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好奇這寫手何以這麽多人追捧
,在微博上也是話唠。烏天一面想着一面往下劃,然後就看見了廢物的微博:“誰給我充會員了?”
烏天心一跳,才想起來自己做的這碼事。
點開評論,妹子們的八卦氣息撲面而來:
“Yooooooo這真是個哲(ji)學(qing)問題~”
“哪個情敵!決鬥吧!”
“會是大大愛過的他嗎(星星眼)”
“失蹤人口回歸系列!”
“大大你失蹤了91個小時,再不回歸我要買個新手機寄給你了,雖然我并不知道你的地址,心痛……”
烏天一個激靈,向下劃回頂部,點進了廢物的主頁。
四天前,他發了這條“誰給我充會員了?”的微博。
而上一條微博的內容:“手機壞了,用別人手機跟大家說一聲,可能要消失幾天~”
他的名字下面有一行灰色小字:來自iPhone 4
記憶一下子跳回他和聶原看電影的那天晚上,在聶原家吃晚飯的時候,小梁抱怨說:“4的屏幕太小了,想換個大點的。”
聶原說他:“現在覺得小了,當時要死要活地買,那麽貴。”
烏天低頭怔了幾秒,點開微博界面上右下角的“我”,再點左上角的“添加好友”,頁面裏有一欄“通訊錄好友”。
這還是上大學的時候鄭嫣教他的,當時鄭嫣賊眉鼠眼地說“可以看到很多你意想不到的東西”,他還笑鄭嫣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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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時會派上用場。
烏天指尖在“通訊錄好友”這欄輕點一下。
然後他徹底沉默了。
傍晚,六點過,烏天終于把廢物的微博翻到了底。他的第一條微博發于2011年12月:“寒冬臘月,冷,難過,孤獨。”後面還跟了個網址,烏天點進去,彈出來的是滄江文學城裏他的第一部小說《明日不再來》。
烏天把這條微博的九個字在心裏來來回回念了半天,寒冬臘月,冷,難過,孤獨,寒冬臘月,冷,難過,孤獨……看着是挺中二的,但、但如果是他,如果是十八歲的他——
烏天不敢往下想了,或者說,想象不出來了。
他又從最早這條微博開始往後看,起初的一段時間,內容都是氣場陰郁的幾句話,後面跟着滄江文學城的鏈接。往後,廢物的話漸漸多了,開始說一些生活中的事情,但總是不如意的多——丢了一百塊錢心疼得不行,今天有個傻逼罵我又不能罵回去氣死了,這個月錢花光了怎麽辦沒錢買棉鞋了,今天加班了五個多小時沒被累死……
又過一段時間,他發了條這樣微博:“大家都說我抱怨太多,我看了看發現确實是這樣,大概是我的生活裏真的沒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兒吧。以後我會注意。”
這條微博之後,他的風格就變了,不再提生活中的事情,有時會調侃調侃自己筆下的人物,有時和其他作者互動,有時說游戲裏的事——“今天紅名了……感覺沒怎麽殺人啊T.T”烏天順手點開下面的游戲截圖,妖豔的狐女頭頂着一串鮮紅的名字。
烏天再度沉默。
深夜十一半,烏天敲開了聶原家的門。
小梁打着哈欠來開門,見是烏天,一臉驚訝:“啊,我以為是聶哥回來了,怎麽是你?”
接着又睜大了眼睛:“诶,你的臉——”
烏天搖搖頭,因為從午覺睡醒就一直在看手機屏幕的緣故,眼睛裏滿是血絲,加上腫着的臉,顯得十分憔悴。但他顧不上自己是什麽樣子。
“我有事求你,小梁。”
烏天啞聲說。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天——天——下——雨——
我要瘋了。。。
☆、贈送
早上五點十分,烏天走出了聶原家的樓道。
昨晚他和小梁聊到快兩點,也得虧小梁今天休班,不用早起。然後他就半躺在聶原吱啦作響的床上睡了。床鋪上有清淡的煙草味兒,聞着很舒服。
反正聶原也不知道,就偷偷睡一下。
夏天的清晨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時候,太陽剛升起來,空氣中還滿是積攢了一整夜的清涼,晨風拂在臉上柔柔的。
這會兒的正倉北路已經熱鬧起來了,一個接一個的早餐攤支在路兩旁的人行道上,馬上要去上班的工人們坐在矮小的桌椅前吃早餐。油條,豆腐腦,煎餅果子,小籠包……聞着都很香。烏天買了一籠包子,沒地方坐了,就站在路邊兒吃,邊吃邊望着人來人往的街道出神兒。昨晚小梁說他給聶原打了電話,聶原今天下午就回來了。
他的生活又會繼續——究竟是怎樣的生活?烏天後知後覺地發現,重逢之後,他從未真正了解過聶原的生活。他從飯店打包好吃的給聶原吃,請聶原看電影,和聶原在盛夏燥熱的晚風中慢悠悠地散步——這是他的生活,不是聶原的。原來費了這麽半天勁兒,他不過是試圖把聶原往自己的生活裏拽,就像七年前那樣,他帶聶原去網吧玩游戲,帶聶原在酒店一晚接一晚地開房,這些都是他的生活,不是聶原的。
那聶原抱着什麽态度?七年前的聶原初來城市,說話怯生生的,做事怯生生的,他要做什麽,就拉上聶原,而聶原不懂拒絕——後來大概就是因為喜歡他吧,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理智就很無力了。
現在呢,現在的聶原——烏天一下子想起來聶原說過的那些話,他以為那是聶原口是心非的說辭,甚至是欲迎還拒的說辭。
“烏天,你行行好別煩我了,我之前跟你說了咱倆不是一道兒的,你聽不懂麽?”
“那我可以拒絕吧?也幫你省點事兒,烏天,咱倆不可能。”
“高中那些事兒過去就過去了。”
現在想想,大概都是真心話。不是一道兒的,不是一個世界的,是不是從七年前的那個晚上,他和聶原打完那一架之後,就已經決定了?
老範在咖啡館裏說:“烏天,這個世界哪來絕對的公平,就算是你想給他公平,你的能力也不足以給他公平——把這事兒想明白了。”
聶原,這個世界哪來絕對的公平,就算是他想給你公平,他的能力也不足以給你公平——把這事兒想明白了。
……當時他們是這麽和你說的麽?
四個包子下肚,烏天沒嘗出是什麽餡兒。
烏天回到家,點開廢物的小說看起來。
這一看就看到了中午,烏天給周賀打電話讓他來家裏吃午飯,順便買點兒菜過來。
“你直接點外賣不就行了,還讓我打包了帶過來,麻不麻煩啊。”周賀不滿道。
“不是讓你打包,是讓你買菜,去菜市場買,生的,明白嗎?”
“生的?誰做?”
“有人做——別廢話了,快點兒。”
周賀暧昧地笑了笑:“行。”
過了将近一個小時,周賀拎着兩個碩大的塑料袋,用膝蓋在烏天家門上頂了頂。
烏天憋着一肚子罵周賀墨跡的話去開門,在看見那兩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時,又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你……怎麽買這麽多?”烏天接過那兩個塑料袋,都是沉甸甸的,得手指頭疼。
“三個男的啊,而且你以為你吃得很少嗎——我操,你那臉怎麽回事兒?” 周賀瞪着眼問。
烏天無語,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就是這個樣兒,他算是知道周賀在電話裏暧昧的笑聲是什麽意思了。
把菜放到廚房的大理石臺面上,烏天倒了杯水遞給周賀:“你想多了,今天就咱倆,臉……跟聶原鬧着玩來着。”
“鬧着玩,嗯,跟聶原鬧着玩……”周賀意味深長,緊接着,表情一變:“等等,那誰做飯啊?”
烏天亮出手機屏幕,上面是“家常菜菜單大全”的頁面:“我做。”
周賀:“……”
烏天拿周賀當小白鼠,心裏确實有點過意不去,但又轉念一想做飯能難到哪去?菜單上寫這麽詳細了。
便理直氣壯地對周賀說:“你這什麽态度,這菜單我看了好久了,肯定沒問題啊。”
“肯定”二字,充分暴露出做飯這件事兒對烏天來說是個前所未有的創舉。
周賀大爺似的翹起二郎腿:“烏天,你腦子打壞了吧?”
“少貧了,就是為了……為了謝謝你昨天幫的忙,才叫你來吃飯的。”烏天硬着頭皮說。
“哦,為了謝我,行,那你做去吧。”周賀冷笑着說。
烏天走進廚房,打開那兩個袋子,裏面是五顏六色的食材。青綠的尖椒,翠綠的油麥,乳白的杏鮑菇,紅白相間的凍牛肉……甚至還有塊兒三文魚肉!
烏天想,這麽豐富的食材,做什麽呢?先來個青椒炒肉吧,油麥……噢,油麥要清炒?牛肉,剛剛看的水煮牛肉片好像也不是很麻煩……
兩個小時後,烏天帶着一身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不明物體走出了廚房。
“你……原來在搞人體彩繪呢?”周賀腦袋靠在自己交疊的雙手上,十分惬意地問。
烏天黑着臉:“今天可能吃不成飯了,點外賣吧。”
“外賣啊,”周賀沖腳邊的垃圾桶揚揚下巴:“我已經吃完了。”
烏天一愣:“你什麽時候叫外賣了?!”
“你炸廚房的時候。”
烏天:“……”
周賀起身,伸了個懶腰:“行了,你繼續玩兒啊,我去買個戒指,”走到烏天身旁,拍拍他肩膀:“給你也點了一份兒,在門廳櫃上放着呢。”
烏天早就餓了,三步并兩步走到門廳櫃前,周賀點的外賣是必勝客的pizza。
烏天拿出一塊兒咬了一口,即便他不喜歡吃pizza,還是瞬間覺得自己在廚房搗鼓出來的東西根本是豬食。
“買戒指?”周賀用左邊大牙嚼着——用右邊的牙會牽扯到腫起的右臉。
“嗯,韓小惠一直催,說再不辦婚禮要顯懷了。”
烏天一愣,咬着了舌頭。
過了有半分鐘,他才口齒不清地問:“你真要結婚?!”
周賀點頭:“不是早就跟你說了。”
“我以為你就那麽一說……這麽快?!韓小惠?我沒見過啊?!”
“我被她擺了一道,”周賀笑笑:“就好了一個月不到,本來都打算和她分了,她懷孕了,不知道是什麽手段,還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韓小惠懷了周賀的孩子,要和周賀結婚了。周賀漫不經心的語氣讓烏天忍不住皺了皺眉“你……”
周賀了然地說:“她明白着呢,結了婚,生了孩子,我就算對老頭兒完成任務了,她呢,嫁進我家,有錢有名分的,而且我們各玩各的我也不管她——她賺大發了。”
“那孩子呢?”
“孩子我們一起養啊,我們各玩各的不代表不管孩子啊。”
“……哦。”
“我走了,聶原那邊要是有什麽用得着我的你就給我打電話,”周賀說完,又搖了搖頭:“你差不多行了,你看你現在這樣兒——什麽樣的男孩兒女孩兒找不着啊,非得吊死在一棵樹上麽?”
烏天吃完pizza,打掃廚房打掃了一個多小時。沒用完的食材還有很多,他該冷藏的冷藏,該冷凍的冷凍,都放進了冰箱裏,打算明日再戰。
登陸《成神》,“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不在線,烏天采了會兒藥,又被“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拉着和幫派裏的幾個人下了次副本,被boss追得滿場亂跑,最後boss“咯嘣”一下把他咬死了。
剛複活回到副本入口,組隊邀請又來了。
烏天點了拒絕。
無法無天:“不下去了,白白,你現在有空沒?”
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我要下這個副本啊!我合成星狼棍就差一顆夜明珠了,這個副本才有那種夜明珠。”
無法無天:“問你點兒事情,說完了就陪你下,多少次都行。”
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天哪我有種py交易的感覺……”
無法無天:“DJ玩這游戲多久了?”
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應該挺久了吧,我都玩了兩年了,他比我先玩,我還是新手的時候他就滿級啦,怎麽了?”
無法無天:“沒怎麽,就是他經常帶着我玩,我好奇。他這人怎麽樣?”
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他經常帶你玩你還不知道他人怎麽樣?!”
無法無天:“我好幾次看見有人在世界頻道罵他……”
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呃,這個事啊!他經常閑着沒事就砍人嘛。”
無法無天:“為什麽?”
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心情不好吧……你放心,他其實挺溫和的,雖然有時看着冷淡……他三次元好像過得不太好,以前聽他說過在游戲裏比在現實裏開心 >.<”
無法無天:“這樣啊,那就好,我還怕他砍我呢。”
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哈哈哈,不會噠~”
烏天沒再問了,兌現諾言一遍遍陪着他們下副本。這副本的難度實在大,天都半黑了,才終于打贏了大boss,每人得到一顆流光夜明珠。
退出副本,烏天捏捏眉心,眼睛有點酸。
就在這時,聊天框裏——
幫派:幫主[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上線了
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老大!!!我的星狼棍終于弄好了!!!”
如果我是七三你會愛我嗎:“哇,祝賀祝賀~”
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嗯,恭喜啊。”
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我們今天和你後宮一起下的副本哦~”
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
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無法無天”
無法無天:“……”
如果我是白白你會愛我嗎:“老大你的碧霄笛合成好了麽?”
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還早,差5顆流光夜明珠。”
烏天挑挑眉,打開倉庫,把鼠标放在那顆流光夜明珠上,右鍵,“贈送給好友”,然後點了“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
幾十秒後,屏幕上彈出一個小小的對話框:“您的好友[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拒絕了您贈送的[流光夜明珠(1枚)]!”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3500+吧……兩個小時寫的,哈哈哈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道歉
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我差5顆,就1顆拿了也沒用,你自己拿着吧。”
烏天皺皺眉,回複:“嗯,行。”
DJ沒再說話了,也沒像往常那樣來帶他玩兒。
烏天騎着白馬在城裏晃了五分鐘,忍不住給DJ發了信息:“老大,咱們去下洞仙閣的副本吧。”
十分鐘後,烏天收到了DJ的組隊邀請。
烏天入隊,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剛剛抽了根煙,沒看電腦。”
無法無天:“嗯,就咱倆下副本?”
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稍等,我在拉人。”
沒過一會兒,“如果我是男的你會愛我嗎”和“如果我是銅钺你會愛我嗎”也加入了隊伍。
如果我是男的你會愛我嗎:“小天天好久沒見啊!”
小天天是什麽……
如果我是銅钺你會愛我嗎:“無法無天你好。”
嗯,銅钺看着正常多了。
無法無天:“你們好……”
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人到齊了,走吧。男的引怪,銅钺注意走位,無天跟緊我。”
烏天對着屏幕擡了擡嘴角:“你為什麽叫我‘無天’?”
這時已經進入副本了,迎面而來一群牛頭怪物。
其他兩人已經開殺了,烏天跟着他倆,也沖進了那群牛頭怪物中。
只有DJ站在原地沒動。
這群牛頭怪只是小怪,傷害值很低,但架不住數量多,烏天看見DJ的血量正緩緩往下掉。《成神》裏,隊伍的隊長一死,整只隊伍就直接挂了。
DJ還是一動不動的,烏天只好沖回去圍在他身邊,一邊殺怪一邊開了個加血技能給他加血。
直到牛頭怪被殺幹淨了,DJ的人物才動了動。
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剛才卡了。”
如果我是銅钺你會愛我嗎:“一會兒打boss不會卡吧。”
烏天心說,不會。
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叫你‘無天’很奇怪嗎?難道要叫小天天?”
緊接着又說:“不會卡了。”
烏天笑了笑,敲下幾個字:“叫我天哥哥。”
如果我是男的你會愛我嗎:“……”
如果我是銅钺你會愛我嗎:“……”
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接着走吧,下一波要來了。”
洞仙閣副本的一大特點就是路線長,怪多,經常是還沒見到大boss,血就掉了一大半了。和白白他們組隊打了七八次,也就那一次僥幸取勝。而洞仙閣副本的獎品流光夜明珠又恰恰是合成很多頂級兵器必不可少的材料。
眼下已經是第三次了,前兩次都以失敗告終,這一次剛行進了一半路程,銅钺說:“如果這次還不過我就下了,明天有課。”
男的提出抗議:“你上個禮拜不是說今天能陪我通宵嗎!!!”
銅钺:“老師臨時叫我給他代課。”
烏天本來還疑惑銅钺怎麽沒放暑假,看他這麽說,便問:“銅钺在讀研?”
銅钺:“嗯。”
男的開始耍賴:“你是不是要去勾搭小學妹啊!!!”
銅钺:“不是勾搭!”
男的:“……那也就是說你還真沖着小學妹去代課的?”
烏天無語,這是什麽情況?
DJ發話:“打完這盤你倆再私聊。”
銅钺和男的都不再說話了,但男的明顯沒了游戲的興致,操作上頻頻出現失誤。
果不其然,又輸了。
四人回到副本入口,銅钺和男的直接退了隊。
銅钺:“我下了,下次再過這個副本吧。”
男的:“我也下了,拜拜。”
然後這兩人就相繼下線了。
烏天忍不住問:“他們怎麽了?”
DJ:“不是很明顯嗎,你有情我無意。”
烏天一直以為男的是男生啊!!!
無法無天:“我一直以為男的是男生……”
DJ:“男的就是男的。”
又補一句:“銅钺也是男的。”
無法無天:“……”
“沒見過同性戀?”
烏天猶豫片刻,答道:“其實我就是同性戀。”
DJ:“……哦。”
無法無天:“我沒騙你,我真的是,而且現在就喜歡一個男人……老大,你不會看不起我,或者覺得我有病吧?”烏天發出這段話之後覺得自己的戲真是挺足的……
過了好半天,DJ回:“不會。”
烏天笑笑:“老大,你電腦又卡了?”
一直到十一點半,烏天才關了電腦下線。
他覺得有點餓了,本想叫個外賣,美團都點出來了,心一橫,決定自己去下碗面條。
“西紅柿切十字口,熱水中燙下去皮切小丁……”烏天把手裏的西紅柿舉到和雙眼平行的高度,什麽叫“切十字口”?
從哪頭切?切多深?
這TMD什麽鬼教程!
肚子已經叫了好幾聲,烏天和左手的西紅柿右手的雞蛋,相看三生厭。
算了。
十二點過,烏天從外賣小哥的手裏接過了印着紅色KFC的塑料袋。他點了漢堡和薯條,外加兩個蛋撻。
其實烏天不喜歡吃蛋撻,他嫌太甜膩。但他腦子裏好像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看見蛋撻兩個字就想起聶原,然後就鬼使神差地點了。
還好死不死地點了兩個。這大半夜的,他一個人對着兩個蛋撻,顯得格外寂寞空虛冷。
吃完外賣,烏天沖了個澡,薄荷味兒的沐浴露塗在身上,整個人又清醒得不行。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點開《明日不再來》。
“他幹幹淨淨的臉就在我手邊,我擡擡手指,就能沿着他筆直的鼻梁撫摸到他凸起的喉結。這個瞬間我覺得什麽事兒都過去了,我戒了毒,他還了債,他一覺醒來,我倆又能像以前一樣手牽着手去吃牛肉面……但不是!不是!我的手指沒有撫上他的臉,反而輕輕探到了他壓着的枕頭下面。我捏住薄薄的刀鋒,将那把匕首抽出來。下輩子還是想遇見你——”
烏天倒抽一口氣,迅速退出了滄江文學城。
一部充滿絕望的小說是一回事兒,一部他寫的充滿絕望的小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當作者的處境和故事的氛圍發生了關聯,烏天覺得喘不上氣。
這是已是将近一點半了。
烏天放下手機,走下床去關燈,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觸到開關的一瞬間——
手機響了。
烏天折回去拿起手機,竟然是小梁。
“烏哥,你,你快來,快點!”小梁壓着嗓子催促道,聲音裏滿是慌亂。
烏天捏着手機的指頭一緊:“來你們住的地方?”
“是是是,聶哥他——诶!”
烏天清晰地聽見一連串清脆的噼裏啪啦的聲。
“等着,我馬上來。”
淩晨三點,甘城市第一醫院急診科,烏天臂彎裏托着聶原的頭,年輕的醫生正往聶原下巴上那道長長的傷口上擦碘酒。
随着聶原因疼痛而一下接一下地抽氣,他的頭發在烏天下巴上蹭來蹭去。烏天輕輕捏住聶原打顫的肩膀。
烏天第一次意識到,聶原的肩膀怎麽這麽薄。
處理完傷口,聶原還靠在烏天臂彎裏喘着粗氣。
“那天的事兒,對不起。”
片刻後,烏天聽見聶原啞聲說。
☆、揉揉
烏天愣了一下,沒想到聶原會道歉。
“你不用這麽樣……後來我回去想了想,那天也是我太魯莽。”
聶原一身狼狽,T恤上有幾個顯而易見的灰腳印,膝蓋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所幸都不大嚴重,只有下巴上那道傷口見了血。
剛剛上藥的大夫轉身出去了,此時此刻,靜谧的醫院顯得有些空曠。
聶原閉着眼,低聲說:“謝了。”
烏天“嗯”了一聲。
時間拉回四十分鐘之前,烏天下了出租車,連司機的找零也顧不上要了,朝着聶原家飛奔而去。
他剛跑到樓道口,就已經聽見了乒鈴乓啷的聲音,兼有女人的號啕。
烏天攥緊了拳頭走過去,看見聶原家連門都是半掩着的。
“烏哥!”小梁本來畏縮地躲在聶原身後,見烏天走進來了,終于等到救星般大叫。
又是聶原的後爸,和聶原他媽,以及幾個年輕男人。
聶原跟他後爸面對面站着,臉上已經挂了彩,見到烏□□自己走來,表情有一瞬間的松動,複又冷下臉,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後爸。
“小原,你怎麽這麽犟啊,小原……”聶原他媽抽泣着說。
“你就給臉不要臉是吧,聶原,那行,老子讓你——”男人話沒說完,聶原已經一拳揮了上去!
那幾個年輕男人見狀迅速圍過去,小梁被他們扔在包圍圈外,烏天直接從角落裏拾起被踹翻的塑料板凳,朝離自己最近的男人的後腦勺使勁兒砸了上去!
……
幾分鐘後片兒.警就到了,烏天進門前就知道情況大概很棘手,便提前報了警。
聶原後爸連同那幾個男人被直接帶走了,烏天則帶着聶原和他媽去醫院——剛開始亂糟糟的烏天沒仔細看,那夥人被帶走了,烏天才看清聶遠他媽雙頰都腫起來了,明顯是挨過打。
“我們不用去派出.所嗎?”去醫院的出租車上,聶原問。
“市局局長是我爸熟人,剛剛我打過招呼了。”這次确實是借用烏海東的關系,大半夜給市局局長打了個電話,才得以受到優待。
烏天和聶原坐在醫院走廊上,聶原他媽坐在不遠處的另一排椅子上。他媽臉被打腫了,抹了點藥。聶原告訴烏天:“那是陳來運打的——就我後爸。”
烏天詫異:“他來找你的事兒,為什麽打你媽?”
聶原冷笑,也不管他媽聽得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陳來運經常打她——就是家暴,他今天晚上帶着我媽來,說我不給他跪着認錯,他就打死我媽……然後就打了。”
短短幾句話包含了太多信息,烏天倒抽一口氣,“跪着認錯”,這次是自己來了,那以前自己不在的時候,聶原……
“那……你媽就讓他打?”
聶原閉上眼,後腦勺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嗯,大概她就是被打殘了打死了,也心甘情願吧。”
與此同時,聶原他媽再度捂着臉嗚咽起來。
烏天知道她是因為聽見了聶原的話才哭,也不敢繼續追問了:“啊……哦。”
卻沒想到聶原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陳來運帶她進城。好笑不好笑,陳來運又老又惡心,根本就是個不要臉的流氓,還有事兒沒事兒就打她——她也能忍着,就因為跟着陳來運能在城裏住,就高出村裏那些人一等了。”
聶原他媽已經從低聲嗚咽轉為嚎啕大哭,女人尖銳的哭聲在寂靜的急診科顯得極其刺耳,她邊哭邊罵道:“聶原……你就是個報應!我辛辛苦苦養大你……你給了我什麽……還這麽說我……報應!”
聶原仍舊閉着眼,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也不說話。
烏天不清楚他們母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只能安撫似的拍拍聶原的肩膀。
這是兵荒馬亂的一晚,他們離開醫院後又去了派出.所做筆錄,亂七八糟一堆事情。直到早上七點多,烏天和聶原才走出派出.所,陳來運那一夥人要被拘留幾天——具體幾天,要取決于交多少錢。聶原他媽跟他們一起出去的,一句話沒和聶原說,去取錢交保釋金了。
這會兒大街上已經有不少行人了,烏天和聶原一身狼狽,引來不少目光。
“我得回去收拾收拾屋子,被那幫孫子弄得沒法住——這次謝謝你,具體怎麽謝我現在也不知道,你等我緩兩天再好好謝你,行嗎?”
烏天跑前跑後折騰了一晚上,其實已經累成死狗了,但聽聶原這麽說,又迅速轉了轉腦子:“我跟你一起回去收拾吧,你身上還有傷,我沒事兒。”
聶原沒拒絕,于是兩人一起回到了聶原家。
聶原開門,發現屋子竟已經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地上的垃圾和碎片都清理幹淨了,打鬥時弄亂的物品也都擺放整齊,只是他們吃飯的塑料折疊桌被踹爛,已經扔了。
小梁那屋屋門虛掩着,聶原輕輕走過去推開門,探頭進去:“小梁,你……”
小梁半睜開眼:“聶哥,你回來了,啊,沒事了吧……我太困了,我睡會兒……”
“你睡吧。”聶原退出腦袋,關上門。
“小梁收拾的?”烏天輕聲問。
聶原點點頭:“他今天上班,估計是休班了。”
這樣一來烏天就沒什麽事情可做了,換句話說,就沒了留下的理由。
聶原去擰開電扇,倒是沒在意烏天怎麽還杵着不走:“我去沖個澡,你也沖一個嗎?”
烏天和聶原肩膀挨肩膀地躺在床上。沒錯,就是那張帶着煙草味兒的床。
這太魔幻了,烏天想,我竟然和聶原躺在同一張床上!
要不是身旁的聶原已經響起了輕微的鼾聲,烏天覺得他肯定把持不住自己。哎,不是,聶原怎麽這麽快就睡着了?!
烏天現在處于一種困過了頭反而格外清醒地狀态,類似于臨終前的回光返照。這床不算大,而且太舊了,稍稍挪一下身子就會想起“吱啦——”的聲音,仿佛在抗議今天壓在床上重量怎麽遠超平時。
烏天悄悄偏過頭去,這會兒是上午,陽光正明媚,屋子裏亮堂堂的,聶原抿着的嘴唇烏天看得一清二楚。怎麽睡覺還抿着嘴呢……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
聶原洗完澡出來穿了件白色的背心,凸起的鎖骨和帶着青紫的胳膊都露在外面。也許是在建築工地上班的緣故,他比高中時黑了一些,手臂上有薄薄的肌肉,線條流暢又有力。烏天的目光順着手臂滑到他手背上,一直到指尖——他的指甲的頂端很平,甚至像比着線磨出來的。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
烏天目光一抖,想起來《黑夜》裏的那個男孩兒,跟着師傅學貼地磚時磨平了手指甲,除了大拇指外的八根手指光禿禿的,很吓人。
烏天輕輕擡起手,盡量不牽扯到身體的其他部分。
聶原的手指骨節分明,乖乖地放在那兒,在烏天眼裏簡直是邀請。
烏天的手搭在了聶原手背上,很輕——他沒敢卸掉所有力氣放上去。
“嘶——”
烏天的手“嗖”地收回去,與此同時,他閉上雙眼假寐。
“嘶——”聶原又一聲呻.吟。
烏天張開眼,見聶原雙眼緊閉,嘴唇抿成一條線,眉毛擰在一起。是做惡夢了?
烏天晃晃聶原的肩膀,輕聲叫他:“聶原,聶原?”
沒晃兩下聶原就睜開了眼,眉頭舒展一些:“嗯?”聲音是咕哝着的。
“你剛剛……好像做惡夢了。”
“哦。”聶原閉上眼,頭一歪,又睡了。
說來奇怪,他這迷迷糊糊的一聲“嗯”像有催眠的魔力,烏天只覺得一陣睡意襲來,剛才未遂的揩油被抛到腦後,很快睡着了。
再醒來時,是被聶原起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