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以冬靠在門上,手背抵着額頭,閉着眼睛笑。
他對樊夏并不是一見鐘情,第一眼見到的時候甚至沒産生多強烈的印象。那時候他認為最帥的中國男人是他爸,後來經過10天的相處和三年的沉澱才慢慢變成了樊夏。
所以他在聽說自己和樊夏是鄰居時産生心情,類似于第一次拉住樊夏手的時候,充滿了感動和喜悅。
張程看他太開心了,有些心虛的潑冷水,說:“周以冬,我、我和樊夏說了……”
周以冬立馬不開心了,整個人都僵在原地,木呆呆的問:“說了什麽?”
張程哭喪着臉說:“都說了,我太害怕了……”
周以冬沒明白他怕什麽,直接問:“你告訴他我是刻意從澳洲過來找他的嗎?”
張程點了頭,周以冬大腦當機兩秒。
張程猶疑的瞄着他,發現他表情很不好,戰戰兢兢的動了動腳,想着周以冬要是想打他,他就第一時間從樓梯上滾下去。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周以冬才問:“那他說什麽了嗎?”
張程小心翼翼的看他臉色,覺得周以冬并沒有生氣,稍稍放下心說:“沒有,後來他一直沒說話。”
他又開始委屈,說:“他好像生氣了,走的時候和他打招呼也不理,上次生氣還讓我滾蛋呢,現在蛋都不讓滾了。”
周以冬沒見過樊夏生氣,只在床上和吃飯的時候看過他不滿意的表情,那也遠遠達不到生氣的程度。他想象不出來樊夏生氣的表情,也以為自己會慌亂,卻發現自己剛開始不知所措了會,随後心情很快變得異常平靜。
張程很快溜走,周以冬沒回家,看了對面的灰色防盜門半晌,然後給樊夏發微信,內容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樊夏很久都沒有回。
周以冬隔着門,想象樊夏坐在床上,用沒紮過針的手拿着手機看消息,邊看邊皺眉的樣子還那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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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了謊,騙樊夏裝不認識,是他不對。
樊夏有女朋友,兩個人感情很好,他這個前任還要找樊夏,是他不對。
他想和樊夏當朋友,就為了自己那點私心,也不管樊夏是不是願意,是他不對。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不想造成麻煩,偏偏他的存在就是麻煩。
周以冬低下頭,又發了條消息過去:你能再見我一次嗎?我想當面向你解釋。
樊夏又沒回。
事實上他已經驚呆了。
花老板在張程嘴裏聽到周以冬的‘只想看他平安喜樂’,第一時間罵了自己好幾遍。
他滿心亂套、不知所措,又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周以冬了。
然後周以冬和他道歉,花老板把那三個字看了許久都沒研究透是什麽意思。
再然後,周以冬快被埋進黃土地裏的姿态讓他恍惚了片刻。
樊夏嘆了口氣,想和周以冬談談人生,下床往衣帽間走,邊走邊回:你在咖啡店?
周以冬秒回:我在家。
很快又回:你家對面。
樊夏腳步頓住:?
周以冬:我的新家在你家對面。
他又解釋性的回:我也是搬進來之後才知道的,剛剛張程從你家出來,和我說你住在對面。
樊夏又開始嘆氣,在心裏為此種巧合點了小黑手。
張程不至于沒良心到連他住哪都全盤托出,樊夏相信張程,也信周以冬。
然而現在情況就很尴尬了,他們兩家面對面還要出去約是件挺蠢的事,讓周以冬來他家或者他過去都很奇怪,站在樓道說話又像傻逼,那麽問題來了,他倆在哪碰面?
樊夏糾結了會,然後緩慢的回複:你現在來我家一趟?
周以冬繼續秒回:好。
三秒沒到,門鈴響了,樊夏懷疑他是飛過來的。
他開門之前做足了心理準備,一看見周以冬那張臉和湛藍的眼睛,整個人又開始局促起來,硬邦邦的問:“進來坐?”
周以冬倒沒時間局促,心思都放在樊夏身上,恨不得把視線變成X光線給樊夏身體從頭到腳掃描一遍。
樊夏的闌尾還在蠢蠢欲動,鈍刀子割肉那種軟綿綿的疼,樊夏能忍,可到底是不舒服。再加上昨天晚上熬夜,白天又沒有睡過,精氣神不足,臉色也比平時更白兩分。
周以冬沒進來,站在門口問:“你還難受是不是?”
樊夏的心立馬軟成一片,放柔口氣說:“沒事兒。你不是有話想說嗎?我也有,進來吧。”
周以冬搖頭,還向後退了一步,說:“等你好受一點我再來,你快回去休息。”
樊夏笑眯眯的說:“進來。”
周以冬:“……”
周以冬乖乖換了鞋,跟在樊夏身後進了客廳。如果換個時間,他會對樊夏家充滿好奇,這會整顆心都填滿了事兒,完全沒餘地想別的,直接說:“對不起。”
樊夏坐到沙發上,問:“為什麽和我道歉?”
剛剛在門外,周以冬想過無數種求原諒的方法。真的到了要說出口的時候,草稿卻灰飛煙滅。
他坐到樊夏對面,斂了笑說:“我沒有和你說實話,沒有考慮你的心情就來北京。”
又說:“我想你不記得就不要再記了,不然你會尴尬,你女朋友也會生氣。可我還是給你造成了麻煩,對不起。”
話一出口,周以冬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口氣很平和、表情很真摯的問:“我不想擾亂你的生活,沒有過卑鄙的想法,來見你也只是想看你過得好不好,也真的祝福你和你女朋友。樊夏,你相信我行嗎?”
樊夏看了他一會,說:“宋可唯和我是朋友,我們騙家裏老人才編了瞎話,我沒有女朋友,你也不需要道歉。”
周以冬愣住,樊夏繼續說:“該道歉的是我,走到時候沒有告訴你,你去花店的時候我也認出你了,但是我沒說。”
他深吸口氣,說:“我欠你一句抱歉,對不起,Isaac。”
樊夏不生氣,他記起來了,沒有女朋友,還在抱歉……
大量信息突然湧進,周以冬愣了半天才消化掉這些事實。
然後,這幾天和過去三年積壓的感情便無所顧忌的爆發出來,讓他的胸腔裏震蕩不止。
他喪失了所有語言能力,只想用、只能用最直接的肢體語言告訴樊夏他的心情。
周以冬猛地從沙發上站起,大步走到樊夏眼前,單膝下跪拉起他的手,珍而重之的放在自己掌心。
樊夏沒拒絕,任由周以冬握着他的手。
周以冬的手掌很燙,燙得他心潮有些激蕩,讓他不舍得甩開。
他問自己喜不喜歡周以冬,答案是肯定的。
他以為這些喜歡只有一點點,但是似乎不是這樣的。
他被其他人碰一下都會惡心到想吐,在同個寝室相處多年的朋友進他的房子都會不舒服,然而他的潔癖對周以冬完全不起作用,甚至連抵抗都沒有過。
身體的反應最忠誠于心,也許他對周以冬的喜歡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多。
當初在澳洲有國界的阻隔,慫包花老板選擇落荒而逃。
現在周以冬為了他跨越一千多天的時間、一萬公裏的距離,掃平所有阻礙,那他還有什麽理由再拒絕?
他再也說服不了自己的本心,也再不忍心辜負周以冬一次。
可能現在對周以冬來說仍然不夠公平,因為他的感情比不上對方濃厚。
那他就給出同等重量的承諾、共度餘生的心,盡管聽起來有些草率,他也願意在以後盡力的去喜歡。
何況他們倆的未來還不一定有多久,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
他能做的是在周以冬還喜歡他的時候給出些補償,如果有一天周以冬膩了,那麽各自不欠、好聚好散。
周以冬的胸膛起伏不定,手掌在細微的顫抖,掌心中是樊夏骨節分明的手指。
這一刻的場景,美好得太不真實。
周以冬半低着頭,輕聲問樊夏:“我能不走了嗎?”
樊夏快被他掌心的熱度融化了,強穩住心神問:“你走哪去?”
周以冬低下頭,拇指在樊夏的手背上摩挲,說:“你不想看見我,我會乖乖回堪培拉,不再打擾你。”
樊夏十臉懵逼:“我什麽時候說不想看見你了?”
周以冬這會兒冷靜不少,他不舍得放手,又覺得樊夏不會喜歡和前任太親密,逼着自己松開手,問:“那我不搬家,也繼續在你的咖啡店打工可以嗎?你有心事的時候可以和我說,把我當成朋友一樣看待,行不行?”
樊夏:“……”
原來周以冬沒明白什麽意思。
周以冬太小心了,打從來到中國就開始收斂,不再像當初那麽熱情似火、想什麽說什麽,不管不顧的追求自己想要的,而是堅定的站在自己的前任立場上安守本分,就怕不小心被樊夏讨厭。
他現在只敢想從前任變成朋友的可能,不敢想直接跳級到男票的事兒。
于是樊夏開始蛋疼。
當初也是周以冬主動拉他手,他沒拒絕,然後倆人順理成章,這會不好使了要他怎麽辦,難道要他主動?
樊夏做了一番思想鬥争,覺得有點兒張不開嘴。不管什麽時候他都是被動的那個,現在突然要主動,實在是難以習慣。
最後,很不習慣的花老板主動拉住周以冬放在膝蓋上的手,說:“你先起來。”
感覺到樊夏軟化的周以冬高興極了,眼睛亮成了被按下開關的彩色小燈泡,沒起身反而露出八顆牙齒,問:“你答應了?我能做你朋友了?”
樊夏:“……”
他一把甩開周以冬的手,面無表情的說:“不行。”
周以冬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些微失望的垂下眼皮,又很快打起精神,說:“好,那以後我都安靜的端盤子,不吵你。”
樊夏:“……”
周以冬站起身,看着樊夏的發旋,說:“你要好好養病,覺得熱也不要把冷氣開太大,萬一吹感冒就更難受了。”
樊夏:“……”
周以冬戀戀不舍的目光在樊夏身上轉了一圈,說:“那我走了,我們……咖啡店再見。”
樊夏:“……”
他剛消停點的闌尾好像更疼了。
周以冬還真走了,不過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對着還坐在沙發上的樊夏說:“我會把拖鞋放回原位,也會關好門,你不要再出來了,快去休息吧。”
樊夏:“……”
地球是圓的,樊夏是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