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節課下來,陳僑都不敢擡頭
段嶼說:“沒事,不着急走的話,我們等警察過來。”
“好。”陳僑覺得自己的臉肯定很難看,她從書包裏面拿出紙巾擦着自己的臉,全部都是淚水。她被吓得心驚膽戰,頭一回遇到這樣可怕的事。
段嶼壓住地上躺着的男人,讓他動彈不得。過了會,警察趕過來了,他們邀請陳僑跟段嶼到派出所講解事情的經過。
走到外面,借着路燈黯淡的光,陳僑才看清他的臉,他左臉的眼角上方,殘留一道拇指長的血漬,應該剛才不小心被到劃到了。
“段嶼,你臉上的傷?”
“沒事。”段嶼不太在意,“過幾天就好了,先到派出所吧。”
陳僑只好點頭,跟着上了警車,她還是第一次坐這種車,陳僑低頭在書包裏面找着,要是沒記錯的話,她書包裏面是留有創口貼的,因為徐立然老愛打架,打完架還喜歡來跟她賣慘,她就備了些 。
翻了一會,她終于找出來了,偏頭看着坐在她旁邊的段嶼。他目不斜視,淡漠着臉,要不是他臉上的傷口,陳僑差點就以為剛才發生的事是錯覺。
她低頭撕開創口貼,然後說:“段嶼,你低下頭。”
她的嗓子還沒恢複過來,一陣沙啞。
段嶼偏過頭,看她。陳僑趁着這個機會,半仰起頭,把手裏的創口貼,認真細致地貼在他的傷口上。
段嶼淡眸一頓,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女生剛剛才哭,眼睛一陣通紅,臉上還有些未太擦得趕緊的細微淚狠,臉色有點蒼白。
她白皙的小手在臉上輕輕摩.挲。癢癢的,仿佛撓到了心裏。
目光落到那張被咬得通紅的唇上。
段嶼立即偏頭避開,坐好。
手上一空,陳僑看着面對着她的側臉,收回手,看着窗外。
Advertisement
那個跟蹤陳僑的男人本來就是有案底的,她跟段嶼說了事情的經過,簽了字。事情就差不多解決了。
警察讓他們的家長來接他們回去,坐在派出所門外的凳子上,陳僑輕輕扯了扯段嶼的衣角,發現了他那校服外套上濕漉漉的痕跡,沾滿了整個前襟。
她臉又是忍不住發熱,硬着頭皮說:“你能借手機給我打個電話嗎?”
她手機不能用了。
段嶼把手上的手機遞給她。陳僑接過,上面還殘留有他的體溫,摁開手機屏幕,有鎖屏密碼解不開,放到他跟前:“要密碼。”
段嶼伸出手指在什麽劃了一下。
陳僑撥通了陳浮的電話,清了清好喉嚨說:“爸。”
陳浮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去哪裏了,說不用我們去接,怎麽現在還沒回來,發生了什麽事?”
陳僑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并沒有看向她的段嶼:“在派出所。”
陳浮皺眉:“怎麽在那裏,出什麽事了,你有沒有事?”
陳僑給他簡單交代了一自己被人跟蹤的事,過程她不想細講,怕他過度擔心:“我沒事,很好,你過來接我。”
說完,她報了一個地址。
“給,謝謝。”陳僑把手機還給他。
段嶼淡眸掃了一眼手機,放回口袋裏面。兩個人就在派出所門口的長凳坐着,誰也沒有說話。
陳僑擡頭看天邊的月色,今天的夜空很好看,繁星點綴在上邊,星光熠熠,還有一輪彎月懸挂着。門口昏黃的燈照在他們,格外的寧靜。
段嶼坐着,就淡看着前方,什麽話也不講。陳僑忍不住說:“段嶼,你看,天上有很多星星。”
段嶼擡眼瞥一眼夜空,又斂下來,不言。
陳僑看着他什麽反應也沒有,心有些挫敗。
“你身上的校服被我弄髒了,我幫你洗幹淨吧。”陳僑沉默了一會說。
沒得到他的回應,陳僑低落着臉,微彎着身體,手肘靠在膝蓋,撐起臉頰,有點悶悶不樂。
“不用。”過了會,段嶼開口說。
陳僑偏頭,一提到衣服,她就想起剛才自己狼狽的樣子,還是不怎麽好意思:“可是我把你的衣服弄髒了,真不用嗎?”
段嶼:“你不是故意的。”
繼續得到他的答複,陳僑心裏一悅,開始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不過後面他又不說話了。
估摸着陳浮應該到了,陳僑鼓起勇氣,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段嶼,你會喜歡成績不好的人嗎?”
段嶼難得轉頭看她一眼,對上她黝黑發亮,躍躍欲試,帶着期盼的眸子,修長的睫毛一眨不眨,似是一只等着人喂食的小貓咪。他喉嚨輕滾了一下,接着冷淡的開口:“不喜歡。”
“這樣啊。”陳僑頓時就悶起臉來,他原來真的介意成績的嗎?不想跟成績不好的她相處的嗎?
接下來都沒有說話了,等陳浮開接她的時候都安安靜靜的上車。
陳浮看一眼段嶼:“那是你同學?”
陳僑點頭:“嗯,他幫了我。”
陳浮:“那你得好好感謝人家,改天請他吃頓飯吧。”
陳僑應聲:“好。”
一路上陳浮對她教育了一番。大意是,以後不能讓她一個人那麽晚回家。
段嶼望着那輛車遠去,從長椅站起來,轉身離開。
洗完澡,坐在桌子上,陳僑照着鏡子,看着自己帶着略微紅腫的眼鏡,忍不住又想起剛才撲倒段嶼懷裏哭泣的那一幕,臉又情不自禁的紅着,覺得格外的羞恥。
想了一會,拿起桌子上的手機,她的手機真是經歷了一波三折,最後還是不能用了,段嶼給她的手機跟她原手機是一模一樣的,都是白色。
陳僑拉開抽屜,拿出陳浮給她買的那個手機,把裏面的保護套拿出來,包裹到白色的手機外面。
第 10 章
有些人活着就跟死了一樣。
淡着眸子瞥一眼躺在地上爛醉如泥的人,段嶼清掃完客廳裏面的酒瓶,放到門口旁邊,到衛生間裏面洗了一下手,透過面前的鏡子,他看着臉上那道貼得整整齊齊的創口貼,擰上水龍頭。
用毛巾擦了一下手指上的殘留的水分,轉身。
段海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臉色漲得紫紅,粗聲粗氣:“有錢沒有,你老子沒有錢了。我知道你一定藏着掖着,有就拿出來。”
段嶼淡道:“沒有。”
“沒有,怎麽會沒有?”段海霖額頭浮現青筋,揪住他的衣領,“沒有你怎麽上的學,還有不是說你買了個新手機,有錢買手機,沒錢給你老子,真是白養你了。”
段嶼伸手緊握住那個扯住自己衣領的手,咬牙:“有又怎樣?給你嗎?給你喝酒嗎?”
他說着,最後冷言冷語,格外嘲諷:“不覺得可悲嗎?問自己的兒子拿錢。酗酒給誰看?我嗎?還是你啊?我不會把我自己攢來的錢,給你白白糟蹋掉。要錢,自己賺去。”
段海霖擡手就想往他的臉扇去:“臭小子,誰給你的臉,連你老子都敢不聽!”
段嶼一把擋住,低嘲:“你現在還有什麽資格讓我聽話,我不需要一個你這樣的父親。就你這樣還不如一個死人!”
他說完,徑直走幾步。
“混賬!”段海霖暴喝一聲,“你說的是什麽話,給我站住!”
段嶼沒有停,走進卧室,鎖上門。坐到椅子上,許久,從背包裏面拿出課本來,放到桌面,掀開數學課本,一粉色的信封映入眼簾,他拿出來。
給段嶼。一筆一畫,端正娟秀。
他手頓下來,拆開信封,裏面是一張白色的信紙。
只有兩行簡潔的字。
段嶼,我要是什麽惹你不高興了,你說出來,我會改的,你跟我說話好不好?
沒有署名,他擡眼,往桌子邊還沒有開封的礦泉水瓶瞥了一眼,再擡頭,窗外的星空明亮,仿佛墜到了眸子裏。
經歷剛才那驚險的一遭,陳僑覺得身心疲憊,躺到床上,抱着抱枕,縮在被窩裏,看着手機,她打算這個手機要用一輩子,他那樣的情況,為了還這個手機,肯定很努力,很累。雖然他的初衷是不想欠她。
陳僑咬唇,點開手機的便簽。
11月16日晚,路上被人跟蹤,他救了我……
陳僑敲着鍵盤,一字一頓的把今晚發生的事記錄下來。手指點鍵盤發出的聲音,跟她的心跳頻率一樣,在這安靜的房間輕輕響起。
手機振動了一下,陳僑拉下來。
是段嶼給他發信息,只有一個字好。
陳僑發了個問號,然後反應過來,瞬間撤回,慢慢的敲着字:“你看到我給你的信了?”
段嶼:“嗯。”
陳僑忍不住笑了起來,在被窩裏面滾了一下,趴在抱枕邊,最後斂下嘴角:“你以後都跟我說話嗎?”
段嶼:“嗯。”
陳僑立即趁熱打鐵:“那說好的,不許反悔,以後我說話你都要回答我。”
段嶼:“嗯。”
陳僑想了會,打字說:“那我先前有什麽惹你不開心的嗎?”
段嶼:“沒有。”
那你為什麽先前不跟我說話。陳僑快速打完,最後糾結了會,删了。他以後會跟說話就好了,沒必要這麽深究的吧。
陳僑望窗外看:“段嶼,你看到了嗎,天上的星星還跟剛才的那樣亮。”
段嶼:“嗯。”
陳僑翻看了一下,他一共回了自己四個嗯,這個跟不跟她說話沒有什麽區別。她開始瘋狂拉話題。
“段嶼,有人說過你很溫柔嗎?”
段嶼沒有回答。
陳僑打字:“我覺得你很溫柔。”
雖然他面對所有人都是那張淡漠的臉,可是她就覺得他很溫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看出來,或許是從骨子裏面透出來。
網吧裏幫她阻止別人的騷擾,雖然冷着臉,但默默送她,她請他吃面,他就乖乖的跟着她,一言不發的坐在店裏目送她離開,也許正因為這樣,她才會心動的吧,那時候真的是戳到她的心坎了。
反正她認定他就是她遇到過最溫柔的人了。誰也不能取代。
段嶼還是沒有回答,轉而說:“我要睡了。”
“哦,那好,晚安。”陳僑說,“對了,我想請你吃飯感謝你今天救了我,你什麽時候有空。”
段嶼:“不用了,要是別的人我也會。”
陳僑覺得他好煞風景,斂下眉眼:“可是,就算你救了別人,別人也會請你吃飯的啊。”
段嶼:“沒空。”
“那好吧,以後有時間再請你吧。”
周末,陳浮讓她這兩天少出門,陳僑無聊的坐在陽臺邊上曬太陽,跟徐立然打游戲。徐立然還是那麽愛罵罵咧咧,還好,有宋至和許原在,他收斂一點,不過另外一個匹配來的隊友就慘了。
無論順風還是逆風,只有稍微有些拉胯就被他罵。偏偏他占着最高的輸出,罵人還超級有理由,沒法讓人反駁,這就是所謂的嘴強王者嗎。
陳僑聽多了他的罵,生怕他罵到自己身上,從來不敢玩輔助位,只能選了個超級肉,回血又超級多的英雄,慢慢在上路清兵,扛塔,離他多遠就多遠,怕殃及池魚。
“垃圾,這都不會,輔助你都不會出裝就別跟我,有你這樣出裝的。沒有想贏的心就不要随便碰游戲,電子競技菜就是原罪。”徐立然說。
輔助位被他罵了整整一局游戲,最後輔助那個隊友忍受不了,開語音,回了幾句,是個女生,還帶着哭腔。
“哭有什麽用,有時間哭不如好好看攻略,想想該怎麽打。”徐立然一點羞愧之心都沒有。
被罵哭了簡直是。沒見過這麽直男的,陳僑無語之極。
宋至也有點同情那個女生,本來打游戲就是消遣,碰上然哥她就是倒黴,不過也難怪,他适時打斷:“然哥今天天氣那麽好,去玩嗎?”
“我不想去啊,我得看着某個不省心的家夥,連開個團都不會,白瞎了肉坦。”
陳僑:“你是在說我嗎?”
徐立然:“誰應就說誰呗。”
陳僑好氣,他怎麽莫名奇妙就罵到自己身上了。
“我有惹到你嗎?”
徐立然揚聲說:“沒有,還不是某人被人跟蹤了,連累我蹲在家。”
“我有讓你留在家嗎?”陳僑說,“我被人跟蹤又沒惹到你,你留不留在家,關我什麽事啊。”
徐立然說:“你老子讓我看着你。”
“不可能,你以為我會像你一樣整天不着家嗎?我爸寧願叫條狗看我,也不會讓你看我。”陳僑說着,一頓,“這麽說來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徐立然:“……”
陳僑不想搭理他了,不再玩游戲,到鋼琴室裏面彈鋼琴,她高一的時候已經把基本的考級考完了,以前都有老師過來教,推薦過她不少比賽,陳僑都沒有去,她喜歡彈鋼琴,但她只想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彈。
這鋼琴是她媽媽喬眉留下來的。陳僑對她媽媽印象停留在六歲,人最不能抵抗的就是疾病,她媽媽在她四歲的時候得了癌症,即使已經請了著名的專家醫治,最後還是不能挺過去。
十多年過去,陳僑早就釋懷了。人都有生老病死,她爸那麽多年從來沒想過要找其他人,自己一個人扶養她長大,她爸那麽愛她,媽媽應該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吧。
陳僑修長的五指在鋼琴上輕輕摁着。彈了幾曲,習慣午睡的她,趴在鋼琴上漸漸睡着了。
“你會喜歡成績不好的人嗎?”
那張臉格外的冷淡,一字一頓,眼神是滿滿是厭棄和乖戾:“不喜歡。”
陳僑一哆嗦,從夢中醒來,跟做了噩夢一樣。可是這個夢是真的。她咬了一下唇。就在前天他親口說的,唯一不同的是,當時他的表情沒有夢裏讓她覺得喘不過氣來的可怕。
夢到段嶼,她挺開心,但夢到這樣的段嶼,她的心情就不是很好。她心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于是等晚上陳浮回來,吃飯的時候,陳僑說:“爸,我想認真學習了。”
陳浮有些驚訝,細細打量着她的臉問:“你最近遇到了什麽事嗎?”
“沒有。”陳僑鼓了鼓臉說,“我只是不想再考年級倒數了。”
陳浮大概能猜到一點了,以她這個性子,她不是太在乎別人眼光的人,能有這個心思也只有一個原因,不過沒追問,笑眯眯的說:“好,明天我就找老師給你輔導。”
“謝謝爸。”得到回應,陳僑說。
陳僑趴在桌子上,翻看着數學課本,她知道以她現在的能力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她要從最基本的知識入手。可就是基礎知識也讓她看得很懵圈。
陳僑猶豫了一會,拍了一張照片,但轉念一想,覺得這樣貿然打擾他不怎麽好。最後只發了一個在嗎過去。
許久不見回應,陳僑抿了抿唇,點開作業群,找那個經常能解決難題的號。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沒問過,徐立然也沒跟她說過,陳僑點了添加好友。
過一會就同意了。陳僑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說:“你好啊,你能幫我解答一下這道題目嗎?我有點不懂。”
那人頓了會把講解過程發過來了,大概怕她看不懂,每一步都很詳細,旁邊還标注有公式的出處和由來。陳僑就是個數學小白,居然也能看得懂。
“謝謝。”
那人沒有回。陳僑覺得他好高冷,不禁想到了段嶼,學霸都是這樣的嗎?把他的備注改成學霸。
第 11 章
寫到眼都快睜不開,睡覺之前,陳僑看一眼手機,段嶼沒有回消息。她抿唇了一下唇。
快要到期中考試了,期中考試過後就有運動會和藝術節,按照往常的習慣都是白天兩天運動會,晚上就是文藝表演。恰巧今年是臨城一中五十周年慶,比往屆的都要隆重。這段時間很忙。
班長周也要策劃他們班文藝表演的節目,體委楊勇則想着怎樣找人參加運動會的比賽項目。
課間時間,陳僑起身,準備到廁所,才剛想踏進去,就看到貼在牆邊的紙,暫時斷水,請各位同學先到別的樓層方便。
高二教學樓是臨城一中存在時間最長的一棟樓,別的教學樓都翻修過一遍,只剩下這一棟沒有翻修,廁所斷水不時存在。
陳僑轉身下二樓,二樓有一個理科辦公室,都是教理科的老師,一般不會輕易斷水。
一到二樓的中廳就看到徐立然懶洋洋地靠在走廊,跟宋至他們聊着天。擡眼望到她,吊兒郎當的說:“小喬兒,怎麽往這裏跑,是不是又沒水了?”
陳僑懶得搭理他,朝五班教室裏面看去,後面的座位空蕩蕩的,沒人,她走到走廊盡頭的廁所。
上完廁所出來,看到段嶼在中廳那裏,排在後面,準備打水,她剛走過去,就輪到段嶼了,微俯着身望着流進水杯,似是沒看到她。
陳僑盯着他的側臉,左角眼角上還貼着創口貼,看着有些舊,不知道是不是沒有換。
水快溢出來,段嶼拿卡刷停。握起水杯,擰好蓋子,偏頭,就對上了女生的眸子,她正肆無忌憚的盯着自己看。
段嶼淡眸偏開。
陳僑點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說:“你這裏的傷口好了嗎?”
段嶼原本不想答話,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淡道:“不知道。”
陳僑剛想說話,課鈴聲響起了,于是說:“我先回去上課了,下節課再來找你。”
段嶼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樓道裏。看着這一幕的徐立然過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哥們,什麽時候跟小喬兒混得那麽熟了。”
段嶼收回目光,沒有說話。
這一節課是語文課,講解文言文,語文老師是一個性子溫和耐心的中年婦女,往常陳僑都是挺喜歡聽她講課,不過現在她心莫名有些躁,時不時飄向教室頭上的挂鐘。
李筱正記着筆記,見她不時擡頭,不時低頭問:“你怎麽了?”
陳僑說:“沒什麽。”
她低下頭,拿筆開始認真記起筆記。心底的煩躁消了一點,等下課鈴聲一響,她舒了一口氣。從桌子裏面掏出幾塊創口貼,塞進校服兜裏下樓。
段嶼正坐在座位上,他們的老師剛喊下課,拎着教案出教室。
陳僑走進去,站在段嶼身邊說:“你能跟我來一下嗎?”
徐立然先回說:“怎麽找他,真看上他了啊?”
“你別胡說,才不是,我只是找他有點事。”陳僑耳廓微微染上一點紅,周圍視線多,她擡手扯了扯段嶼的袖子,“走嗎?”
段嶼掃過手臂,那只手輕輕的捏着他的袖子,他站起來,跟着出去了。
陳僑下到一樓,高二教學樓旁邊就是運動場,快到臺階的地方,長有幾棵大樹,因為秋天,葉子變得枯黃,風吹過,有葉子飄落下來,陳僑站在樹後面說:“你給我看看你臉上的傷,看有沒有好。”
段嶼沒有說話,看着她專注的臉,最後偏側頭。陳僑微踮起腳尖,扯開他眼角的創口貼,輕而易舉就拿下了。
她看那道傷口,當時那晚只看到拇指多的血漬,現在看有一道不大不小的傷害,有些結痂,有些卻泛白,明顯是碰水了。
陳僑蹙了一下眉,從校服兜裏摸出創口貼,重新貼回去,輕聲說:“傷口沒完全結痂之前別碰水了,不然以後會留疤,留疤就不好看了。”
段嶼沒有說話,上午的陽光正好,從運動場的一邊照射過來,照到樹上,照到葉子上,再照到他們身上,落了一地碎影,虛幻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陳僑收回手,歪了一下頭,輕聲說:“不過,就算你留疤了,你還是很好看。”
段嶼眸子頓住,女生眉眼幹淨,唇角微揚,風吹來,她沒有紮起來,垂挂着的發絲偏向一邊,愣了一下,随後低斂下眉眼,淡淡的開口:“謝謝。”
陳僑說:“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段嶼不再言語。
傳了兩節課的運動會項目報名表,傳到了陳僑的手上,陳僑望着各類比賽項目,輕松的項目幾乎都選完了,剩下都是長短跑,還有接力比賽。運動會項目挺多的,每個人最少要參加一項,陳僑想了一會,選50米面對面接力賽,再勾選一個百米賽跑。
她運動細胞不弱,小時候跟徐立然學過跆拳道,一直到初中畢業。她的段位也不低,只不過一到緊張,突發狀況時,就格外的慌亂無措,所以徐立然沒少嘲笑她,練跆拳道就光是鍛煉身體,防身什麽想想就行,還不如跑個步來得痛快。
李筱也選五十米接力賽。
周也抱着一個文件夾過來,站在李筱的桌子旁,望了一眼陳僑,然後低頭說:“李筱,你有什麽擅長的嗎?在文藝方面。”
李筱一直留意着他的眼神,搖頭:“沒有。”
周也轉頭問陳僑:“陳僑,你有什麽擅長的嗎?”
陳僑如實說:“會彈鋼琴。”
“好。”周也在座位表上她的名字旁邊,寫下了鋼琴。
李筱說:“同桌,你還會彈鋼琴的啊。”
陳僑點了一下頭。
陳浮一天就為她找來輔導老師,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女老師,聽說很有經驗。
輔導老師任務分得很細,給了她一些卷子,考察她對每科知道點的掌握程度。然後再給她制定計劃,方向性和針對性強,除了任務重點,陳僑也沒覺得多有壓力。
等輔導老師回去,陳僑下樓,在客廳桌子下面抽屜找出醫藥箱,醫藥箱裏的藥會定時換,都是外用的,她平時磕着破着都是用這些藥,從裏面找出一瓶藥膏。
第二天下早讀課,直接到段嶼座位旁邊,他趴在桌子上。陳僑遲疑了一會,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段嶼擡起頭,眉間不經意閃過些許躁意,不過很快就沒了,稍縱即逝。等看到是她,淡下臉。
陳僑把藥膏遞給他,低聲說:“等你額頭上的結痂了,你塗這個,疤痕會消掉的。”
徐立然看着這一幕:“喂,小喬兒,過分了啊,沒見過你這麽對我的。”
陳僑說:“他的傷是因為我弄到的,我關心他傷口,怎麽就過分了。”
徐立然偏頭,不以為然地嗤一聲:“我為你受傷的次數不少啊,沒見你那麽惦記我。”
陳僑:“你确定你為我受過傷嗎?”
從小到大,哪次他打架不是找她當借口的。
“多着呢,呵,白眼狼。”徐立然嘲諷。
陳僑真的超想揍他。但想想還是算了,犯不着。
段嶼瞥一眼手裏的藥膏,塞進桌子裏面。
這幾天陳僑光顧着補習,每天都很早就被陳浮接回家裏,在課餘時間都很少看到段嶼。體育課的話要進行運動會的比賽訓練,她沒有辦法去看段嶼跟徐立然打籃球。
幾天就這麽過去了。到期中考試,考試的座位都是随機分配的。陳僑在一班考試,臨城一中沒有次重點,所在的班級學生資源相對平衡。她沒指望才開始認真學習幾天,就能看見成效。
一班在一樓,跟往常一樣,平平無奇的考完最後一場試,陳僑交上英語答題卡,帶着倦意從一班教室裏面出來,微微掩唇打了個哈欠,剛想邁步上樓梯。
被後面急着回教室的人推搡了一下,她身體往身側一邊,要不是有一只手扯住了她的胳膊,她就要栽下去。陳僑站穩,給他們讓些路,松了一口氣。擡眼,往拉住她胳膊的人看去,眼瞬間一亮,笑着說:“段嶼,是你,好巧。”
段嶼松開她的手,點了點頭。
“你覺得我們有緣嗎?每次這種時候都能看到你。”陳僑忍不住說。她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他都會出現幫她一下。
段嶼瞥了一眼她的臉,移開,淡淡地應了一聲。聽着沒有什麽別的感情。
陳僑有點挫敗,雖然他會跟她說話吧,但還是那樣。眼睛看着他臉,他的眼角不貼創口貼了,不過上面的疤痕還是在,不知道他有沒有用她給的藥膏,他好像沒有多在意他的傷口,就想留疤似的。那疤痕在他眼角其實看着也不醜,甚至還添了一絲難言的狂野。
跟他再說了幾句話,他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讓人猜測不出來他在想什麽,陳僑心不在焉的回到教室。
期中考試考完,剩下的時間就可以放心的準備運動會和文藝晚會這兩個活動。
周也站上講臺,別了別眼鏡框,戴好,有些腼腆,聲音卻不卑不亢:“如果不着急回家的話,就請各位同學多留幾分鐘吧,我有事要說。”
他說:“我們文藝晚會的節目還沒想好,你們有什麽主意的。我這裏總結了有特長的同學,你們都想想應該怎麽來。”
他把名字大概說了一遍。讀到陳僑名字的時候,大部分男生都看向她,不少男生都對她有好感,只是礙于徐立然在,都不敢跟她過度接觸。
于是有人提議:“不如就讓陳僑彈鋼琴好了?”
“同意。”其他同學紛紛符合。
周也望向陳僑:“陳僑,你覺得怎麽樣?”
陳僑說:“班級活動大家一起參與好點,我一個人彈鋼琴太單調了。”
有同學說:“不是還有會跳舞的同學嗎?那些會特長的同學能參加的都參加應該可以吧。”
最後這樣定下來了。陳僑松了一口氣。試卷答案陸陸續續發下來,她把各科的試卷和答案塞到書包裏,走出教室。
第 12 章
“陳僑,等一下。”
周也跟上去喊住他。
陳僑停止腳步,疑惑地問:“班長,有事嗎?”
周也說:“你會彈什麽曲子?”
陳僑:“都可以。”
周也臉有些腆說:“那星空怎麽樣?”
“可以。”陳僑彈過這曲子,甚至說很熟練。
“那就這首吧,你負責彈鋼琴就可以了。”周也說。
“好。”陳僑點頭。
對着試卷答案,陳僑估摸着自己的成績,還真沒什麽進步。雖然猜到了結果,但心底還是有點郁悶。
為什麽看着徐立然就能那麽輕松應付,還有段嶼,每次課間時間都在趴桌子睡覺,感覺睡眠都不是很足,可是成績還是很好。
利用周末這兩天,他們班編排出了一個歌舞劇。報上給學校,雖然只有高一和高二進行表演,但一個年級有一千多人,二十多個班。總共有四十多個節目,每個班有五分鐘的時間。加起來就費時了,他們班抽簽到了第二天,還是排在五班之後。
白天是運動會,陳僑報的項目都是在第一天進行的。
舉行完開幕式,陳僑坐在大本營的座位上,他們班的大本營好巧不巧也在五班旁邊,天逐漸變冷了,等會她的比賽要開始了,陳僑戴着耳機聽歌,縮在角落。
拿着一塊巧克力撕開包裝塞進嘴裏,往邊上五班的帳篷看去。運動會是難得的可以在學校光明正大玩手機,一堆男生紮到一塊玩手機游戲。
段嶼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坐着,臉色淡然,沒有跟其他人一樣玩手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陳僑一直盯着他看。他好像幹什麽都風輕雲淡的樣子,對別的事都不太在意。
餘欣欣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袋棒棒糖,一一給他們分發。段嶼接過,沒有拒絕,他旁邊的徐立然倒是沒有接。
陳僑看着他接過糖,然後不過一會便拆開包裝,放到嘴邊了。陳僑沒想到他會吃糖,她下意識的摸了摸揣在兜裏的糖,有些悶,低頭不想看他了,開始玩手機。
段嶼擡頭瞥了那垂着臉的人,站起來,邁步離開。到角落處的垃圾桶,把幾乎沒有碰到的糖扔進裏面。
“哥們,剛去哪裏了?”徐立然遞給他手機說,“救個場,他媽隊友有夠坑,就那種實在力也不知道他怎麽排上來的,明明是肉坦比餅幹還要脆,真是夠了,比小喬還垃圾,算了,等會那小氣鬼聽到又要生氣了,幫我打一下,我去上個廁所。”
段嶼接過他的手機,手在上面劃動,他以前沒少玩游戲,甚至比徐立然還張揚,想怎麽來就怎麽來,不過這一切覆滅得很快罷了。
關于田徑的比賽項目,段嶼跟徐立然都報了不少,最先開始的是男生一百米,要集合準備開始。
徐立然廁所回來,手搭在陳僑的肩上,指尖還帶着點潤,不小心劃過她光潔的脖子:“等會還沒比賽吧。”
被他冰涼手指一碰,陳僑擡頭蹙眉,沒有什麽好氣,摘下耳機:“幹嘛?”
徐立然:“等會我比賽,幫你然哥哥拿一下衣服。”
“不幫。”陳僑想也沒想就說,然後一頓,“你同桌參加嗎?”
“告訴你幹嘛。”徐立然眉眼一挑,“你的關注點怎麽總在他身上。”
陳僑說:“我關注點在哪關你什麽事啊。”
“是嗎?那沒別的事我走了。”徐立然說。
“等等,我幫你拿衣服。”陳僑跟在他身邊。
“小喬兒,你真看上我同桌了。”徐立然說,“我同桌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別光看臉去了。”
畢竟同類人更容易玩在一起。別看他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裏藏得東西估計比誰都多,當初給他榴蓮面包的時候,徐立然記得他說過不吃甜的。
那好像叫餘欣欣吧,平時沒少往他座位邊上跑,給他送東西的同時,當然也會順手給段嶼,不過那家夥都沒接。剛才居然就接過來,還直接吃了。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