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譚闵知道自己完了。
設計圖的原作者是顧闕, 必然對他保有追責的權利,現下顧闕還知曉了他是內鬼,更加不會放過他。
看着顧闕氣定神閑的模樣, 譚闵恨得直咬牙。
他悄悄伸手, 握住了腰間的槍。
夏謹亭一直觀察在場之人的反應, 瞧見譚闵的動作,登時皺眉喝道:“譚闵, 你想做什麽?!”
譚闵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 驚吓之下順勢将槍拔出,持槍的手不聽使喚地顫抖着。
黑洞洞的槍口顫顫巍巍地對着顧闕。
夏謹亭喝道:“譚闵,把槍給我放下。”
他一說話,譚闵便如同驚弓之鳥一般, 那槍口生生轉了向,沖着夏謹亭了。
顧闕蹙眉:“譚闵, 冤有頭債有主,你氣我揭穿你, 總不該連累別人。”
譚闵一聽這話,槍口立馬又對準了顧闕。
夏謹亭:“譚闵, 如果我沒記錯, 你尚有母親需贍養,顧闕是什麽身份, 若你真開了這一槍, 你以為你還能活着走出餐廳?!”
夏謹亭的一句話,點醒了譚闵。
若他此刻開槍打了顧三爺,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
就在譚闵猶豫的瞬間,顧闕看準時機,飛起一腳精準地踢中了譚闵的手腕。
譚闵痛呼一聲, 手上的槍被踢飛了。
他踉跄着後退了幾步,捂着手腕,一臉狼狽相。
不知何時,顧闕已拿槍抵着他的腦袋:“下次再拿槍指着人,記得不要露出破綻。”
夏謹亭見顧闕安然無恙,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裏。
方才他手心汗濕了一片,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全身發僵。
譚闵拿槍指着顧闕時,夏謹亭方寸大亂,一瞬間,他甚至想替顧闕擋下槍子。
即便到了眼下,他還沒緩過勁兒來,雙手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顧闕倒是十分鎮定,他并沒有将此事私了,而是報了官,讓巡捕房将譚闵帶走。
譚闵的勇氣仿佛都在拔槍之際用盡了,過後便一直魂不守舍,身子也軟如爛泥。
顧闕俯身蹲在他跟前,直視他的雙眼:“我一直想不通,我們好歹也曾做過兄弟,總還有些情分在,你為何要幫着外人來害我?”
“兄弟?!”譚闵冷笑,“你說得對,我們是兄弟,你是高高在上的顧三爺,我卻什麽都沒有,連上個學都要靠顧家施舍,畢了業還得來投奔你,你見過這樣的兄弟嗎?”
顧闕皺眉:“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要什麽我沒有給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盡量滿足……”
譚闵:“那我想要顧家的家業,你可願給我?”
顧闕:“你說什麽?”
譚闵:“沒錯,我們曾經是兄弟,都是一樣的出身,憑什麽現在你是亦銘坊的老板,我就只配給你打工?還有成美華,她眼裏始終只有你一個,我呢?我愛慕她那麽久,她可曾看過我一眼?”
顧闕默然。
譚闵喜歡成美華的事,他還真不知道,譚闵從來沒有跟他說過。
夏謹亭在一旁看着譚闵歇斯底裏的樣子,心下了然。
他伸手将顧闕拉起來:“像他這種人,早已被名利美色迷了心竅,與他說這麽多做什麽?!”
譚闵做下的一切,皆因嫉妒心作祟。
他少時與顧闕是“兄弟”,得知顧闕真實身份後卻心生嫉妒,明明受了顧家的許多恩惠卻不知感恩。
這樣的人,與他說一千道一萬都是沒用的。
夏謹亭:“譚闵我問你,如果你沒有顧闕這個哥哥,你可有資格到國外念書,你又何來資格入職亦銘坊,你能有今天,全都是因為顧闕,可你一邊享受着顧闕給你帶來的恩惠,一邊又幫着別人來害他,還妄想取代他?你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有什麽臉面在這兒大放厥詞!”
夏謹亭:“至于成美華,那就更無稽可笑了,顧闕與成美華并無關系,你喜歡人家,就主動去追,追不到卻願顧闕,這是什麽道理!”
夏謹亭一字一句,駁斥得譚闵啞口無言。
可夏謹亭卻仍不解氣,他只要一想到譚闵方才居然想殺顧闕,就有種把譚闵撕了的沖動。
譚闵罪證确鑿,不多時便被帶走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顧闕與夏謹亭“相看兩厭”的戲碼也不用演了。
顧闕幹脆當着史密斯的面把夏謹亭摟緊了,一下一下輕撫他的後背。
顧闕:“史密斯先生,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史密斯看着眼前的兩人,碧綠色的眼瞳裏滿是忌憚。
他竟被兩人聯手騙了那麽久。
方才争端發生時,他一直在觀察顧闕和夏謹亭,兩人明明沒有任何矛盾,卻演了一出“深仇大恨”,直接讓他醞釀已久的陰謀暴露。
二人不僅套出了他的目的,還不費一兵一卒破了他的計策,叫他折損了譚闵這顆棋子。
眼下顧闕說訂立賭約,倒真讓史密斯忌憚了,怕其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
顧闕見他不說話,激将道:“怎麽?不敢賭啊,那便算了。”
史密斯:“你想怎麽賭?”
顧闕:“我不像你,我不玩陰的,要賭,就光明正大地賭。我們各自準備兩臺時裝秀,一華一洋,一中一西,讓大衆來票選,更喜歡哪場秀。”
史密斯想了想:“主題怎麽定?”
顧闕:“自然是抽簽決定。”
史密斯同意了。
在他看來,華服雖歷史悠久,可基本的形制卻已被條條框框定死了,想要推陳出新極難,可洋服卻不同,洋服一向以大膽出格聞名,西方還有許多優秀的設計作品可以借鑒,顧闕提出的“華洋比拼”,根本沒有懸念。
顧闕見他答應,便叫人現寫了設計主題,制成小木簽放在簽筒裏,并将抽簽權交給史密斯。
史密斯将信将疑地從簽筒裏取出一根木簽,上頭寫着“性感”二字。
史密斯登時眉開眼笑,性感這個主題簡直太适合洋服了,而對于一貫保守的華服而言,性感風多少有些違和。
顧闕看到“性感”二字,臉上不見半分為難。
雙方約定半月後以“性感風”為主題,呈現一中一洋兩場服裝秀,由大衆投票抉擇。
若顧闕方獲勝,修特集團必須退出海城,若史密斯獲勝,則亦銘坊被收購。
誠如顧闕所言,他訂下的賭約,絲毫沒有陰謀的成分在,贏要贏得光明正大,輸需輸得心服口服。
如此下血本的賭注,恰恰體現了顧闕的決心。
這場比賽,必須拿下。
史密斯看向夏謹亭:“夏先生,雖然亦銘坊的收購計劃不成功,但我不會放棄,也随時歡迎你來修特。”
“不必了。”夏謹亭拒絕得幹脆利落,“有句老話叫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可看不慣英式西服。”
說着,夏謹亭與顧闕對視一眼,齊齊起身告辭。走出餐廳,夏謹亭才覺出後怕來。
他扒拉着顧闕的胳膊,将他從頭到腳好好打量了一遍又一邊,确認沒有一絲損傷,才放下心來。
顧闕當衆給了夏謹亭一個結實的擁抱:“放心吧,我沒事。”
夏謹亭心裏懷揣着一大堆問題:“你一早就知道譚闵抄的是你的作品?”
顧闕:“當然,那夾克專門設計的騎裝,他的設計圖一拿到面前,我就看出來了。當年這幅設計圖被選入商會出版的設計作品集時,我可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夏謹亭笑出聲來,或許這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吧。
夏謹亭:“那……為什麽是T先生?”
顧闕頓了頓:“你不知道?”
夏謹亭仔細想了想,末了搖搖頭:“不知道。”
顧闕笑笑:“沒什麽,随便取的。”
夏謹亭直覺不對,但顧闕如此說,他也沒有追問。
兩人久違地住到一起,一進門顧闕将門一勾,徑直吻住眼前人。
這一次,顧闕的吻來得熱烈而直接,像是要将這些日子分別的思念全數補回來。
夏謹亭熱情地回應着,氣氛漸入佳境。
譚闵那一槍,叫顧闕與夏謹亭又親近了許多,只無比迫切地想擁有眼前人。
顧闕抱着夏謹亭進了房,這一夜,濃情蜜意,自不必言。
夏謹亭初歷此事,青澀中帶着緊張,行事不得章法,引得顧闕輕笑。
夏謹亭紅了一張臉,伸手去熄燈,卻被顧闕制止了。
“我想看着你。”顧闕說。
夏謹亭唇口微張,臉色紅透了:“別,別看,丢人。”
“不丢人,很美。”顧闕輕聲哄着,溫柔的聲線叫夏謹亭失了防備,徹底淪陷。
夏謹亭白日裏經歷了一番生死搏鬥,早已身心俱疲,此事更是昏昏欲睡,完事兒後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顧闕細心地替他善後,又輕聲哄着人睡了,這才熄了燈,相擁而眠。
夏謹亭累極了,他渾身酸軟無力,睡夢中的思緒卻格外清晰。
他瞧見了在現代的自己,正翻閱着一本書。
很快,他看清了,手裏的書并不是設計圖冊,也不是時尚雜志,而是他穿進來的小說。
夢中的“夏謹亭”正低頭看着某一頁。
夏謹亭來了興致,湊過去看了眼,見那紙頁上的某處被打了紅圈,紅圈裏的字是“顧闕被譚闵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