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好奇這寫手何以這麽多人追捧
一廳,在雙榆樹,乘地鐵4號線,三站,就到了烏天想考的學校。聶原在微博上誠懇地道了個歉,然後宣布,《黑夜》要繼續更新了。
他的主頁上置頂了一條微博,就一句話:“來過了,坎兒還在,但所幸還有未來。”
配圖是一塊兒匾額,上面寫着一所大學的名字。
烏天知道,這是聶原獨自跑到北京那次拍的。
原來那之後,他就已經決定擱置恨意和遺憾,再愛一次。
一個夢想破滅了,不妨礙有下一個夢想,吃過一次虧,不妨礙再次相信。
“你加油,我很喜歡那所大學。”聶原親親從早到晚學了一整天的烏天,說。
“你也是,我很喜歡你寫的文。”烏天親回去。
周賀在北京檢查了一圈兒,最終結果是,他的肺真的有一點點天生畸形,對身體健康沒影響,但就是這麽個叫法。
薛立臻一聲招呼不打就跑回廣州了,周賀在甘城多待了半個月,把手頭雜七雜八的事情,連帶着和韓小冉的“合作”,都處理幹淨。然後他收拾行李,坐上了去廣州的飛機。這之後,烏天和聶原的飯後娛樂,就多了一項“聽周賀哭訴薛立臻有多難追”,對此烏天只有冷笑:“我就說他以前作的死,早晚得還回來”。然後還十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得把周賀托烏天轉交薛立臻的卡片,寄給了薛立臻,另附一張紙:“當時周賀以為自己快挂了,拜托我在他挂了之後把這張卡片交給你,以及他的遺囑。”
想再上你一次。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呵呵,等薛立臻看了卡片,有周賀“風流”的了。
今天晚上烏天和聶原一起做得晚飯——聶原的要求。
結果烏天手一抖,菜就下多了,還難吃。
聶原表示既不想浪費又不想下一頓再吃這些菜,于是這頓飯兩人都吃超了量,晚上躺在床上時還是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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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天想做點兒大人做的事兒,正兩眼放光地解聶原的扣子,一下子沒忍住,打了個又長又響的、韭菜雞蛋味兒的嗝。
烏天手上的動作停了,被這個不合時宜的嗝搞得不知所措。兩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同時爆發出大笑。
笑夠了,也沒勁兒再這個那個了,于是蓋着薄被聊天兒,十分清純。
聊着聊着就困了,睜不開眼,聶原迷迷糊糊地看見烏天已經閉上了眼,心想,明天又是烏天學習,自己被催更的一天。
然後也睡着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
感謝看文的讀者們的陪伴,你們的點擊,是我最大的動力。每次看見點擊量增加了,收藏增加了,有評論了,都非常非常開心。
第一次寫這麽長的文,并且日更,說實話自己也很忐忑。最後事實證明,的的确确有諸多不足之處,我自己也能感覺出來。
再次感謝看文的讀者們,雖然只有幾位,忍着這些文字的拙劣和生澀,看完了烏天和聶原的故事。張愛玲說《小團圓》,這是一個熱情故事,我要寫愛情的千回百轉,完全幻滅了,也還有點什麽東西在。
所以我把這個故事叫做《熱情故事》,人生有很多挫折,艱難,遺憾。但千回百轉,總還有點什麽東西在,連接着當下和過往,是我們身體的一部分。
我愛寫小說。同時,故事裏的這些人也給我力量,我把我的失落,迷茫,自卑……種種情緒和秘密投入其中,意外地得到了這些人物給的反饋。很奇妙。
希望你們也能得到這些反饋。
也許會有番外~~~
總之,下個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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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
《良人不回來》
都市玄幻,有虐戀情深,有風水玄學,還有一丢丢懸疑~會是和《熱情故事》截然不同的風格。
預計明年一月底開文,不會等太久的,哈哈。
接着看嘛!!!
大風不是木偶
2016.11.15 淩晨 于武漢
☆、番外
“卧槽,怎麽比北方還冷!”聶原縮着脖子,雙手緊緊插在兜裏,坐在酒店的床上問烏天。
“南方的冬天就這鬼樣子,沒暖氣……一會兒就暖和了。”烏天緊挨着聶原坐下,把空調又調高了兩度。
十二月底,烏天考完試,北京霧霾肆虐。
“幹脆咱們去南京玩一圈兒吧,我想帶你看看我大學……你想去嗎?”烏天小心翼翼地問聶原。他知道大學始終是聶原心裏的一個坎兒。
卻沒想到聶原十分利索地點了頭:“行啊,正好這天天霧霾看着都心煩。”
兩人于是連夜收拾了收李,第二天,坐上了從北京到南京的高鐵。
“明天我們去學校,後天和大後天在市裏玩兒,行不行?”酒店的純白色棉被裏,烏天摟着聶原的腰問。
“你決定吧,我……”借着昏黃的床頭燈,烏天看見聶原抿了抿嘴唇。
“怎麽了?”
“明天你回學校看老師,我回避一下吧?”
烏天愣了,沒反應過來聶原的話。
“雖然你考的不是這個學校的研究生,但畢竟都是教過你的老師,我還是……”聶原輕聲說。
“不用,”烏天打斷聶原,又将他摟緊了一些:“老師們不會介意的。”
“怎麽不介意,當初一中好多老師不都……哎。”
“放心,”烏天湊過去在聶原鼻梁上親了一下:“大學老師和他們不是一個風格的,怎麽說……因為學得多,站得高度高,他們都很寬容的。”
“真的?”聶原語氣猶豫。
“騙你幹什麽,”烏天笑笑:“我記得大二的時候聽我們學院一個老教授的講座,他都八十多了,還跟我們說,同性戀和異性戀是一樣的。”
“啊,”聶原愣愣的:“那我……我沒有正裝。”
“不用那麽正式,我不也沒穿正裝嗎。”
“那不一樣,你是他們的學生,我——”
“你是學生家屬,到時候跟我牽着手就行了。”烏天低笑着握住聶原的手。
聶原不再說話,和烏天緊扣着手指。
過了很久,聶原嘆息:“我挺緊張的。”
“別緊張,”烏天拍拍他後背:“你平時怎麽和人說話,見了老師還怎麽說。”
“……好。”
第二天上午,烏天帶聶原回了學校。
他牽着聶原的手直奔文學院。
站在古代文學教研室的門口,烏天輕輕敲了下門。
“請進。”
“汪老師,”烏天推開門進去:“還記得我吧?”
頭發已經半白的教授扶扶眼鏡看向來人,笑了:“怎麽不記得!”随即,目光投向烏天抓着聶原的手。
“老師,這是我愛人。”烏天笑笑。
“你這小子,當時我們還納悶你怎麽不答應何向婷,原來如此啊!”汪教授也笑了。
烏天和汪教授又聊了幾句,說:“老師,我去看看其他老師,您中午有空沒?我想請您吃頓飯。”
“有空啊,不過哪能讓學生請客呢,中午我請你們吧,就去食堂。”
烏天不和老師客套,利落地點頭:“那行,謝謝您啦。”
“還好吧?”烏天和聶原站在文學院的走廊裏。
“你的老師真好啊,”聶原臉還是紅的:“我以為大學老師都是特別嚴肅的那種。”
“走吧,我還想去看看當時教古代漢語的老師。”烏天牽起聶原的手。
待到兩人從古代漢語教研室出來,正好十一點半。
“老師,我和您說個事兒,那什麽,您別生氣哈。”烏天賊兮兮地笑着說。
“我別生氣,”汪教授皺了皺眉:“你不會是考別的學校的碩士了吧?”
烏天:“……是。”
“沒想到啊,烏天,”汪教授頓時就怒了:“你畢業的時候我還專門找你談過話,你當時可滿口說不想接着讀了,原來是看不上母校?!”
“我哪敢,”烏天一臉谄媚:“當時真沒想考研,後來上了一陣子班,發現自己對古代文學還是挺喜歡的……我家在北方嘛,就考了北京的學校。”
“考的北師大?我跟你說,如果是比北師大差的學校,那真比不上我們學校的古代文學。”汪教授氣哼哼地說。
“考的是比北師大好一些的學校……”
汪教授怔了一下,也顧不上生氣了,問烏天:“考得怎麽樣?那學校可不好考吧。”
“英語挺難,專業課……我覺得還行。”烏天沒把話說滿,要是成績下來沒考上不就自打自的臉了。但其實他感覺考得不錯。
“還行?”汪教授面露滿意:“可以,不錯的。你如果能進面試,我幫你聯系一下那邊學校的老師。”
烏天沒想到汪教授有這層關系,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身邊的聶原就已經放下筷子,一臉嚴肅地向他道謝:“汪教授,謝謝您!”
汪教授搖着頭笑了笑:“不用客氣。”
過了一會兒,汪教授忽然問烏天:“還記得何向婷吧?她去年考了我們院的研究生,現當代文學。”
烏天心虛地瞄了聶原一眼:“記得,她也考研了啊。”
吃過飯,汪教授回文學院開會了,烏天帶着聶原在校園裏逛。
“這棟樓是我宿舍。”
“這是音樂廳,我們學校最豪華的樓了。”
……
兩人走走停停,烏天不斷向聶原介紹着學校,聶原則一路沉默。
晚飯是在學校附近吃的淮揚菜,烏天問聶原:“好不好吃?”
聶原點點頭:“挺好吃的。”
回到酒店房間,聶原還是不怎麽說話。
烏天悄悄嘆了口氣,雙手扣上聶原的肩膀:“怕了你了,我老實交代,何向婷追過我……比較瘋狂,但是我沒答應。”
“啊?”聶原睜圓了眼睛,一臉迷茫。
“今天老汪說起來她,你是不是不太高興?我之前沒和你說過她,一是因為我倆沒有在一起,二是因為她當時太誇張……你懂的。”
“呃,我沒不高興。”
“騙鬼呢,嘴角都耷拉下來了。”烏天說着,擡手用食指輕輕點了下聶原的嘴角。
“我真沒不高興。”聶原抓住烏天的手,親了親他的手背。
“那是怎麽了?”
“有點兒遺憾吧……大學真好,我——就那樣了。”
烏天一下子明白過來,聶原難過的是他沒能上大學,但聶原沒能上大學的原因又是兩人都心知肚明的,所以聶原不肯直說。
說白了,怕烏天自責。
烏天左手覆上聶原的臉頰,微微低頭,吻了他的嘴唇。
“聶原,對不——”
“閉嘴!”聶原一把摁住烏天後腦勺,加深了剛剛的那個吻。
……
“媳婦我還想要。”烏天親親聶原的胸口。
“滾!”聶原推開胸口為非作歹的腦袋:“困死我了,明天還要出去玩,你省點兒力氣。”
“我不累啊。”
“我累!”聶原轉身,背對着烏天。
“……”烏天十分狗腿地給聶原揉着腰:“寶貝兒,那,何向婷……你沒吃醋吧?”
“沒。”
“真沒吧?”烏天将信将疑。
“就算你真和她在一起,也挺正常吧……今天在學校裏,我看到好多情侶。”
“……”
“我,我不是說無所謂的意思,”聶原轉過身來解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之前談了戀愛,也很正常,我……不生氣。”
“我知道。”烏天悶悶地回答。
他想起了夏天的時候,那天晚上,他在聶原租的房子門口等聶原,打算表白。站得腿都酸了,等來的是醉醺醺的聶原和一個陌生男人。聶原說,之前談過戀愛,很正常。這就像……他以前承認過的,偶爾的約炮,也很正常。
烏天理智上知道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聶原對自己是百分之百的真心,但……還是忍不住別扭。
這種別扭又顯得相當小家子氣,因此只能深深憋着。
“你他媽急死我了!”聶原在被子底下踹了踹烏天的小腿。
“嗯?”
“這得怎麽說才……我也不是完全無所謂,怎麽說,我也沒什麽立場吃你的醋,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烏天一驚,心說原來聶原和自己想到一塊兒了,傻乎乎地點頭:“我知道。”
“那個時候,除了那次和人419被你撞見——其實當時也是因為你,挺郁悶的——其他都是假的。騙了你3000塊錢,在正倉北路請你吃飯說的話……那些,我故意的。”聶原越說,聲音越小。
“嗯,當時我一直覺得你不會變成那樣。”烏天溫聲說。
“那個時候只想趕緊甩掉你。”
“為什麽?”
“……”
“因為你發現還是喜歡我,對不對?”
“……”
“因為以前的事情,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但是又喜歡我,對嗎?”
“你說什麽都有道理。”聶原悶聲說。
烏天摸摸聶原的臉,很燙,一定是臉紅了。
“其實,”聶原頓了頓,說:“也感覺配不上你吧,你看你,名牌大學畢業,在重點高中當老師,家裏還那麽有錢,跟我這種高中都沒上完的農民工,能是一路人嗎?”
“以後不準這麽想,”聽了聶原的話,烏天心裏酸得發苦:“我喜歡你你喜歡我,這不就夠了麽,哪那麽複雜。”
“你說得對,”聶原笑笑:“這就夠了吧。”
“那,再來一次?”烏天趁熱打鐵。
“……”
全世界你最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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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薛立臻和周賀(1)
一
薛立臻是棉紡廠家屬院一霸,從小就是。
原因很簡單,他能打——不是那種一個電話能叫來一堆哥們的能打,而是最直接的,肉搏。
至于他為什麽擅長肉搏……
他老子能打呗。
薛立臻長得像他爸,一米八三的個子,棱角分明的臉。家屬院裏那些下崗在家的棉紡廠女工,有時會陰陽怪氣地對薛立臻說:“你可真像你爸啊!”
薛立臻一言不發,就當聽了聲狗叫。
他知道,那些人說的“像你爸”,可不只是在外貌上。
他能打,他爸……也很能打。
唯一不同的是,他打過的人上至小學校長下至街頭混混,亂七八糟什麽都有。
而他爸,在短短的37年生命裏,只專注于猛揍一個人,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和工具。
薛立臻他媽。
二
“立臻,你……知不知道周賀?”放學回家的路上,段可湘輕聲問道。
薛立臻瞥了一眼她緋紅的臉,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他,怎麽樣?”
薛立臻無語。
周賀這人他知道,但也僅限于知道——那種人,大概全年級的學生都知道吧。周賀長得很帥,家裏有錢,剛上初一的時候就叫了幾個人把初三的扛把子給打了,一戰成名。
薛立臻一點也不想和段可湘讨論“周賀怎麽樣”這個問題,他覺得這是小姑娘之間咬着耳朵說的……但轉念一想,段可湘好像也沒什麽閨蜜。
段可湘和他一樣住在棉紡廠家屬院,只是和他死了爹的情況不同,段可湘的爹還沒死——不過也快了。快醉死了。
“我跟他不熟,不知道。”
“你……你感覺呢?”
薛立臻:“……”感覺?我能有啥感覺?你怎麽不問問我對前面那棵樹下面撒尿的狗什麽感覺?
“他今天,給我表白了,”段可湘依舊紅着臉:“還送了我這個。”
“嗯?”
“這個,”段可湘從書包裏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白色小盒子,打開,裏面是一串手鏈:“他說是黑曜石。”
“黑什麽?”
“黑曜石,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他說是一種寶石,辟邪的。”
手鏈上的黑色珠粒一顆挨着一顆,被打磨成有棱有角的多面體,陽光照上去,顯出幽深的光澤。
薛立臻心想,還真挺好看的。
“挺好看的。”
“是嗎?”段可湘把手鏈戴上了白皙的手腕,翻來覆去地看:“我也覺得挺好看的。”說完又把手鏈摘下來,裝回了那個精致的小盒子。
“那你要答應他嗎?”薛立臻問。
“我不知道,我……沒想好呢,”段可湘咬了咬嘴唇:“我聽他們說這個手鏈很貴的,我是不是應該還給他?”
段可湘長着一張甜美的娃娃臉,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輕輕皺在一起,看得人心疼。薛立臻知道,這肯定是段可湘第一次擁有一件一百塊以上的首飾。
“随你便吧,如果……你不喜歡他,就還給他呗。”薛立臻到底是更偏向“還給周賀”,他總覺得段可湘和周賀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當然,他和周賀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白了,窮人和富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歡他。”
唉,這繞來繞去的。
三
薛立臻和段可湘從小玩到大,有點兒青梅竹馬的意思……可惜,他不喜歡段可湘,段可湘也不喜歡他。
——他們倆小時候的日常經常是:嗨薛立臻,啊你又挨你爸打了?嗨段可湘,诶,你胳膊上怎麽了?你爸喝醉了拿水杯砸的?!
狼狽的生活裏,哪有“喜歡”的立足之地。
薛立臻心想,他媽的,幹不死那孫子我不姓薛。
“薛立臻,對、對不起啊,我和他解釋過了,我沒想到……”段可湘眼淚汪汪地看着薛立臻,眼睛都已經哭腫了。
“沒事兒,你回去吧,不用管我——嘶!”薛立臻嘴角一抽,疼得眼淚都冒上來了。
他的右臉腫得像貼了個饅頭,說話很費勁。身上也疼,周賀那孫子往他肚子上踹了好幾腳。
“對不起……”段可湘說着說着,又開始嘩嘩流眼淚。
“我真沒事兒,”薛立臻盡量在不牽動嘴唇的情況下說話,感覺自己有點像清宮戲裏作威作福的老太.監:“這是我和周賀的事兒,和你沒關系,你快回家吧,省得你媽擔心。”
……
段可湘終于走了,薛立臻火速拒絕了診所大夫“再買點消炎藥配合藥膏用”的建議,硬是挺着腰板邁出了診所。
他打算等老媽和李叔睡了再回去,省得被看到高高腫起的臉。李叔是他後爸,菜市場上擺攤賣水果的,現在老媽和李叔一起賣水果,早上趕早市,五點就起床,而薛立臻七點起。這樣的話,等明天晚上回家的時候,他的臉估計就沒那麽吓人了。
身上的錢在診所花光了。段可湘本來要替他付藥費,薛立臻當然是不肯的,這是他和周賀的事兒,他早晚要去周賀那兒揍回來——想到這,薛立臻就更窩火了,周賀脖子上的那是什麽?!看不出是個腦子!
段可湘和周賀談戀愛之前,放學是和薛立臻一起走的。這還是段可湘她媽拜托薛立臻的:“立臻啊,你們下晚自習都八點半了,路上黑,你等着可湘一起走,啊?”後來段可湘和周賀在一起了,就一直坐周賀家的車回家。
前天,周賀家有急事,下午就把周賀叫走了。于是前天晚上段可湘是和薛立臻一起回家的。
結果第二天周賀不知道抽了什麽瘋,人來人往的走廊裏,薛立臻正猶豫要不要去廁所抽根煙呢,就被周賀當衆抓住了領子,冷聲說:“你他媽離段可湘遠點。”
薛立臻完全搞不清狀況,一把推開周賀:“有病就去治。”
周賀面沉如水地走了,下午薛立臻聽說周賀和段可湘吵架了,晚自習下課的時候又聽說他倆和好了。
薛立臻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了。
結果今天,他被周賀和那個叫烏天的,堵在學校外面僻靜的小胡同裏,狠揍了一頓。
周賀打人是真狠,一腳一腳摁着他肚子踹,薛立臻感覺五髒六腑都要被從食管裏擠出來了。
“咕嚕。”
餓了。
操啊……
薛立臻沿着公路亂走,現在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該吃晚飯了。他路過肯德基,目光不自覺地粘在玻璃後面正大口咬漢堡的小男孩身上。
……要是能抽支煙也行啊。薛立臻特別後悔,昨晚不該把腦袋伸出窗戶偷偷伸了最後那支煙的。
薛立臻走着走着,天就完全黑了下來。
現在正是春天,暖洋洋的,燒烤攤也擺出來了。烤羊肉串的味道撲面而來,薛立臻面無表情地,深深吸了一口那香氣,然後徑直穿過燒烤攤,繼續向前走。
老媽和李叔在一起之後,家裏的日子好過了點兒,起碼時不時能吃個炒雞雜。但李叔也是二婚,有個正在上高中的女兒,李叔得經常給錢。
零用錢都是薛立臻不吃早飯攢的——老媽偶爾會給他點零用錢,但完全不夠。
殺千刀的周賀。
薛立臻忽然想起周賀的鞋——他縮在地上被周賀踹肚子的時候,把周賀的鞋看得一清二楚。
黑色的跑鞋,上面有三道白杠——男生都向往的,阿迪達斯。
視線向上,包裹在運動褲裏的,有力而修長的腿。
薛立臻嘆了口氣,段可湘怎麽就看上這麽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玩意兒。
柔軟的春風又把燒烤的香味兒帶進了薛立臻鼻腔,烤肉的味道,孜然的味道,木炭的味道……薛立臻瞥了一眼燒烤攤,幹脆一屁股在路邊坐下了。
吃不着還不能聞聞味兒麽。
薛立臻就這麽坐着,聞着,越來越餓。肚子像灌進了一陣風,呼啦啦在胃裏作響,急切地盼望着一些熱乎乎的東西填進來。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就在薛立臻正數着街邊的路燈轉移注意力的時候,他的後背被人拍了兩下。
竟然是剛剛還站在燒烤架前烤羊肉串的老板。
“哎,小夥子,來吃點東西吧?”
薛立臻愣了一下,站起來,搖了搖頭:“我……不用。”
“行啦,我請你的,看你坐了半天了,和爸媽吵架了?”老板很是自來熟地拍拍薛立臻肩膀:“過來吧!”
薛立臻抿着嘴唇,站在原地沒動。
他對這種白占便宜的事兒特別特別敏感,因為從小老媽就對他說:“咱家窮,更不能指望別人。”确實是這樣,越是窮,就越是指望不上別的親朋好友——當然了,他爸那德性,就算有親朋好友也勝似沒有。
老板見薛立臻站在那兒沒動,只好沖他笑了笑:“還挺倔,這樣吧,這頓飯你先吃着,回頭有錢了再來還,我給你記賬上,行吧?”
不等薛立臻回答,又說:“我兒子跟你一般大,你們這些青春期的小孩呦……快來吃飯吧。”
薛立臻:“……”
當那涼拌肉片被端上桌的時候,薛立臻已經完全顧不上還腫着的右臉了。他嘴裏塞了一大塊肉,大嚼特嚼,因此牽動臉頰而帶來的疼痛,根本比不上吃肉的強烈快.感。
他真的感覺胃被餓癟了。
涼拌肉片,涼拌藕,烤羊肉串,白米粥。
薛立臻風卷殘雲般,把盤子裏的食物一掃而光。
真是,很久沒這麽痛快地吃過肉了!!!
仔仔細細把最後一粒米趕進嘴巴,薛立臻用手背抹了把嘴,緩緩呼出一口氣。
“吃飽啦嗎?”老板走過來問他。
“飽了,”薛立臻連忙站起來:“……謝謝您,我下周就來把錢給您。”
“不用啦,”老板擺手:“這頓飯就是別人請你的,剛才怕你不肯,沒跟你說。”
“什麽?”薛立臻以為自己聽錯了。
“說是你同學來着,他們吃完飯結賬的時候多給了錢,說請你一頓。”
“我同學?”
“留了個手機號,你自己打個電話問問吧。”老板遞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串數字。
薛立臻半信半疑地接過紙條,哪個同學和他關系好到請他吃飯了?
“那……我打個電話問問,”薛立臻頓了頓,又問:“這頓飯多少錢?”
“八十二。”
薛立臻吓了一跳,沒想到會這麽貴——他小時候吃過一次烤羊肉串,不是五毛一串嗎?價漲這麽快?!
四
晚上十點半,薛立臻偷偷摸摸開門,進屋。
老媽和李叔已經睡熟了,薛立臻不敢開燈,踮着腳溜到廚房的角落,那裏放着冰箱,冰箱上面是他家座機。
薛立臻屏息,聽見老媽和李叔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于是他放下心來,撥了那串已經背熟的號碼。
“嘟——嘟——”
“喂?”接通了,卻一片雜音,有說話聲有笑聲。
薛立臻沒聽出這是誰的聲音,只好壓低聲音說:“你……你好,我是薛立臻。”
那邊沒回答,隔了兩秒,他聽見那人遠遠的聲音:“我出去接個電話。”
又過幾秒,喧鬧的背景音消失了,那人的聲音清晰起來:“好了。”
“今天晚上,你請我吃飯了?”
“嗯。”
薛立臻一驚,還真有無名英雄請他吃飯啊?!
“呃,不好意思啊,那什麽,”薛立臻輕聲問:“你是誰?”
“……”那邊沉默了片刻,說:“聽不出來啊?”
薛立臻心一跳,想,完蛋了,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他就怕對方以為他知道自己是誰,可實際上他不知道對方是誰。
“啊,我,今天有點蒙……對不起啊。”
“沒關系。”電話那頭傳來兩聲低沉的笑,“我是周賀。”
作者有話要說:
渣攻賤受來了!!!!!!!好吧其實我們小薛也是強受哦!!!!!!
☆、番外-周賀和薛立臻(2)
一
薛立臻哪能反應得過來,又問一遍:“你是誰?”
“周賀啊,今天上午不還見面了?”
“……”
周賀語氣輕松:“哎,剛剛可湘跟我解釋清楚了,今天上午……晚上這頓飯我請你喽。”
薛立臻緊緊攥着聽筒,不說話。
這才只是春天,他手心卻密密地滲出了汗。
氣的。
“那先這樣吧,拜拜。”周賀自說自話地挂了電話。
過了好一會兒,薛立臻才放下聽筒。
他在外面晃蕩了一天,身上又還疼着,實在是累了。精瘦的後背貼在坑坑窪窪的牆上,薛立臻面無表情,雙手緊緊攥成拳,顫抖着。
他的目光落在一縷白色光芒上,那是從他的房間露出來的。廚房是漆黑的,廁所是漆黑的,老媽和李叔的房間是漆黑的,這場景薛立臻很熟悉。
他爸還活着的時候,常常喝酒喝到淩晨一兩點,回到家時他和老媽都已經睡下了。
然後他會被吵醒,匆忙地拉燈繩——打開燈,多少有點給自己壯膽的意思。他爸又在揍他媽,抓着頭發往牆上撞,或者是用飯桌上的不鏽鋼盆……
薛立臻打了個哆嗦。
二
第二天,薛立臻沒去上課。
反正老師是不管他的,薛立臻自己心裏門兒清。他屬于那種游離于班級之外的學生,一般不惹事,但也不學,就自己玩自己的。剛上初一的時候老班還找他談過幾次話,時間久了,就懶得管他了。
他其實不太想上學了,反正也考不上大學——高中都夠嗆。只是老媽覺得初中都沒上完實在說不過去,讓他好歹混完初中這三年。
薛立臻背着書包在大街上亂溜達,走着走着又快到春熙路了。
就是昨晚,燒烤攤所在的那條路。
薛立臻扭頭,原路返回。
他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後悔,恨自己沒出息,一頓飯都撐不住。現在好了,周賀的意思是那頓飯就和那頓打抵消了,薛立臻自然當他放屁。但,但他現在沒錢還周賀。
幹脆去打點零工,把那82塊砸周賀臉上,再揍他。
薛立臻屈起食指,指節頂着額頭揉了揉。
打什麽工呢。
上午的陽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路邊兒梨花開了。薛立臻忽然反應過來,現在已經是三月底了。還有三個月就要中考了,還有三個月他就要初中畢業了。
然後呢?
他不想上高中了,按他這成績只能去最差的那種,沒意義;念職高麽?念職高也要錢,而且他感覺這文憑也沒啥用。那該幹什麽?總不能跟着老媽和李叔去賣水果吧?
就這麽晃蕩到了中午,薛立臻在路邊買了個肉夾馍,兩口三口啃了。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市中心,他默默嘆口氣,走了這麽遠了。他大概有四五年沒來這邊兒了,沒想到變化這麽大,要不是公交車站還沒變,他完全認不出這些嶄新的高樓大廈是以前的市中心。
薛立臻沿着人行道邊走邊看,招牌寫着英文的服裝店,百樂造型設計,航爾模型,綠森林KTV……
薛立臻腳步一頓。
金碧輝煌的綠森林KTV門口,貼這張招聘啓事。
男的,嗯;15歲以上,剛好;身高175cm以上,符合;相貌端正……薛立臻看了看映在玻璃上的自己,覺得這條也符合。
晚上六點到早上五點,月薪2400,這麽多!
薛立臻推門走了進去。
三
星期一早上升旗的時候,段可湘叫住了薛立臻。
“周賀沒再找你吧——你黑眼圈怎麽這麽重?”
“沒事兒,”薛立臻打了個哈欠:“他沒找我。”
“那就好,上次……”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