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天音聽見了常見離的這句話後,心猛地沉入到了谷底。她掩飾着眼眸中的一縷驚恐,她望着常見離那無情的笑容,攏在了衣袖中的手也握成了拳頭。她咬着下唇,說不出否認的話來。她原以為自己跟常見離再不濟也是朋友,可是如今的局面,卻讓她陷入了懷疑之中。常見離的眼神中頓顯的殺機,就連在一旁的天一都察覺出來了。他挺直身子擋在了天音的面前,一雙眸子死死地盯住常見離。
“你說雲渺宗的人也在查段玉清的消息?”在後頭沉默了許久的巫玄黃終于拍馬向前。她拉住了常見離的手腕,神情凝重。
天音似乎從巫玄黃的身上看出一線生機,她趕緊回答道:“是的,段玉清畢竟是段守陽的女兒,名義上也算作淩劍宮的兒媳。既然段陽山莊要與雲渺宗作對,那被雲渺宗的人捉走的段玉清下場自然不會太好。我知道段玉清在哪裏,我可以帶你們前去,趕在那些人之前救走她。”對于天隐樓打探消息的本事,天音是十分得意地。自巫玄黃一開口,她就知道此人對段玉清十分看重。有她的求情,恐怕常見離也不會把自己怎麽樣了。
天音的如意算盤打得倒是挺不錯。巫玄黃眸中掠過了一抹異色,她又問道:“雲渺宗與段陽山莊的人,誰能夠先尋到段玉清呢?”
“自然是雲渺宗。”天音胡亂地回答道。事實上她自己心中也不清楚。段陽山莊的人帶走段玉清的話,至少能夠确保她是安全的,巫玄黃未必會擔憂。可是段玉清落在了雲渺宗手中就不一樣了。想到此,她微微一笑,道,“雲渺宗的宗主仙去,如今的宗主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原本雲渺宗半是出世的,在江湖中處理事端頗為公允。可是現在叫做遺音的女人,是一個任性放蕩的主,初九姑娘,恐怕也是被她抓去雲渺宗的吧。”
天音偷偷地觑了常見離一眼,只見她唇角含笑。掙開了巫玄黃扣在了她腕上的手,她的身體微微向前傾。常見離笑起來的時候很溫柔,可是她不笑的時候便是冷酷的如同千年寒冰。天音看見她笑了,可是心中卻不住地發寒。這份溫柔不是她能夠奢望的,她眼見的不過是一派假象。常見離的心就如同她手中的刀一般,無情得很。
常見離抖了抖缰繩,天一立馬挺起了胸膛,手緊握着劍柄蓄勢待發。
天音的心中泛起了些許的委屈,只是走錯了一步,就什麽機會都沒有了嗎?
“哼。”常見離冷哼了一聲,刀歸鞘,驅使着馬兒越過了這擋在了路中間的馬車,向前狂奔去。巫玄黃輕輕地掃了天音一眼,留下了一句話後,也追趕着常見離的背影而去。
“希望你天隐樓不要再插手這些事情。”
天音又念了一遍,忽然仰頭長笑。她一把抓住了天一的手臂,尖叫道:“你說我做錯了麽?她為何如此心狠?”
“其實常姑娘已經手下留情了。”天一苦笑一聲,應答道。如果常見離真動起手來,他又如何能夠擋得住?低頭瞧着天音的手臂,他的目光又望向了那破爛的馬車。拉車的馬兒已經奔走,只留下了一個車廂。是繼續向着雲渺宗去,還是回到揚州呢?他拿不定主意,只能等着天音下命令。
“我們回揚州。”天音抹了一把淚道。
“出來了,你還想回去?”一聲冷笑從車廂後傳來,那鋪天蓋地的殺意将他們籠罩在內。天一手中的劍一松,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他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腕,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種發自本能的畏懼讓他的情緒陷入了恐慌中,連劍都拿不穩。
不是巫玄黃,不是常見離,那麽這個江湖中還有誰能夠散發出如此強勁的威壓?
天音強忍着那股不适之感,她轉過身去,隔着車廂,只瞧見了一個模糊的黑色背影。那個人幾乎籠罩在了鬥篷中,看不清臉色。她向前走了一步,那山路上的碎石就開始震顫。天崩地裂的感覺,可天音擡起頭望向那浩淼無窮的天際,又沒有一絲異象。碎石子從山上滑了下來,似乎下一瞬間就要被埋葬在石子中。想要逃離,可是雙腿又不像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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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天音顫聲問道。
“我是替童炜傳話之人,他在煉獄中受酷刑折磨,希望天音姑娘能下去陪他呢。”黑衣人的話語有些低沉,她走到了馬車旁邊,手中的劍織出了一張細密的網,那車廂徹底的成了一堆碎屑,別說是木塊,就連鐵也彎曲成了一個奇異的角度。
天一彎腰去拔劍,可是一抹寒光已經掠到了他的身上。長劍沒有碰觸到他,只是幾道劍氣在他周身大穴上刺了幾下。他還以為自己就要命喪此處了呢,額頭的冷汗流淌下來,他想要擦拭,可是整個人立在那兒動彈不得。當這個裝扮奇異的黑衣人轉向了天音時候,他忽然明白了,這黑衣人只是沖着天音去的。自己算是個無關之人,不必死。可是保護天音是自己的職責!他想要提氣沖破穴道,可是丹田處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一縷內力都聚不起來。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我們天隐會可不是你能夠對付的!”天音往後退了一步,驚恐地望着鬥篷下那張奇異詭谲的臉。那幹枯的面皮不像是個年輕的女人,她仿佛是地獄中爬上來的惡鬼!難道真的是童炜的神魂與這怪東西做了交易?
“這世間的一切都改匍匐在我的腳下。”黑衣人輕笑了一聲,眸中流出了幾分不屑來。她提起了劍,天音想要逃開,伸出手掌拍向了黑衣人的肩膀,可就像打在了空氣中。這黑衣人的肩膀後陷,整個人瞧上去詭異極了。天音的雙腿在打顫,她膝蓋一軟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這不是人,是鬼,是惡魔!
冰冷的劍抵上了天音的下巴,又在她的臉上拍打了幾下。劍尖向下去,挑破了她的衣襟,露出了那細嫩的肌膚。天音的臉上滿是屈辱之意,她憤恨地瞪着這黑衣人。卻又聽見她的聲音響起:“在你的想象中,童炜是不是該這樣,挑破那個你憎惡的女人的衣襟?然後用肮髒的唇咬噬她的肌膚?”
“你——”
噗嗤一聲輕響,是劍尖劃破了那嬌嫩的臉蛋,鮮紅的血順着臉頰流淌,再流到那脖頸上。黑衣的女人欣賞着這幅畫面,她像是作一副寫意山水畫一般,在天音的臉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傷痕。巨大的疼痛傳來,天音恨不得暈過去。她的臉,她引以為傲的臉……
“你是想看自己的模樣吧?”黑衣人好心地掏出了銅鏡。
人不人,鬼不鬼。
“我知道你也很想知曉我是誰吧?給你看這世界最後一眼的機會。”黑衣人解下了束帶,那黑色的鬥篷從她的身上滑落,裏頭穿着一套嶄新的黑裙。那可怖的面容也随着鬥篷剝落,露出了一張絕美的臉來。那純真的笑容,在天音看來無比的惡毒。
“你——你是——”天音的話說不出來了,她在巨大的疼痛中,終于如願的暈了過去。她的雙眼被劍氣刺瞎,鮮血與臉上的混在了一塊兒。
天一沒辦法動,也沒辦法說話,他的眼眶已經憋得通紅。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可他的臉上分明是挂着那大顆的眼淚。
女人轉過身,瞧着天一仰頭大笑:“很殘忍是不是?還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是不是?可是天底下的人,還有誰比我痛苦呢?我若以仁慈待世人,那世人又會如何待我呢?”
龍魂覺醒,承受的是這世界的苦難,而不是一個人的大悲大痛。山崩,她痛;地裂,她痛;就連海水倒灌,她也無比的疼痛。真龍為何能夠得道,那是因為她即是世界,世界即是她。龍族只剩下她了,或許還有娘親,世界上的苦痛沒有人能夠承擔,那全部落在了她們的身上啊!為什麽貪婪的人類,還要奪她龍珠,搶她造化呢?
初九一拂手,幾道氣彈出,天一身上的穴道全部解開了。
“我殺了你!”天一痛苦的嘶吼了一聲,提着劍就朝着初九刺去。
他的長劍被初九夾在了指尖,一寸寸的斷裂。
“你的主人還躺在那裏,你要是死了,讓她留在這荒野中被禿鹫啃噬麽?就算有十個你都殺不了我,你何必白費力氣?”初九冷笑一聲,一掌打在天一身上。這麽一個大漢,就像是破舊的布娃娃一般飛了出去,掉在了天音的身邊。
“你——”
“巫玄黃有句話說的很對,你們天隐會如果想繼續存活下去,那麽就不要再插手這些事情了。我不殺你,是看在你有情有義的份上,你可別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