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改葬惠公
姬尾眼巴巴地看着兩個兄長的互動,眼睛眨了眨,也不敢說什麽,總覺得自己在這裏是多餘的,卻又不敢挪動半步。
這時,伯姬和叔姬正好相伴着走了過來。她們倆看起來是對相處得很好的姐妹,一路走來有說有笑的。
伯姬和叔姬先看到了姬息姑,然後行了一禮。她們轉眼看到了姬允,這時兩姐妹的态度非常不同。
伯姬只是淡淡地問候了一聲,她一向支持姬息姑,雖然內心不滿先君把國君之位傳給了姬允,卻暗自慶幸姬允還小,現在姬息姑大權在握,和真正的國君沒什麽兩樣。
至于叔姬,姬息姑覺得這個妹妹性格太過嬌縱,不如伯姬端莊賢良,他平日也沒有過多關注過她。
叔姬為了尋一個靠山,就早早地把視線放在了姬允的身上。她是個有些心機的女子,自然最愛權勢。
只見叔姬柔聲問道:“允弟近來可好,讓阿姊看看你又長高了沒有?”
姬允對叔姬并不讨厭,他覺得這個姐姐很溫柔很可親,也就很給面子的點了點頭,他以後可是個大人物,以後長得一定比兄長還要高!
這得意的小模樣帶着一種可愛勁,讓姬息姑忍不住抱了抱姬允。
“來,舉高高!”姬允不客氣地扒着姬息姑的肩膀說道。
聞言,姬息姑樂得開懷大笑,立即把姬允舉起,轉了一圈又一圈。
忽然,叔姬提起一事,語調聽起來有些傷悲。
“君父那時剛走,戰事又緊,連個葬禮都是草草舉行的。妹妹聽聞前不久周天王又送來助喪之物,不知兄長可有意再次舉辦一場隆重的葬禮,也好寬慰君父,讓君父走得更加安心。”
此話一出,氣氛變得凝滞起來。
姬息姑略微一怔,然後才開口道:“是該如此。”
伯姬狠狠地瞪了叔姬一眼,她就知道這個妹妹頗有算計,此次估計打着扶植姬允的算盤呢。若是改葬先君,姬息姑并非先君所立國君,并沒有主持喪禮的資格,而喪禮的主持之人除了姬允再無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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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允眼圈一紅,終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姬息姑也不敢再多想什麽,連忙開始哄勸。
倒是叔姬沒有絲毫動作,只是眼睛直視着遠處,半點兒憂傷的樣子都不見了。
“阿姊莫怪我多嘴,我這也是一番好意。”叔姬終于轉過頭來,嬌聲說道。
伯姬仔細地打量着叔姬,語氣十分嚴厲。“好意未曾見到半分,倒是讓阿允難過至此,你這個當阿姊的也不過如此!”
一聽伯姬如此訓斥她,叔姬頓時不依了:“允弟那是孝心所致,我這做阿姊的難道不疼愛自己的弟弟嗎?”
伯姬剛剛只是吓唬叔姬一下,讓她有所收斂,沒想要故意針對叔姬。畢竟她為長,有責任教育自己的妹妹。
她和叔姬并非一母所生,雖然這個妹妹有時候很讓她頭疼,她也只能安慰自己,不必太過嚴格,從大面上過得去就行了。
好在姬息姑已經哄住了姬允,姬允已經不再哭泣了。
此時姬允也沒了玩鬧的興致,大家也都各自散了。
不久,叔姬快步追上姬允,然後蹲下身子湊到姬允的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道,“允弟,這次你一準兒能出現在大夫們眼前,好讓他們看看,誰才是真正的魯國國君!”
姬允貌似沒有聽懂,不悅地嘀咕了一句,叔姬沒有聽清。
由于宮中耳目衆多,叔姬也不好多說,只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轉眼到了十月十四日,姬息姑已經和大夫們商定,這一日改葬魯惠公。
思及自己尴尬的身份,姬息姑不敢以喪主的名義出席喪禮,更不能在喪禮中出現,原本有一肚子話卻生生哽在喉嚨,各種心酸卻無法吐露。
只見侍者快步走來,低聲禀報道:“君上,衛國國君前來參加葬禮。公子允已經穿戴整齊,已經前去主持喪禮了。”
姬息姑默默地點了點頭,雖然很遺憾不能前去參加君父的改葬之禮,阿允此去也能代替他的一番心意了。相信君父看到阿允,一定會好生歡喜。
他覺得時間過得很漫長,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不過他并不覺得太過辛苦,能替阿允分擔一些事物他心甘情願。相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阿允總會長大,到那時他将國君大權還給阿允,也無愧于列祖列宗。
如姬這時前來求見他,想必是要寬慰自己吧。姬息姑嘴角微微一揚,心裏感到一陣熨帖。有女如此,也不枉此生了。
很快,如姬快步走了進來,擡眼就去觀察姬息姑的神色。
如姬知道君父一定是在強顏歡笑,她實在看不過去,眼中的心疼逐漸加深。想着想着心裏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
“如兒,不必傷感。”姬息姑緩緩說道。
如姬撲上前去,靠在姬息姑的懷裏哭泣道:“君父,你明明做了那麽多,吃了不少苦,為何卻要承受這樣的尴尬?”
姬息姑一邊輕輕拍着如姬的背部,一邊勸道:“如兒,你可知道魯國雖為一小國,緣何立足至今?”
如姬點着頭道:“魯國是禮儀之邦,只要禮儀尚在,各國莫敢來侵。”
姬息姑贊同道:“如兒,我知你速來冰雪聰明,自然是知曉這些道理的。為父雖掌魯國政務,卻依然要受禮法的約束啊!”
“可是,這對君父并不公平!”如姬抽泣道。
姬息姑搖了搖頭道:“先君周公之所以制定禮法,就是為了讓人識得上下尊卑,認清自己的位置。如今為父雖然身份尊貴,卻要比阿允身份低微。這一點不谷早已看清,斷不敢越禮而為,平白使魯國蒙羞,使阿允傷心,使國人發指!”
如姬嘆道:“君父是真君子,自然不能越禮。可是那些大夫根本就沒有幾個對您忠貞的,一個兩個的不聽您的命令,您卻無力阻止。今日過後,怕是您的威儀更會受損,我怕……”
姬息姑也明白如姬的言下之意,他知道這樣的後果不會好到哪裏去。可是,他此時根基尚淺,還無力扭轉時局。
“上次我跟君父提及的姬翚絕對能鎮住這些有二心之人,您何不再作考慮?”如姬懇切地提議道。
姬息姑知道如果實在不行,恐怕真得走這條路。不過,他觀姬翚此人,腦後生有反骨,性格高傲,心思惡毒,手段狠辣,怎麽看怎麽像一匹豺狼,他真的不敢用此人。
“如兒,我知你心意。只是姬翚這步棋,絕對是步險棋!”姬息姑猶豫不決道。
如姬長嘆一聲,知道無法說服君父,也只能無奈退下了。她知道姬翚不是個善人,只是如今處于非常時刻,她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啊。
魯惠公的這次改葬,讓姬允再一次出現在了朝臣面前,也讓朝中衆位大夫心思浮動,對國君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比如說大夫公子豫,此人一向傲慢,對國君也只能做到表面上的禮儀,眼裏卻無半點恭順之意。
此次改葬,使他對姬息姑更加輕視。不過是先君的庶子,只是暫時代理了國君政務罷了,若非公子允尚小,還有他姬息姑什麽事。
不久,邾國國君派使者前來。來人是個眼光毒辣的人,早已想好計策。
原來,姬段叛亂後,他的兒子姬滑逃到了衛國。
姬滑,乃姬段之子,姬寤生之侄,鄭武公之孫,人稱公孫滑。
這姬滑當初在京地呆得好好的,本來做着成為太子的美夢,卻被姬呂帶來的大軍生生地打破了。那時候姬段慌不擇路,哪顧得上這個親兒子,就帶着幾個親信連忙逃到了共國。姬滑沒辦法,只好和幾個親信逃往了衛國。
他的舅舅正是衛國國君姬完。
姬滑是個聰明人,他只說父子二人被姬寤生欺侮多年,如今在鄭國已是無處容身,父親已經被迫逃亡至共國。就連祖母也被姬寤生囚禁在穎地,至今死活不知。他在生死關頭靈機一動,關鍵時刻想到了自己的親娘舅,乞求在衛國得以保全殘軀。
姬完聽得自己的妹婿以及外甥受了委屈,心裏也不是滋味。既然此時外甥已經來到了衛國,他總不能坐視不理。再說他與鄭國國君姬寤生沒有姻親關系,以後鄭衛兩國關系如何還不好說。若是此時打着護送姬滑回國的旗號,将鄭國打得落花流水,也是一舉兩得的事,既能借着打敗鄭國重振衛國的聲威,又能讓外甥成為鄭國國君,他也會從中得到一些好處,比如說土地。若是因此衛國的版圖擴張了,他豈不是能夠揚名千古?
這姬完也是個爽快人,立即和臣子們商量妥當,然後就派軍士替姬滑向鄭國發起進攻,大軍勢如破竹,當鄭國反映過來之時,衛軍很快就占領了廪延。
且說姜氏深居宮中,她乍聞得孫兒姬滑帶着衛國大軍正在攻打鄭國,立時将手中的杯具就地一摔。
“孽子啊!”姜氏雖然寵愛小兒子姬段,卻也曉得內争和外鬥的區別。她完全可以想象到姬滑一旦成功,鄭國将面臨着什麽結局。若是衛國的胃口小,大概也就是得到姬滑贈送的兩片土地。若是胃口再大些,怕是會直接吞并鄭國!
就是姜氏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姬寤生再怎麽說也是她的親兒子,可姬滑只是她的孫兒而已,終究是隔着一層。一旦姬滑奪得國君之位,絕不會去共國迎回父親姬段,說不定會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