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好奇這寫手何以這麽多人追捧
聲音吵醒的。
“吱啦——”一聲響,烏天醒了一半兒,感覺身上黏黏膩膩的,手一摸,滿後背的汗。
“幾點了?”聶原坐在床上,正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抹汗。
烏天這才徹底清醒過來,入睡前的念頭又殺回來:他和聶原!睡在一張床上啊!
看了眼手機:“五點十八。”
“睡了這麽久……”聶原下床:“起來吧,該吃晚飯了。”
“嗯。”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屋,正和坐在小板凳上玩手機的小梁打了個照面。
小梁的目光在聶原和烏天指尖繞了好幾個圈子,才清清嗓子,開口說:“聶哥,我、我也是睡到快四點才醒的。”
聶原:“哦,昨晚也是麻煩你了。”
小梁迅速搖頭:“沒沒沒,聶哥我……我睡覺特別死。”
聶原“啊”了一聲,顯然沒搞懂小梁什麽意思。
小梁臉紅了:“你們……我什麽聲音都沒聽見!”
聶原反應過來:“……”
烏天沒忍住,笑出了聲,一邊笑着一邊拍了拍小梁的肩膀:“很上道兒嘛,以後繼續保持。”十分無恥地坐實了小梁錯誤的猜測。
聶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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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挺輕松,烏天鬥膽伸手在聶原頭頂揉了兩下,然後又迅速縮回手。
他做好了被聶原說“滾”的心理準備,或者是挨下冷冷一記眼刀。
卻沒想到聶原只是把目光投向別住,沒話找話地問小梁:“你今天是休班了?”
烏天心裏一陣暗喜,正打算再伸手揉兩下,兜裏的手機響了。
這他媽誰啊!!!
烏天掏出手機,出現在屏幕上的名字是烏海東。
☆、争吵
烏天知道這事兒肯定會被捅到烏海東那兒——畢竟是用了他的關系。但沒想到這麽快。
“喂,爸。”
“你幹什麽事兒了?”烏海東語氣不善。
“沒什麽……我一同學被打了,我就找王局長幫了個忙。”不能再拿周賀擋着了,王局長也是周賀老爹的朋友,如果是周賀碰上了事兒,沒理由通過烏天去聯系王局長。
“你同學?你哪個同學——王局跟我說拘留了一夥地痞流氓!”
“……就是初中同學。”
“你現在在七中當老師,”那頭切換成老媽的聲音:“別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懂不懂?”
“嗯,我知道。”
“我們沒聽你說過和哪個初中同學聯系啊……”老媽語氣狐疑。
烏天一時語塞,飛快地組織了一個搪塞的理由:“我也是這段時間才和他聯系上的,周賀準備裝修房子,買建材的時候他給幫了不少忙,昨晚正好和他一起吃飯,有人找事兒,我就幫了個忙。”烏天也不知道這漏洞百出的解釋能堅持多久。
“那你也該看着點兒時間啊,大半夜的麻煩人家王局,這又欠了多大的人情!”
“是我沒想周到……之前不是說過王局家的小孩兒想讓我給輔導輔導麽,我就去輔導呗。”
“行吧,那我挂——哎,你姑姑要跟你講話。”
聽見“姑姑”兩個字,烏天心虛地朝聶原瞟了一眼。
“小天,”烏校長的聲音傳過來:“說課比賽準備地怎麽樣了?”
“還可以。”烏天聽到聶原去別的屋了,心裏松了口氣。
“還可以是怎麽樣?”烏校長笑了笑,但語氣是嚴肅的:“還有兩個禮拜就比賽了,你多上點兒心,這個名額可是費了好大勁兒給你争取的,多少等着評高級的老師都盯着呢。”
“……嗯,我知道。”
“現在雖然放假了,但你也悠着點兒……別再出這種事情,被外人聽了,七中的老師天天跟小痞子打交道,也不好。”
“姑,不是小痞子,就是我同學。”
“同學就同學吧,我不跟你争了,反正說課比賽的事情你抓緊了,去年比賽我們學校的老師就拿了省第一,你就算不拿第一,也好歹進前三,知道嗎?”
“知道了。”
烏天挂了電話,轉身,看見聶原正坐在自己不遠處的小板凳上玩手機,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聶原擡起頭,看向烏天:“你家人麽?”
烏天的後背一下子就繃直了,點點頭。
“這事兒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聶原笑笑:“也麻煩你家人了。”
“……沒有,”烏天幹巴巴地說:“不麻煩。”
“烏天,”聶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近乎凝重的表情:“我是真不知道怎麽還你的人情,但我也真不想欠着。”
又來了。“我沒想讓你還,我……咱們的關系,用不着說這些。”
“別,你別這麽說,咱倆沒什麽關系。就算有,也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烏天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地着急:“你就一點機會都不願意給我麽?聶原,我是百分之百認真的,你懂不懂?我要是圖個新鮮來耍你——我用得着跟你費這麽大勁兒麽?”
聶原低下去臉,沉默了。
小梁怯生生地:“那什麽,我、我去買點飯啊……”然後就一陣旋風似的出了門。
“你怎麽說都行,烏天,反正咱們不可能。”安靜的房間裏,聶原一字一句地說。
烏天聽見“反正咱們不可能”幾個字,心裏無端冒起一陣怒火,聲音帶了幾分咄咄逼人:“既然知道咱們不可能,你為什麽還找我?我攔住你後爸不讓搬你家東西的時候你想過咱們不可能嗎?昨晚小梁打電話讓我來的時候你想過咱們不可能嗎?你後爸被我找的關系關進派出所的時候你想過咱們不可能嗎?”烏天的胸口劇烈起伏着:“聶原,你是不是太……分情況讨論了?”
聶原猛地擡起了頭,雙眼通紅,烏天看見他嘴唇都是顫抖的。
聶原像上次在他老家院子裏那樣,一把抓住了烏天的領子:“你他媽才看出來,你是不是太傻逼了,我就是用得着你的時候給你糖吃,用不着你了一腳踹開——你才看出來麽,情聖大人?”
“你不就仗着你爹媽有本事,你姑有本事,你算什麽東西,烏天,你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那天晚上我怎麽說你的,你不就仗着你家——現在還是這句話,你不就仗着你家!”
烏天既憤怒又混亂,兩人原本好端端的,怎麽忽然就成了這樣?
“……你一直都覺得我是個廢物,是不是?”烏天任聶原扯着領子,低聲問。
“你就是個廢物,不用我覺得不覺得!”
“那你呢,你就不是了?”烏天感覺心口一抽一抽地疼:“昨晚你後爸讓你下跪道歉,要不是我來了,你就真跪了吧?這次是我來了,那以前呢?你是不是早跪過了?上次要不是我在家,你攔得住他搬你家的東西嗎?聶原,你不是說你和你媽都靠他養着——你就不是廢物了?”
聶原明顯怔住了,随即松開抓着烏天領口的手,向後退了兩步。
雙目雷劈般失神。
烏天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兒。
“滾,”聶原抄起小板凳,像昨晚砸那幫男人一樣,往烏天身上砸去:“滾你媽的!”
烏天滾了。
慢騰騰地走在正倉北路上,烏天捏捏眉心,劇烈的情緒起伏之後,是巨大的茫然。
剛剛兩人的争吵一遍遍在腦子裏重放。
我都說了些什麽?
這會兒不少工人都下班了,三三兩兩坐在路邊的小攤上喝酒吃飯。四周是熱鬧的,反而使得烏天心裏更安靜,宛如山間下了大雪,什麽聲息都被蓋住了。
只有十幾分鐘前他說出的話,像是天神的詛咒,聲如洪雷,一遍遍回蕩在這片絕對寂靜的天地間。
他說聶原也是廢物。
對,這話是他說出來的——不僅是說,是嘶吼,他嘶吼出來的。
廢物,聶原,廢物,聶原,你就不是廢物了?
這場撕皮放血的争吵把烏天的力氣都抽幹了,他幹脆買了盒煙,一屁股坐在了路邊兒。一盒煙就這麽捏在手裏,直到手機鈴聲響起,烏天才發現自己忘了拿根煙出來抽。
是烏校長。
“烏天,你現在在哪呢?”
“在……在外面。”
“跟同學玩兒呢?”
“嗯。”
“哪個同學啊?”
烏天已經疲憊地連編都懶得編了,幹脆說:“你不認識。”
“小天,”烏校長語氣柔和了一些:“你爸媽這會兒都不在,你如果有什麽事情拿不定主意,可以告訴姑姑。”
烏校長的話像一把小錘子,正正好敲在烏天腦仁上。
他聽出她話裏的循循善誘了,她一定是知道——或者預感到了什麽。
七年前的事情,現在還讓她緊張。
也對,從畢業回家到現在,一年了,烏天的生活除了上班就是上班,身邊關系好的朋友也就是個周賀。
還有誰,能讓他反常而強硬地拒接了家裏安排的相親,半夜三更去幫忙打架,還主動動用了一向不耐煩應酬的關系呢?
也就是他了。
“小天兒?”烏校長叫了一聲,語氣已經帶了焦急。
她擔心,烏天想,擔心自己再像七年前那樣“誤入歧途”。
“姑,”烏天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是從肚子裏發出來的,又綿長又沉重:“我挂了。”
說完也不等烏校長回答,就挂了電話。
然後烏天迅速打開短信的頁面,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烏校長。
只有兩句話。
以前的事兒我都知道了。
我還是愛他。
屏幕上出現“發送成功”四個字之後,烏天迅速關掉了手機。
愛是什麽呢,重逢之後,烏天只對聶原說過一次“我愛你”,是那天晚上,聶原氣急敗壞地把烏天拽到酒店開.房時,烏天摟住他,說,聶原,我愛你。
其他時候,烏天只說過,我喜歡你,我喜歡聶原。
因為“愛”是很沉重,很難以啓齒的。什麽事兒一扯到“愛”,就不像“喜歡”那麽純粹了,說得粗俗一點,喜歡是想怎麽睡你,愛是想睡完你之後的事兒。
烏天雖然沒說過,但他知道如果和聶原在一起了,将要面臨多少阻礙——和家人反目,丢掉工作,失去經濟來源,甚至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所以他一面對聶原說“我喜歡你”,一面自欺欺人似的,回避那些可能面臨的問題。
說“喜歡”挺不錯的,既表達了愛慕,又不着痕跡地規避了責任。
但直到剛剛那一刻,烏天終于不得不直面自己——盡管他的确如聶原所說,是個“不就仗着家裏”的廢物,他的工作是家裏給解決的,他花的錢有很大一部分是家裏給的,他住的房子也是爸媽掙來的。
但不行,烏天帶着一種打碎一切後的平靜想,就算我是個廢物,我不能不愛他。
烏天起身,把手機揣回兜裏,向聶原家狂奔而去。
後背上有點疼,不知道是不是被聶原用板凳砸的——你今天就是砸死我,我也得告訴你,烏天看着那個距自己越來越近的、兩側堆滿垃圾的樓道想,我是愛你的。
聶原。
“聶原!”烏天一把拉開聶原家虛掩着的鐵門,大喊道。
聶原就坐在剛剛他倆吵架的小過道裏,瘦削的後背正沖着烏天。
烏天看見他後背猛地挺直了。
烏天快步走過去,彎下腰剛要拉住聶原的胳膊——
“聶——你幹什麽?!”
聶原一手的鮮血。
聶原明顯是沒料到烏天會折回來,一臉跟不上節奏的呆滞:“我……”
“你他媽的割.腕?!”烏天瞪圓了眼,大吼道:“手機——你手機呢!”見聶原不理,便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機,開機。
“你抽什麽風!”聶原終于在烏天呼叫120之前反應過來,一把将烏天的手機奪過去:“我剛才砸你的時候被板凳上的釘子劃着了!”
說着将血淋淋的手翻過來,手心朝上。果然,他手心裏有一道長長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
烏天:“……”
聶原:“……”
“你吓死我了,”烏天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的豪情壯志一下子都成了比白醋還酸的委屈:“我以為你被我氣得割.腕了。”
“割你個頭!”聶原憤憤道。
與此同時,烏天的手機響了。
聶原看也不看,遞給烏天。
是烏校長。
烏天看看聶原,接起了電話,打開免提。
烏校長歇斯底裏的聲音瞬間在屋裏回蕩開來:“烏天,你!你把話說清楚!你知道了什麽!他是誰!”
烏天沉默兩秒,伸手緊緊攬住聶原的肩膀,咽了口吐沫,對着手機說:“姑,高中的時候,聶原為什麽轉學,我都知道了。我說的‘他’就是聶原……我愛他。”
烏天說完,側過臉去看聶原。
聶原狠狠一抖。
他的表情——基本上是愕然得沒有表情了。
電話那端,烏校長陡然沉默。
“姑,這是我的決定,無論什麽後果,我都願意承擔。”說完,挂斷了電話。
“你說你都知道了?”聶原低聲問。
“我……嗯。”
聶原愣着沒動。
烏天心裏急着帶聶原去處理手上的傷口,但看聶原眼下的樣子,又不太敢叫他。
兩人就這麽相對無言地,一個攬着另一個。
半晌,聶原掙開了烏天的手臂,面無表情地說:“那我們誰也不欠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更,抱歉 >.<
☆、出櫃
“什麽意思?”
“……”聶原将目光別過去:“當時你姑讓我轉學,就是為了不讓咱倆……在一起,現在你還是知道她做的事兒了,她算是失敗了——不是扯平了麽?”
烏天沉默片刻,忽然問:“你轉學到槊縣一中之後怎麽樣?”
“還怎麽樣,”聶原動了動受傷的手掌,又有血從傷口伸出來:“待了一段時間,感覺意思不大,就沒上學了。”
“沒上學之後呢?”
“打工啊。”聶原的語氣完全平靜下來,仿佛說的是別人的故事。
如鲠在喉。烏天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其實挺恨你的,你知道麽。”聶原說。
“……嗯。”
“你嗯個屁啊嗯,你以為我恨你是因為你姑逼我轉學?根本不是——她當時說,我不瞞着你轉學去槊縣一中,就把咱倆的事兒告訴我家人,但那會兒我家人才顧不上理我呢,我爸媽剛離婚,我媽……剛出軌,和陳來運。我根本不怕她告訴我家人。”
烏天側過臉,看着聶原。
“我當時,主要是煩你了,你太幼稚,太……自以為是,分個文理科都要跟我吵架,走關系待在最好的班,還天天想着怎麽逃課……我煩了。”
烏天:“然後?”
“然後,你姑知道咱倆的事兒了,我就想正好借這個機會和你分了吧。嗯,不過,說實話,你最後能考上大學,我挺驚訝的。”
烏天兀自搖搖頭:“不說這些了,先去醫院把你的手包紮一下。昨天那個醫生不是說他今晚還值夜班,讓你去給下巴換藥麽?順便一起了。”
聶原十分配合地站起來:“行,我去洗一下手。”
烏天一把扣住他肩膀:“傷口別用生水洗了,找塊兒濕毛巾把旁邊的血擦擦——哪兒有毛巾?”
“過來,”聶原站在廁所門口:“架子上那個,藍的。”
烏天把毛巾取下來打濕了,本來想直接幫聶原擦的,轉念一想,還是把毛巾遞給了聶原。
聶原在受傷的手上胡亂抹了兩把,力氣太大,傷口又滲出一點血。
“走吧。”聶原說着,把錢包揣進褲兜。
到了醫院,聶原進去換藥了,烏天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等他。
想抽根煙冷靜冷靜,馬上叼嘴裏了,又忽然想起來這是醫院。
二十分鐘後,聶原低着頭走出來,身後跟着穿白大褂,戴藍色口罩的醫生。
那醫生把臉上的口罩扯下來——
“……陳駿馳?”
“好久沒見了,烏天。”陳醫生沖烏天笑了笑。
“啊,”烏天有點懵:“是好久沒見了——你在這兒上班?”
“我實習。”
“噢,實習。”烏天和陳駿馳一個寝室時就不熟,後來分了文理,烏天搬出寝室,兩人在學校裏就很少碰着了,大學四年,更是沒見過。
“我有個事兒……”陳駿馳扶了下眼鏡,顯得有點局促:“明天中午我請你和聶原吃頓飯,行不行?”
“啊?”
“就你倆吧,”聶原插話說:“你要說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再聽一遍了。”
陳駿馳又扶了一下眼鏡:“那……行。烏天,明天中午我請你吃飯行麽?有事情和你說。”
烏天完全不知道陳駿馳和聶原在說什麽,但陳駿馳是老同學,烏天也不好當面拒絕,便點了點頭。
陳駿馳留了烏天的手機號,迅速告別兩人,回診室裏了。
烏天:“他……”
聶原回頭看看診室,扭過頭來,低聲罵了句“操”。
“最近是不是撞了邪……”聶原籲出一口氣:“昨天他給我上藥的時候我沒認出來是他,他認出來咱倆了,然後他剛剛告訴我,”頓了頓:“高中的時候,是他看出來咱倆不對勁兒,然後去告訴老範的。”
晚上九點半,烏天和周賀對坐在一家茶館裏。
茶館人少,環境也清幽,是聊天敘舊的好地方——如果不是周賀一臉陰沉的話。
“你太沖動了……你爸媽都快六十了,你就不怕把他們氣出個好歹來?!”
烏天垂着頭挨訓,保持沉默。
“你要是和他好上了,那也行——關鍵是人家根本對你沒那方面意思,你自作多情個屁啊!”
不遠處的服務員朝他們這邊瞟了一眼。
烏天端起面前的茶杯,将明澄澄的茶一飲而盡:“這什麽茶,也沒多好喝啊,這麽貴。”
“你他媽的烏天……”周賀罵着罵着都無奈了。
烏天心裏感慨,周賀在做生意方面真的很厲害——他太會權衡利弊了。他說得有道理,如果和聶原在一起之後再出櫃,就算和家裏鬧掰了,也起碼勾搭上聶原了。沒能和聶原在一起,就不該出櫃,接着在家當少爺,多爽。
眼下的情況,活脫脫的兩邊不讨好。
“……道理是對的,周賀,”烏天笑笑:“但我不能把聶原當……一個籌碼,無論他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我都得告訴我家人,這是我對自己的态度……不是我對他的态度。”
“我好感動哦,”周賀擡了擡眼皮:“你倒是去跟聶原說啊。”
“跟他說了也沒用,他恨我。”烏天很平靜。
“正常,要我也恨你,本來好好兒的能考大學,就因為遇見你了,沒戲了。更操.蛋的是,你還考上大學了。”
烏天身體後傾靠在軟綿綿的椅背上:“是啊,真操.蛋。”
“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周賀皺眉:“我靠,我想想都替你發愁,你爸媽肯定得跟你鬧,你——你他媽的也不是純gay,你總不能跟他們說你就認準了聶原吧?”
“就是這樣啊。”
“但你跟聶原不是沒戲麽。”
“我……再試試。”
“所以啊!”說了一圈兒又繞回來了:“你到底怎麽想的,你搞定聶原了再跟家裏說啊!”
烏天破罐破摔:“反正說都說了,你別糾結了。”
“而且聶原不太可能跟你好吧?!”周賀沒理烏天的話:“你他媽就是自損八百,也沒殺敵一千。”
“……”
“傻逼。”周賀十分精簡地給烏天下了定論,說完又不甘心地補一句:“真不知道你這腦子耽誤了多少學生。”
“我回去了,估計我爸媽他們該殺回來了,我去收拾收拾東西,估計得去你那兒住幾天。”
“幾天?你爸那脾氣,我看你直接把我那房子買了吧,正好我和韓小冉以後住婚房了。”
“我可買不起,工資卡裏就幾萬塊錢,買輛車都不夠。”烏天笑着說。
“你要真被趕出來了,你就花你那每個月四千塊錢的工資吧。”
“嗯。”烏天點頭。
“弄不好七中都不讓你待了。”
“那我就出去找個輔導班上課……工作還找不着麽。”
周賀嘆了口氣:“不說這些了,用我跟你一塊兒回去不?”
“可別,”烏天擺手:“這事兒得我自己解決,再說你來了也沒用。”
“你別被你爸弄去精神病院啊。”周賀的語氣很認真。
“不至于,放心吧,”烏天拍拍他肩膀:“我爸媽,我心裏有譜。”
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這期間,烏天沒有接到一個他姑或是他爸媽的電話。烏天知道,他們就在回來的路上,甚至很快就會到家。
烏天打開電腦查了從重慶到甘城的航班,最近的班次是今晚九點四十五飛,兩個半小時到甘城。那也就是淩晨到家。
烏天把家裏收拾了一下,保險起見還是把自己的衣服打包了,爸媽給的卡整整齊齊放在桌子上,自己的工資卡揣進錢包。
淩晨一點二十,果然響起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他們回來了。
烏天迅速在自己眉心捏了一把,站起來,正好和開門的烏海東對視。家裏開着白色的大燈,明晃晃地把他烏黑的臉照得一清二楚。他身後是他媽和姑姑。
三人的臉色都極其陰沉,烏天向前走了兩步,看見他媽眼眶通紅,向來攏得一絲不茍的卷發,也亂糟糟的。她穿了條碧綠的綢緞裙子,被汗水浸濕了,深一塊兒淺一塊兒的。
一瞬間,烏天酸了鼻子。
他媽嫁給他爸之前,是大戶人家的姑娘——他姥姥姥爺在他媽十來歲時就因為意外離世了,但他大舅很厲害,剛一改革開放,就抓緊時機賺了很多錢,對妹妹百般疼愛。而他媽嫁給他爸之後也沒吃過苦,生意一直順風順水。她是個美麗而能幹的女人,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門買水果都要描個眉。
從小到大,烏天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麽狼狽——不僅僅是外表的狼狽,而是整個人都透着濃濃的疲倦和無措。
有時候,感受到爸媽的蒼老,就是這麽一瞬間的事情。
烏天努力把鼻腔的酸意壓下去,低聲叫:“媽。”
他媽一下子就哭了,手背捂着臉,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烏海東一腳踹在烏天肚子上。
烏天坐倒在地上,緩了緩,又站起來。
烏海東甩了烏天一巴掌。
他媽哭得更兇了,兩條胳膊卻緊緊拽着烏海東:“海東……你別打小天……別!”
“我不打死他,他要把我們家的臉都丢完了。”烏海東氣得聲音發顫。
烏校長默默流着淚。
淩晨四點,周賀接到了烏天的電話。
趕到烏天家樓下的時候,烏天正坐在地上,靠着背後巨大的登山包。
“你……”周賀走上前去,一下子愣了:“我操!”
烏天鼻青臉腫得宛如豬頭,鼻子下方還有沒抹幹淨血跡。
“我發現你最近總是受傷啊,該去找個看風水的算一下了,”嘴上這麽說着,周賀向烏天伸出了手:“起得來麽?”
烏天點點頭,抓住周賀,被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我沒事兒,就是被我爸揍累了,歇會兒。”烏天聲音很渾濁。
“嗯,被揍累了,你可以的。”周賀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要是烏天就直接跟周賀比翼□□了……
開玩笑,那不得被薛立臻neng死,哈哈哈~
☆、威脅
烏天暫住到了周賀家。
這之前烏天假惺惺地問周賀:“那什麽,我住這兒,不影響你和薛立臻吧?”
周賀擡腳想踹烏天,腿都擡起來了,想起烏天被他老爹揍出的一身青腫,又硬生生收回去:“影響個屁啊,好久沒見他了。”
“什麽意思?”
“他有病——知道我和韓小冉的事兒之後跑來跟我說,好好珍惜韓小冉……然後就吵了一架,這段時間也忙,沒顧得上哄他。”
“噢……”烏天想,自作孽,不可活,玩脫了吧。
第二天中午烏天沒去見陳駿馳,給他打了個電話:“我家有點事兒,你要說什麽就電話裏說吧。”知道了陳駿馳當年幹的事情,烏天就算沒被揍成豬頭也不想見他。
“我……你已經聽聶原說了?”
“嗯。”
“我、我當時太小了……我第一次見……特別震驚。”
烏天心說我倆礙你事兒了嗎?
“然後,就老想着你們兩個的事兒……那段時間成績下降了不少,特別焦慮,你也知道,七中的競争太激烈了。”
烏天:“……”
陳駿馳清清嗓子:“烏天,上大學我學了醫之後,才開始了解……同性戀,然後才覺得自己當時幹的事兒特別混賬,我憋了很久了,一直不敢跟你們坦白,這次碰見你們,想給你們道歉。”
烏天想了想,說:“我知道了。”
“對不起,真的。”
“跟我也沒什麽好對不起的,聶原是受害最大的人……再說當年就算你不告訴老範,或許也會有別人……算了,過了這麽久了,不說了。”烏天想着想着,心就沉下去。
“我冒昧問一句,你們又在一起了麽?”
“沒,只是朋友。”這家夥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吧?
烏天已經在周賀家住了整整一周了。這一周裏,家人沒和他聯系,聶原也沒和他聯系。周賀據說是忙着籌備婚禮、裝修婚房,一直沒回來住。
烏天甚至覺得自己和外界唯一的聯系就是外賣小哥送來的外賣了。
下周就是說課比賽,臉上的青紫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嘴角還有點腫,應該不影響比賽——搞不好就是自己作為七中老師參加的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比賽。想想還真是奇妙,一夜之間,生活的變化翻天覆地。
也不知道聶原怎麽樣了,他之前在他後爸手下打工,現在鬧翻了,肯定又得另找工作。還是在綁鋼筋麽?
烏天不太想給聶原打電話,一是都到這個地步了,實在沒什麽好說的。二是……他不敢。
真的不敢。他怕從聶原嘴裏聽到更不留情面、更決絕的話。
于是就這麽吊着,心情像前往某個目的地時半路上被通知不必去了,原路已經回不去,前路又渺渺不可期。
廢物的《明日不再來》和《沉默的我》烏天已經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沉默的我》還在更新,更新頻率卻越發讓讀者們在評論區抓心撓肺了。
近半個月只更新了一次,1257個字。
烏天又把上次的更新看了一遍,這是第五遍了。實在沒得看了,他只好去評論區。裏面都是和他一樣急等更新的人。
聽語氣都是小姑娘,各種撒嬌打滾求大大更新,烏天實在張不開口和她們一起賣萌,只好默不作聲地砸炸彈。
一口氣砸了二十個,也不知道他那麽漫不經心的态度,會不會看見。烏天戀戀不舍地退出了滄江文學城。
第二天中午再登陸時,看見右上角的小信封上有個紅色的“2”。
點開,是廢物發來的私信:
你別送炸彈了
我沒入V,你送了我也沒法提現
烏天心一跳,看了眼發送時間,今天早上七點十四分。
烏天回:我不知道不能提現……大大寫得很好~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廢物:謝謝
無法無天:大大這兩天會更新嗎?
廢物:會
……真是言簡意赅啊。
卻沒想到廢物又發來一句:你真覺得我寫得好?
無法無天:是啊!很好看,我每天都要登陸滄江,就是為了看你更沒更新。
廢物:今晚更4k
無法無天:好開心~大大我等着看哦~
廢物沒再回複了,烏天盯着兩人短短幾句對話,又被自己惡心了一把。
吃完午飯,烏天本來打算看看說課比賽的視頻就睡午覺,剛打開電腦,手機響了。
竟然是他媽。
烏天的心猛地一跳,接起電話。
“小天。”媽媽的聲音比平日沙啞不少,烏天聽着就心疼。
“嗯,媽。”
“身上的傷好了嗎?”
“差不多了。”
“小天……”一下子帶上了哭腔:“你姑姑出事兒了!”
烏天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怎麽了?”
“我和你爸以前從來不知道你姑當年把……那個孩子送到別的學校,是用了那種手段……”
“你們學校的黃副校長,就是前兩天,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這個事情,現在拿這事兒威脅你姑姑,逼她退居二線,說否則就要把這事兒捅到省教委。”
烏天愣了,七年前的事情,為什麽現在忽然被翻出來?
黃校長從哪聽說的——如果說這段時間學校裏有什麽人接觸過這件事,那只有烏天自己去檔案室看了一眼聶原的檔案啊?
除此之外……
老範?!
烏天呼吸一頓,老範,對了,老範的妻子好像和黃校長有些親戚關系的?
不對,還是不對,如果黃校長是通過這條渠道知道了這件事,那他也沒道理等了七年才拿出來威脅烏校長。
“小天,你姑不願告訴我和你爸,這是你爸昨天和你們學校行政處一個主任一起吃飯,才知道的……黃校長聯系上那個孩子了,态度很強硬,你姑姑不讓步,他就和那孩子一起把那件事捅到省教委……你爸不讓我來找你,他說丢臉——現在哪還顧得上面子不面子!小天,媽問你,你不是和那個孩子又在一起了?你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