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救不了你,懦弱地等着別人搭救不如自己站起來,你又沒缺胳膊少腿,在這裏對我哭只會讓我更想一腳把你踢開!還想要臉就先自己把臉撿起來,那些罵你的話不都是事實嗎?”
夏庭說完站起來兀自上樓,何幼清懵着臉地看着他,他突然停下又回過頭來,吓得何幼清一跳。
“還,還有事嗎?”
“誰告訴你我叫什麽的?”
“梁總。”
夏庭眉頭一皺,何幼清就主動交待起來。
“那天何總帶我回家,他一直叫你的名字,房間裏都是你的照片,還一直逼我叫他梁叔叔,我差點被做——”
“夠了!”
夏庭喝了一聲打斷何幼清,他倒回來一把提起何幼清,甩到門外,還不解氣地踹了一腳,然後把防盜門狠狠地甩上,怒沖沖地上樓。
何幼清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回過頭就發現梁卓昀站在不遠處,剛被罵落的委屈立即從天而降,“梁總!”
梁卓昀沒有反應,他又上前補叫了一聲,“梁叔叔?”
“別讓我再看到你出現在他面前,你的事我再幫你最後一次,滾吧!”梁卓昀的視線一直落在被關上的防盜門上,語氣平淡地說完也沒賞何幼清一個餘光。何幼清猶猶豫豫地想上前卻始終沒敢,最後不要命地問了一個很作死的問題。
“你說我像的人,是夏庭嗎?”
梁卓昀一聲冷笑,沒有回答何幼清的問題,而是徑直朝樓道口走過去,開了門上樓,何幼清又一次被關到了門外,自言自語地說:“明明就是。”
夏庭沖了個澡準備上床睡覺,突然聽到門外細細的腳步聲來來回回,他下意識地警覺起來,自己從搬來之後聽到一點響動他總是很緊張。随手拎起櫃子裏的酒瓶朝門口走過去,但樓道裏一片漆黑,貓眼裏什麽也看不到。他緩緩地開了門,從門裏漏出去的光映出一個黑影,他拎起酒瓶就要砸下去,卻被眼疾手快地接住,然後響起梁卓昀愠怒的聲音。
“不問一聲就開門,要是歹徒呢?”
夏庭看清了門外的是誰,收起酒瓶客氣地回了一聲,“梁總,怎麽是你?這麽晚了有事嗎?”
梁卓昀又被一聲梁總塞住了胸口,狠吸了一口氣才緩過來一點,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回道:“我一天沒見着你了,我睡不着。”
兩件沒關聯的事被梁卓昀說在了一起,他這一整天就像個病入膏肓的病人,在家把夏庭所有的東西都整理了一遍,把夏庭所有的照片都翻了一遍,然後越來越暴躁,直到此刻見到真人才總算平靜下來。
“可我見到你睡不着!”
夏庭臉上的冷清客氣只維持了一句話的時間就崩潰了,他退回去把門甩上,不想跟梁卓昀裝什麽謙恭有禮。梁卓昀見門阖過來,急着伸手去擋,結果手落錯了地方,被夾個正着,手指立即紫了三根半,夏庭再次拉開門,視線落在他的手指上,低低地罵了一聲,“該!”
梁卓昀倒是不至于怕疼,可不是感覺不到疼,他緊擰着眉毛看到夏庭眼中閃過的一絲緊張随即笑開了臉,“至少給我擦點藥吧,這是你造成的事故!”
無賴似的語氣梁卓昀說得理所當然,他把手伸到夏庭面前,發紫的手指确實有點駭人,夏庭垂着眼想雖然是梁卓昀自找的傷受,但也确實是他造成的,于是松口道:“你等等。”
“好。”梁卓昀滿口答應,果真端端地站在門前等着,夏庭不信梁卓昀那麽聽話,果不其然很快就發現了梁卓昀的算盤,他根本不知道藥箱放在哪兒。
“要不要我幫你找?”
梁卓昀在門外喊道,夏庭仿佛看到了面前的大坑,懶得理他地說:“自己擦完回去!”說完回卧室把門鎖上,結果沒一會兒梁卓昀又在外面敲門。
“藥箱在卧室裏。”
夏庭強忍着一身的亂蹿的火給梁卓昀開了門,結果看到藥箱好好地在梁卓昀的手裏,他的眉間立即豎成兩條深壑,梁卓昀眉眼都是笑地忙用受傷的手拉住他。
“小庭,我們好好說,好不好?”
“不好!”
“那你說,怎麽才好?”
“在我能坦然地把你當成梁叔叔前,我們各不相擾。”
梁卓昀手裏的藥箱倏地掉到了地上,他緊緊地攥着夏庭的手,如同攥着最後一縷空氣,被霧蒙住雙眼直直地對着夏庭問:“那要是你永遠地辦不到呢?”
“那我再也不見你。”
梁卓昀的手緊了又松,最終徹底地認輸。他還能怎麽樣?真讓那小混蛋避着他一輩子,大概他真的會瘋!心想梁叔叔就梁叔叔吧!總比什麽都不是的強,起碼他還能寵着他。
于是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緩過心裏萬箭穿心的痛,說道:“好,好,我這就走!明晚老宅你要不想去就不去,我去跟老太太說,她不會怪你。”
“明天是什麽日子?”夏庭好奇地問。
“老太太的狗過生日。”
夏庭一聲笑出來,“她是寂寞了吧。”
“是年紀大了,日子總是過一天少一天!”
梁卓昀若有所思地回了這一句,夏庭心裏驀然一驚,擡眼對上梁卓昀的視線,頭一回注意到他眼角的細紋,頭一回真真正正地領會到那是他‘梁叔叔’,他握了握拳低聲回答:“我會去。”
“好,那我不去。”
梁卓昀撿起藥箱原封不動地又收回去,轉身對愣着不動的夏庭說:“早點睡,睡前別喝水,要穿睡衣睡,別着涼了,還有——”
他發現說下去恐怕要念叨一晚上,于是打住道:“晚安,我走了。”
夏庭望着梁卓昀轉身出門,仿佛一瞬間他心中那種高大挺拔的男人變得佝偻了,背影變得搖搖晃晃,他狠狠地咬着牙轉身回到卧室,重重地把門關上。
而一牆之外的梁卓昀像是收到了投降的信號,他把門輕輕阖上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靠着門框好半天才找回了站起來的力氣,他愣在門前如果塑像一樣靜止不動,仿佛中了什麽詛咒一樣無法離開這扇門。
最終,梁卓昀還是對自己妥協了,他撥通了楊晉的電話,要到了吳尤的號碼。
楊晉在說號碼的時候下意識地猶豫了一下,他擔心梁卓昀是要找人約架,因為吳尤是這幾年下來他看過與夏庭走得最近的人了。可終究他還是給了梁卓昀,畢竟這是他的職責,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提醒。
“梁總,夏庭難得交個朋友——”
對楊晉的啰嗦梁卓昀直接挂斷,盯着吳尤的號碼,等走下了樓之後才撥出去。
“喂,你好!”
“我是梁卓昀,找個地方,我們談談。”
☆、第 27 章
梁卓昀想了好幾次如果再見到吳尤他要把人撕碎了,可實際當吳尤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時他只是平靜地多打量了幾眼,覺得這個男人無論哪個方面都配不上他的小庭,長得不好,家世不好,性格不好,哪裏都不好,反正他那對誰都不滿意的眼神,就是他自己也能挑出一身的毛病來。
“梁先生,晚上好!”
吳尤随意地靠着椅子疊着兩條腿,漫不經心的态度讓梁卓昀絲毫沒有了平日裏大老板的威信,兩人之間就像暗藏着視線看不到的電波在相互攻擊,一觸即發得仿佛随時會動手打起來,可語氣卻好得像久別重逢的朋友。
“你和夏庭是怎麽認識的?”
“我不是很明白梁先生的意思,我和夏庭怎麽認識的歸梁先生管嗎?”
梁卓昀紋絲不動,如同臺風天氣裏燈塔一樣挺拔,吳尤突然坐了坐正,态度冷不防地認真起來。
“梁先生和夏庭到底是什麽關系我沒資格過問,但夏庭他是成年人,你沒有權利替他做任何選擇,他要和誰在一起,認識什麽人,都應該是夏庭自己決定,你監護人的權限時間早過了吧!當年你瞞着夏庭他還有親人有問過他的想法嗎?”
“你知道的挺多,是夏楚思告訴你的吧!”
“那我說錯了嗎?”
“沒錯又怎麽樣?你能做到把他所有的喜好習慣都事無巨細的牢記于心再和我談我有沒有資格。”
“梁先生,你這是心理問題,需要看醫生的。”
“在那之前你還是先把你自以為是的毛病看好了!”
吳尤定眼對着梁卓昀的視線一怔,突然笑起來,“果然和夏楚思說的沒差,像你這麽自負的人根本不懂感情!”
“我不是在問你對我有什麽意見!”梁卓昀風輕雲淡地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只想問你,你接近夏庭到底有什麽目的?”
“還用問嗎?顯然是我喜歡他呀!”
梁卓昀面前的杯子被他一袖子掃到了地上,豎起的眉頭如同一把直指向吳尤的長劍,“別用你這種輕浮的态度來對待夏庭,之前的事我放過你,但是我警告你,今後你敢傷夏庭半毫,小心你的後半生。”
“梁先生,你在威脅我嗎?”
“明白就好,這話也帶給夏楚思。”
梁卓昀只留下這一句,然後便是一個背影決然地走出了茶樓。吳尤沉默地想,之前的事是什麽?不對,什麽叫今後他敢傷夏庭半毫?梁卓昀大晚上的把他叫出來就為了警告他這麽一句?也真是夠閑的。
事實上梁卓昀也确實夠閑的,工作交給了夏庭,基本每天只需要聽楊晉彙報一下就行,他閑得有大把的時間來反反複複,悲春傷秋,心裏的愁都快能寫出一首雨巷。心裏反複着對吳尤的各種深惡痛絕,回頭還是叫楊晉把吳尤的履歷帶回辦公室,他一遍一遍地翻着,忽然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
“你覺得吳尤這個人怎麽樣?”
能怎麽樣?人世界前五十的學校畢業,前途光明的工作,算不上豪門卻也不錯的家世,十幾歲和父母一起移民國外,身材挺拔,五官端正。至少楊晉覺得他是挑不出來缺點的,可看到梁卓昀那沒一個地方順眼的表情他還是昧成良心說:“他看起來有些不太穩重。”
梁卓昀斜眼瞟向楊晉,看不出是個什麽表情地把手裏厚厚一疊的打印紙扔在桌上,“算了,只要他能對夏庭好就行。”那語氣就像個飽經風霜看破法事的老人。
楊晉的心髒突突地跳到了喉嚨,震驚地瞪着梁卓昀,滿腦子都是梁卓昀這是哪要筋搭錯了?怎麽他感覺看到的像是個對兒媳婦不滿意卻勉為其難妥協的‘公公’?他更不理解的是梁卓昀怎麽就把夏庭和吳尤湊到一對了?他本以為梁卓昀讓他查吳尤的資料是因為擔心吳尤對夏庭另有企圖!
梁卓昀管不着楊晉心裏忽上忽下的念頭,一言不發地起身直接往休息室走進去,草草地沖了個澡躺上床,結果一沾枕頭腦子裏就是夏庭被他壓在這床上的畫面,頓時身體都燥熱起來。他心裏罵了句髒話,蒙着被子強迫自己睡覺。
第二天,夏庭比平時早了一小時到辦公室,昨天一晚翻來覆去沒睡好便起了個早。但是他一下從一天睡十多個小時的日子變得早出晚歸,最近實在嚴重睡眠不足,于是打了個哈欠,準備去再洗個臉。結果推開休息室的門就看到床上睡着一個人,頓時他什麽瞌睡都清醒了。
梁卓昀聽到聲音睜開了眼,沒想第一眼就看到了夏庭,從床上坐起來笑了笑,“寶貝兒,早!”如同那些他和夏庭在同一張床醒來的早晨。
“你怎麽在?”難不成這些天梁卓昀都睡在這裏?夏庭的思路一時沒轉過來。
“睡覺,不然你說我怎麽在這兒?”梁卓昀直接掀開被子下床,身上就只有一條三角褲,他故意大喇喇地從夏庭面前走過。
夏庭渾身倏地僵起來把頭扭開,梁卓昀一早精神實在太好,他都不忍直視,“你換衣服!我下樓吃早餐。”
夏庭說完悄聲退出去,砰地一聲把門關上,梁卓昀原地愣了片刻才轉身走向衛生間。等夏庭再次回到辦公室時,休息室裏已經看不出有人睡過的痕跡,他不斷地強調梁卓昀已經不在的信息,可下意識裏總覺得休息室裏有人,仿佛梁卓昀會突然從裏面出來,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下午。
梁澤宇三點就來敲夏庭辦公室的門,“小庭,你可以走了嗎?”
夏庭愣了愣,“嗯,我換件衣服。”
休息室裏幹淨得一塵不染,夏庭卻覺得梁卓昀的氣息混進了空氣裏,令他渾身都不自在,腦子裏不自覺地回放起一早他看到的畫面,狠狠地深吸了兩口氣去沖了個冷水澡,然後迅速地換了衣服和梁澤宇下樓,上車時他才發現不知怎麽拿錯了梁卓昀的襯衣。
“哥,我開。”
梁澤宇瞟了瞟夏庭,把車鑰匙扔給了他,兩人車上一路聊着家常到了地方。梁家老宅依然和夏庭每次來一樣熱鬧,他下意識在宅子裏找梁卓昀的身影。梁澤宇拍了下他的腦袋說:“別找了,四叔今天去加拿大了,說有個項目。”
夏庭想了想,确實在那邊有個項目,但還只是個提議案,根本沒有确定。不過梁澤宇馬不停蹄地拉着他去玩牌,他很快沒了閑暇細想,上回輸得最多的人直說他去澳門培訓了一個星期,這次要一雪前恥,結果到最後還是輸得最多。
幾人盡興出來發現外面下起了大雨,夏庭站在落地窗邊望着外面沖刷着樹葉的大雨,心裏驀地湧起一陣怆然,頭一回在這宅子裏沒有梁卓昀在身邊。
“那是曾奶奶的花吧!怎麽沒人收管,要給淋壞了!”
夏庭瞅到屋檐下老太太那株昙花,見周邊沒人急急地推開門出去把花抱了進來,正好老太太念着她的花,一來就看到他沾了一身的雨水懷裏抱着花盆進屋來。
“叫人去就行了,看看這頭發都濕了,快去換身衣服。”
“我擦擦就好了。”
“可別,回頭卓昀要怪我沒照顧好你了,我讓人拿身衣服去。”
老太太叫人領夏庭去客房,但是夏庭嫌遠懶得走,老太太只能帶他去了一樓的書房,正對着花園,有一個大陽臺。但是夏庭進去之後他才後悔,怪自己不該貪幾步路的懶。
“這是卓昀小時候用的書房,他搬出去後一直留着,這些書都是他弄回來的。”
夏庭的視線在屋裏滿滿的書櫃繞了一圈,發現大部分都是梁卓昀不怎麽看的文學,最終目光定在牆上零星幾張照片上。他忍不住走近,看到照片上都是梁卓昀小時候與父母的合影,每一張都笑得露出了缺牙。老太太也盯着那幾張照片,微微嘆了一口氣,目光飄得深遠。
“這是他爸媽去了之後他帶過來的,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每天盯着這幾張照片不說話,誰也不理。”老太太想起了往事,又嘆了一口氣,“卓昀小時候性子有些偏執,他父母的事對他的打擊很大,之後幾年就像變了一個人,看醫生也沒有用,直到後來行遠出現,他才一點點地開始變回來。說來多虧了行遠,當年的事怎麽也怪不到他頭上,可是卓昀任着性子要去找他,之後多年一直當卓昀和親弟弟一般。可惜了!”
夏庭愣愣地瞪着眼,老太太拉起他的手繼續說:“小庭,你別怪卓昀,是他對不起你們一家,那時他把你帶回來時我本該阻止他,可是我實在不忍心。”
老太太擡着滿是折子的臉對着夏庭,“小庭,或許你以為卓昀他是因為你是行遠的兒子才帶你回家的吧!”老太太不禁輕笑了一聲,“實際上他是把你當成了他自己,當年那個失去父母時無依無靠無所适從的自己,他對你就像當初行遠對他一樣,他以為這樣可以從你身上彌補些什麽。你懂嗎?”
“不懂。”夏庭手裏的毛巾從頭頂掉了下來,他不懂,更不想懂,頭低得都快和地面平行,突然捏緊了雙手對老太太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能先會去嗎?”
“要不要讓小林來看看?要不你去卓昀屋裏睡會兒?反正他也不回來。”
“對不起,我先走了。”
夏庭松開老太太地手,離弦的箭一般沖出了書房,一路上叫他的人他也誰都不理,此時此刻他覺得梁家就像一只野獸巨大的血口,他要是慢了一步就會被連皮帶肉的吞噬,而他心裏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堵在了心髒撐得快要裂開,腦子裏無數聽不清的聲音在轟響,甚至他開始分不清自己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跑出來又能去什麽地方。
可是如果不逃,他覺得下一秒他就會死在當場一般,他繞開了泊車的傭人,把油門踩得轟轟作響地沖了出去,大雨霧得看不清前路,他本來就不怎麽好的技術繞在盤山公路上,車子就如游蛇一樣,好在路很寬,不至于于像雲貴高原的十八彎,不然他早已繞下山崖十次八次了。
夏庭心裏正默想他開了幾天的車總算有了點進步,輪胎就突然打滑,與地面摩擦發出一陣尖銳的響聲,他慌忙一踩,腳卻落在了油門上,車子一頭撞在石壁上,他在失去意識時覺得世界終于安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昨天的份~~~
☆、第 28 章
說是在加拿大的梁卓昀一臉專注地盯着一只炖鍋,氣口噴出的熱氣掃過他的發稍,他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香氣,滿足地笑了笑。今天一早他給老太太報告說有急事回不來,而轉個身就從後門繞到了廚房,盯着這鍋他親手炖的番茄牛腩湯已經快兩個小時。
“李叔,這湯是不是差不多了?”
李叔是在梁家幹了快三十年的老廚子,今天也不知梁卓昀是圖什麽新鮮非要跑來廚房自己炖燙,要求一堆問題也不斷。他轉過去揭開蓋子聞了聞,實在不枉梁卓昀這半天的折騰,贊道:“不錯,味道很足。”
“那就好,等會兒幫我盛到庭少爺面前。”
李叔泛白的眉毛往上提了提,敢情梁卓昀忙活着大半天就為了給他家的小孩開小竈,不過那半個皮球大的鍋也确實夠不了這一大家人。
“別說是我做的,現在我可還在加拿大呢!”
梁卓昀的補充讓李叔實在是無語,腦子轉了一圈才找到了關鍵,“那你這費半天的勁是為了什麽?”
“我高興!”梁卓昀嘴角擒着孤芳自賞的淺笑,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轉身就見一人匆匆地朝他跑來。
“四少爺,剛剛庭少爺急沖沖地跑出去了。”
“怎麽了?誰又去招他了?”梁卓昀揭開鍋蓋往裏撒了點鹽,聽着那人對他繼續彙報。
“這我實在不知道,聽人說是他淋濕了衣服,然後不知怎麽就跑了出去,自己開車走了,我問了好幾人都不——”
“他自己開車?”
“啊?好,好像說是,叫都叫不住!”
梁卓昀一下扔下攪拌的勺子,動作重得湯汁都沾了起來,他匆忙地解了圍裙,一身披怒帶火地沖進了前廳,渾身都帶着如同爬出地獄的死神的戾氣激起了方圓三裏的寒氣。
“四少爺,您不是不回來嗎?”老管家意外地發現了梁卓昀的身影。
“夏庭呢?”梁卓昀只有這一句話。
老管家一把年紀慢拍的心髒狠狠倒抽了一下,他緩了緩氣才開口,“剛才保安報告說半山腰有輛車闖了山,像是庭少爺今天開的車!”
“你說什麽——”
梁卓昀雙眼圓瞪,驟然抓起老管家的衣服,仿佛是他把山撞到夏庭車上的。
“四少爺,林醫生已經帶人去了,目前還不确定。”
梁卓昀放開老管家,把外套一脫,捋起袖子說:“确定什麽?讓他們把直升機開過來,聯系醫院!”
說完梁卓昀便沖進雨裏,什麽也顧不上只想着馬上追上夏庭。這麽大的雨又是天黑讓他一顆心跳得靜不下來,心裏莫名地反複着不祥的預感令他害怕不已。
上一回梁卓昀這麽害怕不安還是夏庭高中時候的集體旅行,夏庭全班在山上搭營,不想遇上大雨,所有人都回去了,就唯獨沒有夏庭的影子,他聽到消息差點當場就瘋了。那次他将整座山都翻過來,傾家蕩産似的把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裏游的,全都出動了,梁卓昀也跟着一起進山不眠不休地找了兩天,誰勸都不聽。那時所有人才知道梁卓昀撿回家的孩子那是梁卓昀的命根子,要是沒找到夏庭大約梁卓昀也會跟着去了。
這回梁卓昀把汽車開出了火車的速度,梁家老宅在半山,下山的路并不難走,但下雨讓視線投不了太遠,前面林醫生帶的急救車開得慢吞吞,他眨眼就超了過去,心下期望着千萬不要是夏庭,千萬不要是夏庭,千萬不要是夏——
梁卓昀猛地把剎車踩得一聲尖響,看到路邊車頭都被撞變形的汽車分明就是梁澤宇常開的那輛,沒等車停穩就打開車門下車,他的手搭在事故車的門上控制不住地發抖,頭一回向老天祈禱。
實際上車子的變形不算很嚴重,駕駛室大體還保持着原型。梁卓昀一咬牙把車門拉開,夏庭倒在椅子上,頭磕出了血,沒有明顯的外傷,他輕輕地拂了下夏庭額角的頭發,不敢亂動,只得湊近小心翼翼地輕叫了一聲。
“小庭?”
夏庭沒有反應。
“寶貝兒,你醒醒!看我一眼!好不好!”
梁卓昀從座椅上抓起夏庭的手,涼得他都快感覺不到溫度。
“四叔,您讓讓,急救來了。”
梁卓昀往後瞟了一眼,梁澤宇正撐着傘站在他身後,後邊還停着一排的車,直升機待命在在半空轟響。他終于松開夏庭的手,林醫生立即安排人上來,他一下被擠到了外圍。
“四叔,小庭不會有事的!”
梁澤宇脫口而出的安慰也不知道是安慰的梁卓昀還是他自己,從聽到消息起他就在後悔不該把車鑰匙給夏庭。而梁卓昀盯着看不見的車裏一動不動,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那眼神讓梁澤宇覺得仿佛夏庭要是真有什麽,梁卓昀能把天掀了。
好在隔了幾分鐘,終于聽到了醫生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四少爺,庭少爺他萬幸沒受什麽外傷,可能就是撞暈了,暈迷的原因現在只能帶他回醫院裏再詳細檢查。”
梁卓昀輕呼了一口氣,已經在半空飄搖半天的靈魂此刻終于落回他身上。此時此刻他終于深切地體會到了心底藏得最深的渴望,哪裏有什麽吳尤還是別的誰的事,說什麽只要那小混蛋喜歡就好,實際上他根本就辦不到,屬于他的位置他半分都讓不出來,他想要永遠地,完整地霸着夏庭那顆心啊!
如果這是他的劫數他也認了,說到底他終是贏不了自己。
那頭夏庭已經被擡上了擔架,梁卓昀的腦子已經完全忘了這是什麽場合,走過緊緊地握起夏庭的手,俯身親吻在夏庭的唇上,仿佛在确認他自己還存活一般,嘴裏輕聲地喃了一句,“寶貝兒,你可吓死我了!”
四周的人大概除了梁澤宇全都震驚地盯着梁卓昀,他的行為實在暧昧得讓人不能不多想,但總歸這個時候沒有人說出來,因為梁卓昀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太明顯。
十多分鐘後直升機落在市裏一家醫院的樓頂,梁卓昀和擔架一起下來,急救的措施早已備好。
即使初步檢查夏庭并沒受什麽重傷,但是梁卓昀還是懸着一顆心,等一系列的檢查下來,最終确定夏庭的傷真的不嚴重,他才算真的活過來。
總體來說是車的安全系數比較高,還有夏庭比較幸運,只有手上幾處輕微的骨裂,還有就是感冒有些發燒,最嚴重的傷是腦震蕩,至于暈迷的原因多半來自于心理。
梁卓昀守在床邊,一直都拉着夏庭的手,不停地對人說着話,可是夏庭都毫無動靜,但他還是堅持說了半宿,到最後幾乎都帶着哭腔,他把夏庭的手貼着自己的額頭将臉埋在床上。
“小庭,我求你不要折磨我了,動一動手指也好!”
夏庭的手指果真輕輕抖了一下,梁卓昀立即驚喜地站起來,然後聽到夏庭嘴裏低聲喃着什麽,他忙湊近了去聽。
“梁叔叔,好多的火,好熱!梁叔叔,梁叔叔,救我!”
夏庭渾身發燙,梁卓昀冰涼的手貼到他的額頭,他立即依戀地主動貼上去,雙手擡起來想抱住更多,吓得梁卓昀連忙抓住他紮着針的手。
“乖!別亂動,針要掉了。”
“梁叔叔,救我!”
夏庭即使只有一只手能動,也用力地摟着梁卓昀,蹭着他的脖子,又咬又啃,明明此刻意識不清,卻還是蹭得梁卓昀也一身的火。梁卓昀借機一口封住了夏庭亂啃的唇,嘗到他迷戀多時的味道,肆無忌憚地吻了個夠才松開,無奈地念了一句,“小東西,你再亂來,我可當不了柳下惠。”
梁卓昀按了鈴,醫生帶着人速度地趕來,仔仔細細地都檢查了一遍說道:“大概明早就能醒了,梁總可以放心了。”
夏庭接受檢查時還一直拉着梁卓昀的手,被人怎麽擺弄都乖得不像話,可是醫生一走他又開始鬧起來,梁卓昀實在是拿他沒法,只要他一靠近那小混蛋就往他身上蹭。他輕嘆了一口氣,挑戰着自己的極限爬上床,隔着被子摟着夏庭,全靠意志忍着身下的脹痛,貼着夏庭的耳邊低訴着。
“別怕!梁叔叔在這裏,你已經沒事了,梁叔叔永遠都在你身邊。”
夏庭靠在梁卓昀懷裏終于安靜下來,呼吸慢慢變得平穩,梁卓昀輕吻了吻夏庭的額頭,笑了笑,“你是睡着了,我可怎麽睡得着。”他動了動蹭着夏庭的腿,某個地方實在無法忽略,正要抽身起床,夏庭去下意識地抓緊他的手,還蹙了下眉。最終梁卓昀還是不忍離開,只能委屈自己憋着躺回去,他捏了捏夏庭的鼻梁說:“小東西,就你會折騰我。”可眼裏卻滿是溢出來的笑意,身體煎熬了一晚上。
第二天,夏庭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梁卓昀近在眼前的臉,梁卓昀溫柔地眯起雙眼,輕吻了下他的臉頰,“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就要去陰曹地府找你了。”
“胡說!”
“我可沒胡說。”
夏庭突然目光一沉,“梁叔叔,我想起當年大火的事了。”
“想起了什麽?”梁卓昀面不改色地問。
“想起你救了我,我爸受傷,你不讓他去救我媽。是這樣嗎?”
實際上夏庭的記憶只有幾個片段,他那時太小能記住的也只有讓自己印象最深的部分,他并不想自己斷章取義,只要梁卓昀否認他就相信其中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內情。可是梁卓昀卻點了點頭,一個字也沒有反駁。
“小庭,對不起,我沒辦法。就算你爸是想跟你媽死在一起,我也沒辦法做到。”
夏庭仍然靠在梁卓昀懷裏,一動不動地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梁卓昀,我不是你,不需要你的彌補和安慰。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麽,不是似是而非夾着愧疚和親情的寵愛,所以,你也不要把我當成是你。我也不是那個失去父母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不放的梁卓昀,你更不是我失去所有的唯一救贖。
我願意接受你,只是因為我愛你。”
梁卓昀靜靜地看着夏庭,那句‘我愛你’卻讓他驀然地感到害怕,因為夏庭說得像是在決別一樣。
“所以,梁叔叔,我們到此為止吧!”
☆、第 29 章
梁卓昀輕輕地翻了個身,緊緊地摟住夏庭,臉埋在他的脖子裏狠狠地吸着略點着藥水味道的空氣。他心裏一遍一遍地想把夏庭胡說八道的嘴堵上,想把夏庭剝光發洩他忍了一晚上的欲望,想把夏庭生生地吞進肚子裏。
什麽叫到此為止?他早已如同洩洪一般的感情怎麽止得了?這小混蛋真是要把他逼瘋了才罷休!他卻只能由着他,不想他在外面找人他不找就是了,不肯讓他碰他也自己憋着,要叫他梁總把他當梁叔叔他也勉強自己接受。可是他卻說服不了自己讓這放在心尖紮在心裏的小混蛋一句話就把他們之間撇得幹幹淨淨。
兩人都一動不動地沉默了半天,最終是梁卓昀先開口,他撐起身來直直地盯着夏庭,驀地彎起嘴角露了個一如往常地笑,仿佛夏庭剛才什麽也沒說過似的,“餓了吧,想吃什麽?可惜了我炖了半天的湯。”
“你給我一個答案。”夏庭毫不退讓地緊逼着梁卓昀。
“你想要什麽答案?”
“我們到此為止,你回我一句好。”
梁卓昀的心仿佛被千刀萬剮一般,他撐着床的手抖得身體都跟着一顫,然後握着夏庭沒紮針的那只手貼在他胸口,深吸了一口氣才将話說了出來。
“寶貝兒,好不了!你要是走了,這裏就不跳了。”
“梁叔叔,你不要威脅我。”
夏庭面無表情地任梁卓昀擺弄,梁卓昀卻突然如同漏風的棚布一樣,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而他摟着夏庭的手就是唯一将在固定在地的繩子,他忽然全身失力地任自己落在夏庭身上,嘴裏乞求地說:“不是威脅,只是事實,小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