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以冬整個人都不太好,他先是給樊夏打了兩萬個電話、微信呼叫千百回都無人回應,又給嚴碩打電話求助。
嚴碩當時正在公司教導員工如何快速的把人打趴下,猴拳演示到一半,周以冬既擔心又焦心的電話打進來,他就有點愁:“我也不認識樊夏啊,也不知道他平時都去哪,怎麽幫你找?我給你問問張程吧,看他知不知道。”
私心來講,嚴碩很讨厭樊夏,單就沖着周以冬,他就煩死了樊夏。當初一聲不吭的消失,現在又把人徹底忘了,他覺得樊夏太渣、太不是東西、太操蛋。周以冬為樊夏付出的東西太多,那不值得。可是他不好說,也勸不住,周以冬是個死心眼,認準的事兒那是全球草泥馬齊齊奔跑都拉不回來的。如果當時知道樊夏早就把人忘了,那他寧可周以冬找一輩子也不告訴他樊夏在哪,好歹不會像現在這麽虐心。
其實昨天晚上花老板也就此問題深刻的思索過,他穿着浴袍坐在陽臺的長椅上研究此問題到半夜,得出的結論是,他好像真的有點操蛋。
花老板真的不花,周以冬也真的不錯,所以他才把此生以來僅有的一點情愫放在周以冬身上。可那點情愫太少了,力量值約等于0,支撐不起任何東西,過了三年又變得模糊缥缈,都快到了仙蹤難尋的地步,然而周以冬還惦念着,在澳洲的時候也表達過要繼續的意思,他的感情很明顯比樊夏要多。
那不管周以冬現在找他是為了什麽,樊夏始終欠了人一句交待。
花老板很惆悵,他也不想那樣,可是沒辦法,為了只認識10天的男人遠離故土或者冒冒失失帶回國,哪一條他都做不出來。
說到底,還是感情沒到位。
所以還是他操蛋。
樊夏家的陽臺有幾盆植物,他在綠葉相互拍打的簌簌聲中嘆了半宿氣,最後郁郁的睡着了。早晨6點,樊夏準時睜開眼睛,感覺右腹裏抽抽着疼。
初中的時候,樊夏得了慢性闌尾炎。那時候他以為是肚子疼,胡亂吃了兩片藥挺了一整天,最後還是老師看他臉色不對給送到醫務室後才發現的,當時他就被送進了醫院。等檢查結果出來,大夫說沒事,挂兩天吊瓶就好,不用做手術,以後別着涼上火就行。
之後樊夏一直沒犯過病,昨天晚上風大了點,樊夏最近也确實上火,一早醒來,他闌尾就開始提醒他昨晚太浪了。
樊夏迷迷瞪瞪的爬上卧室裏的大床,給張程打了電話——張程在去藥劑科之前是男護,打吊瓶這種小事喊他就行了。
電話打完,樊夏躺在床上挺屍,忘了給手機充電。張程來的時候敲了半天門,樊夏才渾渾噩噩着起來開門。挂好吊瓶張程也沒走,他要等着拔針,也很好奇樊夏和周以冬的事。可他答應周以冬不提,就擺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樊夏。
樊夏難受得慌,不光是因為疼,還因為家裏來了其他人,讓他有一點領土被入侵的錯覺。樊夏忍着沒表現出來,虛弱的說:“你看我都成了快死的鹹魚,就別吊胃口了,想說什麽就說行嗎?”
張程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鹹魚本來就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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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擺着欲言又止的表情,說:“我沒有想說的,你想太多啦!”
樊夏:“……那你去客廳呆着,快挂完我喊你。”
張程維持着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動:“其實我是有點話想問。”
樊夏:“……說吧。”
張程想了想,決定先說點別的,問:“你為什麽不做手術呀?早點割了不是更好。”
樊夏:“……”
他情不自禁攏了攏腿,覺得張程說的不像割闌尾。
剛犯病的時候,大夫不建議割,樊夏年紀小便謹遵醫囑。等到大了之後樊夏可以割了,卻又不能割。連自己的房間被侵入都會難受,讓人從身體裏摘出個東西得多惡心,他怕自己半路被人從手術室推到腸胃科。
張程看着他被子底下的動作不知道想到什麽,害羞的說:“哎你太壞了,我沒想問那方面的!”
樊夏:“……”他說什麽呢?
張程本來是想問那方面的,他在上次的三方會晤之後愛入膏肓,自動自發把自己和嚴碩湊成了一對,每天都想着如何從被摟摟抱抱到被攻克。他又沒經歷過這種事,就想問問有經驗的樊夏,做的時候什麽體位比較方便、舒服。
他想的有點多,樊夏完全追不上思路,無語的問:“你今天沒吃藥嗎?”
張程:“什麽藥?”
樊夏:“……”
倆人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被張程的手機打斷,他滿面喜色的接電話,“嚴碩!你怎麽打電話過來了呀?”
嚴碩嗓門極大,着急的時候尤為響亮,張程沒開外音,樊夏都能把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嚴碩:“張程,我問你個事兒,你知道樊夏現在在哪嗎?”
張程滿頭問號的看了眼樊夏,“知道,你找他有事嗎?”
嚴碩:“太好了!我和你說,這次你可得幫我,不對,是幫周以冬。他看樊夏沒去花店電話又打不通還以為人出事兒了,這會兒正滿世界的打聽,你能不能去找樊夏問問情況再告訴我?”
張程:“我現在就在樊夏家呀,他闌尾炎犯了,剛給他打完吊瓶。”
嚴碩:“……啥?不是你沒開外音吧,我說話他聽不見吧?”
張程後知後覺的想起他和嚴碩、周以冬正處于‘隐瞞樊夏’狀态,心虛的看了眼樊夏,捂住話筒小聲說:“我出去接電話,等會兒再回來。”
樊夏:“……”
張程再進來的時候,樊夏冷眼瞅他,他很快慌了,說:“你、你別吓我啊,我不說。”
樊夏:“你問你什麽了嗎?”
張程态度堅決的說:“你拿眼神問的!那我也不說!”
樊夏閉上眼睛,說:“老三,我們這麽多年的朋友,還比不上你和剛認識幾天的人親近。”
張程心一抖,立馬招了。
他有點多重愧疚,覺得瞞着樊夏是不好,可是答應了周以冬又說出來也不好。張程兩頭都不想違背,就折了個中,全程沒提周以冬的名字,用嚴碩朋友來代替,把那天周以冬說過的話完完整整的告訴了樊夏。
其實張程本來也沒打算瞞多久,樊夏是他的朋友,他拎得清,自己沒有一直瞞朋友的道理。也覺得周以冬可憐,認為樊夏就算有了女朋友,也該知道有個人為了他來到北京,只為了看着他平安喜樂的生活下去。
那頭的嚴碩得到張程沒聽見的回答,還以為樊夏是真沒聽見,急忙打電話告訴了周以冬:“人活的好好的,正在家養闌尾呢,你可別瞎操心了啊。”
周以冬懸在心口的大石落下一半,松口氣的同時覺得有點頭暈。他聽電話的時候一直沒呼吸,現在缺氧了。他坐了會才從椅子上起來,又把消息告訴了袁昕。
袁昕放了心,看周以冬臉色還是難看,勸他說:“不然你今天先回去吧,不是休息日的客人沒那麽多,再說店裏還有我和方瑩呢。”
周以冬搖頭:“不用,樊夏沒事我就好了,可以正常工作。”
袁昕聽這話有點怪,具體哪裏怪又說不出來,就說:“我說真的呢,你別怕老板來了說你,他心特軟,從來不罵人的。難受就快點回去休息,別硬挺着。”
“我真沒事,也沒有忍着。”周以冬作勢要去拿袁昕手上的托盤,被她避開就往吧臺走。袁昕攔住他,表情很是無語,說:“你可算了吧,一上午都打壞六個杯子了,再幹下去今天客人都得用飯碗喝咖啡。”
周以冬被趕出店門,他沒地方去,半顆心還挂在樊夏那裏沒心思熟悉地形,就一個人回了家。
小區周邊配套設施很不錯,走十分鐘能到沃爾瑪,十五分鐘能到國美。周以冬路過國美的時候看見電器促銷,進去買了點東西,到家之後沒多久,送貨的就拉着一車電器來了。他把家裏打掃一遍,把電器都擺弄好,一一通電試過之後,這個家也終于像樣了。
周以冬覺得腿不能閑下來,不然會想往咖啡店跑、想找樊夏,他就給米蘭澆了遍水,澆到半路又忍不住放下水壺開始給樊夏打電話。本來以為還是沒人接,結果打通了。
樊夏:“你好?”
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電話質量不好的關系,樊夏的聲音有點啞,倒是沒有虛弱感。
懸在半空的大石頭徹底落地,周以冬長舒出一口氣,腳自動自發向外挪,說:“樊夏,我是周以冬,聽說你生病了,現在好點了嗎?”
樊夏對着周以冬滿是漏洞的話沉默了會,才說:“沒多大事,已經好多了。”
他又問:“你怎麽知道我電話的?”
周以冬拉開門,說:“你微信號就是手機號,忘了嗎?”
樊夏又沉默了會,然後說:“我忘了。上午那麽多電話都是你打的,有什麽急事嗎?”
周以冬覺得他語調很低,可能不大願意說話,就說:“沒事,我看你沒開店想問你怎麽沒來。你難受就休息,店裏的事不用擔心,我可以發微信和你彙報。”
樊夏:“好。”
他頓了頓,又說:“明天見。”
周以冬笑了,“明天見。”
挂了電話,周以冬發現自己已經人在門外,他沒進門,反而翻出樊夏的微信發了條消息。
周以冬:好好養病[微笑]
這次樊夏很快回複了一個微笑。
感覺和樊夏的關系升級到可以互相發微信了,距離‘能随便聊天的朋友’更近了一點,周以冬手撐在門上,無聲的仰天大笑了會,然後對門鄰居心有所感的出來了。
張程看見奇葩狀态的人形物體吓得差點跳回進屋裏,跟着發現這人有點眼熟,試探着叫了聲:“周、周以冬?”
周以冬合上嘴巴,轉頭看見張程也很驚喜,說:“你也在這裏住?原來我們是鄰居!”
張程拍着受驚的小心肝,說:“不是呀,這裏是樊夏家,我來給他挂吊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