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老板被喊得心頭一片亂糟糟,倉促點頭說:“好好幹,有不懂的地方多問問袁昕。”
周以冬高興得想抱他,腳剛動又收了回去,說:“我會的,你要回家了嗎?”
樊夏:“回家,你也快點回去,已經九點了,再晚,一聽你要去的地方出租車更不想載你。”
周以冬揉着頭發,說:“我今天忘了帶錢包,身上的錢不夠打車,本來也準備走回去。”
樊夏:“……”
三分鐘後,周以冬拿着多肉坐到副駕駛上,扣好安全帶,笑着說:“我好像總是麻煩你,不行,改天我一定要請你吃飯答謝。”
樊夏痛苦的說:“不用客氣,你好歹是我店裏員工了,繞點路送你回家不算什麽事兒。”
他好像也是智障,沒有現金可以用滴滴,他怎麽就開口說送周以冬回去了?
周以冬想的卻是這條路最好永遠沒盡頭,那他就能和樊夏一直單獨呆下去。
把‘現在’拉成一條長長的直線,就他們兩個在‘未來’的路上慢慢走着。
不像白天那樣車擠車,晚上的街道稀疏不少,偶爾能聽見路邊成群結隊的小青年在高聲叫嚷,聲音裏充斥着夜色也蓋不住的活力。
樊夏忍不住拿餘光去瞥周以冬,發現他臉上還挂着笑。
普遍來說,西方人比東方人更容易顯老,也不知道周以冬是性格使然還是太會打理,他看起來像年華正好的二十出頭,哪怕沉默着,那股獨屬于青年的氣息也會撲鼻而來,把狹小的車廂填充滿。
應該是眼神的關系吧,比一般人更明亮、鮮活,所以才總是讓他硬不起心腸。
樊夏想,這樣的人到底惦記他哪裏?他都找不到自己的優點,特點倒是有,事兒。
電臺正在放星座揭秘,周以冬随口問:“樊夏,你是什麽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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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夏眼皮有些抽搐,轉了臺之後問:“你還信這個?”
周以冬:“還行,就是看你有點走神,想說說話喊醒你。”
樊夏:“……你是什麽星座?”
周以冬:“6月22號,我也不知道什麽星座。”
樊夏:“是巨蟹。好星座,據說巨蟹最會照顧人。”
周以冬:“我都不知道這個,看來你有過研究,很信星座吧?”
樊夏:“……”
周以冬故作好奇的問:“你呢?什麽星座?”
樊夏:“……”
周以冬真的是沒話找話,他知道樊夏生日,也知道他什麽星座,現在各個方面都逼着他笑,強忍着問:“難道是處女座?”
表情微妙的樊夏:“……”處女座被黑的梗他個歪果仁居然會知道?
周以冬:“哈哈哈哈!”
樊夏現在覺得周以冬欠扁極了。
他明知故問,十分自然的轉移周以冬注意力,問:“你是哪國人?”
周以冬也跟着裝糊塗,說:“我在堪培拉長大,不過我爸是中國人。”
初次聽說的樊夏這次真有些驚,說:“你不說的話完全看不出你是混血。”
周以冬:“大家都這麽說,可能是因為我奶奶,聽說我奶奶也是混血。”
這個聽說用得很是奇妙,樊夏感覺再說下去容易牽扯出家庭隐私,就換了話題問:“怪不得中文這麽好。沒有語言限制,你以後找工作的範圍會很廣,想好以後找什麽樣的工作了嗎?”
周以冬在心裏默默說‘我想端一輩子盤子’,嘴上說:“暫時還沒想好,走一步看一步,我現在需要快點搬家,總是住在朋友家裏不太好。”
樊夏點頭:“是不大好。”
突然又沒人說話了,氣氛有些尴尬。
周以冬憋了滿肚子話想說,又怕樊夏覺得他太過熱情,忍得十分難受,想了半天才問:“你大學學的什麽專業?”
樊夏:“計算機。”
周以冬翹起兩手大拇指,“厲害!”
樊夏:“……”哪裏厲害?!
他又問:“你學的什麽?”
周以冬:“鋼琴。Ann——也就是我媽媽,她說我五歲的時候摸到鋼琴眼睛突然發光了,還說鋼琴是我的初戀,我覺得也是。你為什麽想學計算機?”
樊夏:“小時候電影看多了,想當黑客,考上大學之後才知道自己多蠢。”
東拉西扯的聊着,樊夏沒感覺過去多少時間,別墅區就到了。等他把車停好,周以冬下車,說:“我走了,你開車注意安全,沒人陪你說話提神,可別再走神了。”
樊夏心說,有你才走神的好不好?
周以冬回到別墅,嚴碩不在家。他上樓把多肉和米蘭放在一起,又彎腰拿起來放在床頭,看了好半天才去洗澡。要睡的時候,聽見樓下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便起了身。
嚴碩剛到家,打開燈看周以冬出現在樓梯那,就問:“你不是說今天搬家?下午都不見人影,打電話也不接,難不成又去看樊夏了?”
周以冬忽略最後一句話,邊下樓邊問:“下午電話一直靜音,我沒看到,剛才回來才看見的。嚴碩,你幫我個忙行不行?明天去公司之前先幫我搬家。”
嚴碩一摸腦門,“你還真搬啊?有地方嗎?”
周以冬:“昨天不是和你說了,我在北京有房子。”
嚴碩:“我以為你開玩笑啊,你連中國都沒來過,怎麽可能有房子,沒诳我吧?”
周以冬:“沒诳你,我真有房子,我爸的遺産。”
嚴碩:“……”
嚴碩一忍再忍,最後問:“我沒別的意思啊,就是好奇,你沒和我說過你家的事,你爸他老人家沒了?”
周以冬怼了他一胳膊肘,說:“他沒的時候才四十六歲,不算老,還挺帥的。我也不是瞞着你,你大概也感覺到了吧,Ann和他的事說起來不是很光彩。”
他又說:“我爸在中國有家庭,很少來澳洲,聽說是家裏管得嚴,我見他的次數也很少。”
嚴碩苦着臉:“……我錯了我嘴賤,你打死我吧!”
他趕緊換話題,一本正經的說:“咱倆什麽關系啊,多少年了你還和我客氣,真的,你別搬了,在這住到娶媳婦兒都行。”
周以冬笑:“我不娶媳婦兒。”
嚴碩賊兮兮的樂,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問:“那你當初跟樊夏嘿嘿嘿,他在上頭啊?”
周以冬一臉‘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說:“你正經點,別老嘿嘿嘿叉叉圈圈的。”
嚴碩:“……”
晚上,周以冬趴在被窩裏看手機。國外不流行微信,他當時也沒想到這一遭,這會兒加上微信他就開始翻樊夏的朋友圈,結果連個自拍都沒看見,樊夏說說裏全是冷笑話和搞笑圖片、小視頻。他翻了沒兩下,就看見第一條說說,時間是2013年4月,地點在堪培拉。
樊夏:環境不錯。
周以冬:“……”
好簡潔,好像堪培拉除了環境好沒別的優點了。
周以冬想發條消息撩閑,看時間太晚又忍住了,把手機定好鬧鐘再關機,放在床頭關了燈。
窗外月色撞進客房,鋪開一地柔軟光澤。周以冬一會睜眼睛對着月亮笑,一會耷拉下眼皮抿着嘴,如此反複折騰到後半夜才睡着,早晨5點又被鬧鐘吵醒。嚴碩比他起得還早,看他起來,立馬匆匆忙忙的去開車,拉着周以冬、行李箱、多肉、米蘭緊趕慢趕,總算在快到堵車高峰期之前到了地方。
新住處在三環裏的高檔園區,寸土寸金的地方,牛氣哄哄的開發商蓋了一園區的多層,整體采用歐式小洋房風格。低密度園區的植被很多,一棟棟小建築夾在團簇的綠油油裏,看上去很是精致。
嚴碩啧啧贊嘆,“你帥氣的爸肯定是壕,這地方不比我那別墅便宜。”
周以冬:“還行吧,他是光遠前董事長,确實有點壕。”
嚴碩:“……卧槽!!!”
光遠的大名,嚴碩如雷貫耳。和他家等同于暴發戶的壕不同,光遠是正兒八經的上市公司,旗下産業五花八門,其中主打的鋁業應用到全國幾個省的地鐵建設裏,坐地鐵的人一低頭,就能在地上看見‘光遠鋁業’四個字。
對嚴碩來說,光遠是他只能仰望的存在,哪怕在上層人的宴會裏碰到,嚴碩也沒身份和人去搭話。
嚴碩默默停好車,說:“你早說你爸是光遠董事長啊,那我不是能早點讨好你抱大腿了。”
周以冬擺手,說:“抱不住,他就給我一套房子,這好像還是他費了好大力氣争取來的。”
嚴碩:“……我以後不提這些事了,老戳你心窩。”
周以冬:“那倒沒有,我就是覺得不能見他最後一面挺可惜的。聽說他臨走之前喊的是Ann,把我奶奶氣得半死,跑來澳洲打了我一嘴巴,打完我爸就走了。他走得肯定不安心,哎。”
嚴碩:“……你還是打死我吧,我求你了!”
一心求死的嚴碩恨不得把嘴縫起來,再不敢說什麽,幫着周以冬把兩花一箱弄上樓。
這處房子從來沒住過人,雖然裝修過,基礎家具還有,但是沒家電和鍋碗瓢盆。嚴碩在樓下便利店買了掃把和水盆,盡心盡力的幫着周以冬打掃房間,9點多的時候,放下抹布說:“超市開門了,咱倆去一趟吧,先買點生活用品。”
周以冬看了眼時間,摘了口罩說:“不了,我要去咖啡店了。”
嚴碩:“什麽店?”
周以冬:“我在樊夏的咖啡店裏打工,快到上班時間了,我收拾收拾就該過去。”
嚴碩:“……近水樓臺啊?”
周以冬郁悶的笑了:“為什麽被你一形容我總會變得很猥瑣?”
嚴碩:“……行行行我猥瑣,我不說了。”
周以冬到咖啡店的時候已經10點10分,他不好意思的和袁昕說抱歉。
袁昕表情不太好,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說:“反正這時間人也不多,你先去換衣服吧,等一會兒人就該多了。”
周以冬關切的問:“你還好吧?”
袁昕看了眼花店,說:“我是挺好,估計花老板可能不太好。他從來不會晚點,每天都10點整開店,可是今天晚了10分鐘還沒來。我發了微信問,他也沒回我,打電話又關機。”
昨天晚上樊夏開車的時候總在走神,今天就沒來開店,電話也關機了。
周以冬的心驀地揪起來,胸腔裏被人攥住似的緊巴巴的疼,很怕樊夏會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