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曹克之謀
且說姬寤生聽得姬滑帶領衛國軍隊攻入鄭國,并且占領了廪延之後,他面有愠色,不悅的氣息瞬間擴散開來。
本來他只認為姬段是個大禍端,沒想到姬段之子姬滑也是奸猾之輩。本來最初他聽聞姬段逃到共國後,老實本分不生事端,也就放下了戒心。哪想到姬段是不敢生事了,他的兒子姬滑卻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
既然事已至此,多想也是無用,趕緊想好對策才是當務之急!
姬寤生素來不是個好欺負的,他立刻發下幾條命令,他就不信這麽多人還打不過一個小小的衛國!
既然他現在已經是周天王的卿士,自然能夠調動一部分周天王的軍隊,打着天子旗號讨伐衛國,絕對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如此一來,鄭國的士氣就會上漲,相對的衛國的士氣就會下降。此漲彼降,勝敗就已經分明了。
不僅如此,虢國國君西虢公忌父是個良善之輩,既然同為周天王的近臣,自然可以說動他派遣軍隊相助。
思及此處,姬寤生忽然想起一人,那就是邾國國君曹克,此人長袖善舞,卻也是個豪爽的人,不如派遣使者前去請求他出兵相助,此事定然能夠成功。
這時,公孫阏在旁疑惑道:“邾國那麽小,能派來多少軍隊?”
姬寤生顯然沒想到公孫阏會這麽問,畢竟鄭國此時需要人手,然後他緩緩啓口:“子都,衆所周知,邾國實屬魯國的附庸,若是邾國能來人,也就擺明了魯國的立場。”
而且,那曹克也是個聰明人,就看他能夠做到哪一步了。若是曹克此次能夠暗中說動魯國也派人前來,他就賣邾國一個人情也是可以的。
公孫阏愣了半天,然後用更加崇拜的眼神看着姬寤生,他就知道姬寤生是個了不起的人,沒有人能夠及得上姬寤生的一根頭發絲。
享受着公孫阏崇拜的目光,姬寤生有些洋洋自得,除了他,又有誰能夠得到天下第一美人的欣賞呢。
果然美人在側,心情會變得更好。焦慮不安的心态已經消失不見,剩下的全是各種籌謀和計算。
且說曹克收到了消息之後,眉頭緊鎖,他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之處。
其實,他這個邾國國君也很不容易。國家實在太小,很容易就會被強國欺負。好不容易成為魯國的附庸國,也受盡了別國的白眼。
他只能通過自己出色的外交手段交好周圍每一個國家,為邾國多謀劃一條出路。當然,他也聽見很多人對他風評不是很好。然而他做事想來随心,何須向其他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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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鄭國有難,他自然會派兵相助。邾國雖小,軍士也不多。但是态度絕對要端正。不說別的,鄭國國君姬寤生可是周天王的卿士啊。姬寤生若是打着周天王的旗號讨伐衛國,邾國勢必會響應周天王的號召。況且,姬寤生使周天王的近臣,能夠和周天王說得上話。若是能幫自己說句話,說不定周天王就會封自己子爵,這樣才能名正言順。自己有了爵位,邾國也就有了更大的希望。
所以,邾國不僅要幫助鄭國,還要幫得盡心盡力。
既然鄭國國君請自己出兵,想必也考慮到了魯國。
曹克忍不住想到了如姬,雖然他的目的并不單純,可他也是真的喜歡如姬這個姑娘的,他又一次想到了初見如姬時的場景,那雙眼睛神秘而又迷人,充滿着智慧與遐想。想來,那個聰慧的女子早已把他看個通透,算計與愛慕被一覽無遺。
他微微出了會兒神,很快又想到了正事。他先是一個國君,然後才是曹克。國事未定,這些兒女私情還是先放一放吧。
君王之所以無情,是因為他的胸懷裝着江山與子民,他肩負着一代又一代祖先的囑咐與寄托,如山般的責任無時不刻都在提醒着他,一言一行都有着一個君王應該有的樣子。
任性的君王愛江山更愛美人,理智的君王愛美人更愛江山。可惜,他屬于後者。
他知道如姬也不是個能夠為了愛情放棄一切的人,身為魯國君的女兒,她也有着聯姻的責任。她或許可以任性,卻時刻為魯國、為國君着想,因為她又做不到任性。
所以,她不能将姻緣輕許,他亦不能給出承諾。
眼下,他只能搏一搏了。
他從衆位大夫中挑選了一名最有能力的人,此人名喚須臾,是個眼光毒辣,能用盡一切手段的人。
“須臾大夫,此去魯國為鄭國請求出兵,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邾國的前途全系在大夫身上了!”曹克閉了閉眼睛,加重了語氣說道。
須臾再拜:“君上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須臾此人身材短小,骨瘦如柴,卻是個無比精明的人。他有一雙飽含算計的眼睛,一旦他頂上某人,某人都會防不勝防。
他在前往魯國的路上,已經想好了說辭。由此想好了兩條計策,決定雙管齊下,保證完成國君交給他的任務。
須臾到了魯國,先偷偷地來到魯國大夫公子豫的住所,他打算先勸服公子豫,并且給予重金,若是公子豫被他說服了,那麽事情就成了一大半。
在須臾的勸說下,公子豫同意了出兵衛國。
須臾貌似不經意的問道:“您果然是個爽快之人,只是魯國君不答應您出兵衛國,又該如何是好?”
公子豫不禁冷笑出聲:“姬息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國君,一個滿口禮義的人而已,他不答應,吾自行出兵就是!”
聽到這樣的回答,須臾暗自點頭。
第二日,姬息姑召見了邾國使者須臾。
當須臾提出請魯國向衛國出兵時,姬息姑立即拒絕了。
畢竟先君改葬之日衛國國君姬完曾親自前來參加葬禮,他雖未得見卻也承了這份情。他又怎能立即翻臉,為了鄭國向衛國出兵呢?
再說,若是鄭國國君派遣使者前來,他還得考慮考慮,再作打算。然而這并不是鄭國的請求啊,而是邾國國君曹克的請求,他完全可以駁回,不用考慮任何後果。
“這……”須臾面上故作難色,略微一怔。
這時,公子豫耐不住了,他出列說道:“君上,臣願親自領兵前去讨伐衛國!”
“不行!”姬息姑揮了揮手,他并不打算出兵,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他的決定。
“望君上三思!”公子豫絲毫不讓,沒有半點兒退意。
姬息姑瞬間冷下臉色,負着手道:“此事不容更改,就此作罷!”
公子豫頓時睜大了眼睛,然後憤憤地退下,心中依舊不想罷休。昨日他信誓旦旦地在邾國使者須臾面前誇下海口,怎能輕易改口?
須臾觀察着公子豫的神色,明白了公子豫的決心。于是一塊大石終于從心頭落下,他打算等候公子豫的消息。想必不出三日,就會有結果。
果然,三日後,公子豫已經整頓好軍隊,私自聯絡上須臾,偷偷帶着軍隊前往去衛國的道路上了。
這一刻,姬息姑看得無比清楚明白,一個事實擺在他的面前,由不得他不相信。沒有幾個人真正的聽從他的命令,只因他的身份并不是先君所立的魯國國君,只是一個臨時的攝政之人罷了。
他心中有着千萬個問題,沒有人能夠解答他。其實,他并不想攝政的,并不想處在這個尴尬的位置上啊。可是,他被先君叮囑過,要他幫助阿允,讓他一直攝政直到阿允成年。
其實,在仲子還未出現之時,他曾偷偷幻想過,如果有朝一日他成為魯國的國君,他該如何做。那時的他真是豪情萬丈啊,總想着大刀闊斧地處理政務,沒有人不敢聽從于他,他要讓魯國成為一個強大的國家。
可惜,幻想終究是幻想。現實,把一切幻想都打碎了。
他以為一切并不算是很難,原來,他把一切想得太過簡單。
既然他已經攝政稱王,斷不能毫無國君的威嚴。只要他成為國君一日,就要有一日的國君威嚴,直到阿允長大成人,成為下一任國君。
姬息姑終于想明白了,他笑了笑,這一笑有着苦澀,有着釋然……
且說公子豫帶着魯國軍隊趕到邾國的翼地,同邾國與鄭國的使者在那裏會盟。
此時,姬寤生已經讓周天王的軍隊和虢國的軍隊一起進攻衛國的南部,而他則帶領鄭國、魯國和邾國的軍隊直面衛國的大軍。
姬寤生将一切布置完畢,然後行色匆匆地趕往戰場。畢竟戰場上的情況總是千變萬化的,他又不是神人,自然不能輕敵。
當如姬得到這個消息後,她神色頓時千變萬化,她的手握得越來越緊。
為什麽,曹克為什麽要這樣做?難道他不知道這樣一來,她的君父會面臨怎樣尴尬的情境?本來就沒有收服人心的君父威儀必然驟減,那時,她的君父該怎麽辦呢?
不行,她要去見君父,一定要改變眼前的困局。否則,一而二,二而三,以後君父的命令就會形同虛設,後果不堪設想!
如姬再一次見到姬息姑時,姬息姑的怒火已經上升到了極點。
“曹克有諸多算計,不谷早就明白。可是魯國的諸位大夫,他們的所作所為,實在是令不谷難以置信!”姬息姑顫抖地說着。
如姬心下一陣發涼,這樣的君父是她從未見過的,究竟君父遭遇了什麽,讓君父如此痛苦?
“這一年來,先是費伯違令在郎地築城,然後又是公子豫違令私自出兵,現在又有無名違令去修建南門,以後還有誰會繼續違令?”姬息姑怒極反笑道。
久之,他臉上的笑意也沒有了。
如姬眉頭微微一皺,大聲說道:“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君父,依我之見,不如嚴加懲處這個無名,用來警告他人!”
姬息姑點了點頭,道:“不谷已經下令重責無名了,一切該結束了。”
那一刻,如姬覺得君父身上的威儀變得非常重,越來越有一個國君的樣子了。雖然,他很想念曾經那個總是溫和地微笑的謙謙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