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

第39章 ☆、039

山風凜冽，那圍繞在了懸崖峭壁間的雲起快速地移動着。初九一個人站在了這蒼茫的天地間，目光投向了那懸崖底下的深澗。風吹起了白衣與墨發，仿佛下一個瞬間就會羽化登仙而去。她的眼神中滿是凄涼與潇灑，似乎那些天真都在龍魂覺醒的那一刻離她而去。常見離，她低低地吟叫着這個名字，勾起了一絲苦澀的笑來。

常見離很好，她沒有錯。就算自己在龍魂覺醒前，也抱有陪她屠龍的心思。誰知道，那所謂的龍會是自己呢？原先的軀殼與魂靈都一并死去了，剩下的只是一個傳承龍神血脈的空殼啊！

阿離啊，你真的下得了手殺我？初九不敢問，在她睜眼的那一刻，分明看到那一縷刀光。握着履霜刀的阿離在顫抖，她的內心也在掙紮嗎？

一聲痛苦的龍吟響徹山崖間，一條金龍在那缭繞的山煙霧氣中若隐若現。龍尾掃在了那山峰上，轟隆隆的巨響，如同山崩地裂般，巨大的山體落入了懸崖底下，驚動了雲渺宗的弟子與山下鎮子中的百姓。他們看見了雲間真龍的行跡，紛紛跪在了地上，畏懼而虔誠。

遺音一直在初九身後的不遠處看着，直到那真龍現形山體崩落，她才大驚失色地想要後逃。她聽師父說過真龍的樣子，她知道初九是真龍，可這遠不如親眼所見來得震撼。原先她不過是畏懼初九那出神入化的劍法罷了。此時才知道，她們之間的差距，遠不只這麽一點。

初九不知道她給人造成了什麽樣的震撼，江湖上四處都是真龍現形的傳說，而那些以屠龍為己任的人，恐怕也從那隐匿之處出來了。初九在雲間穿梭着，陣陣龍吟，就連那些聽者都能夠感受到她內心的那股焦灼與悲痛。

遺音往山後頭的荊棘林中退去，那尖利的枝條劃破了她的衣衫也恍然不覺。她看不明白初九的心思，自然也沒辦法全心全意地相信這麽一個人。就算初九将她扶上了雲渺宗宗主之位，她也沒辦法确認，初九會不會在下一個瞬間就要了她的命。她滿心倉皇地跑動，一道金光落地，那人已經負手站在了她的跟前。

“你在後頭站了許久，是有何事？”初九淡淡地問道。

“我——”遺音低着頭，好一會兒，那急遽的心跳才慢慢地平緩下來。她也終于想起了自己來此處的目的，輕咳了一聲，她答道，“含光珠在雲渺宗的消息散布出去後，很多門派明裏暗裏的都派人前來打探。自從雲禦寇去世的消息傳入江湖，那些人更是變本加厲，原本依附着雲渺宗的小門派，也趁機脫離了。”遺音擰着眉，話語中有深深的無力之感，這消息是她洩露出去的，麻煩都是她自己惹來的。如果知道雲渺宗會以這種方式落在自己的手中，她又何必将一切都散布出去呢？只是世事難料，就連那太乙門的占蔔之術，都無法去預測。

“那就再散一個消息，說含光珠已經落到了我這個武林盟主的手中，不要命的來搶便是。至于江湖中的那些門派，從小到大從遠到近，一個個開刀。我這兒還有一些消息，我想，那些人肯定比較在意眼前，而不是所謂的虛無缥缈的長生。雲渺宗雖是江湖中三大派之一，可是一貫以出世之姿展現人前，如今該讓他們瞧瞧雲渺宗的本事了。至于宗內的那些不服氣的弟子，直接按照門規處置，求情者連坐。”初九冷冷地說道。

“還有段陽山莊和淩劍宮，他們一貫把雲渺宗視為眼中釘，在這安排的眼線必定不會少，你趕緊将那些人給拔除了。還有段陽山莊的段玉清，她如今流落在江湖中，淩劍宮與段陽山莊人勢必也在尋找她，你要趕在他們之前把段玉清給請上雲渺宗。至于天隐會的人，如果他們從中作梗，那就一并了結了。”

“是。”遺音應道。沉默了一會兒，她有些猶豫地說道，“有件事情不知當不當講……”

“嗯？”初九挑了挑眉，那淩厲的視線落在了遺音的身上，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遺音收回了視線，低頭看着腳尖，應道：“是跟屠龍谷有關的。在雲禦寇的藏書樓中，除了一些典籍，還有雲渺宗弟子的名錄與事跡。一般的弟子只是錄個名，只有宗主和五大長老才會有詳細的事跡。我在翻看的時候，發現了其中的一本冊子，裏頭還夾着一副畫像，那容貌與常見離有幾分類似。二十幾年前，那人曾在雲禦寇這兒學過劍。有一些東西被塗抹去了，但還是能夠看出，那個女人是從屠龍谷出來的，叫做常笑。”

“我知道了。”初九沉默了一會兒，應答道。這個女人應該就是常見離的娘親，看來她是離開過屠龍谷的，并不是一直被關在了靈冢中，難不成就是因為擅自離開屠龍谷這罪行才被關押住麽？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雲禦寇還有常見離口中的那個師父知曉了吧？

自江城潛龍村真龍現身的傳言之後，又出現了真龍在雲渺宗的消息。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原本就關注着雲渺宗手中那顆所謂的含光珠，此時借着一窺真龍之身的借口，紛紛地往雲渺峰下的小鎮子裏頭趕去。似乎失去了雲禦寇的雲渺宗在他們的眼中實在是不堪一擊了。常見離在得到了巫玄黃送來的消息後，還在猶豫暫時先回屠龍谷還是繼續留在這兒，在聽到這個流言時候，人已經控制不住地朝着雲渺宗趕去了。淩劍宮和段陽山莊的人，并不打算放過她，不停地派出人手來刺殺，也虧得常見離一心挂在初九身上，不然早已經殺到了段陽山莊去。

兩匹駿馬并馳在了寬敞的官道上，揚起了一片煙塵。行了一段距離，出現了幾條小路，幾乎沒有猶豫地便蹿入了那小徑。馬鞭也狠狠地揮下，胯下的駿馬一聲長嘶，被勒着又拐了一個彎，轉上了那狹窄的山道。巫玄黃跟在了常見離的身後，瞪了她一眼，也趕了上去。口中說着回屠龍谷去，可是人卻向着雲渺宗方向趕去，可不就是口是心非？

那山路上只容一輛馬車通過，兩馬并馳亦是顯得有幾分擁擠，再加上這飛馳的速度，巫玄黃可不敢再與常見離正道，放慢了速度，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尾随在她的後頭。這真龍出現在了雲渺宗的消息，想來傳遍了江湖的各處，別說是那屠龍谷裏的人，就連他們巫門一群老不休也知道了，原本只有大長老巫野離開巫門，如今，恐怕那幾位都要出來了。

屠龍啊，常見離雖然沒有說，可是心中恐怕是不甘願的，別說她自己不動手，恐怕那些想要動手的人，都會魂喪她的刀下。她巫玄黃又如何能夠打着初九的主意呢？

在山道的一個拐彎處，常見離忽然停了下來。幸好勒住了缰繩，才沒有撞上去。饒是如此，巫玄黃也好一陣心驚膽戰。她還以為前頭有那什麽截道的山賊，沒有料到是一輛精致的馬車停在了那兒，堵住了前路。趕車的車夫不見了，車轅上還有點點血跡。馬車的車簾在輕輕地飄動，露出了一片衣角。不知道這車廂內是活人還是死人，常見離已經拔出了履霜刀，似乎打算将這擋路的馬車給避開，至于裏頭人的死活，她可是一點兒都不關心。

“見離！”一聲呼喊，不是巫玄黃的聲音，而是從馬車中走出來的人。

“天音。”常見離眸光沉了沉，她掃了掃那站立在車上的人，嘴角勾起了一抹諷笑，“怎麽，不與童蒙的人同行麽？這拉車的駿馬真是一匹好馬，沒有受到驚吓，帶着你們的馬車滾下山崖。”

“你說什麽呢？”天音嬌嗔了一聲，橫了她一眼。她跳下了馬車，靠近了常見離，似乎想要躍上她的馬背，可是一縷發絲落在地上，她瞪大眼睛望着常見離手中的履霜刀，似乎不相信自己所見。明明初九已經走了，她為何，還是這幅模樣？

“不想死的話就滾開。”常見離冷斥一聲，一刀砍向了那馬車。卡擦一聲響後，那匹脫離了束縛的馬兒歡快地嘶叫一聲，朝着遠處奔去。馬車殘留的車廂委頓在地，又有一個人從中躍出。一抹劍影逼向了常見離，卻抵在了那刀背上，再也不能前進一分。

“天一，讓開。”天音呵斥了一聲。她捋了捋額前的發，苦笑一聲道，“見離，我不知道你為何會如此厭惡我，既然見到了你，那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們。段陽山莊的人在查段玉清，雲渺宗的人也在四處的搜尋段玉清。”

“童炜是你慫恿着去找九兒的吧？”常見離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平靜地問道。

段玉清的消息她可不關心，那是巫玄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