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令人放松的傭懶鄉村樂輕輕柔柔的在燈光昏暗的酒吧裏回響,秘書團全員到齊,浩浩蕩蕩的二十人圍坐在環繞式沙發上,每個人的神情不再緊張、緊繃,反而顯得松懈、輕松。
“辛苦各位了,這次有你們的幫忙才能完美的完成總裁交代的所有事情。”秘書長站起身,舉起裝有六分滿香槟的杯子,對着下屬們說話。
“感謝上帝讓我們能完好無缺的坐在這裏慶祝,與史帝芬集團合作的案子終于是圓滿的簽下合約了,想起這幾天日日加班,就連回到家睡着了,也老是被惡夢驚醒,今天總算是完滿的結束了。”小李誇張的呼了一口氣。
“怎麽?小李,你口中的惡夢,該不會是指夢到被總裁拿刀追殺吧?”一名男性秘書打趣的問。
“差不多了,光想起這幾天的惡夢,我還是心有餘悸。”
聽了小李說的話,大家被逗得哈哈大笑。
岑晰的嘴角微微揚起,柔美的臉龐堆滿笑意,一顆心卻被鑿了個大洞,空虛得無法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好在酒吧裏燈光昏暗,才不至于讓體貼入微的小芹發現她眼中流露的落寞。
岑晰當然知道自己的失落源頭來自嚴寬廷與蕾娜站在一起的模樣,好看得就像一幅雷諾瓦的油畫。
蕾娜小姐舉止優雅從容,姣好的面容有着隐藏不住的滿滿自信,渾然天成的大器,與天之驕子的嚴寬廷堪稱天作之合。
岑晰理所當然也這般認為,嚴寬廷這種猶如狂獅的男人,就該搭配如斯女子,心卻是克制不住的隐隐作痛。
她告訴自己,一點也不訝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戀上了高大俊挺的嚴寬廷,因為他身上擁有了太多令女子傾心的元素,只是這份二十八年來首次有的暗戀,注定是心碎收場,令她有一些些難過罷了。
是,只有一些些難過罷了。
“岑晰,快舉起酒杯呀!”
小芹刻意壓低的聲音傳入岑晰的耳裏,接着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輕輕的推了幾下。
回過神來,她瞧見隔桌站着的秘書長舉起杯子,狐疑的望向自己,快速的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只見每個人都流露出疑惑的眼神,讓她一時之間差點慌了手腳,急忙擠出笑容,跟着舉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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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小姐,你果了嗎?要不怎麽會發呆呢?”秘書長心情好得很,卸下職場上的嚴肅神情,同她說笑。
“真的很抱歉,我的确是累了。”岑晰只覺得雙頰火熱,窘得手足無措。
秘書長知道她羞窘了,體貼的不再多加着墨,于是對着大夥說話,“為了慶祝我們輔助總裁成功的簽下臺約,特此幹一杯。”
“萬歲!”衆人開心的舉杯互碰,一飲而盡。
在連續舉杯慶祝三巡過後,同事間開始天南地北的聊天。
突然,有人提到“總裁”兩個字,所有的人都豎起耳朵,仔細的聆聽。
“今天在會議室裏,坐在史帝芬爵士身邊叫做蕾娜的美女,似乎跟總裁的關系不錯,我記得昨天她也有來辦公室找總裁,總裁這個石頭做的大怒神居然會親自出來迎接,搞不好兩人之間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暧昧。”小李忍不住說起老板的八卦,雖然這不是專業秘書應該有的行為,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秘書長,你有聽說蕾娜小姐這號人物嗎?”一名進公司已經十五年的女秘書看向秘書長。
“別再說這些。”有二十年資歷的秘書長攬起眉頭,神情嚴肅,“總裁的事情,我們不能随意在背後談論,這是身為秘書的基本職責。”
被秘書長上了一課,在場所有的人都低下頭自我反省,好在小李再度炒熱氣氛,才讓場子又熱絡了起來。
“大家好,今天辛苦各位了。”一道操着詭異國語腔調的女聲突然響起。
霎時,衆人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岑晰與同事們一塊擡起頭,看向聲音來源,黑白分明的水亮瞳眸瞬間睜大。
怎麽是她?為什麽蕾娜小姐會知道他們在這裏?
下一秒,在看見高挺筆直的身影時,她滿腹的疑惑随即有了答案。
“總裁,你怎麽來了?”秘書長一見到嚴寬廷,立刻站起來。
秘書團成員後知後覺,也紛紛起身。
“我聽秘書長說你們今天會在這裏慶祝工作告一段落,所以我是來這裏同你們道謝,以及買單。”嚴寬廷走出公司便卸下總裁身份,向來話少的他因為心情不錯而多說了些。
“這怎麽好意思?認真工作本來就是秘書的職責。”秘書長覺得無功不受祿,直想拒絕嚴寬廷的好意。
“适時犒賞員工也是上位者應該要做的事,我想秘書長就不需要替大家拒絕了吧!”蕾娜笑着替嚴寬廷說話。
“既然蕾娜小姐開口了,你們就接受我的好意。”嚴寬廷的嘴角微微勾起,雖然對着秘書團成員說話,卻是忍不住的直瞄向站在最左邊的岑晰。
被昏黃燈光映照的岑晰露出微笑,看向做了光療指甲的蕾娜将貼着粉紅水鑽的手擺在嚴寬廷的手肘上,看起來親昵萬分,錯過了他與她四目相接的機會。
心猶如被細針紮着,由寬度約莫一厘米的疼痛為中心,無情的向外擴散,痛得她五髒六腑都緊揪着。
眼睛仿佛被辣椒恣意的薰染着,難受得讓她垂下眼睑,企圖阻擋兩人親密的模樣映入眼底。
岑晰心知肚明,嚴寬廷決計看不上她。
英挺的他,至高無上的他,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全球經濟波動的他,當然會選擇與他匹配的美人蕾娜,而不是仿佛發育不全的自己。
“我謹代表我的父親,亦即史帝芬爵士,向各位致上最高謝意,如果不是各位的努力,今日的會議就不會如此順利。”蕾娜語出驚人的說,然後從服務生的手上取過兩只裝有香槟的玻璃杯,一杯留給自己,另一杯則是遞給嚴寬廷。
“史帝芬爵士的女兒?”
除了蕾娜、嚴寬廷和秘書長老神在在外,其他的十九個人全都是詫異得眼珠差點從眼眶裏掉出來。
“是,史帝芬爵士在我一歲的時候領養了我,所以我是他的女兒。因為父親身體微恙,方才與嚴總裁餐敘後便返回飯店休息,無法親臨現場,于是交代我要來這裏跟各位致謝與致歉。”蕾娜用不太标準的中文輕輕的說,再搭配風情萬種的桃花眼與披散的浪漫鬈發,震懾在場絕大部分的男人心魂。
岑晰努力維持嘴角上揚,告訴自己這是工作場合,絕對不能失态,萬萬不可丢了父親的顏面。
踩着高跟鞋的雙腳卻不受控制,顫抖着、虛軟着,讓她差點就無法支撐自己的重量,跌坐在身後的沙發上。
她沒有多大的印象了,只記得自己回應了蕾娜的敬酒,也喝了好幾杯同事遞過來的香槟,完全數不清白己究竟喝了幾杯。
蕾娜看了眼手表,然後站起身,“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回飯店。”
在場所有的人,包括嚴寬廷,跟着站起來。
“我想我也該離席了,你們盡興,沒關系。”嚴寬廷開口,與蕾娜并肩離開,在離開前,他還不忘前去櫃臺結帳。
望着俊男美女相偕離去,被留下來的秘書團成員又七嘴八舌的聊了起來。
“沒想到蕾娜小姐是史帝芬爵士的養女,我還當她只是史帝芬爵士的秘書之類的角色。”小李一睑詫異。
“真好,人長得美就算了,就連命都這麽好。”一名女性成員呆呆的望着蕾娜離去的方向,欣羨不已。
“我看總裁跟蕾娜小姐好像有那麽一回事,要不萬年冷石頭刻成的大怒神怎麽會微笑,甚至還跟着女伴來下屬的慶功宴露臉?”另一名男性秘書也開口。
“什麽萬年冷石頭刻成的大怒神?今天大怒神轉變成愛神了吧!”小李自以為有趣的反嗆。
大家你一句、我一言,議論紛紛。
坐在最左側的岑晰一句話也沒搭上,拿着切片西瓜,慢慢的吃着,然後又将玻璃杯裏的香槟暍光。
秘書長藏在鏡框後的雙眼掃向神情明顯落寞,但是嘴角仍不認輸的努力上揚的岑晰,似乎知道了些什麽。
“別再說了,我說過不準在總裁的背後談論他的私事。”秘書長冷書勸阻,有效的遏止大家的猜測言論。
老實說,他真的很不喜歡在工作場合以外的地方還得發號施令,一方面無法看着同事們不斷的臆測上司的交友狀況,另一方面也不想再讓岑晰接收到任何有關嚴寬廷與蕾娜的林林總總。
在他的心目中,岑晰是個值得栽培的後輩,對于她,他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喜歡,那是長輩對上進晚輩的喜愛。
況且他曾經親眼看到嚴寬廷邀請岑晰上車的晝面,那時雖然震撼,但是随即想起冷漢的上司在出差回國後,開口就要見當時素未謀面的岑晰,因此他心底已經有譜了,自己的上司與下屬之間似乎有着淡淡的關聯。
“已經晚上十點了,明天早上還得上班,所以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秘書長決定宣布解散,畢竟明天還必須打起精神工怍,因此不希望大家晚歸。
衆人開始着手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接着在得知嚴寬廷替這場慶功宴買單後,每個人都直呼真的是賺到了。
走出酒吧,略帶涼意的夜風吹拂而來,讓大家忍不住拉攏外套保暖。
“岑晰,你怎麽回家?”小芹看向站在身邊的岑晰。
小芹瞧見同一路的幾名同事攔了一輛計程車離去,剩下約莫七、八人還留在原地商量該怎麽回家。
“我搭捷運回去就好。”不想讓小芹發現自己的不适,她努力的笑着回應。
其實方才走到外頭,冷冽的風吹得岑晰有點頭疼,再加上剛剛似乎喝多了,腦袋混混沌沌,覺得自己需要走走,清醒一下。
“你不找同路的人一起搭計程車嗎?”小芹有點不放心讓她在晚間獨自一人離開。
“不必了,捷運站就在前面而已,而且我家附近也有捷運站,很方便的,比坐計程車還快抵達家中呢!”岑晰笑着搖手,堅持要自己搭捷運回家。
“既然如此,我陪同岑小姐走到捷運站,再回頭開車回家。”秘書長頓了下,又接着說:“岑小姐,我們走吧!”
“秘書長,我真的不需要人陪我到捷運站。”岑晰認為自己只是小小的菜鳥,怎麽好意思勞駕秘書長?
“我的車剛好就停在捷運站附近,所以也不盡然是陪你。”秘書長不再給她拒絕的機會,跟同仁們揮了揮手,便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
“大家再見,明天見了。”岑晰不好意思讓秘書長等她,趕緊跟剩下的同事們道別,加快腳步,追上前方的秘書長。
眼看岑晰跟了上來,秘書長沉吟了一會兒才嗓音低啞的開口,“總裁與蕾娜小姐的事讓你感到挫折吧!”
“咦?”她詫異的望向秘書長,很确定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問句。
秘書長繼續往前走,不過側頭與岑晰相接的眼神卻充滿慈愛與關懷。
岑晰知道秘書長在等自己的回覆,皺了皺眉頭,誠實的點頭。“難道我的舉止這麽明顯,看得出來我對這件事厭到難過?”
“不,我想應該是沒有人看得出來,我認為你隐藏得很好。”秘書長嘴角輕勾。
恍惚中,岑晰還以為父親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用微笑安撫受傷的女兒.
“但還是被秘書長看出來了。”她低垂着頭,神情有些落寞。
“是我一直以來都在注意你的一舉一動,包括你跟總裁曾經外出單獨吃晚餐的事情,我也略知二一。”
“怎麽秘書長會知道這些?”岑晰還以為自己同嚴寬廷外出用晚餐一事沒有人曉得。
雖然不曉得秘書長為何對她的事情仿佛了若指掌,但是她很清楚的知曉,秘書長對她絕對沒有不良心思,至于原因,她也說不上來。
“岑小姐,我真的認為你是可造之材,從你上任當天,看見你的學歷與進入公司時的筆試和口試的資料後,接着又見到你的工作态度,以及待人接物和隐藏自己私底下的感情種種,我想好好的栽培你,讓你在我退休之後能成為總裁的左右手。”
“謝謝秘書長如此看重我,但我真的不像你說的這般優秀。”岑晰從來不認為自己天賦異禀,就算是頂着哈佛大學博士的光環,也從不感到驕傲與自負。
因為更優秀的人是父親的得意門生嚴寬廷,對她而言,他就像是她永遠追不上的巨人,無論她多努力、多認真,他都是她無法望其項背的絕頂天才。
“你優不優秀,我心底清楚得很。”他出社會時,岑晰這小丫頭都還沒出世呢!他的眼光之精準,絕對不是她能想像的。
捷運站的入口就在一公尺前,秘書長停下腳步,看着岑晰。
“總裁的确是擁有絕對的吸引力,任何女孩喜歡上總裁,我從來都不感到訝異,我看得出來總裁對你似乎有特別的情感,但那是不是愛情,我就無法向你說明了。”他低沉的口吻不似上司對下屬的命令口氣,反而像慈祥的長輩對晚輩的殷殷叮咛。
“秘書長說的,我都明白。”岑晰才不會傻得以為嚴寬廷對她的特別照顧是出自于愛情。
“我只想告訴你,如果在愛情中是失敗者,那你應該要在工作中找回自信,這才是好女孩應該有的行為,我相信這些你早已明白了。”秘書長很清楚的知道岑晰不是那種被愛情擊敗後就會一蹶不振的傻丫頭,但還是忍不住提醒。
“秘書長的話,我會牢牢記在心底,明天開始我會更加努力的工作,絕對不會事負秘書長對我的期待。”岑晰仰首,自信的笑了。
雖然她無法管住自己飛蛾撲火一般愛上嚴寬廷的心,卻能控制自己努力向上進取的心。
“快進去吧!路上小心。”秘書長看着前面的捷運站入口,催促着。
“是,我知道了。”岑晰朝秘書長揮揮手,便走入捷運站。
晚上十點的臺北東區,打扮新潮的年輕人紛紛出籠,他們有說有笑的擠在捷運車廂裏,愉快的讨論今天的血拚戰利品。
被包圍在人群之中,岑晰卻莫名的感到一股寂寞無情的侵蝕着她。
略顯疲憊的臉龐倒映在捷運車廂的玻璃上,她卻不争氣的想起蕾娜今日将纖纖手指搭在嚴寬廷的手肘上,那畫面清清楚楚,想忘也忘不掉。
她的心隐隐作痛,眼睛微微濕潤。
用力閉上眼睛,她不敢看玻璃上挫敗的自己,因為那一點也不像她,不像從來就沒有感覺過頹喪的她。
今天就好,只要今天就好。
讓她沉浸在不顧一切的愛情中,盡情的沉醉,盡量的愛戀,而明天之後,她将會努力把天之驕子的他排除在心底之外,任憑誰也無法阻擋她想在工作上發光發熱的決心。
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岑晰告訴自己,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嚴寬廷落下的絕望眼淚。
岑晰走出捷運站後,拎着皮包,踩着高跟鞋,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靜谧的巷子不見人影,只有幾只野貓在車頂上曬月亮,就在她享受涼風拂面的清涼感時,一輛停在大樓大門口附近的黑色房車映入眼簾,讓她的心髒不争氣的狂跳。
那是一輛嚴捷集團出産的Jupiter黑色房車,恰好與嚴寬廷的座車是同款同色。
下一瞬間,岑晰扯動嘴角,暗暗取笑自己,怎麽會把這輛車直接聯想成嚴寬廷出現在這附近?縱使他的親妹妹曾經住在這棟大樓裏,也不表示這輛車就是嚴寬廷的車子。
畢竟住在這附近的居民,經濟能力都屬于中上,絕對買得起一輛價值七百多萬、號稱名車新秀的Jupiter。
呵……自己實在病得不清!
岑晰搖搖頭,走到大門前,自皮包裏撈出鑰匙開門,進入電梯,按下她居住的五樓按鈕。
當電梯門一打開時,一道高挺的身形無預警的竄入她的眼底,吓得她倒抽一口氣。
“回來了?”嚴寬廷穿着黑色V領針織衫,牛仔褲包裹着修長的雙腿,模樣看起來十分優閑。
“總裁?”岑晰不可置信的睜大眼,詫異的望着他。
“可以請我進去裏面坐坐嗎?”
他想,倘若他不先說些什麽,讓她回過神來,恐怕兩人要相對無言的站在外頭一整夜吧!
“當然,請進。”她這才發現自己傻愣住,趕緊自鑰匙串中找出自家大門的鑰匙,纖白手指微微顫抖的開了門。
“那我就不客氣了。”瞧她緊張的模樣,嚴寬廷忍不住想起妹妹小時候曾經養過的小倉鼠,毛茸茸又可憐兮兮,讓人不得不憐愛。
岑晰先進到屋裏,按下電燈開關,陰暗的客廳頓時燈火通明,整齊溫馨的擺設全然暴露在日光燈下。
“你家非常幹淨。”嚴寬廷好像将這裏當做自己的家,将手裏拿着的紙袋放在小茶幾上,高挺的身軀接着坐在鋪有玫瑰花布的柔軟沙發上。
“謝謝稱贊。”她摸不着頭緒,對他的突然造訪感到萬分不解。
他扯動嘴角,狹長的眼眸望着站在左前方的岑晰,低沉好聽的嗓音徐徐說道:“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瞧他說得理所當然,卻震撼了她不知所措的心湖。
“洗……”岑晰還傻傻的準備附和,卻很不恰巧的瞬間驚醒,微醺的眼眸張得老大,“什麽?叫我先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