有些變形道:“那顧氏太可惡,竟然還留了一手,死了也不放過夫人!”
喬夫人冷哼一聲道:“去叫楊姨娘來說說話吧!”
吳媽道:“夫人不會打草驚蛇?”
喬夫人道:“就是要讓她知道,她該安分一些,否則,別怪我心狠!這麽多年,她要不老實,一直往前蹿,早就死透了,能讓她活到現在,看她還是個識相的,想不到二十年都老實地過來了,桑姨娘一來,她便蠢蠢欲動,最好她能明白過來!得想個法子……”
吳媽的臉色忽然變了變,低下了頭。
楊姨娘被叫到了主院的消息,桑紅雲很快就知道,讓人等在去小院的路上,半道上小米乘着主院丫頭的不注意,将一個紙條兒交到了楊姨娘的手裏,楊姨娘故意落在後面打開看過了,将紙條兒送到了嘴裏,硬将她嗯到肚裏。
夏日裏的日頭照着主院裏的半個地白慘慘地,楊姨娘站在院子當中,身上早已濕透,額上挂着汗珠子,嘴唇幹咧,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喬夫人喝着冰鎮的楊梅湯,從半揭開的窗前漫不經心地看着楊姨娘道:“讓她進來吧!”
楊姨娘一進到屋子裏,便有些受不住地搖晃了身體,冬草扶住了她,喬夫人道:“看你,讓你來,也不是即刻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安排了府裏的事是要睡個回籠覺的!坐吧!”
楊姨娘咬着牙撐住了道:“夫人教訓的是,是卑妾來得早了些!”
喬夫人抽了抽嘴角道:“老爺在京城裏忙着,連過年都沒能回來,我這個當夫人的也有這在大攤子事做,倒也沒什麽,只你和張姨娘獨守着空房,倒是不好過啊!”
楊姨娘撲通跪倒在地,頭瞌在地上道:“夫人都守得,那又卑妾受不得的,都是夫人厚愛,讓卑妾能安穩在府裏待着,有夫人在,是卑妾的福氣!”
喬夫人聽着臉色好看了些道:“聽說,桑姨娘最近常去你那,你們都聊些什麽啊?”
楊姨娘跪正了,擡起頭道:“禀夫人,桑姨娘前次歪了腳,去過卑妾那裏,後來又去過幾次,是聽說卑妾的刺繡手藝出自蘇州,纏着要讓卑妾教她,卑妾蒙夫人厚待,自知要離她遠些,便拒絕了,沒想到她倒是三番兩次去,前兒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