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話再改改,這是按你前幾個月的尺寸做的。”梁卓昀風輕雲淡地把衣服塞進夏庭手裏,夏庭肅然盯着服務生手裏的另一套開口,“梁卓昀,你知道不知道這樣兩套衣服意味什麽?”
“我不穿,放着看。”梁卓昀把夏庭推進了更衣間,“快換給我看看!”
夏庭摟着衣服靠着換衣間的牆,感覺手裏的衣服在發熱,如同他滾燙的心一樣,他覺得梁卓昀像瘋了似的,還要帶着他一起神智不清。他如同被蠱惑一般換好衣服,腦子裏滿是梁卓昀和他穿一樣禮服的畫面,然後站在他們面前的是牧師。
“過來。”
梁卓昀朝走出更衣室的夏庭伸出手,夏庭被他拉到面前從頭看了兩遍,然後發現褲角有些皺,他毫不猶豫地蹲下去,旁邊的服務生被他的舉動吓得差點丢了手裏的衣服去替他,他卻不以為意地擺手說:“不用,我來。”
夏庭瞪着梁卓昀的後腦勺下意識地往後退,早些年梁卓昀也給他系過鞋帶,卻不像此刻這麽莊重,大概他是中了這一身衣服的邪,梁卓昀單膝蹲下的動作顯得過于認真。
梁卓昀拽住亂動的腿,理正了褲角站起來,然後退開了兩步認真地打量了一番。
“不錯,結婚都可以了。”
“梁卓昀!”
“總有一天你要結的。”
梁卓昀風輕雲淡地說出來,夏庭卻如同被判了死刑,他的腦子裏叫嚣着梁卓昀有什麽權利替他決定!他要愛上什麽人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梁卓昀怎麽能那麽霸道,管到他的心上來了!想着他下意識地想把衣服從身上扯下來撕個粉碎,梁卓昀卻捉住他的手鄭重其事地宣告。
“你不是說我給你一個身份,你什麽都可以接受嗎?”
☆、第 14 章
梁卓昀大費周章帶夏庭去試的衣服最後還是收進了衣櫃,夏庭也不知他究竟鬧的哪一出。到下午的時候梁卓昀又把夏庭整理了一遍帶出門,這回到是清楚地說了要去哪裏。
雅安集團與恒宇集團合作項目的啓動儀式算得上是本市的頭條大事,雅安集團未來幾年一半的投資都在這裏面,項目成功雅安的市值可以立即翻一倍,因此對雅安來說也稱得上是頭條大事。
然而梁卓昀卻來得風輕雲淡,且重點還不是項目,而是來介紹他家的夏庭,晚宴的會場梁卓昀作為東道主逢人就說:“這是我家夏庭。”
梁卓昀就這樣帶夏庭一圈走下來,會場有一半的聲音都在議論梁卓昀有個私生子,這是打算帶回來入戶入籍,繼承家業了。也幸得梁卓昀這些年把夏庭隐藏得好,這些人才不知道梁卓昀這‘私生子’他已經寶貝了十來年。
當年由于梁卓昀近幾年的風評,也有少數說梁卓昀是色迷了心竅,把養在床上的小情人也帶上臺面,看樣子還要把身家都送上。不過這些話都只是腹诽,沒有人會傻得拿出來說,他們可都知道梁卓昀是瘋子,十年前能為了個男人發起瘋來誰都不認,誰知道十年後會不會一樣。
對于非議梁卓昀向來要麽當聽不見,要麽讓人再說不出來,所以充耳不聞地帶夏庭昂首闊步地那些人面前走過,直達雷衡的面前。
雷衡是恒宇集團的老板,才三十多歲卻早兩年前就退到幕後,今天一直躲在邊上想當路人,可總是沒那麽容易躲掉。
“雷老弟,現在能見你一面可比見美國總統還難,你這休退得是不是太早了點?”
“梁老大,我可不是你鴻福齊天,家裏管得緊,應酬不了只能退休了。”
雷衡說話間不由往梁卓昀旁邊的人瞧了一眼,別有深意地彎了下嘴角,梁卓昀也不解釋,由着他誤會了才把夏庭推出去。
“這是我家夏庭,才畢業,什麽經驗都還沒有,雷老弟今後可多海涵。”
梁卓昀這個今後說得太有深意,夏庭和雷衡往哪個方面說都不可能有什麽交集,更沒什麽用得着今後讓雷衡海涵的,除了梁卓昀是真打算把雅安交給夏庭。
雷衡略為驚訝地仔細打量了一番梁卓昀旁邊的年輕人,看起來斯文幹淨,不谙世事,半點沒有像生意人的地方,他不禁懷疑地又看向梁卓昀,比較他現在也壓了一半的身家在合作的項目上。
“舞臺總有一天是年輕人的,其實我也想跟雷老弟一樣偷個清閑!”
“清閑?”雷衡無奈地抽了抽嘴角,他的手機突然一點也不清閑地響起來,他抱歉地朝梁卓昀擺了擺手表示謙意,接起電話時關公臉頓時春風化雨。
見雷衡離開夏庭輕吸了一口氣感覺累得不行,他轉身往休息區外的陽臺走過去,此時他急需吸兩口新鮮空氣來抵制心裏的窒息感。
“怎麽了?”梁卓昀寸步不離地跟在夏庭身後。
夏庭回頭面對着梁卓昀,審視地看了許久才說:“梁卓昀,這就是你說的身份嗎?”
“別怕,有我在沒人敢有異議!反正雅安遲早歸你。”
“我可以不要嗎?”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要出爾反爾?”
夏庭感覺胸口一滞,閉着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再看梁卓昀時仿佛五髒六腑都抽在一起。
“對,我不承認,我反悔了。”夏庭說完就走,連看梁卓昀一眼都覺得心疼厲害。
然而梁卓昀卻不肯放他走,一把将他拽回來摟着他的肩說:“別走,還有件事沒辦。”
夏庭用面無表情的沉默表示他的不樂意,這會兒梁卓昀就是要帶他上天他也不樂意,可等他知道梁卓昀那沒辦的事是什麽時,他豈止是不樂意,連殺人放火的心都有了。
“這是鐘董的外孫女,和你一年的,有空你們一起出去逛逛,你啊就是該多出去見見人!整天就知道在家睡覺!”
梁卓昀不着痕跡地說着把夏庭讓到前面,辦演盡職盡責的家長起來也惟妙惟肖。夏庭的雙手在身後緊緊掐在一起,梁卓昀瞥到他的動作把自己地手送上去,掰開他的手,他順着就狠狠掐到梁卓昀手上。
“小庭,說話!”
梁卓昀提醒,夏庭忽地渾身一顫,心裏的火仿佛要把梁卓昀一起點燃,驀地低頭捂着肚子彎下腰說:“抱歉,我不太舒服,先失陪了。”說完他轉身跌跌撞撞地往衛生間跑,梁卓昀怔了一剎忙追上去。
衛生間裏,夏庭鎖上隔間的門趴在牆上對着馬桶嘔起來,他感覺仿佛胃絞在了一起,渾身都說不出的難受。
“小庭,你怎麽了?”
梁卓昀在外敲門,卻只聽到嘔聲和水聲,他耐着性子又喊了一遍,“小庭,開門,我帶你回家叫醫生來看看。”
“我沒事。”夏庭終于停住動作回了一句,聲音聽起來實在不像沒事。
梁卓昀的語氣立即強硬起來,“開門!”
“我沒事。”
夏庭仍舊毫無語調的聲音,梁卓昀的耐心用盡,擡腳就踹在門上,不算牢固的門砰的一聲重響開了,夏庭半點沒受到驚吓地像盆栽植物一樣遠遠立在牆角。梁卓昀上去先是摸了摸他的額頭,不放心地問:“哪裏不舒服?”
“哪裏都不舒服。”夏庭一動不動地盯着梁卓昀。
梁卓昀回盯着那有些發紅的眼睛,他怎麽會看不出夏庭難受的是哪裏,所以最終認輸道,“好了,我們回家。”
說着他去抓夏庭的手,卻被一把狠狠地甩開,夏庭紅着眼怒瞪着他。
“梁卓昀,你究竟想怎麽樣?”
“想你一生喜樂安康。”
“放屁!”
夏庭這輩子頭一回罵粗話,他上前拎起梁卓昀的衣領,一字一句地怒吼,“我喜不喜樂,安不安康你說了不算!我說我不喜歡女人,這輩我都不可能和女人結婚!我的人生不需要你來安排!”
“晚了,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你的未來歸我管!”
“你管?你能管得住我的心嗎?”
“小庭,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我不明白!你不如直接告訴我!”
梁卓昀無奈地深吸了一口氣,握着夏庭抓住他衣領的手說:“好了,別鬧,放手,好不好?”
“不放!”
“放手!”
“不放!”
“不放?”梁卓昀溫柔下來的目光忽地一沉,手上突然用力,把夏庭反壓在牆上撞出一聲悶響,他壓着夏庭恨恨地瞪着那不怕死的小混蛋,腦子裏最後的一根弦也斷了。
“你知道我想怎麽樣嗎?”
夏庭被梁卓昀眼中的狠戾驚住,連呼吸都緩下來,梁卓昀用像是想吃了他似的眼神盯着他繼續說。
“我想把你鎖在床上一輩子當我的禁|脔,這樣你還是不放嗎?”
“我——”夏庭不知道他想說什麽,下意識地覺得梁卓昀并不是在吓他,而是真的想這麽做。
梁卓昀終于松開他,垂着眼驀地轉身走了,頭一回什麽也沒說地從他面前離開。而他捏緊拳頭望着梁卓昀的背影,一拳砸在牆上,手背眨眼就染滿了血跡。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吵架了~~~~~ 小天使們別嫌字少~~
☆、第 15 章
夏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夜闌深處的街頭,路邊疏影綽綽的幾個行人,還有冷清的路邊攤。他穿着一身定制西服坐在不怎麽幹淨的花臺上,雙手捂着臉撐着膝蓋把頭垂下去,右手背的血跡結着一手的痂尤為醒目。他狠吸了一口氣,心想他怎麽把自己弄得怎麽不堪?明知道梁卓昀會是什麽樣的回答,他偏要說出來。
“喂!把錢交出來!”
夏庭緩緩地把頭擡起來看着面前的兩人,一人手裏拿着刀對着他的頭,一人抱着拳頭,都擺出惡狠狠的樣子,他卻一副剛睡醒似的表情。
“沒帶。”
“少廢話,快交出來!”
實際上夏庭他是真的沒帶,若是此刻橫屍街頭他身上連一樣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都沒有,若他帶着的話倒是會毫不猶豫的給出去省得麻煩。不過也幸得他沒有帶,此刻才有理由和人打架。
“真的沒有。”夏庭非常誠懇地回答,但顯然對方并不信,拿刀的人把刀在他眼前晃了晃說,“放屁,我可沒什麽耐心!不要讓我再說一遍!把錢交出來!”
“你不是已經又說了一遍。”夏庭忽地站起來,兩人驀然都僵了一下,不想以為一只手都能欺負過來的大學生比他們還高出半頭,硬梗着脖子張揚聲勢。
“大爺愛說幾遍說幾遍!怕死就乖乖交出來!”
“我把表給你們,你們讓我打?”
夏庭用商量的語氣一本正經地說出讓人氣血上湧的話,還真将手上的表摘下來。那是梁卓昀今天下午才帶到他手上的,就是他把人打斷兩根肋骨也不會吃虧。但是哪裏有人願意乖乖任人打,所以拿刀的那人不屑地笑起來,手上動作一點沒有猶豫地去搶夏庭摘下來的表。
當然也沒有傻傻等着任人搶的人,于是夏庭往後仰身讓開,擡腳胡亂地朝人踢過去,可畢竟他沒有打過架,一腳踢空還差點把自己摔倒。
“嘁,小子,就你這欠操樣還是乖乖躺下讓人操好了,槍都提不起來讓人笑話!”
不堪入耳的髒話還伴着放縱的笑聲,正好戳中了夏庭敏感的神經,他眉間擰出兩條丘壑,奮不顧身地向口出髒話的人撲上去,一拳正中那人的下巴。
“嘴巴放幹淨點!”
那人摸到了嘴角的血絲,立即狂躁起來,“我操!三子幫忙啊!”
被叫三子的人上前堵住了夏庭的退路,擺出拳頭随時都要揮上來。夏庭本能地揮拳,腦子裏沒有害怕,只有滿腹的狂怒,從梁卓昀那來的情緒此刻全彙在他握緊的拳頭上,但是碰到迎上來的刀子他還是下意識地頓了一下,就這一下刃口貼着他的手臂擦過去。
毫不誇張地說夏庭長這麽大手連被割破過皮的經歷都沒有,後十年是梁卓昀将他保護得好,而前十年是因為他得過一段時間的抑郁症,身邊所有的利器都被收走了。雖然六歲之前一般不會有太多清晰的記憶,但夏庭是完全記不得,他的記憶斷在那一場大火裏,至今他都還能想起渾身灼熱的感覺和女人的哭聲。
“庭少爺。”
夏庭捂住流血的手臂,沖上來的保镖已經将那兩人制住,他有些無趣的想恐怕今後架也不可能再打了。果不其然下一秒梁卓昀就從後面的車裏下來,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再不慌不忙地執起他的手。
梁卓昀盯着從夏庭指縫裏滲出來的血,眉頭皺成了崇山峻嶺,這會兒身邊沒有能用的藥和紗布,他直接扯出紮在褲子裏的襯衣,割了一條布下來當紗布給夏庭包傷口,包好後才回頭朝保镖吼,“叫老林來一趟。”
“已經叫了,是在家裏等?還是路上碰頭?”保镖是跟着梁卓昀十來年的老人,知道那位碰個印子都要驚天動地一翻,別說這麽大一道口子。
“算了,去最近的醫院。”
吩咐完保镖梁卓昀才換了一副語氣對夏庭說:“發洩完了嗎?下回可不許拿自己出氣了。”
梁卓昀一直沒有舍得放下夏庭的手,因為失血變得冰涼的手掌被他緊緊捂在手心裏。夏庭硬把手抽回去,他一股惱怒沖頭卻沒敢用力,怕再傷着那小混蛋,只得無奈地說:“別亂動,還在流血!”
“我自己會處理。”
“你會處理?怎麽處理!”
“又不嚴重,随便包一下就好了!”
“随便包一下你也沒三只手,就你這樣,連醫院的門在哪兒都摸不着,別跟我鬧了,今天是我不好,先回家把傷處理好了再說行不行?你不疼,我還心疼呢!”
梁卓昀一如往常的語氣,不管什麽都先認錯再說,夏庭一晚上都沒平靜下來的情緒卻因他哄人的話再次洶湧起來。
“你眼裏我就是這麽沒用的?”
“胡說八道,沒你這麽強詞奪理的。”
“梁卓昀!我是男人!你能不能把我放在和你平等的位置!”
“不能!我們之間平等不了,懂嗎?在我心裏你永遠比任何人重要。”
夏庭驀地笑揚了下嘴角,勾着一抹苦笑,眯着眼仿佛看不清梁卓昀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才把在喉嚨打了幾圈的話說出來。
“那我爸呢?”
“小庭,你不要逼我。”
“那你也不要攔着我!”
夏庭氣沖沖地轉身,梁卓昀這回倒沒再攔着他,只是眼神像要将人生吞活剝一般,直到夏庭的背影消失在街頭他眼中的熱度才冷下來,轉身走向剛才和夏庭動手的兩人面前,沒有任何的表情和語言,擡腳狠狠給兩人踹了兩腳,用出了他踹門的力度。兩人都被他踢得往後退出好幾米,沒斷兩根肋骨也裂了一根腿骨,動腳的人仍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默然地回到車裏,卻半天沒喊開車,就這麽枯坐着。
夏庭如游魂飄蕩在街頭,他恍然發現他所有的交際圈都圍繞着梁卓昀,并不是排斥與人交際,而是他太懶散,遇到人從來不會主動打招呼,即使有人對他表示友好最終也在他的愛理不理中退卻。不過其中也有例外,比如中文名叫李愛國的意大利小夥,在他們在庭遠的辦公室重逢之後,李愛國就對他産生了極大的熱情,認定地他是因為大哥被迫害而去卧底調查證據,總是神秘兮兮地向他透露并不機密的八卦消息。
當夏庭看到手機上李愛國的號碼時還有一絲慶幸,然而他慶幸得太早,李愛國在他看來實在是個神奇的人,起碼他不認為會有第二個人會半夜三更地打電話給他問胡順子還是對子好。他答不出個所以然,對方還要十分無法理解地反問他,“你怎麽會不知道,中國人不是都很會打麻将嗎?”
無處可去的夏庭不恥下問地問李愛國當下年輕人打發夜晚的方式,李愛國推薦了酒吧網吧喝吧等幾種常見地點都被夏庭一一否決,最後問他在哪兒,要邀他一起打麻将。
夏庭對麻将最深的印象就是每年除夕梁家老宅飯後的節目,梁卓昀還硬拉着他上桌過,不過多年下來他還是毫無長進,也沒産生任何興趣。在李愛國喋喋不休之前,他果斷拒絕地挂了電話,卻不知道李愛國旁邊還有一個取了‘愛國’這個名字的李洋,正好又是那天他去面試時坐在夏楚思旁邊的人。所以,當夏庭漫無目的時夏楚思的停在他旁邊他還驚訝不已。
“見你一面真不容易,梁卓昀就差全城貼我的通緝令了。”夏楚思還是那副滿臉笑容的樣子,靠着車窗把頭伸到車外。
“我們并沒有見面的必要。”夏庭轉身就走,夏楚思沒有攔他,只是對着他的後背說了一句,“你不想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麽事嗎?”
夏庭倏然定住腳步,在他小時候他也常問夏行遠‘媽媽去哪裏了’,但是夏行遠總是用童話打發他,後來大了他也沒再問過,可要說完全不想知道那肯定是騙人的。
“先上車,這麽晚了,你不是想在大街上游蕩一整晚吧!”
夏楚思笑意有增無減,夏庭确實沒有辦法讨厭他,撇開血緣的關系,僅僅是那張幾乎和夏行遠一樣的臉他就能丢盔棄甲,實際上換個角度他和梁卓昀完全是一樣的人。
夏庭猶豫後過後還是上車,夏楚思把車開了一會兒才想起似的問:“可能你并不想回答,不過我還是想問。發生了什麽事了?如果梁卓昀做了什麽,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夏庭撇頭望着窗外的路光不知如何回答。
“夏庭,無論你願不願承認,我都是你叔叔,這些年我和爸媽他們都在找你,是梁卓昀處處阻攔才一無所獲。當然你有理由不接受我們,但是你終究是夏家的子孫,如果有人讓你受了委屈,我們都是在你這邊支持你的。”
“梁卓昀,他對我很好。”夏庭的回答嚴肅過頭,反倒像是僞裝的慌話。
“那你的手是怎麽傷的?”夏楚思直指重點,夏庭像是這才想起來似的,頓時感覺手痛起來,皺了皺眉回:“剛才遇到搶劫的了?”
“什麽!”
夏行遠一激動摁到了喇叭,怱地鳴了一聲車裏兩人都一驚,夏楚思冷靜下來,追問:“結果呢?搶劫的人呢?”
“梁卓昀處理了。”
夏庭木然的回答透着對梁卓昀的信任,夏楚思微微露出一絲不屑。
“你要去酒店,還是我家?”
“我什麽都沒帶。”
“那去我家吧。”
夏庭像是這麽久才反應過來夏楚思一開始的話,直直地瞪着眼問:“你還沒說當年發生了什麽事?”
夏楚思把車踩在路邊審視地凝望着夏庭,過了半晌才輕緩卻有力地開口。
“如果說,梁卓昀是間接害死你母親的人,你會怎麽做?”
作者有話要說: 求花花,求收藏~~~~~~~~ 五體投地地求~~~
☆、第 16 章
車一路開回了夏楚思住的地方,在市中心的一處高層,直到上樓進門,夏庭都沒有再開過口,他腦子裏反複着夏楚思說的那句話,拼命要想回想起什麽,可是卻如何也想不起來,他不記得他母親的樣子,甚至沒有見過一張他母親的照片,唯獨只有一個名字——馮曉曼。
“你先休息一下,醫生馬上過來。”夏楚思安排夏庭坐在沙發上,半點沒有客氣的意思把夏庭扔下自顧地處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夏庭這會兒實際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只是粘豐皮膚幹涸的血跡讓他很不舒服,他忍不住想去揭,結果連皮帶肉地又掀起來開始往外冒血。好在夏楚思說的醫生沒一會兒就來了,夏楚思将人帶進來說:“你檢查仔細點,有必要還是上醫院去,可別留下什麽後遺症,我削死你!”
“像我這麽首屈一指的外科醫生你也敢嫌?”
那人将診箱放在茶幾上,夏庭擡眼對上他的視線,三十出頭的樣子,嘻皮笑臉給人的感覺不太可靠。夏庭的手被他強制地擡起來,傷口并不嚴重,但是因為血都已經凝固了,清理創口的過程讓夏庭擰眉不止,甚至是後悔不該跟梁卓昀逞強,至少先處理好傷口,現在也不必這麽疼了。
要說夏庭最怕的是什麽,無疑就是這确确實實的疼了,他一連對處理傷口的男人說了五個可以輕點嗎?手不斷往抽開的方向用勁。
“不可以,再輕我就要成阿飄了!”
于是夏庭緊咬牙關把臉扭到一邊,就像小時候打針一樣不敢去看。
“你一個大男人,這麽怕疼不丢人嗎?”
“你沒有一樣特別怕的事嗎?”
“嗯,好像有,我怕蜘蛛,看到就渾身發毛,想一腳踩死!”
夏庭覺得這根本不是怕的表現,就像他現在也很想踩男人一腳,覺得男人根本是在瞎扯,但又不自覺地被帶進了男人的思路,猛然聽到一句‘好了’,他才驚訝地發現在男人喋喋不休的過程中結束了。
“謝謝。”夏庭看着被紗布裹好的手臂,和被剪壞的袖子。
“不謝,我收了夏楚思五倍的出診費和藥費。”
夏庭僵了一整天的臉忽地笑起來,莫名地覺得這醫生有意思,不禁多問了一句,“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吳醫生。”
“醫生是名?”
“不是。”
“我問的是你的名字。”
“你說句我很帥,我就告訴你。”
夏庭誠實地說:“我很帥。”
醫生倏然笑起來,“你一大男人怎麽能這麽不要臉?”
夏庭才倏地意識到自己又被帶跑了思路,自覺失禮點頭表示:“抱歉!”
“吳尤。”男人突然又報了家門,仿佛不在一個頻道的對話,夏庭回了他一句,“謝謝,吳醫生。”
“你問名字不叫嗎?早知道不告訴你了。”
夏庭暗覺耳根一熱,一根手指撓了撓耳腮,也覺得自己冒昧了。這時之前離開的夏楚思回到客廳,看了眼夏庭已經包好的手臂問:“沒問題吧?”
“有我在當然沒問題。”男人自滿地保證,後半句卻又嘻笑地看向夏庭:“有問題你也可以随時找我!”
“沒問題你就可以走了。”夏楚思毫不客氣地将人趕走,再回來拿了套衣服給夏庭,“今晚早點休息吧。”
“你的話還沒有說完。”夏庭定住雙腳不肯動。
夏楚思審視着夏庭,半晌才說:“梁卓昀對你爸是什麽心思你知道吧?”
夏庭沒有回答,頭往下垂了幾分捏緊了雙手,害怕夏楚思會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夏楚思像是在耐心等待他的回答,一言不發地保持動作,隔了許久他終于問出了一句,“我媽過世和梁卓昀有關系嗎?”
夏楚思驚訝地瞪了瞪眼,打心裏想評價他侄子是樹懶,這個問題隔了這麽半天才想起來追問,虧他還以為回來的一路他已經想出了結果。于是他也開始犯懶地說:“我困了,明天再說。”
就這麽一句,夏楚思就扔下了夏庭自己回房睡覺了,弄得夏庭愣住不知該進還是該退,最後還是困意占了上風,他拿着衣服去房間草草沖了個澡倒在床上,塞了一腦子的事陪着他一起進了夢鄉。
隔天夏庭醒來沒有像往常看到梁卓昀在他床邊,心裏一陣失落,而等他腦子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在哪兒,心裏更回失落。他下床推門出去就看到夏楚思在客廳看報紙,第一眼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夏行遠,在父子倆相依為命的那些年,狹窄的小樓房裏每天早上都有夏行遠在堂屋看報紙的身影,他總是一起床就跑過去爬到夏行遠的腿上坐上,然後聽夏行遠念報紙。
“你醒了?早餐在桌上。”
夏楚思開口仿佛打碎了夏庭的夢境,那不是夏行遠,那個世上最疼他的人早就不在了。
“怎麽?早餐不喜歡?”夏楚思見夏庭沒反應,繼續問道,而夏庭完全沒有去看桌上的早餐,而是走到他面前盯着他一言不發,沉默的暴力轟炸。他頓時覺得夏庭果然和他了解到的一模一樣,好懂得跟透明的似的。
“你想說什麽?”夏楚思故意啞着嗓音問。
“你們真的很像。”
“因為我們是雙胞胎!”
夏楚思放下報紙,看着吃驚地瞪眼。
“梁卓昀沒有告訴過你嗎?”
夏庭搖頭,他總算是明白梁卓昀既然說沒有見過夏楚思,卻對夏楚思與夏行遠的相像表現得那麽冷靜的理由,即使沒見過也能想像雙胞胎會有多像。
夏楚思沒管夏庭眼裏的疑慮,讓夏庭坐下來一如平常地開口:“不過行遠小時候走丢了,你奶奶,也就是我們的母親因此和你爺爺吵架分居帶我去了國外,直到二十年前,你爺爺在梁家遇到行遠。那之後發生過什麽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後來發生了一場意外,你和你母親被困在起火的倉庫,行遠和梁卓昀一起去救你們,可是最後梁卓昀只帶着受傷的行遠和你出來,而你母親死在火裏。”
夏庭記得那場火,也只記得那場火,他盯着夏楚思問:“為什麽?”
“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在誤導你,你想知道去問梁卓昀,他比我清楚!”
夏庭想從夏楚思的臉上看出一絲謊話的痕跡,得到的卻是更加确信。這時門外突然響起粗暴的敲門聲,夏楚思了然地對夏庭說:“回答你問題的人來了。”
夏楚思打開門,梁卓昀帶着一身肅殺的寒氣立在門外,沒有絲毫進門的意思,而夏楚思也沒有絲毫請人進門的意思。
“夏庭,回家了。”
梁卓昀的語氣像是在責備徹夜未歸的孩子,語氣的末梢還帶着一絲擔心。夏庭捏着雙拳輕吸了一口氣朝梁卓昀走過去,梁卓昀首先是拉起他的手掀袖子查看他的傷,“還疼嗎?”
過了一晚夏庭已經疼習慣了,可梁卓昀一碰仿佛又觸動了他的痛覺神經,他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疼。”
梁卓昀把居家服的袖子掀到了手肘,露出沾過水的紗布,幾處有被水暈開的血跡。
“怎麽碰到水了?沒人幫你洗澡嗎?”
梁卓昀怪罪的目光投向夏楚思,絲毫沒認識到這是個多尴尬的要求,恐怕這世上除了他沒有人會像照顧3歲小孩一樣對待一個快要23歲的成年人。
夏楚思也覺得自己受到了不白之冤,雖然昨天夏庭說梁卓昀對他很好在他意料之內,可是仍然擋不住眼前的沖擊,他覺得梁卓昀對夏庭的好完全超出了限度,雖然只是這幾句話,幾個動作,卻全然都透露出了梁卓昀對夏庭的溺愛,就算是對親生兒子他認為恐怕也是做不到這樣的。
“跟我換藥去,感染了可怎麽辦!”梁卓昀直接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夏庭披上,不容反抗地把夏庭帶出了門,随口又問,“早飯吃了嗎?還是先換了藥再吃,我讓老李熬好粥給你涼着。”
梁卓昀自顧自地做了決定,走出電梯夏庭卻兀地定住腳步對着梁卓昀,用平靜到淡漠的語氣問:“梁卓昀,你見過我母親嗎?”
梁卓昀面不改色地回道:“夏楚思和你說的這個?”
“你見過嗎?”
“見過,你出生還是我第一個抱的,怎麽沒見過。”
梁卓昀的話讓夏庭的肩帶着心一起顫了一下,梁卓昀懷念地握住他的手繼續說:“小時候你又乖又鬧,比現在還能折騰人。”
“那她是怎麽死的?”
夏庭完全沒有聽進梁卓昀後面的話,只覺到梁卓昀握着他的手收緊,他卻瞪着眼不敢連眨也不敢眨一下,怕是現在他稍微抖一下就再也不敢問出來。
“回家後我慢慢跟你說好不好?”
“現在說。”
“小庭!”
夏庭把自己僵成了關二爺的雕像,看起來威風凜凜,實際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而梁卓昀早該清楚這小混蛋不會輕易放過他,甚至連讓他安撫情緒的時間都不給,他卻舍不得怪罪半分。他感覺心髒都縮成了一團,也不知道最痛的地方是十幾年前的往事,還是夏庭的步步進逼。他只能從着他的心抱住唯一能給他慰籍的人,緊貼着夏庭的耳邊,親吻着夏庭的脖子低訴。
“小庭,對不起!是我害你們失去了最愛的人,可是我真的沒辦法,我可以接受他和別人相愛,和別人結婚,可是我沒辦法讓他為了別人去冒死的危險。人的感情從來都是不可能公平的,你不能為這個怪我。”
如果梁卓昀的話有形夏庭的心此刻已經千瘡百孔,裏裏外外都被戳透了,他想推開梁卓昀卻連一跟手指也擡不起來,只能吐着最後一口氣般開口。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你讓我現在拿什麽去見我爸媽?讓我如何告訴他們我對你這不倫不類的感情!”
梁卓昀感覺到燙在肩膀上的熱度,慌忙松開夏庭,安慰地抱着他的頭,吻過他的眼角,“乖,不要哭,我心疼。”
夏庭一動不動,仿佛與外界失去了聯系木偶,如同程序般喃喃地開口。
“梁卓昀,你當初到底為什麽要收留我?”
一句話的時間,梁卓昀的心髒仿佛落進了永無天日的深谷,這個問題他不知道怎麽回答也不敢回答,頭一回領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