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沙發上的榮叔說:“你媽上個月不是去你店裏了嗎?她說啊,你店裏的小丫頭和人聊天,老說什麽冬夏夏冬CP的,她就留了個心眼。後來你……朋友的微博上了熱門,你媽天天在微博上轉,正巧看見了,我們就明白了。”
榮叔安慰着說:“不用緊張,你媽還能不了解你?你這麽聰明,我們都知道你不會随便找個人對付。你媽還說那小孩看面相就是個憨厚的,能好好過日子,我看他也挺……憨厚。”
樊夏:“……”
他回憶了半天,确定他在上個月沒見過老太太,只接到過電話,這才肯定老太太此次喊他回家乃是蓄謀已久,只好說:“你們眼光真準。”
其實榮叔還有話沒說,當初老太太知道這事的時候,氣得好幾天沒吃進去飯。只不過自己兒子好不容易找了個人,她不想做棒打鴛鴛的惡婆婆,而且樊夏的性子是認準誰就不會變了,她才強壓下晃悠悠的心神,沒殺到樊夏家去。
兒大不由娘,既然兒子喜歡,那做媽的就尊重兒子的意願吧。
這邊飯菜端上桌,樊夏沒見過的弟弟就回來了。
榮叔的兒子叫榮臻,他和前妻離婚的時候,榮臻才4歲。後來前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婚到外地,還勒令榮叔不準去看兒子,榮臻就對這個親爸無甚印象。
再後來,榮臻渡過了不算幸福的童年和青少年階段。他對神神道道的媽和滿嘴狗屁的暴力爹充滿厭惡,又對自身和家人的境況無能為力,這種環境下,就自然而然的長出一顆憤世嫉俗的心。
一直到親媽殺了後爹再自殺,陌生的親爹把自己接到後媽家,出于本能的,榮臻收起了自己的陰郁之氣。
他知道自己和這個家格格不入,他不過是個外人而已,沒有資格對着陌生的人散發冷氣的道理。
從補習班回來的榮臻發現家裏又多了倆人,也沒用人介紹,自動垂下眼皮,冷硬的說:“爸,張姨,哥。”
說完把腦瓜皮對準榮叔和老太太的方向,說:“我剛才和同學吃了盒飯,現在吃不下,我先回屋了。”
老太太和氣的說:“不餓就先回屋吧,累了的話先睡一會,晚上吃飯再喊你。”
榮臻點點頭,腦袋上下浮動的距離甚至沒超過一厘米,跟着便目不斜視的回了自己屋。
榮叔無聲的嘆了口氣,攬過老太太的肩膀,說:“讓你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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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說:“行了行了,咱倆都老夫老妻了,還講什麽你我。”
榮叔惦記着小輩還在,就默默無聲的夾起塊牛肉,放到老太太碗裏。
桌子對面的周以冬沒看見這一幕,他正忙着剔掉魚刺,跟着挑下魚皮,把白嫩軟滑的魚肉夾起來送到樊夏嘴邊。
送到半路,他突然想起來,樊夏還沒和家人說他們的關系,這樣明目張膽實在不夠恰當,只好改了路徑,把魚肉放進樊夏的碗裏。
樊夏:“……”
他觎着老太太的神色,覺得老太太好像沒發現,就不動聲色的把這塊魚肉吃了,而此時的周以冬已經開始剔第二塊魚肉的刺。
留在家裏吃過晚飯,樊夏就要走人。
老太太讓樊夏回來,本意壓根就不是為了讓他看榮臻,這會兒她的真正目的已經達到了,就不想再多留他們。不過她有點心累,便把樊夏喊進屋子裏,關好門之後,說:“兒子,媽不會逼你,不過你想好了嗎?”
樊夏嚴肅的說:“想好了。”
老太太一時沒了話,半晌後,說:“想好了就行。”
樊夏知道老太太更想讓他找個女人結婚生孩子,而不是找個功能相同的男人,現在忍着沒勸分,心裏必然是很不痛快的。
他放輕了聲音,說:“媽,我明白您老是怎麽想的,不過您放心,他人挺好的,也會和我一樣孝敬您。我跟他在一起,您老等于多了個兒子,以後不怕沒人伺候你了。”
老太太大手一揮,嫌棄的說:“算上他我都仨兒子了,想想都鬧挺。”
樊夏笑了笑,想着周以冬在廚房裏給他媽灌了什麽迷魂藥,居然讓老太太對多了個兒子的事默認了。
花老板覺得時機還算可以,便死豬不怕開水燙,問老太太:“媽,你想不想移民?”
老太太的心和明鏡似的,立馬就明白了想移民的人是誰,恨鐵不成鋼的說:“你們才認識幾天啊,你就惦記上移民了?”
樊夏想說他惦記很久了,嘴上說:“我就是有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實現,先問問您老意見。”
老太太說:“我都半只腳進棺材的人了,還移什麽民。”
這個答案在樊夏的意料之中,老太太在這裏生活了大半輩子,所有的年華都在這片土地上滲透下去,如今一把年紀了,當然不會願意漂洋過海的體驗新生活。
他沒想到的是,老太太居然說:“你吧,從小就主意正,搞對象的事我就不管了,管也管不了。不過移民可不是小事,你長點心,別想一出是一出了。”
樊夏念高中的時候選了住校,上大學之後更是離了老家,現在母子兩個已經習慣聚少離多的日子。樊夏以為,老太太連出櫃都能接受,那移民的事也不會反對,猝不及防之下,聽見這麽一句明裏暗裏很不贊同的話,當時就有點懵逼。
老太太卻說:“兒子,媽歲數大了,挪一次地方等于傷筋動骨,經不起什麽折騰,身邊也需要能靠着的人。你榮叔還有榮臻,你媽我不能誰都沒有。”
樊夏立刻明白了老太太的顧慮。
老太太和榮叔的感情再好,他們也是半路夫妻,榮叔還有自己的孩子,三個人生活在一起,那老太太便是被血緣隔離開外的那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想得比較透,老太太明白,萬一有一天她出點什麽事,榮叔和榮臻都是指望不上的,只有親兒子樊夏才是她的靠山。
如果樊夏真的移民了,那有事的時候,老太太就是孤立無援的狀态。
倆人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樊夏洗過澡,之後就在床上縮成一團來思考人生。
他有千百萬個理由去說服周以冬,也可以用強硬的态度自作主張,但他不能讓老太太落到沒了主心骨的境地。
所有他們不能移民,或者說他不能。
那就只能讓周以冬繼續遷就,留在北京做個手殘。
樊夏翻了個身,正對上從浴室裏出來的周以冬。
他光着上身,頭發沒有擦幹,發梢還在滴水,三兩滴透明的水珠落到鼻梁上,再順着線條滑下去,砸在他形狀明顯的胸肌上。
要是一直不說話,誰也不會想到這麽帥的男人是個智障。
智障當着樊夏的面,摘掉圍在腰上的浴巾,從抽屜裏拿出條幹淨的內褲穿上。
樊夏:“……”
周以冬一轉頭,看見樊夏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腹肌,十分解風情的走過去接了個吻。
長夜漫漫,足夠兩個人騰出點時間來進行純潔的身體交流。
樊夏軟趴趴的躺在床上,享受着周以冬力道适中的按摩,舒服得馬上就要睡着,周以冬卻突然問:“上次我去取車,譚正一和我說,你最近心情不太好。”
樊夏瞬間精神了,欲蓋彌彰着說:“別聽他亂說,沒有的事兒。”
周以冬停下動作,笑哈哈的說:“沒有就好。”
有一些話,人們可以對着朋友說,卻不方便告訴情人。
樊夏和譚正一說那些話,不過是朋友間的談心,他卻不想對着周以冬說。他想的是,等到移民的事定下來,他再先斬後奏。然後走了一遭後,這個計劃只能擱置,他就更沒必要告訴周以冬了。
不能做到的事,就沒有說出口的必要。
周以冬想的卻是‘樊夏果然不願意說’。
他們回了樊夏的家,樊夏也沒有和家裏人說他們的關系。
樊夏……還是不認可他吧。
“……不可能吧。”電話那頭的嚴碩打了個呵欠,說:“你們倆從搞對象到現在,成天天的膩在一起,樊夏要是有想法,他早就說了,還能忍着你這麽長時間?煩都要煩死了。”
周以冬卻說:“我不是懷疑我們的感情,我是想,樊夏可能還沒做好和我結婚的準備。”
嚴碩:“……”
他最近過得很不好,公司碰上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煩,張程又在撩完閑之後性情大變,從熱情似火變成帶搭不理,他便上了火,成宿成宿的失眠着。現在接到周以冬名為求助實為秀恩愛的電話,痛苦的說:“哥們兒,挂了吧啊,我今天真受不起你的暴擊傷害。真有問題也不用犯愁,沒什麽事兒是打一炮解決不了的,實在不行就幹一天,那他就啥心事都沒有了。”
說完他就挂了電話,繼續睡他的午覺。
重新裝修過的咖啡店又開始營業,穿着工作服的周以冬收起手機,擡頭看向對面。
樊夏在筆記本上敲打着,看得很專注的樣子。
他今天穿了件松垮垮的高領針織衫,很有質感的深灰色把他的脖頸和手腕襯得像牛奶一樣白。然而他現在沒有笑,還帶着炫酷的金邊眼鏡,整個人都有種寡淡冷凝的氣質。
難以想象,這樣的樊夏其實很敏感,不管周以冬碰到他哪裏,哪裏都會變成粉紅一片。
周以冬開始認真思考嚴大腦袋給出的建議有幾分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