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此次乃本王還有不懂之處,尚需學習,想要請教将軍。”
高佑如此說的,趙珺擡眼看了他一眼,高佑亦是望着他,二人對視,趙珺分明看得高佑眼中的清明,他便知道高佑并非不懂,他這是為他解圍呢。
“王爺如有不懂之處,下官定當知無不言。”将軍對這位王爺格外敬重,這番敬重與年紀無關,高佑天資過人是一說,另一說則是與上一輩的關系有關。
好巧不巧,偏偏遇上了薛钰。
薛钰身着玄色官服,身姿挺拔,衣袂翩翩,周身氣勢更鋒利,眸中溫度越冷。
趙珺不由想笑,他知道薛钰很殘忍,知道薛钰殺人如麻,可那又如何,他竟沒有半分想去怨他的念頭,那他是否也算是世人眼中的殘忍的人。
趙珺無法阻止自己望向他,薛钰不曾停留半分,亦是沒有給他一個眼神,哪怕是冰冷的眼神。
趙珺忽覺得身前一片陰影,他側頭時,高佑就站在他身旁,擋在他與将軍之間。
他倒也感激高佑,将軍本就對他有成見,若是見他一動不動盯着薛钰,指不定還要厭惡他到什麽程度呢。
正欲與高佑等人一同離開,忽來人将趙珺叫住,是聖上特昭他前往禦書房,商談要務。
趙珺一頓,片刻失神後,他才反應過來。
倒是高佑,像是有話與他說,最後卻也什麽沒說,趙珺倒覺得無地自容,敏銳如這位十七王爺,高佑怕是早已看出了什麽,只是高佑為他留了三分薄面,未曾點破半分。
(31)我的
雨夜,陰雲密布,響雷一個接着一個,閃電在天空中閃着,狂風卷着雨珠。
雨如瓢潑,夜色寒重,透過雨簾,卻看一行黑衣人身騎快馬破雨而來。
雷聲震耳,閃電映着東廠的匾額,雨水一遍遍沖刷金漆的大字,這裏本就與地獄無異,這便是人間的地獄。
此處守衛重重,守門侍衛見一行人飛馳而來,雨勢過大,看不清來者,自是不知敵友,抽刀而出,雨水沖刷着寒光乍現的刀刃。
“來者何人!”
為首之人下馬,其中一個守門人走近,看清來者,當即提刀跪下。
“參見督公。”
有人将馬牽下,亦是有人持傘為其遮雨,薛钰将身上厚重的遮雨披風脫下,一件幹淨的披風又披在他的肩上,薛钰随意将披風一理,快步往裏走,半步不曾停歇。
定番國來朝,薛钰當即被調往另一處,未在京中,東廠消息自然靈通,更何況朝中發生如此動蕩,他怎會不知。
定番國赤那公主被殺,趙珺被捕入獄,轉交由東廠處置。
薛钰聽聞此事,馬上回京,距趙珺被捕已有三日,三日足以将那個孱弱書生折磨個生不如死,身體孱弱又如何,東廠有的是辦法保住他的命。
他快步踏進無比熟悉的地方,這是他一手建立的,多少人曾在此受刑,不用想,那個書生定是好過不了。
他暗暗握緊了手,微蹙眉,難以置信,他竟還會想着那個書生,甚至違了聖命回京。
黑暗的地牢,腥臭的環境,四周盡是陰森的刑具,空大的牢房是冰冷殘酷,像是徹底将所有光明隔在千裏之外。
薛钰走到書生的牢房時,書生死沉沉地躺在地上,細瘦的手腳上被扣在沉重的鎖鏈中,蒼白的膚色和髒兮兮的血污讓他看來像個死人。
“打開。”
手下的人趕緊将牢門打開,雖說聖上有命任何人不得探視,然而薛钰可是整個東廠的頭,犯人既是關進了東廠的牢房,薛钰自是有權審問。
牢門打開,薛钰走進去,走到書生身旁。
他揮手讓人下去了。
這裏唯剩下他們二人,薛钰看着他,出神了許久,他對這個書生究竟有何放不下的。
他擡起頭,輕輕呼了一口氣,還記得不久前他處死的一個妃嫔,沒什麽家世的妃嫔,落進了東廠手中,定是不會再讓她出去的。
真正想她死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枕邊人,曾經的枕邊人。
一個想要得寵的妃子去禦書房見皇上,卻看到了不該看的。
薛钰伸手想要碰書生的臉,伸出去的手指卻又蜷縮回去。
他忽想起那妃子臨死之前哀嚎的那些話,像是要将那些話說給旁人聽一般,只可惜,進了東廠,她的那些話就再也沒人會聽得到。
他伸手,伸向書生本就細瘦的頸子,很細,他一只手就可以折斷,控制不住的收緊,手上的力道加重。
書生在他的手上終于有了些微弱的反應。
薛钰看着書生的睫毛微微顫着,慢慢睜開雙眼,想要掙紮卻沒力氣掙紮,眼神也是空洞。
他忽然松了手,看着書生幾不可聞的呼吸着。
薛钰猛地退後兩步,難以置信的是他竟然想要掐死書生。
書生已經醒了,至少恢複了一些知覺,剛才窒息的感覺,脖子上仍火熱的痛,還有身上的新舊傷口都令他痛的蜷縮起來。
薛钰片刻失神,便看着書生逐漸清醒。
書生看着面前這個男人,漆黑的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形,發以黑玉發帶輕輕束着,熟悉,書生想要看清他的臉,卻怎麽也看不清。
“好久不見。”
書生聽到他的聲音,一瞬吃驚,薛钰什麽時候回來的!
書生動了動,想離開冰冷的地面站起來,來自手腕上的沉重讓他不得不放棄,手腳腕被鎖鏈緊铐着,緊得沒有一絲多餘空間,早已磨破了皮。
“督、督公要親自審問?”書生強撐着一口氣将一句完整的話說清楚,幾乎費盡了他的力氣,呼吸起來亦是更加困難。
黑暗中銳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覺得給人一種壓迫感,他的眸卻如一汪幽潭,深不見底,眉宇間散發出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讓人望而生畏。
書生知道自己又惹着他了。
薛钰俯身,伸手拽着他的衣裳:“就這麽想死嗎。”
說罷,他松手,書生就像一塊破布又跌回潮濕冰冷的地上,呼吸一窒,蜷縮着弱弱咳嗽着。
薛钰望着他嘴角咳出血的一瞬,身子本能想要靠近書生,可他抑制住了這種反應。
薛钰亦是無法怨怪書生,縱然書生與他陌路,縱然書生與高衹糾纏不清。
他們都是矛盾的,不肯放手,又無法原諒,不是情人,不會嫉妒,卻在意着彼此。
他們很像,卻又一點兒也不像,究竟是什麽關系——什麽關系也不是,什麽關系也比不上。
趙珺不曾想到會再次看到那個胡人女子,更沒想到那位胡人女子竟就是定番國的公主——赤那。
趙珺亦是為了她第一次嘗到了東廠酷刑的滋味兒。
定番國來朝公主遇害,早已查出真兇。
這是一個警告,更是一個試探,對趙珺的警告,對薛钰的試探。
趙珺被關押至東廠,為的就是試探薛钰罷了,薛钰此番回京便已是抗命而為。
過了許久,薛钰幽幽說:“你的命是本督的。”
蜷縮在地上的書生一怔,他從未想到薛钰會說出這句話,他磕磕絆絆說道:“小、小生怕……是沒機會……”
“你的命是本督的,能殺你的人只有本督。”
薛钰将披風解下,揮起,覆在書生身上,将他抱起。
書生全身麻木得感覺不到溫度,卻聞到那股熟悉的香氣萦繞在自己周身。
書生忽地一笑,他攥緊薛钰的衣襟:“你不該回來的。”
“已經回來了,現在才勸,晚了。”薛钰淡淡的說了一句。
書生很累,他閉上眼。
“小生不會謝你。”
薛钰說:“知道。”
雨夜,薛钰帶書生離開東廠刑獄。
(32)莫嫌
書生的衣裳髒得很,以薛钰愛幹淨的性子定是會嫌棄的,書生看到他的眼神也知道他已經嫌棄了。
薛钰三下五除二就将書生的衣裳都扒了下來,書生沒力氣,也懶得動,這種情況又不是第一次了。
更何況書生自己也都快嫌棄自己了,在牢中三日比在泥水裏滾了三日一樣入不了人眼。
書生身上的傷很多,薛钰只淡淡掃了一眼便略過了,東廠的刑罰多得很,每一樣他都了如指掌,每一樣他都在人身上試過,時間久了,留下來的刑都是最叫人受不了的。
屋裏暖和,暖暖的熏香和霧氣蒙蒙的溫水池都一點一點将書生的身子暖了回來。
靠在薛钰身上如同躺屍一般的書生半天哼哼唧唧來了一句:“疼。”
人暖和了,知覺回來了,怎麽會不疼。
薛钰沒說話,只将自己一身外衣扯了,穿着裏衣,抱着書生進了水池。
水浸了傷口更是疼得書生倒吸涼氣,手也不自覺地攥緊了薛钰身上被浸濕了的單薄裏衣。
清清明明的水池子在沒多久就被書生身上的血染了顏色,漾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