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莒人入向
姬息姑掌握政權的第二年,魯國內政已經穩定,姬息姑也選定了能人替他處理一些政事,總體上看整個國家也相當安定。
至于姬息姑選定的是哪個能人,還要從公子益師之死說起,自打公子益師死後,他的兒子衆仲就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衆仲,本來名為姬仲。由于公子益師字衆父,衆父死後,他的兒子姬仲就以衆為氏,人稱衆仲。
衆仲此人精通禮儀,深得姬息姑的賞識和信賴。很多次姬息姑遇到了政事難題都會問詢他一番。
因此,衆仲雖然年輕,卻也隐約成為新一代的魯國權臣。
除了衆仲這個文臣之外,姬息姑還重用了一名武将。此人并不是赫赫有名的大夫姬翚,而是魯國之卿姬無駭。
姬無駭的祖父公子展是魯惠公的弟弟,姬息姑是姬無駭的伯父。姬無駭現任魯國的司空一職,平時最喜歡打仗。
對這個侄兒,姬息姑還是很喜歡的,也很放心地交給他一些差事。
這一年的春天,姬息姑聽說魯國境內有戎國使者出沒,于是打算和戎人會面,勸說戎人和魯國結盟。
接着有關戎人的消息源源不斷地送到了姬息姑的面前,姬息姑此時已經做好了打算,決定前往潛地同戎人會面。
随同的大夫們也都贊成姬息姑此舉,這個時期華戎雜居,如果能夠交好的話是一樁天大的幸事。兩方交好意味着沒有沖突和紛争,反而會互惠互利。
很快,一行人到達了潛地。
姬息姑等人見到了戎人,戎人一身戎裝,雖有別于華夏的禮儀,卻也會說幾句中原的話語。
經過你來我往的幾番試探,最終姬息姑和戎人達成了口頭協議,約好了于八月庚辰日,兩國将在唐地會盟。
帶着這個好消息,姬息姑一身輕松地返回了都城曲阜。
再一次回到宮中,他感覺一陣輕松,目前他處理政務越來越得心應手,看來要想做好國君這個職務也需要一番磨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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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已經到了五月份。
姬息姑閑來無事,就叫來胥給他說些時事解悶。
胥是個消息靈通之人,他一直負責掌管魯國內外的消息事務,此時被國君召見,他已提前準備了十足的消息。
“君上,近來臣聽聞莒國的軍隊攻入了向國都城,滅亡了向國。”胥如是說道。
“哦?究竟是怎麽回事?”姬息姑的好奇心立刻升起,時人都視莒國為蠻夷之地,和中原應該有所不同。話雖如此,他料到莒國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滅亡了向國,這中間必定有個緣故。
胥也不賣關子,直接進行了講述。
原來,莒國以南七十裏為向國,這兩個國家離的很近。不久前莒國國君己敖提出要迎娶向國國君姜伯之女向姜為夫人。
莒國國君己敖有他自己的打算。
莒國疆土太小,早就想要擴張了,于是己敖就把目光瞄向了與它接壤的國家。要知道,莒國面積雖小,卻是一個強國,在東夷絕對是第一強國。
于是,己敖就制定了一個計劃。莒國東面臨海,北臨杞國,南臨向國,西疆與魯國接壤,西北與州國、紀國二國接壤。若要擴張,只能先攻入南面的向國,然後北伐杞國,再滅亡與杞國鄰近的邾國。
他打算先将向姜娶入莒國,兩國結成姻親之國,從而讓向國放松對莒國的戒備。然後再以向姜為借口攻打向國,來個出其不意,一舉将向國拿下。
這個計策看起來很是絕妙,至于向國不答應他的求娶,他是不會考慮這個問題的。莒國如此強盛,向國不敢不答應,若是向國真的拒絕了他,他就會趁勢攻入向國,滅掉向國後再奪取向姜。料來向國國君姜伯不是蠢笨之人,能和他結為姻親之好是姜伯的榮幸。
且說向姜即将要嫁入莒國,她的內心一陣忐忑。她抱着琴書,手都在顫抖。她知道莒國是個強國,卻習蠻夷之禮。向姜是個被嬌生慣養的女子,她在向國素來學習中原禮儀,一聽說要被嫁到鄰國去,縱使內心一千個不願意她也不敢拒絕。只因她是向國國君的女兒,自打出生起,她就明白了自己的職責和使命,那就是聯姻。
別說莒國的求娶不能拒絕,就算能夠拒絕莒國,她最終也得嫁到其他國家去。
向姜身邊的侍婢不免在旁勸道:“女公子無勿需過度擔憂,若莒國君欺侮您,婢子願拼死護您回國!”
向姜這才放下心來,打算且去莒國看個究竟。如果不是水深火熱,那裏終究是她一輩子的歸宿。
臨行前,她的君父對她說:“吾兒素來和順,為父只願吾兒在莒國平安順遂,如若有暇,也要幫襯向國一二!”
向姜只得點頭同意,她既為向國國君之女,自當為向國争取盡可能大的利益,也算報答君父養育之恩了。
當她着一身嫁衣即将上馬車時,她回過頭來,恰好看到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個少年正在遠處駐足。她默默地看了幾眼,然後毫不猶豫地回過頭來入了車內。
随嫁的侍婢眼睛一亮,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向姜制止了。向姜此時面色一黯,心情也變得複雜起來。她早就知道自己一定會嫁給別的國家的國君,根本就不可能婚姻自主,所以她從未放縱過自己的心,也從未給那人絲毫希望。
如今她一身嫁衣,一切已成定局,她和他之間,也絕無任何可能。
那個少年如今已是将軍,前途大好,也沒必要一直把心系在她的身上。從此,如果不出意外,她怕是再也回不到向國了。
“女公子,你可還好?”侍婢擔憂地問道。
向姜搖了搖頭,她好得很,今日怎麽說也是大喜之日,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她又怎會不如意呢?
她雖為國君之女,卻和別人有所不同。她除了愛詩、愛琴,還愛武,她雖不習武,但她身邊的侍婢都會些粗淺武技。
聽聞莒國國君己敖是個豪傑,她也曾欣賞此人。就是不知道嫁給他,是否會是一樁幸事?她早就知曉那個青梅竹馬的少年将軍不會是她的歸宿,也不曾料到她即将要嫁的人會是那個聞名已久的英雄。
數日奔波,終于到了莒國的都城。
她見到了己敖,那個人有着健碩筆直的身材,寒光四溢的眼睛,以及不容忽視的強大的震人心魄的氣息。
己敖果然是個有魄力的國君,遠比她的君父更像一個國君。
同時,己敖也在注視着他新娶的夫人。向姜并不是個美人,但絕對是個溫婉的女子。她通身的氣派令人見之忘俗,渾身上下散發着舒适的氣息。
其實,己敖是個很自負的人。他以為天下沒有人配得上自己,而今他收回以前的念頭,向姜絕對是能夠匹配他的女子。
他想,他應該會喜歡這個女子的。縱使,她是向國國君的女兒,是他籌謀着要滅掉的國家的女公子。
很快,國君大婚的儀式将要舉行了,只見三五個人上來互相搏鬥,最終一人打敗所有的人,站在了最後。
看着倒地不起的那幾個人,向姜心中一驚,這也是禮儀中的一環嗎?
“你在害怕?”己敖挑了挑眉頭。
向姜哪裏肯承認,而是說道:“君上,我原以為會有人奏樂。”
己敖一聽了然道:“不谷只好武藝,不好禮樂。”
說完,己敖湊近向姜,伸手撫過向姜的臉頰。向姜大吃一驚,她何曾受到過如此對待?連忙拼盡全力地試圖掙開他。
此時己敖顯有不耐之色,沉沉一嘆道:“夫人莫非不喜不谷?”
向姜停止了躲閃,依然羞憤不已。
“既然夫人喜歡樂曲,不谷也願一試!”己敖為了讨夫人歡心,頓時叫人派來一群舞姬,一邊奏樂一邊跳舞。
看着無比火熱的舞蹈,向姜的臉越來越紅。
“走,與人同樂!”己敖牽過向姜的手,就要帶着向姜一起同舞姬跳舞,倒是叫向姜呆立在那裏,不知所措。
大婚後半年,向姜反而和己敖相處得相敬如冰。
己敖不明白為何向姜總是不為所動,總覺得向姜并不喜歡他,而是逼不得已才嫁給他的。一向自負的他也變得不再熱情主動,似乎在等着向姜向他服軟。
一日,侍婢慌張失措地對向姜悄聲說道:“女公子,婢子私下裏打探到君上有意攻打向國,我等該如何是好!”
無論怎麽看,莒國的實力都無比強盛,向國那麽弱小,一旦兩國有了戰事,吃虧落敗的必是向國!
“可是因我而起?”向姜也慌了神,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件事。
不對,越想越覺得奇怪,若是國君同夫人兩人不睦,那也是莒國的內事,怎麽也與向國無關啊。再一想己敖的性情,她就感到向國危矣!
“走,同我回國,我要盡快把這消息告訴給君父,讓君父早做準備!”向姜一刻也不打算繼續留在莒國了,一旦向國出事,她的夫人之位也會形同虛設,說不準她随時都會病逝。
一同随嫁的一衆死士聞得這個消息也很吃驚,不過他們并不理解,讓他們給向國傳遞消息不是更容易嗎,為何女公子非要一同歸國呢?一旦女公子歸國,就是被休棄了啊。
向姜堅定地說道:“我與己敖姻緣已斷,再無相見的可能!”
于是一個侍婢扮作向姜留在宮中,向姜一番喬裝打扮後和衆位死士披風戴月地趕回了向國。
向國國君姜伯很驚訝地看到了歸來的女兒,聽完前因後果後,反而氣憤道:“事已至此,你還回來作甚!來人,還不快送莒國夫人歸國!”
“君父!”向姜不可置信地看着姜伯,她萬萬沒想到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君父居然還要遣送自己回莒國。
“孽子!莒國君沒了夫人,從此師出有名矣!”姜伯長嘆一聲。
“報!莒國已攻入都城外圍!”一位侍者跌跌撞撞沖進來禀報道。
“完了,一切都完了!”姜伯跌倒在地,臉色一片灰白。
向姜沒想到己敖的動作會這麽快,是了,己敖在娶自己以前應該就已謀劃了這一切,難怪自己的侍婢會那麽容易打探到這個消息,這個人真是冷酷無情的人哪!
見到己敖後,姜伯哀求道:“向姜私下跑回來是不對的。當初我們兩國也結下盟約,立下誓言,但是懇請你放過不谷吧,你知道不谷年事已高,又老來得子,一向寵愛向姜,當年嫁到莒國她哭了幾天幾夜,都用淚洗面,我也命不久矣,她只是回來看看我罷了。”
己敖怒道:“毀約就是對我國不尊重,如若不谷回去,怎麽面對世人?”
“罷了,既然如此。不谷也賭上尊嚴,與你決一死戰!”姜伯顫聲說道。
戰争如勢破竹,為了搶回向姜,莒國軍隊占領了向國都城。軍士不得不投降,姜伯跌倒在大殿石階上。
幾日間,向國國滅。
“他死了,他竟然會死!”向姜淚眼朦胧,那個一心喜歡她的少年竟然戰死了,還未重逢,故人已逝,一切都是那麽突然。
“夫人,跟我回國!”己敖的神色依舊是冷情決絕,語氣透着絲絲寒意。
向姜為了保全君父的性命,她無從選擇,只能跟着己敖回到了莒國。
她看着宮中無比熟悉的布置,仿佛,一切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