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熊孩子撇着嘴,不再看那倆人。
他怕周以冬讨厭他,迫于無奈對樊夏道了歉,卻始終沒辦法喜歡上這個黑頭發的男人。
樊夏卻很喜歡Ben,還很羨慕他。
小孩子未必就不明事理,起碼Ben可以看在周以冬的份上試着和樊夏和平共處。他的橫沖直撞和宣之于口的讨厭雖然任性了些,卻也是對自己情緒的明确表達。
如果換成一個大人,對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和事直言反感,就需要很多的勇氣。
因為要考慮的東西太多,反而變得畏首畏尾、束手束腳。
吃完飯,鄰居大叔和Ben又坐了一會兒才走,周以冬起來收拾桌子。
等他刷完盤子從廚房出來,擡頭就看見樊夏坐在老施坦威前邊,開了大搖蓋,手指在琴鍵上輕輕一碰,然後擡頭,說:“我也想彈一會兒。”
周以冬放輕腳步走過去,再慢慢抱住樊夏,把下巴放在他頭頂,等着樊夏彈曲子。
結果樊夏在琴鍵上橫着輕搓一把,說:“完事了。”
周以冬:“……”
他能不能笑一會兒?
周以冬到底是沒笑,他摸摸樊夏的側臉,問:“需要我教你嗎?”
樊夏:“你不是說怕誤人子弟,不想教人嗎?”
周以冬笑得特別純潔,說:“我想教你。”
他伸出手,把自己手指和樊夏的交纏在一起,帶着樊夏按下琴鍵,說:“就像這樣教你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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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廚房出來前擦幹手指,手心卻還有些潮氣。樊夏在廚房炒菜,之後沒換衣服,現在就有淺淡的煙火氣鑽進周以冬的鼻子裏。
兩個人身上的味道都很平凡,卻讓對方聞到了馨香。
香噴噴的樊夏,香噴噴的周以冬。
隔天,周以冬和樊夏去了墓地。
Ann的墓地距離這裏不近,樊夏卻和周以冬在半路下車,在花店買了一束白繡球。
樊夏把花放在Ann的墓碑上,然後把腰彎成了90°,行了一個鄭重的禮。
之後他直起身,說:“謝謝您。”
感謝這個勇敢的母親生下了周以冬,在母子二人相依為命的時候把他養成了樂觀開朗的三好青年,他才有幸能遇見這樣的周以冬。
周以冬拉住樊夏的手,倆人無聲對視一眼。
他更想謝謝Ann,還想謝謝老天爺,能讓他平安健康的長大,才和來堪培拉的樊夏碰到了。
回去的時候,他們沒有打車,而是拉着手走在人車稀少、纖塵不染的街道上。
他們還去了曾經去過的地方,時隔三年故地重游,倆人都莫名的小激動。
樊夏說:“晚上再去格裏芬看看,不知道這個時候還有沒有放煙花的。”
這個時候的堪培拉還很冷,兩個人就穿着周以冬在上海買的秋裝出門,同樣的軍裝風格大衣,樊夏的是複古軍綠,周以冬的是藏藍色,好看又保暖。然而周以冬怕晚上的湖邊太涼,就說:“你想看的話,我們回家穿厚點再出來,晚上太冷了。”
走路太久導致身上出汗了的樊夏十分無語,說:“……那我們現在過去。”
到了湖邊,倆人遠遠瞧見一小撮聚在一起的人堆。
周以冬果斷拉着樊夏繞開,半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說是人堆,但是也沒多少人,外面一圈路人都在鼓掌,被他們圍起來的是一男一女,男人單膝跪在地上,女人伸出一只手,另外那只手捂着自己的嘴。
陽光底下,他們交疊的手上有一點亮光,女人那半張臉上隐有水光。
樊夏也看見了,就說:“好像是在求婚。”
周以冬看看他,然後在樊夏轉回頭之前挪開眼睛,假裝望天。
臨近天黑,散步來的倆人打車回家,路過商場的時候,周以冬對着一樓的珠寶品牌海報多看好幾眼。
他也想求婚啊,就是不知道樊夏會不會同意。
不對,是肯定會同意的。
肯定會!!
雖然他們現在和結婚了沒兩樣,而且每天都像在度蜜月。
海報上的男款戒指好像很好看,很适合樊夏戴,價錢大概也很好看。
卡裏還有好多錢,買對戒是沒問題。
問題是卡在樊夏那……
周以冬不認為他們需要一張紙來約束什麽,而是想給樊夏一份完整的感情。
這個念頭從來就有,只是在看見別人求婚的時候變得更強烈。
然而和樊夏要卡,雖然不太可能被追問用錢幹嘛,不過依照樊夏的聰明勁兒有可能會被猜出來,那求婚就沒個驚喜感了。
周以冬想了又想,想出個馊主意。
半夜,趁着樊夏睡着,周以冬悄悄下了床。
他撿起地毯上的衣服褲子襪子,拉來櫃門去拿外套,不止要拿自己的,還要拿樊夏的——錢包就在外套裏。
樊夏突然翻了個身,聽見聲音的周以冬就不敢動了。
然而這還沒完,面對着周以冬的樊夏似乎心有所感,慢悠悠睜開了眼睛。
只穿着內褲的周以冬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放在衣櫃門上,彎着腰看他。
樊夏:“……”
周以冬:“……”
樊夏瞬間醒了,用眼神問:你幹什麽去?
周以冬:“……我想去廁所,哈哈哈!”
樊夏看看卧室洗手間的門,和周以冬旁邊的大門,不吭聲。
周以冬:“……我想去倒杯水。”
樊夏的視線落在周以冬手裏的衣服上。
周以冬丢掉衣服,蹭蹭蹭爬回床上,一下下輕拍着樊夏的後背,說:“……晚安。”
樊夏:“……”
他挺想問問周以冬鬼鬼祟祟的是要幹什麽去,可他被拍得越來越困,沒過多久就睡着了。
剩下失眠的周以冬在思考下一計劃。
他想定制兩枚男款對戒,那就需要時間。樊夏不會留在自己太久,如果走的時候戒指還沒出來就要郵遞回國,那不管是郵到家還是店鋪,樊夏都會知道。
看來要郵到嚴碩那了。
可是不知道戒指要多少錢,店鋪晚上又不開門,他就算帶着卡出去也買不到,這可怎麽辦。
周以冬考慮半天也沒想到萬全之策,只好找人求助。
他在本地有交好的朋友,第二天起床就趁着樊夏沒睡醒的時候打電話過去。
朋友埋怨他不夠意思,回來兩天也不打招呼,周以冬只好道歉。
如果沒有對戒的事,周以冬可能不會告訴別人他回來了。
他要是和朋友敘舊,那就需要去人多的餐廳或者哪裏碰面,再或者邀請人到家裏,而這些都是樊夏所不喜歡的。
醒了的樊夏洗漱完,下樓去煎雞蛋,他剛剛倒上油,就聽見喧嚣的敲門聲。
花老板以為是鄰居大叔或者Ben,毫無防備的去開門,結果連人長什麽樣都沒看清,就被飛過來的東西糊了滿臉。
樊夏:“……”
門外的四個年輕人見目标中招,在原地吹口哨,跟着一擁而上。他們本來要撲上去□□周以冬一頓,卻發現被糊了滿臉蛋糕的人不像周以冬那麽高大。
年輕人們不笑了,停下腳面面相觑。
可惜有個沒剎住車的家夥直接摟上樊夏的脖子一頓搖晃,大聲說:“你回來沒有告訴我們,這就是對你的懲罰,感覺怎麽樣?哈哈哈!”
全身僵直樊夏:“……”
他想說感覺不太好,他要吐了。
樊夏沒心情想這些人是誰,陌生人的味道和肢體接觸已經讓他痛不欲生。他的頭像被人猛力敲擊了下,腦子裏轟隆一聲後,從脖頸開始起雞皮疙瘩,跟着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頭皮在發麻,胃裏翻江倒海,四肢陣陣發軟。
他有種下一秒就會死的錯覺,卻知道自己死不了。
摟着樊夏脖子的年輕人終于發現胳膊夾着的脖子比以前瘦了一圈,黑色頭發沒有卷,還比他矮了半截。
……這個好像不是和他身高只差了一公分的Isaac。
年輕人飛快松手,十分惶恐的說:“非常抱歉!我們以為是Isaac……”
樊夏喘不過氣來,抖着手摘了眼鏡,嘴動了動,卻一句話都沒敢說。
他怕出來的不是英文,而是隔夜飯。
他現在也真的不能再應付貌似周以冬朋友的人們,因為胃裏的酸氣已經沖到喉嚨。
樊夏猛地捂住嘴和胃,連臉上的東西都沒管,腳步淩亂的跑回廚房,一路不知道撞倒多少東西,等摸到水臺,就是一聲:“嘔——”
年輕人們趕忙跟進來,關切的過去道歉和詢問,還有人拍着樊夏的後背幫他順氣。
樊夏:“……”
他的內心已然崩潰。
剛洗完澡的周以冬還沒擦幹頭發,聽見樓下的雞飛狗跳,下意識飛奔下樓。
他的樊夏被不請自來的狐朋狗友們包圍起來,樊夏就在他們中間,只剩個起起伏伏的頭頂。
周以冬簡直驚呆了,火速跑過去擠開他們,看見就剩雙眼睛沒被奶油蓋住的樊夏在幹嘔,一把甩開拍着樊夏後背的手,把人抱起來往樓上沖。
昏昏沉沉的樊夏聞到周以冬的味道,身體沒好受多少,腦袋總算清醒了,靠着他的胸膛,虛弱的說:“沒……嘔——”
周以冬:“……”
這個時候還想着安慰人的樊夏真是讓他心疼死了。
周以冬把人抱進浴缸,三兩下脫了衣服。打開花灑調好水溫,開始給樊夏洗澡,還時不時的親過去。
他這是治本,讓樊夏覺得幹淨了,就不會再想吐了。
等到把樊夏洗得差不多,周以冬反而蹭了一臉的奶油。
半死不拉活的樊夏好受多了,總算不再那麽反胃,睜開一半的眼睛看向周以冬,說:“樓下的都是你朋友吧。”
周以冬小心的沖着他臉上的奶油,恹恹的說:“對不起。”
樊夏接了點熱水灑到他臉上,說:“又道什麽歉,他們和我不熟,不知道我不正常,不能怪他們,這鍋更不用你背。”
周以冬:“哪有不正常?是我還沒來得及和他們說,這鍋我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