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6)
還因此事兩人有些不愉快,這些院裏的丫環們都是知道的,請夫人明查!”
為了做給有心思的人看,桑紅雲和楊姨娘也會做一些表面文章,讓守在小院裏并不多的三兩人摸不清她們說的內容。
喬夫人轉向站在一邊的吳媽,吳媽微略點了下頭,喬夫人道:“你起來說話兒!”
楊姨娘從地上站起:“謝夫人!”
喬夫人仔細盯着楊姨娘的臉,看不出什麽來,兩人說了一會話,便讓她回去了!
楊姨娘從主院裏出來,走到僻靜處正了正衣襟,慢慢往前走去。
小米回來道:“楊姨娘看到自己時,只微點了下頭,沒跟奴婢說話兒!”
桑紅雲道:“傻丫頭,她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還要跟你說話……”說着笑了笑,眼裏卻露出贊賞。心裏卻擔心起來,都是自己沉不住氣也沒有什麽經驗,竟是連累了楊姨娘。
楊姨娘回到屋子裏,讓人在屋子裏多加了一塊冰放着,又喝了兩碗冰鎮酸梅湯,這才好些了,想到桑紅雲在知道她要去主院到讓人守着半道上給自己紙條這個時辰,暗道:沒想到,這桑姨娘果真不與喬錦林其他妾侍一樣,竟是在主院裏安插了眼線,要不是那字條上的蘇繡兩字,她在這一段路上斷想不出如何應對喬夫人的質問,只憑着想要大不了一死的決心,如今雖然喬夫人起了疑心,但她抓不到把柄,便沒奈何!
老爺遠在京城,可她知道,這些年,老爺讓喬富在暗中沒少關照她,就這一點,足見老爺心裏一直有夫人!可是當年,夫人為什麽只給她一只盒子,其他的什麽都沒說,這件事壓在她心裏十幾年,只想着有那麽一日能夠解開這個迷團,那個盒子裏裝着什麽,這些都讓她疑惑不解。十幾年來,一直想看,卻一直沒敢打開過,她感覺夫人就在她身邊一直看着她,是以到了如今。
想到這裏,她又翹起了嘴角,這半年來,一直看着大少爺對這個桑姨娘看待與別的妾侍不同,桑姨娘要是大少爺的正妻就好了,她這份擔當與聰慧,足可以将盒子交給他們了!大少爺有了助力,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楊姨娘一時想着入神,倒真希望喬錦林能快些能取了正妻回來……可想起桑姨娘坐在她對面與自己聊天的樣子,每次來都帶來她喜歡的吃食和物件兒,這些小恩小惠拿到別處,根本也入不了別人的眼,可是對于她來說,就不一樣了,能看得出她是誠心想與自己接交。不由抿嘴笑了笑:“這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桑紅雲惹禍了!
老姨娘遭殃了!
☆、驚夢
桑紅雲在和小米說過那些話之後,這一夜睡到半夜做了一個夢,夢裏的楊姨娘一身血衣,張着嘴,向她伸出手來,使勁地喊着什麽?桑紅雲伸出手去拉她,卻怎麽也拉不住,眼看着楊姨娘的身影越飄越遠……桑紅雲驚地一下子從大炕上坐起,心跳得砰砰直響,睜開眼,屋子裏一片寧靜,這樣的夢境讓桑紅雲更加對楊姨娘擔心,喬錦林此時正在大同,東廂房裏只有她一個人,玉萍和小米睡在外屋裏,聽到響聲,小米第一個沖進了裏屋道:“姨奶奶怎麽了?”
玉萍進屋點了油燈,看着一臉慘白沒有血色的桑紅雲唬了一跳,上了炕扶着桑紅雲道:“姨奶奶可是夢魇了,小米快給姨奶奶端些水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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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哦了一聲,忙去了外屋倒水,
等到桑紅雲喝了幾口水,對着玉萍道:“玉萍,如今有件事我要吩咐你去做,不管這是不是真的,你要一心一意,不得有其他想法!總管是有,如今也顧不得了!”她邊想邊說,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就要發生,她想攔住它。
玉萍看着桑紅雲一張嚴肅地臉,抿了抿唇道:“姨奶奶說是什麽事,只要玉萍能做到!”
她這會子也顧不得想其他的,桑姨娘這樣,讓她想起起前一次喬錦林差點出事的那一晚,也是這樣,桑姨娘不容她置疑,還拿掃炕的豬毛刷子打了她一下,當時還感覺是丢了臉,可後來卻不想大少爺果真被喬夫人暗算,如今再次出現這樣的事,由不得她不照着去做!
桑紅雲道:“好!”
玉萍看了眼小米道:“姨奶奶請說!”
小米也巴巴地站在炕下,桑紅雲抹了把臉道:“我感覺楊姨娘要出事,如今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她?”桑經雲說完有自言處語道:“如果楊姨娘真出了事,就真是我害了她!”
玉萍聽到她的自言自語道:“奶奶這是什麽話,什麽叫是你害了楊姨娘?你只是去與她說說話兒!”
小米眨巴着眼道:“可是楊姨娘是顧家的人啊!”
桑紅雲和玉萍齊齊看去,桑紅雲點了點道:“小米說得沒錯!所以,玉萍我要見喬大管家,天一亮就要見到他!”
玉萍不疑有它,桑姨娘擔心楊姨娘,楊姨娘果真出事,桑姨娘自責不說,喬錦林也不會原諒她們這些在底下做事的人:“是,姨奶奶,你先睡下,天一亮,我就去找喬管家!”
桑紅雲潛意識一直感覺着喬富在這個府中不一般的地位,這樣的不一般不是喬夫人給的,能給的定然是京城的老爺喬餘風,那麽喬錦林強納她,喬富不遺餘力地幫他,到喬錦林差點遭算計,喬富的一舉一動都說明,是站在喬錦林一邊的,她信服喬富的為人,向他求救,果然,喬富沒有讓她失望,那麽這一次,楊姨娘是原喬夫人的貼身陪嫁丫環這一點,喬富會不會再幫她,或者說會不會再幫喬錦林?她相信,他會的!
于是在靜聽着楊姨娘一夜無事的消息後,桑紅雲見到了喬富。
桑紅雲向喬富施一禮,喬富雖然胖呼呼地,卻敏捷地避了開去道:“桑姨娘有話吩咐就是,哪用得着這樣的禮,老奴只是府裏的一個奴才!”
桑紅雲誠懇道:“喬管家受得起這個禮,為着爺,為着楊姨娘!”
喬富心裏一驚正了臉色道:“桑姨娘請說!”
“我請喬管家派了人手将楊姨娘保護起來!不為別的,只為她原顧夫人的貼身大丫環這一條!“
喬富眼神犀利起來:“桑姨娘,楊姨娘只是一個姨娘,老爺又在京城,這樣的話桑姨娘有些過了!”
桑紅雲低頭又施一禮,目光卻是堅定地道:“喬管家,桑紅雲沒有別的想法,但楊姨娘如果你不管,你會後悔!”
喬富也是試探桑姨娘不知道她如何會如此說,但看其的眼神沒有一點戲說,即沒有答應也沒說不答應斟酌着道:“可是楊姨娘有什麽不妥?“
桑紅雲道:“我現在了不知道!”
喬富抽了抽嘴角,擡頭看着桑姨娘:“楊姨娘自有她的日子要過,桑姨娘如果沒別的事,老奴就退下了!”
桑紅雲看着喬富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挂起的模樣,低聲道:“喬管家,我知道我人微言輕,在這府裏不算個什麽,可是我要告訴喬管家的是,楊姨娘她是顧夫人的貼身丫環,是顧家的人!”
喬富走了兩步忽然轉身,冷冷地看向桑紅雲,半天嘴唇動了動才道:“請桑姨娘做好自己的事就成!"
桑紅雲看到喬富喬管家走到門檻前就要跨出前腳,忽然道:“顧夫人是個很賢慧地人吧?”
喬富突然就打了個哆嗦,頓了一下,然後沒有回頭走出門去。
桑紅雲眼裏露出失望,難道是她看錯了?望着小米迷茫地眼神心道喬富如果不插手,不出事則罷,如出事 ,她桑紅雲真的難辭其咎!
小米卻道:“姨奶奶,昨天你做的那個夢裏楊姨娘是不是出事了?”
桑紅雲看着小米,苦笑了笑道:“你這小丫頭,才多大點,就這麽靈透!”
小米道:“姨奶奶,這都是跟你學的,姨奶奶,我們要怎麽幫助楊姨娘呢?喬管家看着不想幫姨奶奶啊!”
桑紅雲道:“好丫頭,能說出這些話來,也沒白讓楊姨娘留好吃好玩的給你!”轉過身又對着
玉萍道:“玉萍,想法子給主院的人送個信,讓她注意夫人的動靜,如果聽到關于楊姨娘的事,讓她想法子傳信!你拿五兩銀子給她!就說,如果她得到有用的消息,還有另外的五兩銀子。”
玉萍愕然,十兩銀子?這是要拿銀子砸死人不成?可看到桑紅雲冷然的面孔,感覺有股氣息壓着她,忙道:“我去安排!”
桑紅雲看着玉萍忽然輕輕問道:“爺可是給你留了些人?”
玉萍看着桑紅雲想了想道:“是!人手不多,但一個頂倆!”
桑紅雲道:“如果有會武的,讓她去盯着楊姨娘的小院吧!”
玉萍應聲出去。
主院裏,喬夫人正和吳媽在低聲說話。
“今兒個晚上,你帶人去楊姨娘的院子,給她個措手不及,就說府裏丢了東西,各院裏都要查!不要放過一寸一厘,挖地三尺也務必給我找到那東西。連她的頭發絲也給我查到!”
主院外面的拐彎牆角處,一個瘦小的人影忽地不見。
傍晚的時候,剛吃了幾口飯菜的桑紅雲聽到玉萍話驚道:“今兒個晚上?”
玉萍道:“是的,姨奶奶猜得不錯,果真夫人要動楊姨娘,楊姨娘這會子怕是還一點消息沒有得到!”
喬夫人就算因為自己要收拾楊姨娘也不會動這樣大的動靜,她是要幹什麽,難道……楊姨娘手裏有她捏着她的什麽把柄?
“可惜爺不在!”桑紅雲此刻無比希望喬錦林就在這裏,眼裏是深深地無奈。
喬錦林一步跨進門來道:“什麽事?”
委頓的桑紅雲眼前一亮,看着喬錦林道:“爺來得正好,快去救楊姨娘,快去救她!”
喬錦林一把扶住眼看就要從炕上載下來的桑紅雲,沉聲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楊姨娘怎麽了?”
桑紅雲急道:“再遲就來不及了,是我害了她!爺,如果你不救她,我就死給你看!”
喬錦林抱住桑紅雲,感覺她渾身在顫抖,不由轉身問玉萍道:“說!”
玉萍被吼聲吓得縮了縮脖子道:“姨奶奶去過幾次楊姨娘那裏,和楊姨娘很談得來,夫人不知為什麽,今兒個晚上要去楊姨娘那裏!姨奶奶感覺不安所以……”所以,她是在擔心她嗎?
桑紅雲擡起朦胧地淚眼望着喬錦林。
喬錦林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桑紅雲是為他而去的,不管怎麽樣,先去看看,一防萬一,楊姨娘是母親的貼身丫環,母親不在的那幾年,是她在暗中幫着自己,如今這府裏母親的人除了她,再沒別人了。不由再次抱緊了桑紅雲道:“不會有事的,你放心!玉萍,小米守着你們姨娘!”說着将桑紅雲往炕裏抱着推了過去,仔細看了看她的神情,眉頭蹙得更緊,一轉身出了門。
桑紅雲忽然像被抽盡了力氣一樣倒在炕上。
玉萍驚呼一聲道:“姨奶奶!”
拍拍拍地敲門聲響起,守門的婆子依着楊姨娘的眼色開了門,忽啦一下子吳媽帶着十一二個丫環婆子湧進了楊姨娘的院子,對着站在院子當中的楊姨娘皮笑肉不笑道:“給楊姨娘請安!府裏丢了東西,夫人說了,府裏出了偷兒有損府中的名聲,讓婆子們在各院查一遍,一則查出所丢的東西,二則要抓住小偷打賣送官府!姨娘行了方便則個!”
作者有話要說:
☆、咎由
楊姨娘看着這麽多人一下子湧進來,一個個如狼似虎地樣子,看着素日裏還能和言悅色說幾句的話,如今卻冷着一張臉,不知道真的是有小偷偷了東西,還是喬夫人借着這個由頭來收拾她,不管怎麽樣,看起來,如今的陣勢,是不想讓她好過的樣子了。
她掃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一個丫環一個婆子道:“我這院子偏得不能再偏了,眼前兒也只有這兩個用得上的人,有什麽好東西是能給到這裏的,還是有什麽好東西是她們兩個能偷了去的?吳媽,你年紀也有一大把了,還是要給自己留些陰德,不要老了老了,落下凄慘的下場!”
吳媽最恨人提這樣的話,她做過的壞事,她心裏清楚,想着那些事,她早已不能睡個囫囵覺很多年了,此時楊姨娘說出,不由惡向膽邊生道:“姨娘,還是不要說這些有得沒的,做沒做過,只要讓人查過便會知道!”
“那府裏是丢了什麽?”楊姨娘道。
吳媽嘿嘿一尖叫一聲道:“自然是貴重的東西,楊姨娘還是認開讓人進屋查吧!”
雖說有些孤注一擲,有赴死的心,只楊姨娘也是內宅婦人,以前的時候也還不會這樣心頭慌,如今真的是久安忘憂了。
遇到如此大的陣戰,慢慢地額上竟滲出一絲汗來,不外乎因為那個盒子就放在她的炕櫃裏,都是她大意,以為老爺上任京城,帶走了文姨娘,她這樣的人除了桑紅雲,無人問津,這裏偏遠,就是吼叫,住在遠處的竹香院的人也聽不到,真的是沒有人可以來幫她了。她生生地感覺到一股無奈感覺襲來!
那天從喬夫人房裏出來,還以為自己躲過了一劫,沒想到,喬夫人根本就沒想放過她,難道是她知道自己藏了夫人給的東西?不會,這都二十年過去了,如果知道,她早将自己處理了,怎麽還能等到現在?那就是因為桑紅雲了!如此這樣想着,反而心裏鎮定下來,如是……大少爺,怕是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吳媽人精裏的人精,她将楊姨娘臉上變幻不定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不由佩服喬夫人,果真讓夫人猜中了,這條漏網之魚終于讓她逮住了!
楊姨娘上前站在屋門口道:“反了你們,老爺還在京城,你們就這樣無法無天,你們算個什麽東西,要查我的屋子?行,要查可以,将老爺的指令讓我看看!”
強弩之末,還能挺幾時?吳媽不宵地看了眼楊姨娘,占着是那個死鬼的陪嫁丫環,又占着老爺睡了幾晚,擡了姨娘,就以為自己是娘娘了,看把自己擡得多高?還要老爺的指令?呸!
吳媽道:“什麽東西也不是,就是奉令行事罷了,姨娘何必這樣上火,你們都進去看看,這樣耽誤功夫,怕是要丢的東西就找不回來了!”
婆子們一慣地捧高踩底,這時候,自然是吳媽說了算,不顧楊姨娘擋着屋子的門,一窩風将楊姨娘擠到一邊進了屋子,楊姨娘幾步跟進去,轉眼功夫,屋子裏一片狼藉。
楊姨娘猛地閉上了眼又睜開,如果保不住……如果保不住夫人留給大少爺的盒子,她情願與這盒子同歸于盡,死也不讓它落到莫氏的手裏。
眼看着十幾個人裏外翻了個遍,一個婆子上了炕,用了捶子就要撬開那間炕櫃,電光火石間,楊姨娘一眼掃到身邊的油燈,擡手将她握在手裏,叮當聲響起,一下下敲在楊姨娘的心上,再也忍不住,幾步撲向了那個炕櫃道:“找死!”
婆子聽到找死兩字,轉身就看到楊姨娘手裏的燈向自己身上砸來,驚避開,身上卻是點着了一片,驚叫:“着火了着火了!”絲綢做成的醬色比甲轉眼燒起一個大洞。
吳媽眼裏湧起興奮,難道讓夫人說着了,真的有什麽東西是握在這楊姨娘的手裏?這樣想着越發發了恨,看着咬牙道:“楊姨娘,你這是做什麽,難道真的是你使人偷了東西?啧啧!真還看不出來,原來一向安寧不争,老實本分的楊姨娘居然有這樣不讓人知道的事,婆子們把楊姨娘拉住,我要親自看看,這還真是讓人開了眼界了!”說着走近了楊姨娘,一副得意的樣子讓楊姨娘的心氣越發升上來,只聽得拍的一聲,屋子裏的人一時齊靜了下來,都被這猛然的舉動怔住了。
有婆子道:“楊姨娘,你竟然敢打吳媽?”
這可是要捅了馬蜂窩了,吳媽是誰,那是喬夫人帶來的陪嫁,是喬夫人的心腹,誰敢惹她,巴結都來不及,有人擔心,有人同情,有人得意,有人無所謂!也有人偷偷的心災樂禍心底叫好!
楊姨娘道:“我好歹是她半個主子,她竟然眼裏沒人,如此處心積慮,想要無賴我,如何能忍得!”
吳媽怒極,她何時讓人這樣欺上頭過,看着楊姨娘,如一頭瘋狗忽然就擡起了手打向楊姨娘!
只是她的手伸到半空,就被一只強健的大手握住,五指握攏,手腕處傳來陣陣劇痛,冷寒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放肆!”
吳媽的手一時抖起來,身子顫着轉過身來,擡眼便看了一眼眼前的人,高大嬌健的身姿如青松般立在面前,湖藍色的暗紋團花刻絲直綴因為擡起的膊膀而稍稍提起,一雙冷寒俊目盯着自己,眼裏的宵與鄙夷讓吳媽身上的血液一時如凝似冰,這不是喬錦林,還有誰?
不是說去大同好多天沒回一麽?
喬錦林丢開了她的手,對着門外沉聲道:“将她叉出門外,立刻杖斃!”
吳媽臉色灰白兩腿發軟,她的眼前不時出現顧夫人臨死時的凄慘境像,不由喃喃道:“大少爺,府裏……府裏丢了東西……”她的話軟弱無力。
門外忽然進來七八個外院小厮,吳媽忽然叫起來,有婆子揭了腰裏的汗巾堵上了她的嘴,吳媽怒眼瞪去,那婆子低着頭退回到一邊,一陣汗臭味生生将要讓吳媽嘔得要昏過去,小厮們七手八腳将她拖了出去。
“大少爺,我是……奉夫人之命捉……小……偷的,你……不能這樣!”只她的話如含在嘴裏的糖一樣滾來滾去,含含糊糊誰也聽不清了!
喬錦林雙手抄後,看着吳媽的背影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楊姨娘看着喬錦林的眼裏含着一泡淚,終于忍不住叫了聲:“大少爺!”
喬錦林轉身道:“紅雲不放心,我來看看,沒想到真出事了,姨娘,先歇着,我去去再回來與你說話兒!”
聲音溫和,一如他十歲時的摸樣。
楊姨娘側臉看了眼那個炕櫃,點頭,抹了一把眼淚道:“好!好!我等你,大少爺!”
喬錦林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楊姨娘的院子,只要再遲一步,楊姨娘就會被逼着去死。
一衆丫環婆子此刻都禁若寒蟬,不敢去看喬錦林的眼睛,大少爺這是真的要不顧夫人的臉面,收拾她的人嗎?看着幾個外院的小厮還有七八個勢如黑煞看着随時要打殺上來的男子,一時夏日小院裏如三九寒天,透心的冷!
喬府要變天了!
衆丫環婆子們的心裏此時無一咧外的想到這一點!有人竟有些羨慕那個揭了汗巾堵吳媽嘴的婆子。
院子裏,吳媽被幾個小厮押着,板子落在身上,發出拍拍的響聲。喬富面無表情地看着,喬錦林坐在太師椅上,喝着今年的雨前龍井,眼望着小院的門,門外一片漆黑,門裏燈火通明。
吳媽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她睜開汗水漣漣地雙眸,看向坐在那個椅子上的人。
仿佛回到了以前,莫氏帶着她在并州的大街上,偷偷跟蹤着顧夫人和只有七八歲的喬錦林時的情景,那時的顧夫人剛剛二十五歲的樣子,溫婉美麗,碧玉的環佩壓着墨綠色的裙角,袅娜婆娑,似不帶人間煙火,手裏拉着的小男孩,七八歲如粉雕玉啄般可愛讨喜,像是顧夫人常帶着他出門,走過的鋪子裏都有人出來遠遠地叫一聲小喬公子。
“小姐,這就是喬餘風的夫人和小公子?”
還在莫家做姑娘的莫氏眼裏都是嫉妒道:“他真沒說錯,這顧氏不但生得貌美,還生了個這樣俊俏的兒子,喬餘風風流倜傥,如芝蘭玉樹般讓人挪不開眼,聽說他有兩房妾侍了?可這有什麽?只要他以後是我的,這些個妾侍,我都會慢慢收拾幹淨!”
吳玉娥笑着道:“小姐,可是他許過讓你進府的,怎麽會讓你跟別人?”
莫氏揪着麻花似的手帕,眼裏顯出一番癡情迷戀的樣子道:“你不懂……”
吳玉娥是真不懂,喬餘風有夫人有兒子,她怎麽才能進得了喬府,做喬餘風的正頭夫人?但後來的事,她就算閉着眼也知道了,她家的小姐是真的進了喬府,做了喬餘風的正頭夫人,而那位顧氏卻得”病”死了!
怎奈,死了原配的喬餘風卻對幾個姨娘看得很緊,讓她沒有一點下手的機會,到了後來,也許是喬夫人看着這幾妾侍還算老實,沒有擋着自己的路,所以心也不再往她們身上放了,又因為喬餘風忽然就從大同的指揮使司同知一躍成為為皇上在京城中的都指揮使,臨行前竟要帶走新納的小妾文彩玉,而不是她的小姐莫氏,本來莫氏就與喬餘風看着表面還好的感情,此時卻降到冰點!
作者有話要說:
☆、自取
喬夫人莫氏霸着喬府在這并州過着最耀眼奪目的日子,只她再也不能和遠在京城的喬餘風行那夫妻間的事,沒有了男人的寵愛,一個無愛的女人就像飄泊在水上的孤帆,沒有了依靠!
而當初那個讓她家小姐執意要進喬府的男人也再沒出現過。只是年年會有人來問候小姐,千兩的銀票每一次都是裝同樣的一只匣子裏送來,走的時候,再将匣子讓來人帶走。其間送來大批的布棉綢緞,胭脂水粉都是上等的貨色,這樣算下來,喬夫人莫氏手裏少少也有幾十萬的私房銀子了,就是這樣的境地,她們這些跟着喬夫人嫁進喬府的莫家家仆才能過得滋潤無比,因為有莫家小姐為她們遮風擋雨,她,吳玉娥,更是打着莫家小姐如今的喬夫人的旗號,在喬府做威做福,找了個不錯的男人成了家有了兒子,然後兒子又有了媳婦,如今還有了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孫子……
桑紅雲半跪在大炕上,幾次起身去看外面,黑漆漆地一片天地,偶爾露出幾顆星子,閃爍着幾點亮光。通向竹香院的大門空當當地大開着,少有的沒有落鎖的日子。
“玉萍,快去看看,怎麽這麽久了,你們爺還沒回來?楊姨娘那裏到底怎麽樣,會不會是我多想了”
玉萍道:“姨奶奶別急,再等等看,如果沒人來報信,我就跑一趟!”
正說話兒,就聽見門前有人叫了聲:“姨奶奶,是爺讓奴來報信的!”
桑紅雲指着門對小米道:“快去看看是誰?”
小米出去片刻,就引着人到了屋裏,桑紅雲看到眼前的人,慢慢想起來道:“你是漿洗房裏的孫婆子?”
孫婆子半彎着腿兒行了一禮道:“姨奶奶,正是!大少爺讓我來給姨奶奶報個信,楊姨娘沒事兒,不過吳媽被大少爺杖斃了!”
嗞……!
桑紅雲的心裏倒吸一口冷氣道:“可是真出了事?”
孫婆子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桑紅雲暗道,吳玉娥讓人去叫她們六七個婆子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是要去收拾楊姨娘的,這桑姨娘怎麽是這樣的問話,祥見得是知道些什麽!
“回姨奶奶的話,吳媽去叫我們的時候,說是府裏丢了東西,要各院裏挨着徹查,沒想到第一個去的就是楊姨娘的院子,楊姨娘死活不讓查,有婆子要敲她的炕櫃,她就急了拿了油燈燒了那婆子,比甲上都燒了個大洞,這麽着,吳媽就滿意要親自去看那個炕櫃,就挨了楊姨娘的一把掌,吳媽要還手,正好大少爺進了屋……”
果真是出事了!桑紅雲屏住呼吸聽了孫婆子的話,轉臉去看坐在一邊的劉嬷嬷,劉嬷嬷從喬錦林回來又出門後就進來陪着她,事情如此大體上也有些清楚了,桑紅雲道:“玉萍給她給個上等的封兒!”
孫婆子聽了心裏有些歡喜,這桑姨娘果然如府裏人說的,是個大方的主,心想着如今明晃晃地得罪了喬夫人,以後也沒有她的好日子過了,說不得被喬夫人會尋個理由打殺了,她本是顧夫人在的時候就進府的老人兒,又受了顧夫人的恩惠,楊姨娘當初還是顧夫人丫環的時候,對她還不錯,這會子眼看着楊姨娘像是地從有意要收拾她,怎麽能着急,好在,大少爺長大了,成人了,如今竟也能和喬夫人對着幹,她心裏說不出的滋味,聽說要杖斃了吳媽,她頭一個就想要歡呼一聲,吳媽做的惡太多了,府裏的下人們被她欺負的不在少數,想也沒想就解了自已腰間的汗巾給她塞進了嘴裏,真真是出了一口惡氣!
這麽想着便撲通跪到在地上給桑姨娘磕了一個頭道:“求姨奶奶救命!”
桑紅雲道:“孫婆子,你起來說話!”
桑紅雲暗道,也不知當時是個什麽情況,怎麽喬錦林就這樣除了吳媽?這孫婆子又是怎麽會事?
轉眼和劉嬷嬷對了個眼色,看着孫婆子後腦勺上的梳着個一窩絲旁邊插上三支水頭銀簪子又道:“既你來報信,必是爺信得過的,如是,你多是剛剛幫了爺,我且問你,你可是喬府的家生子?”
孫婆子擡頭忙道:“禀姨奶奶,老奴是原顧夫人在時,從外面招來的幫工,并不是家生子!原來是在顧夫人的院裏當個打掃的差事,後來顧夫人逝去,夫人進門,我便被退到了漿洗房裏幫忙!”說到這裏,孫婆子有些委屈地擦了把眼睛道:“老奴本是想着顧夫人不在了,老奴也想着離開算了,可是老奴那時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都張着嘴問老奴要吃的,老奴……”
桑紅雲接過話道:“這不怪你,總是要做活才有飯吃!顧夫人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會說你忘恩什麽的,倒是如今你這樣一說,是說在喬府只要到了受聘期,到時就可以自行離府了?”
孫老婆子道:“是!還有兩個月。”
桑紅雲坐正了身子,輕微笑了笑道:“那就好,等到了時間,你給我說一聲,就到竹香院裏來做事吧!橫豎我照着在喬府的月銀再加你一成,你看可好?”
孫婆子驚喜,忙又磕了個頭道:“多謝姨奶奶!”
桑紅雲搖了搖頭道:“不用謝我,是你應得的,只你如今還有兩個月用期,夫人失了吳媽,必會牽怒于你,你可自己要當心!”
孫婆子低了頭想了想道:“姨奶奶說得我清楚,老奴會小心的!”
桑紅雲暗嘆聲氣道:“孫婆子,我在這竹香院裏,也只是半個主子,有些事也不是想得十全十美,我不會讓你簽賣身契,一依顧夫人在時一樣,就算是臨時雇你,爺如果新取了正房妻,那時你再另行考慮可好?”
這就是商量的話頭了,孫婆子沒想到眼前的這位桑姨娘竟還會為她想這些?不由得心裏佩服一聲,又為她在心裏惋惜,可好的一個人,怎麽就做了妾?
玉萍拿了上待的封送走了孫婆子,桑紅雲對劉嬷嬷道:“嬷嬷,楊姨娘總算沒出什麽事,否則,我這一輩子定不會心安!”
劉嬷嬷全程看着桑紅雲處理了孫婆子的事道:“姨娘處事越發的好了,我這裏竟也沒能挑出你什麽來!不要想那麽多,前面的路長着呢,誰能說自己一生不犯錯?知錯能改,已是不易,如今且慢慢入了門,這大門大戶的行事,處事也算妥當!”
桑紅雲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暗道,吳媽這是罪有應得,不說別的,就說她雇了人,在她和爹娘離開并州的那一次,差點被她所雇的兇手殺死,就憑這一點,她死不足惜!
但喬錦林這樣做,是不是太張狂,喬夫人能容忍得了了她的人被喬錦林處死
一時想着入神,就看到一雙穿金絲銀線勾勒的去頭黑底小朝靴出響在自己的眼前,擡頭看,正好對上喬錦林一雙深邃的眼眸,那雙眼裏似有一團霞光在閃,亮晶晶,絢麗無邊!
劉嬷嬷和小米玉萍悄悄離開,屋子裏清風從半揭的窗裏流進,吹拂着桑紅雲鬃邊的發絲,喬錦林擡手将其順到耳後,坐了下來道:“楊姨娘沒事了!”
桑紅雲道:“沒事就好!吳媽你處置了,夫人不會善罷甘休!”
喬錦林捏了捏她的臉頰道:“她以為,我還是五年前的喬錦林!”
喬錦林像是想起來什麽,忽然輕笑一聲,往後靠着被子,盯着桑紅雲眼裏意味不明。
桑紅雲這下放心了便道:“即如此,那便将楊姨娘妥善安置個地方,或者讓人保護起來吧!”
喬錦林看了她半天才道:“你是為我去和楊姨娘交好的吧?”
桑紅雲動了動嘴唇,卻不接他的話,低下了頭,将一張小嘴兒映在了端在手裏的茶碗中。
他是個聰明人,只要細細想想,就會想出其中的關結,楊姨娘對于她來說沒有任何關鏈,這一切自然都是為了他!但說為什麽要這樣做,桑紅雲心裏有一個念頭,這個念頭盤旋着,藏着掖着,卻不能喧之于口,等到那一日,他自會明白她今天的所做所為!
喬錦林打殺了吳玉娥給了喬夫人一個明晃晃地警告,在喬府獨霸十幾年的喬夫人又怎麽會忍下這口氣,等到她聽到報信,來到楊姨娘的院子,喬錦林一行人早已離開,楊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