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盛夏的夜來得比較晚,樊夏在飯店門口找到空車位往裏鑽,斜對面比他們早到的白色寶馬已經停好車。借着還亮的天光,樊夏在倒車的間隙,瞧見個滿身王霸之氣的方臉漢子從寶馬裏出來。
張程啊了聲,指着漢子興奮的說:“你看你看,他就是嚴碩!”
樊夏慢悠悠倒着車,點頭說:“你很有審美。”
張程解開安全帶,害羞的說:“是呀,你也覺得他很帥吧。”
樊夏:“……帥。”
漢子下車之後,副駕駛坐着的人也出來了。樊夏一看那人T恤上的黃鴨子,堪堪要進到車位裏的車驀地停了。
樊夏眨眨眼,确定黃鴨子就是周以冬,默不作聲的挂了前進檔,按下副駕駛的車窗和已經下車的張程說:“老三,我不去了,你吃的開心點,不該說的話別說,先了解他是什麽樣的人再想以後的事。加油,我精神上給你打氣,身體就先告退了。”
張程驚恐的去開車門,發現樊夏已經鎖了車,就着急的拍着車頭說:“不行不行,你得陪我去!”
樊夏搖上車窗,張程張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說:“樊夏你怎麽能甩包!你坑我!”
樊夏心說,還不知道咱倆誰坑誰呢。周以冬要請他吃飯,他說閉店時間太晚給推了,這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飯桌上算怎麽事兒,想想都尴尬爆了好不好。
張程激動的時候,嗓音會變得又尖又細,拍車門的動靜也不小,雙管齊下十分擾民。嚴碩順着聲音看見他,剛豎起來的眉毛放平,擺手喊:“張程!我帶朋友來沒事兒吧?”
半個身子都抱住車頭的張程擡頭,看見周以冬的時候張了張嘴。
好醜啊!
審美極好的張程很快搖頭,說:“沒事,嚴碩你快來幫我,樊夏要甩包我!”
嚴碩虎軀一震,“誰?”
周以冬:“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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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耳朵對這兩個字很敏感,上午被樊夏送回來的時候也記下了車牌號。
周以冬沒有去想說着沒時間的樊夏出現在這裏合不合理,自動自發擡腳要去那邊,剛走一步就被嚴碩怼進寶馬車裏。
周以冬:“……??”
嚴碩一抹臉,急吼吼跳上車,邊跳邊說:“剛想起來我還有點急事,張程咱改天再約!”
寶馬車刺啦一聲溜出去老遠,五秒不到就消失了。
張程:“……”
樊夏:“……”
剛剛還能聯系到的嚴碩突然電話關機,張程悻悻的上車,自言自語的說:“怎麽回事呢?難道他讨厭我了?”
樊夏松了口氣,開車送他回家,安慰張程說:“不能,估計是真有急事。他要煩你,一開始就不會答應你來吃飯。”
張程不開心,耷拉着腦袋說:“他都帶朋友來了,肯定是覺得和我在一起沒話題才帶人的。”
腦袋轉的不是很快的張程想了想,跟着靈光姍姍來遲,想起他下午去找樊夏不是為了讓他跟自己來吃飯的啊!
他痛苦的想,自己怎麽會變成見色忘友的人呢。為了這頓飯,整個下午都哼着小曲洗澡、做頭發、選衣服,開心到把這麽重要的事忘了,他可真不夠朋友。
張程悲傷的哼哼兩聲,心虛的說:“樊夏我對不起你。”
樊夏:“是挺對不起的,車費給我報了吧。”
張程:“不是這個……”
他咬了咬嘴唇,閉着眼睛大聲說:“嚴碩和我說他的朋友在找一個叫樊夏的中國人,我看過他給我的照片之後告訴他你的花店地址。這兩天我很後悔,沒有弄清楚別人找你幹嘛就說了……”
借着沖勁一氣呵成的解釋完畢,張程又虛了,睜開眼睛可憐兮兮的說:“你、你原諒我行嗎?”
樊夏表情古怪,問:“你說有人找我,然後你把我店的地址告訴他了。”
張程小心翼翼的點頭,“對。”
樊夏推推眼鏡,沉着冷靜的問:“那人是誰?哪國的?為什麽要找我?”
張程:“我不知道叫什麽,嚴碩說是他在堪培拉留學時的朋友。他說、說你當時借他朋友錢了,走的時候沒打招呼,沒來得及還你錢,一直找你想要還錢的。我記得你剛畢業的時候去的就是堪培拉,再加上照片上的人真是你,我就信了……”
樊夏面無表情的打開右轉向、減速,而後把車停在路邊,說:“你自己打車回去。”
張程:“……你、你很生氣嗎?”
樊夏笑眯眯的說:“沒有,我不生氣。你先滾蛋,最近幾天別讓我看見你。”
張程:“……”好可怕!
寶馬車裏,嚴碩擦着腦門上的汗,驚魂未定的關了手機。周以冬打開冷氣給他降火,問:“我們就這麽走很不好,你還關機,張程該怎麽想?”
嚴碩大喘着氣,說:“不能不走啊,你沒看明白啥情況?”
周以冬滿眼問號:“什麽情況?”
嚴碩:“你要精分的情況!張程以為你欠樊夏錢,樊夏不知道你欠他錢,我知道這都是胡說八道,你咋辦?”
周以冬滿臉問號:“……我咋辦?”
嚴碩瞪他:“跑路啊!”
周以冬為嚴碩的表達能力點了贊,獨自思索了會才明白,他剛才确實不太好辦。他特意從堪培拉過來的理由,樊夏并不知道,張程卻以為他是為了還那子虛烏有的一千澳幣,飯桌上沒準就會問出這事。到時候樊夏肯定會覺得奇怪,萬一想起來他是誰,還會察覺到過去時對自己的未了餘情,會覺得自己給他造成了困擾,可能再也不肯見他或者趕人吧。
他不想這樣,不想走,不想看不見樊夏,不想被當成麻煩。
周以冬沉默了會,之後說:“我不能一直躲下去,張程總會和樊夏提起我,到時候怎麽瞞都沒有用。”
嚴碩想想這話很對,就問:“咋辦?”
周以冬:“坦白。”
嚴碩一腳剎車踩到底,“你說啥?你真要當第三者去?”
周以冬摸摸差點被撞到的鼻尖,說:“我是那種人嗎?我是說和張程坦白,但是要請他瞞住樊夏。”
“聰明!”嚴碩猛一拍手,又狐疑的問:“張程會幫外人瞞朋友?我看他除了娘炮,人還是挺夠意思的,之前懷疑我找樊夏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打電話問我這事,磨叽了兩個小時才挂。”
周以冬樂呵呵的問:“你對樊夏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嗎?”
嚴碩對車燈發誓:“我對我爹有都不會對他有。”說完呸了濫用對比的自己一口。
嚴碩很快開機給張程打電話,千叮咛萬囑咐着說有十萬火急的事,讓張程自己來飯店。
半個小時之後,三人回了剛才的飯店,周以冬把自己和樊夏的事簡約概括,最後滿臉誠摯的說:“說謊是我的錯,對不起,但是我真的不希望樊夏知道我來找他的事。”
先前歡歡喜喜的張程現在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半晌沒合上嘴。
嚴碩不忍直視的遞過去一杯白水,說:“來,喝點水壓壓驚。你也別害怕,我告訴他樊夏有女朋友了,他不會破壞人感情去。”
張程木呆呆的看他一眼,又結結巴巴的問周以冬:“那、那你想幹嘛?”
周以東說:“能遠遠的看着,知道他過得怎麽樣就好。”
他又說:“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和他做朋友,普通朋友。這樣他不高興的時候我可以安慰他,替他分擔難過。高興的時候,也會多一個人分享他的喜悅,能讓他的高興持續的更長久。我不求別的,只想看着他平安喜樂的生活,這就是我來北京的目的。”
他笑了笑,說:“我不想讓他讨厭我,你能幫我嗎?”
窗外燈火闌珊,霓虹的光色映在周以冬的眼眸裏,不知怎麽的,讓張程覺得那明滅的光點裏透着些許的寂寥。
他想,這老外中文說的很好,也沒那麽醜,有點傻氣,好像還有點可憐。
張程猶猶豫豫的點頭,說:“好,我以後不和樊夏提這事。”
他哎呀一聲,給嚴碩吓得眼皮猛抽,跟着張程捂住嘴——可是他剛才就說了啊!
他又想,反正他說的是‘以後不提’,那之前提過……也不算違約。
周以冬露出個輕松的表情,“謝謝,今天這頓我請,不要和我客氣,随便點哈。”
張程忙擺手:“沒、沒關系,不是多大事。”
周以冬:“我應該的。”
他頓了頓,問:“能和我講講樊夏的女朋友嗎?”
張程對周以冬那點微弱的好感立馬轉成警惕,“你不會去找他女朋友吧?”
周以冬舉起兩只手,“哈哈哈哈,不會不會,我只是好奇。”
張程:“真的?”
周以冬:“真的。”
張程:“真的?!”
周以冬鄭重其事的保證:“比18K還真!”
張程:“…………”
張程也不是很了解樊夏的女朋友,想想自己也沒太隐秘的事能講,就說:“我沒見過他女朋友,樊夏也從來不提,要不是上次聽見他和他媽打電話,我們都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後來問他也不說,還罵我們八卦。”
他繼續說:“我記得他當時說女朋友很漂亮,在廣告公司上班,人能幹又聰明,也很要強。他還說女朋友暫時不打算結婚,等到想結婚的時候再帶回家去見長輩,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周以冬在腦海裏勾畫出一個精明睿智的女強人形象,想,原來樊夏喜歡這種類型的。
他畫的很認真,認真到心尖有些疼。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心疼蠢冬,基川是真親媽,沒讓他孤單寂寞冷幾章。=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