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就行了。到時拿過來,我給你報到市裏去試試看。”
林美雖然一直覺得自己很成熟了,也能理解鄭老師是為她好,但她還是不好意思去跟人要感謝信,她說:“……這都半年多了。”
“去問問也不費什麽事。現在多幾分是幾分,就算不加分,你有個這個對你也有好處。”鄭老師說,“我的通訊錄丢了,上次家長會想跟你媽說又忘了,要不你跟你媽說一聲叫她來,我跟她說。我看交給你不保險。”
林美連忙說她一定跟林媽媽說,這才從辦公室出來。
“不太好吧……”林美跟周罄一說,周罄也是一臉尴尬,“我當時就是去叫了老師,是你發現那個男孩的啊。”
林美哭笑不得:“不是這個問題。我就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隔了半年了再叫人給我寫感謝信什麽的……我也不差這五分啊……”之前體育那個有可能要補十分二十分的空缺,她也沒害怕啊。何況就五分,實在覺得沒必要。
“我要是準備考省一,多這五分希望更大,那我也說不定就一咬牙去了。”林美說,“省六我是十拿九穩的,實在覺得沒必要。”
周罄說:“那你幹嘛不考省一?”
林美一下子愣了。
周罄說:“我一直想跟你說。之前你想考省六,那是因為你當時怕自己成績不夠。你現在成績考省六不是有點可惜了嗎?你上次模拟考跟梅露并列,現在說起複習來,我覺得你也不比梅露差。她就是一直以省一當目标的,你也能考省一。”
周罄的話說是當頭一棒一點都不誇張!
林美回家後還在想,其實當時她就發覺了。是她畫地自限了。一直以來,她都被以前的她影響着,認為能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省六已經很好了。但其實應該橫向比較一下,她的成績跟梅露差不多,而梅露有信心上省一,她為什麽不行?
要不是周罄一語驚醒夢中人,她估計真要自誤了。
而如果要上省一,那她現在的成績就有些懸了,要保證更小的失分率才行。而對她來說,就是要加大對副科的複習,抓更多的分。
林美把歷史、地理、生物都找出來了。
三科老師已經提前劃過重點了,但林美的目标是把這些劃過的重點再次進行一下區分。現在的她的優勢就是更能理解出題人的思路和主旨,這個嘛,是潛移默化的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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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美先看歷史。教歷史的趙老師是五班的老師,他畫的重點在林美看來其實不算重點,因為他畫的不夠突出。
在林美看來,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這一塊,重點不是三皇五帝,而是幾次著名的農民起義。所以凡是寫皇帝的大臣的統統可以不看,只有象征着進步意識的農民起義才是考試重點。而趙老師大段大段畫的帝王将相,需要看的只有幾個被壓迫被損害的“好官”,比如落水而死的屈原,比如蘇轼。
這兩個封建官員都證明了皇帝是多麽的渾噩無能,封建制度是多麽的腐朽。
這些內容都不用記太多,什麽中心思想象征意義都可以省略,記個人名地名什麽時候生什麽時候死就夠了。
因為這些肯定不是重點,要出也只會出填空這類小題
真正的大題是近代史。這一塊要重點背。
林美想起的那個填圖題,她最後圈出的是兩個,一個是三大戰役的進軍圖,一個是長征路線圖。
換成生物,許老師也畫了很多。林美重點标出了心髒圖、體循環和肺循環的圖,細胞圖和植物葉脈花萼的圖。至于許老師畫的生殖器官圖,她認為這個的可能性會小一點……太不和諧了。
地理方面,世界別的地方的只需要記主要內容,重點是中國,比如中國臨哪個洋,在哪個半球,是什麽氣候,有什麽地理特征,何地出産什麽作物等等。總之緊扣中國抓題,還有,以正面內容為主,也就是形容地大物博,物産豐富的才是出題的重點。
鄭老師讓她提到班裏的白皮書是新編的實事政治。最近一年的。去年發的那本就可以扔了,以這本為主。
林美在拿到這個白皮書的時候就想起來了,當年的政治卷子上,白皮書的內容全都出成了填空。總共是十分大概。
林美把上面提到人名、地名、時間和固定名詞的都給圈了出來。這些內容出填空的可能大。
她專心埋頭複習,等過了幾天鄭老師問她去找過那家人沒,她擡頭:“啊!”想起來了!
鄭老師嘆氣說:“早知道我跟你媽說了。算了,申請我已經替你和周罄交上去了,沒有感謝信也沒事,我替你們寫了一份證明。要是你們家有人有門路也可以去跑跑,不然交上去也沒多少把握。”
林美跑回班跟周罄說:“鄭老師替咱們把市三好的申請交了!你知道嗎?”鄭老師真是……太好了!好的她都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心替學生着想的老師。
周罄說:“我知道,我跟我爸說了。我爸說這事他會看看,放心,我爸說你的那份他也會看着。”
跟周罄就不說謝了,林美道:“替我謝謝你爸。”她有種被鄭老師的光芒興瞎的感覺,渾身無力的坐下後半天沒說話。她真沒想到,她都忘了的事,鄭老師還記得,她這邊沒反應,鄭老師幹脆就替她辦了。
“一定要好好謝謝鄭老師。”林美說。
周罄說:“考完我爸說請老師吃飯,不如咱倆家一塊請?我爸能用關系在國賓位子。”
市裏有一個據說是以前接待外賓的賓館,簡稱國賓,據說以前接待過毛子那邊的專家。現在變成了市裏最出名的賓館和飯店,吃個飯想定位子都要看你後臺硬不硬。
“國賓啊……”林美想了下還是搖頭說,“算了,去那裏吃頓飯沒幾千下不來。就算跟你家合請,至少也要一千。我還不如直接把這錢一包給鄭老師得了。”
兩人正說着悄悄話,梅露經過聽到一個尾巴,猶豫了下,站住跟她們說:“我有事跟你們說,跟我出來。”
林美和周罄都面面相觑,跟梅露出來到走廊裏找一處僻靜的地方。
梅露說:“我跟你們說,你們可別說出去。”
林美和周罄都點頭。
梅露說:“前段時間鄭老師不是家裏有事嗎?我聽說是鄭老師的姑姥姥從老家來看病,就住在鄭老師家。鄭老師愛人要上班,孩子住校,鄭老師要照顧病人就有時會早點下班,顧不上咱們的晚自習了。”
這一下就對上了。按說鄭老師這麽認真負責的老師,那段時間到了晚自習就提前走了,之前還管班裏人亂換座位的事,後來就說了那麽一次也不管了,搞得現在一上自習就換座位成慣例了。
原來鄭老師家是有病人啊。
梅露說:“鄭凱打聽出來後想叫上幾個同學去鄭老師家看看,再帶點東西。你們要是也想去,就去跟鄭凱說說吧。”
☆、第 31 章
? 鄭凱很好說話,雖然在林美和周罄上前問他是不是班裏同學要結伴去看鄭老師時裝傻:“沒有這事,你們聽錯了。”
這傻裝得太沒技術含量了。
林美都不忍心拆穿他,徑直說:“我們正好也想去看看鄭老師,一起去吧。”
鄭凱一臉“你們怎麽這麽不識相”的無奈,點頭答應:“好吧,我們約好的是這周六下午,你們可別再跟別人說了啊,影響不好。”
于是,周六下午熱死人的大太陽下,林美幾人滿身大汗的爬樓。
鄭老師的家就住在距離附中不遠的一個家屬院裏。鄭凱偷偷打聽到了鄭老師家的地址,住在哪幢樓幾層哪一戶這種信息。
幾人事先沒打電話,吃過午飯就在學校後面的菜市場集合了。鄭凱說:“咱們早點去,大家吃過午飯還沒來得及睡午覺時,去了趕緊說完就走,不給鄭老師添麻煩。”
他安排的十分細致周到,大家都表示我們一定乖乖聽話。
連送什麽東西,鄭凱都有要求。首先就是不能讓人發現他們給鄭老師送禮了,所以一件包裝精美的煙酒什麽的統統PASS。
“我們是去謝謝鄭老師,所以哪怕只寫一張賀卡都行。”鄭凱說的十分動情。
林美、周罄和梅露就真的去買了卡片寫了一兩句祝福之語,阖家歡樂身體健康之類的。
大中午這個時候根本沒人出門,家屬院裏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鄭凱帶着他們像鬼子進村一樣悄悄進來,悄悄上樓,悄悄敲門。
“鄭老師,鄭老師?”鄭凱久敲不開,又不敢敲太大聲打擾鄰居們睡午覺就小聲叫人。
過一會兒,門終于開了,出來的卻是個黑瘦黑瘦的小腳老太太。
老太太牙都掉光了,打開門把鄭凱給吓了一跳。
老太太笑着含糊道:“捂門哪家的?”
鄭凱看看門牌號也不太确定的說:“我們找鄭老師,這是鄭老師家嗎?”
老太太也不知聽清了沒就一個勁的點頭讓他們進去。
屋裏黑洞洞的,門口擺着一個櫃子,上面居然供着關二爺,神臺前的香爐上面的金漆都掉了,又髒又舊,林美看到香爐裏居然還插着半截煙頭。
地板是普通的水泥地,溜牆擺着一圈舊木沙發,上面的棕色墊子都磨毛了。
老太太讓他們進來後就徑直往裏面走,他們二了巴叽的跟過去,見老太太小腳挪到裏屋,那裏竟然是卧室!然後人家老太太脫了鞋掀起被子就躺下了!
幾人趕緊退出來站到客廳裏不知所措了。
明擺着家裏就一個老人,如果那老太太是就是鄭老師的姑姥姥的話,那她還是個病人。可能人家正在休息,結果被他們敲門叫醒來給他們開門。
接下來怎麽辦?誰知道鄭老師什麽時候回來?誰知道這裏是不是鄭老師家?
梅露不安道:“咱們出去吧。”大門還沒關呢。
鄭凱猶豫道:“應該就是這家沒錯。”
林美四處張望了下,指着另外一個屋說:“那邊桌上看着像是咱們的卷子。”
那個屋門邊的有個大桌子抵着牆放,上面整齊的堆放着的一摞摞雪白的紙看着很像卷子。
鄭凱膽大,把書包給何棋提着,他進去翻了翻卷子,肯定道:“就是咱班的。沒找錯地方。”
“那現在怎麽辦?”何棋說。
“把東西放下咱們就走。”鄭凱道。
等大家把禮物從書包裏拿出來後就顯出高低來了。
林美帶的是兩袋新疆金絲棗,大包裝的。這是紡織廠後勤采購的,林媽媽近水樓臺拿了幾袋回家。除了自己家吃還給姥姥送了兩袋,剩下這兩袋都叫林美給拿來了。
周罄送的是咖啡套裝,一罐咖啡一罐奶末那種。這個在現在的超市裏也算是有點貴重的禮品了。
剩下的鄭凱他們,何棋是提了一大袋的核桃,沉甸甸的提出來放在地上。
鄭凱最賊,他拿的是西洋參。一擺出來就他的最高大上。
一群人放下禮物悄悄出去,跑下樓就說鄭凱不厚道了,他讓大家別帶太顯眼的東西,結果他的禮物最貴!
林美和周罄、梅露三個女生走在後面,遠遠的跟男生們拉開距離。梅露說:“你們知道鄭老師的親戚得的是什麽病嗎?”
是癌症。而且已經得了十多年了。
鄭老師的姑姥姥今年九十四了,她在七十六的時候查出來得了癌症,但年紀這麽大了,家裏又沒什麽錢,醫生就建議她做保守治療。結果一直熬到現在,姑姥姥還堅強的活着。也就隔個三五年的到大醫院來找醫生看看癌細胞有沒有發展,開點藥回去就完了。
他們去看望鄭老師的事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密,還真沒有什麽人大嘴巴說出去。林美想他們以前也是這麽做的,但當時林美從不關心這些,也根本沒發現這個優等生中間的“小秘密”。
鄭老師也沒挨個去問,就是跟鄭凱和林美幾個留下賀卡的女生說了說,讓他們現在專心把學習搞好,不要再分心了。“你們能考個好成績,老師比什麽都高興!”
說完這話的鄭老師還特意把之前的卷子挑出來批評了一番,跟林美說:“你的成績是沒什麽問題了,最近這段時間不妨放松點,讀點課外讀物什麽的。平時在家看電視嗎?”
林美茫然搖頭,鄭老師說:“沒事也可以看看電視,聽聽歌,放松放松。神經別繃得太緊了,以你現在的成績只要正常發揮上省六是沒問題了。”
教室後面有倒計時,考試時間已經定了,6月25,6月26和6月27三天。為什麽要拖三天,據說是不給考生增加壓力,以前兩天考完太緊張了,有些考生會休息不好,所以今年中考就是三天。
林美小心翼翼的跟鄭老師說:“鄭老師,我跟我媽商量了下,我想考省一……”
“省一啊……”鄭老師有點小吃驚,眉毛就皺起來了,“等我看看你其他幾課的成績,你有這個心是好的,老師過會兒再跟你說啊。”鄭老師拍拍她的肩,把林美給送出去了。
回來就去找徐老師、高老師和于老師問。于老師是物理老師,也是四班的班主任,她的桌子跟鄭老師挨着,從剛才聽到林美說的話就把三班的成績找出來了,還有林美上次交的卷子,鄭老師一來問,她就說:“林美的成績還是可以的。她的基礎紮實,答卷也細心,很少出錯。”
鄭老師問了一圈也多少有點放心了,搖頭說:“這家長也不知道是怎麽逼孩子的,這一年我看林美真是下苦功了。”
于老師也是個老教師了,含糊道:“他們家好像她是跟着她媽的?”
鄭老師深沉的點點頭,兩個老師交換了個眼神,于老師說:“也難怪了。”
“我聽她媽說她在家裏也管得住自己,不看電視,不看雜書,一回家就進屋學習,不叫不出來。”鄭老師說。
于老師皺眉道:“我看你跟她家裏人說說,讓孩子适當放松,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還有,千萬別讓家庭情況影響孩子發揮。好不容易努力了一整年,最後再沒考好,孩子非垮了不可。”
晚上,林美一回家就吓了一跳。“哪兒來的蛋糕?”電視櫃上擺着一個挺漂亮的大蛋糕。林媽媽在廚房裏做飯,沖她喊:“蛋糕是後勤你曾阿姨給你的,吃吧,他們訂多了,家裏又都沒孩子,就給我拿回來了。”
林美打開蛋糕盒一看,是個十寸的大蛋糕,這麽多她一個人可吃不完,天氣又這麽熱。
林媽媽端着菜過來時就看林美拿着蛋糕刀在比劃,“你幹嘛?別吃太多,要吃飯了?要不你就着蛋糕喝稀飯?”林媽媽說。
“不是,這麽多我又吃不完,幹脆分一半讓舅媽拿走。你明天帶到單位去打電話給舅媽,她肯定樂意來拿。”林美說。
“分給他們幹什麽?陶濤又不在家。你吃就行。”林媽媽不樂意。
林美:“天氣太熱,冰箱裏又放不下,就算你跟我一塊吃也吃不完。讓舅媽拿回去,姥姥和姥爺能吃啊,這東西軟的也不費牙。”
林美覺得自己安排得挺合适的,林媽媽感動的摟着她說:“我閨女真懂事。”
林美囧了下,覺得林媽媽現在很容易感動。
吃飯吃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門。林美還奇怪是誰敲門,林媽媽已經去開門了說:“是你舅,我讓他把他家的VCD機搬過來。”
“搬VCD機幹嘛?”林美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那邊舅舅已經把機子搬進來了,還帶了線和遙控器。
“你們吃着呢?”舅舅滿頭大汗的說。
林媽媽說:“先放着,先吃飯。一會兒你走把蛋糕帶一半走。”
舅舅去廚房洗手出來說:“留着讓美美吃。”
林媽媽說:“美美一個人吃不完這麽多,帶回去讓媽和爸吃,他們年紀大了牙口不好,蛋糕吃起來軟乎。”
舅舅坐下吃飯,跟林美說:“一會兒舅舅把機子給你接好你就能看了,舅舅還給你拿來不少碟子,看完再跟舅舅說,舅舅去給你借。”
林美好笑道:“我要考試呢。”怎麽會現在跑去看影碟?
等吃完飯,林媽媽和舅舅在客廳折騰機子,林美回屋了。過了大概二十幾分鐘,林媽媽突然叫她過去:“你來看,來看看。”
林美就當哄媽媽開心就過去了,電視裏發出沉重的低音炮聲,屏幕裏是酷熱中有些變形的擁擠車流,一個古怪的低沉女聲說:“……也能了解人類生命的價值,那麽我們也能……”
然後就是雄渾的片尾曲。
終結者二,翻譯版。
舅舅說:“這是在家看到這兒了,從頭看。”他把碟片退出來,又換了一張進去,很快出現了米高梅的獅子吼片頭。
舅舅站起來說:“看吧。”
林媽媽就拉林美坐下看電影,她提着蛋糕送舅舅出去。
林美真是無比的迷茫,坐了一會兒站起來想回屋去,林媽媽關上門回來說:“你怎麽不看?看啊。”
林美渾身無力道:“我要考試了……等我考完再看……”
林媽媽真是拿這個努力的孩子沒辦法了。以前林美暑假作業都要拖到最後一天才趕,可說努力就努力成這樣。
她想起鄭老師跟她說的話,坐在沙發上把林美叫回來:“媽跟你說點事。”
林媽媽把電影暫停了,林美乖乖回來,林媽媽想了下說:“今天你們鄭老師把我叫去了,她說你不考省六,想考省一了?你不是一直以省六當目标的嗎?”
林美說最近一次模拟考的成績說了,“我覺得我也能試試省一了。”
“志願報了可不能改了。你想好了?”林媽媽不敢說“考不上怎麽辦”這種話,怕打擊孩子。
林美已經想通了,她都能重來一回了,不抓住這次機會簡直是天理不容!
“讓我試試呗,我覺得我還是有信心考上的。”林美挺輕松的說。
林媽媽輕松不起來,她猶豫半天:“美|美啊,媽呢,就希望你這輩子平平安安的,開開心心的,不用你出人頭地,你過得好了,媽就放心了。你這一年把自己逼成這樣,媽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說着,林媽媽的眼圈紅了,她小心翼翼的問女兒:“你是不是在外面聽到什麽話了?不開心?跟媽說說?”
林美心裏畫了一排囧字,知道自己玩脫了。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對孩子的變化視而不見。特別是這個變化特別巨大的時候。林美還以為林媽媽會對她的進步和努力高興壞了,結果媽媽居然是擔心?
林美都能猜到林媽媽心裏想成什麽了,她哭笑不得的想說,以前她聽說林爸爸相親找老婆生兒子确實會別扭兩天,但現在的她早就沒這麽想了。
在知道林爸爸的日子越過越糟的那一刻,她就徹底放下了以前的執念。何況在她知道林奶奶竟然想養外人的兒子,都要彌補自家沒孫子承繼香火這個念頭後,她就不再覺得林奶奶可恨,而是認為她可悲。
林奶奶和林爸爸都是過了一輩子都沒活明白的人。都這麽可憐了,她實在不忍心再落井下石了。
林美想起來就有點想笑。她很清楚,現在的林爸爸還遠沒有那麽慘。他現在正處在被林奶奶想方設法介紹年輕的鄉下小姑娘的幸福中,當然,最後證明一個城裏人加城裏戶口已經不能唬住鄉下小姑娘了。林奶奶的老思想已經過時了,被林奶奶塑造的美好未來迷花了眼的林爸爸最終才會發現小姑娘們更樂意借着林家的好處找個工作,一點都沒看上他。
她只要想到這個就特別樂。你看,她明知道林爸爸和林奶奶都在樂呵呵的往坑裏邁步,她卻只想站在旁邊看熱鬧,親眼看着仇人自找倒黴真是太幸福了。
“媽,我一點都沒把他們放在心上。”林美笑得春光燦爛的說,“以後我過得越來越好,他們只會越過越糟。”
但是在林媽媽眼中,林美這種态度恰恰說明了她确實是為了心中的不平而努力讀書。林媽媽怒了,“你為了那些人搞壞身體值得嗎?你們鄭老師都說了,讓你放松點。你想考省一就考吧,但必須放松!這些碟片是你舅給你找來了,你看不看?”
有逼考生看碟片的嗎?
林美馬上說:“我看,我看!我一周看一次行嗎?”
林媽媽說,“行,那你今天就看!”
林美無奈的想看外語片還能練練語感,也不壞了,一個晚上不會耽誤多少的。她現在其實正在複習第三遍。
她把這張翻譯過的給退出來,一張張試,看到居然有一整套的《教父》,放一張發現壓得相當不錯,所以安心的看了起來。
林媽媽陪着她看了半天去卧室看報紙了,說翻譯的臺詞字又太小,看得太費勁。可是就算她去看報紙了,還是偷偷看了林美兩三次,怕她又偷偷拿書過來看。
林美囧得無以複加。第二天跟周罄她們說的時候,四個人笑得前仰後合,朱海拍着桌子大笑,眼淚都出來了。
朱海笑完羨慕道:“真好啊!要是我媽也逼我看電影就好了!”
陸露翻了個白眼:“美得你!你媽逼你看書還差不多。”
梅露現在也跟林美她們混在一起了,她跟林美說:“我爸也這麽說,他說下周他去釣魚讓我也去,我才不去!魚塘那邊又曬蚊子又多,水還特別髒特別臭!”
周罄的爸爸是早就把邁克的CD給她了,也是想讓她多放松放松。她跟她爸已經結成了統一戰線,一起決定周罄暫時不用去留學,等到高中後再說。
周媽媽那邊先瞞着,周爸爸跟周罄保證:“你媽那邊交給我,她再打電話找你,我替你擋着!”
周罄跟她爸一起嘿嘿嘿偷笑。
“我現在是輕松了!我爸不逼我了,我媽離得遠也管不着我,她自己那邊還有事呢。上回我跟她說,讓她趕快跟她男朋友結婚,兩人都這麽一塊過了五六年了,早點結婚多好?”周罄說。
“你媽不願意?”林美問。
周罄說:“他倆都不願意。”她真是覺得美國那邊的人都特別奇怪。“他跟我媽有一個共同賬戶,兩人一起每個月往裏劃錢。像那兩個孩子的學費,生活費,去夏令營的費用,要參加什麽補習班之類的,都是這個男人掏錢。然後他們兩人再合掏水電費和房租。上次他們家廁所水管壞了請人來修花了很多錢,他們兩個居然還吵了一架該不該從共同賬戶出錢!聽說那個男的每個月都要查賬,他們去一趟超市采購回來都要把賬單給留着。”
周罄的三觀顯然被擊碎了,她跟林美說:“你說他們這麽過着還有什麽意思?我問我媽,她叫我過去是不是也有想跟那邊找平的意思啊?那邊養着那個男人的兩個孩子,我媽就想把我也帶過去,讓那個男人也養養我?”
林美忍不住笑了,周罄翻白眼說:“她說她也付出很多,我過去是應該的。”
周媽媽在話裏話外透露出來了,周罄聽出來後更加反對去留學。就算去,她不打算住到周媽媽那裏去。
天氣越來越熱了,後面黑板上倒數計時的數字也以一種讓人心驚的速度往下遞減。
班裏最近興起了互相問民族的風潮。
就像鄭老師給林美和周罄報市三好時說的,這種時候能多一分就是一分保障。誰能拍着胸脯打包票說上了考場不會發揮失常?
小廠長那麽着急他們的體育分數,原因也在這裏。多掙一分是一分。
而少數民族加分這個政策也成了大家抓住的救命稻草。
但學校裏的少數民族沒那麽多,一直以來出名的就一個圖海,他是白族。所以流行起來“改民族”。這個不但要能找到人盡快改掉民族,最好家裏還真能找出一個少數民族的親戚。不然随便改民族這就太不把國家規章制度放在眼裏了。
一般人也沒這麽大的能量。
李軍就突然有天驕傲的過來說:“我是回族了!都記住啊,我以後不能吃豬肉了,你們找我吃飯別做豬肉啊。”
“你怎麽會是回族?你爸你媽都是漢族。”大家同班多年,連父母都是一個廠的,誰不知道誰啊?
李軍就如此這般的道來。
他爸确實是漢族,可李媽媽雖然登記的是漢族,但據說他姥爺是正兒八經的回民。他姥姥倒是漢族的。當時李媽媽出生後沒随他姥爺,而是随的姥姥,這才成了漢族。現在不是折騰加分嗎?回族也算少數民族,也能加分。
所以李媽媽就帶着李軍回娘家跟他姥爺一說,越輩把李軍給改成回族了。
“我姥爺還帶我去清真寺讓人給我起了個經名叫穆汗穆德,還給了我一本可蘭經。”李軍挺新奇的說,“他以前從不給我媽打電話,現在每周都給我打電話讓我過去吃飯,還讓我媽給我買新的鍋和碗,說這就是我專用的。”
李軍說他姥爺家天天吃牛羊肉,一群人羨慕的說:“那你不是天天吃羊肉串?”
“牛羊肉多貴啊!你姥爺真有錢!”
何棋故意問他:“那你以後真不吃豬肉了?”
李軍嘿嘿笑:“我媽跟我說在家随便吃,去了姥爺家千萬不能說就行了。”
☆、第 32 章
? 教室裏的六只大吊扇用盡全力的刮着,刮得林美的頭發在風中飛舞。就算是紮着馬尾辮,也常常呼扇到臉上來。
別看電扇已經開到了最大檔,大家還是熱得汗流浃背,教室裏簡直就是在蒸桑拿。因為教室的窗戶和門都關着,但就算關着,也能聽到操場上傳來的蓋房子打地基的噪音。
附中的新教學樓終于要開始蓋了。
鄭老師聽着噪音不得不再一次提高聲音講課,心裏煩得很。他們幾個老師跟校長說先不要蓋,等三年級畢業了暑假再蓋不行嗎?現在這麽吵怎麽上課?
校長跟他們倒苦水,什麽市裏不給撥錢啊,廠裏的款子下不來啊,他已經跟建築隊說好了,人家是墊資給他們蓋,但再拖下去就要先去給別人蓋了。他也是沒辦法。
下課鈴一打,鄭老師在講臺上大聲說:“下午記得穿白襯衣!今天下午要照相!”
今年的中考準考證采用了新技術,全都要貼照片。以前是讓大家帶身份證學生證來認人,今年改了。
小廠長擔心大家交上來的照片規格不統一,索性找了照相的人到學校給大家統一照。照完直接交上去,肯定都是合格的。
而且這次照相不掏錢。
家長們當然都誇學校辦實事,不亂收費。
照相的地方在一樓原來的倉庫裏。倉庫裏剩下的東西就是幾十套沒用完的校服,堆到老師辦公室後,倉庫裏拉起布幕,分班拍照。
林美他們班是今天下午。課當然是暫時不上了,拍完再上。
照相要求是全都穿白襯衣。鄭老師還在班上點了幾個頭發長得太長的男生去理發,“留那麽長的頭,跟小流氓似的!”鄭老師很看不慣。
結果下午到校時還是有人忘了換白襯衣了,鄭老師特意在拍照前到班上來檢查,一看就道:“去辦公室打電話讓你們父母送來,不然就去別的班借一借!”
去別的班也未必能借來,最後只好先拍完的把襯衣借給他們。
終于到最後了,麻煩事還挺多。
首先就是報志願。報志願前,鄭老師又擠出時間來開了次家長會,就是跟家長們讨論下他們報志願的事。等到要填志願時,鄭老師挨個看,生怕大家填壞了或填錯了。這志願紙是一人一份,不能塗改的。
林美一看有五個志願可以填,鄭老師說:“你跟你媽說好了嗎?”林美點頭,鄭老師小聲問:“你媽跟你怎麽說的?”
林媽媽很民主的說:“你想報哪個學校就填哪個學校,大不了咱們複讀嘛。”林媽媽後來想通了,孩子想上進,她不能攔着。她特意去問過了,附中接受子弟複讀。所以如果林美今年考省一考壞了,再複讀一年,還在原來的老師手底下,明年肯定把握就更大了。
但林媽媽也不想叫林美複讀。今年都夠辛苦了,再熬一年就更苦了。她也盼着孩子能一次考上去。
林美小聲說:“我媽說不行就讓我複讀試試。”
鄭老師眉頭一皺,小聲說:“那你知道不知道,複讀是讓你插班,咱們學校沒有複讀班。插班讀你能讀好嗎?同學老師都不熟。還是争取一次考上。”
林美的志願第一填的省一,第二是省六,第三是朱海想考的那個四中。鄭老師把報考學校的名單拿過來,指點她道:“把這兩個也寫上。要是不行調劑看看。”一共五個,鄭老師的意思是一個都別浪費了。
可林美覺得要是省一不行調劑到省六還差不多,四中也勉強,要是淪落到後面的中專去,她寧願複讀。
她跟鄭老師這麽說,鄭老師往前翻翻,劃了兩個學校說:“那就這兩個。這兩個也不錯,雖然是新學校,但升學率抓得很緊。”
林美對這兩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