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郭文雅被軟禁了。
她的房外, 日夜有侍從值守。
一日三餐,日常用品,都有人送到房裏來。
而她本人, 被禁止踏出房門半步。
徐煌天有來瞧過她, 見她态度冷淡, 也沒多說什麽,只當她在使性子鬧脾氣。
實際上, 郭文雅并沒有生悶氣。
她是個聰明人, 知道生悶氣除了傷身外毫無用處。
空閑的時間,她都在思考如何才能脫困。
最終,郭文雅盯上了房間的窗戶。
她從窗戶探出頭去,目測着落地的高度, 拿了布條系在窗臺上。
正巧映雪在後院修剪花枝,擡頭一瞧, 見郭文雅扒拉着布條吊在半空中,兩腿晃悠着, 搖搖欲墜的模樣。
“啊——小姐——”映雪尖聲喊了一嗓子,把專心逃跑的郭文雅吓了一跳。
一個分心, 摔落下來。
“啊喲!”郭文雅一聲痛呼, 驚動了阖府上下的人。
幸而二層不高,郭文雅只是崴傷了腳, 外加蹭破了幾處油皮。
可小姐為了逃婚不惜“跳樓”的事已經在府中傳遍了, 郭夫人被吓個半死,哭着闖進郭文雅房中。
“女兒啊,你可不能想不開啊!”郭夫人趴在郭文雅床邊嚎啕大哭,“你若真不想嫁,那便不嫁了, 可不能尋短見啊!”
郭文雅本想解釋自己并非要尋短見,聽了這話反倒不解釋了,面無表情地板起一張臉,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郭夫人見狀,哭得更大聲了。
郭父聽聞消息,第一時間趕來,看見卧床的女兒,又氣又急:“做什麽,這是在做什麽?!眼看婚期就要到了,你……”
“婚期,婚期,你心裏就想着婚期,女兒都這樣了你還想着婚期!”郭夫人爆發了。
郭父默然。
二老都沒想到,郭文雅為了不嫁進徐家,竟會尋短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徐煌天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來。
郭文雅卻不願見他,只扔下一句話,退婚。
徐煌天當然不願退,可郭家二老的态度卻動搖了。
尤其是郭夫人,從前覺得徐煌天千般好,現在卻橫豎看不順眼。
無論如何,兩人的婚期定是要押後的,郭文雅的腿傷要将養好一段時日,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夏謹亭在報紙上瞧見了郭徐兩家的聯姻鬧劇,一時憶起留霜那句——“這婚還不知道結不結得成呢”,深感一語成箴。
他輕嘆一聲,拿起新近收到的信函。
信是史密斯寄來的,約他在某一地點見面詳談亦銘坊的收購事宜。
夏謹亭心下一驚,以為顧闕真的答應了收購,忙致電求證。
被顧闕磨着說盡了甜言蜜語,才套得了一點兒消息。
“放心。”顧闕說了兩個字。
夏謹亭知曉,顧闕既說出這話,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他安下心來,專心準備與史密斯會面的事宜。
與此同時,譚闵拿着顧闕買來的車票,再三跟顧闕确認:“闕哥,明日出發前在車站旁的餐廳吃飯,可別遲到了。”
顧闕:“看心情。”
譚闵:“那怎麽行!”
顧闕:“為什麽不行?”
譚闵:“人是鐵,飯是鋼,當然得吃飯。”
顧闕:“你吃吧,我自帶幹糧。”
譚闵急得嘴唇冒泡:“不行,說好了,我請吃飯,答謝闕哥這些日子來對我的照顧。”
顧闕看着譚闵堅決的态度,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次日,夏謹亭按信中所說,來到與史密斯會面的地方。
那是臨近火車站的一處餐廳,大廳裏熙熙攘攘,裏頭的雅座倒還算清淨。
夏謹亭一進門,便瞧見了綠眼睛的史密斯。
在他身後,赫然站着西裝革履的譚闵。
夏謹亭心道總算顯露真身了,面上卻十足震驚:“譚闵?你……你怎麽在這兒?”
“夏先生,好久不見。”譚闵得意地笑着,“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老板,修特集團的史密斯先生。”
臉皮可真厚啊!
夏謹亭臉色風雲變幻:“我明白了,你才是內鬼!當初是你把設計圖洩露給修特的,你這是監守自盜!”
譚闵:“是又如何,要怪只能怪你們太笨,竟沒人懷疑到我頭上,尤其是你,還自請離職,把我推上設計總監的位置。”
“譚闵!”史密斯低喝一聲,“過去的事休要再提,今後你們是同事,需和睦相處。”
譚闵這才閉了嘴。
夏謹亭的目光掃過史密斯和譚闵二人,見譚闵一臉沾沾自喜,怕是不知道史密斯早已許了夏謹亭主理人一職。
三人各懷心思,相對無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離約定時間已過了許久,顧闕卻始終沒露面。
史密斯和譚闵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只有夏謹亭優哉游哉地喝着茶。
又等了一陣,顧闕還是沒來。
譚闵看着史密斯愈發難看的臉色,低聲道:“顧闕該不會是……臨時變卦了吧?”
把顧闕約出來,譚闵實在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顧闕本就行蹤不定,在公司都經常看不到人,更不要說約他吃飯了。
這一次,還是譚闵用母親做借口,才诓他出來。
倘若一次約不成,後續顧闕有了戒心,就更不會應約了。
好在片刻後,顧闕走進了餐廳。
譚闵一眼瞧見,動作誇張地朝顧闕招手:“闕哥,這兒!”
顧闕與夏謹亭的目光交彙,二人都板着臉,一副不樂意見到對方的樣子。
待看到史密斯時,顧闕的臉更是陰沉得可怕。
顧闕看着譚闵:“這就是你說的,答謝我,請我吃飯?”
譚闵忙站起身來,溫聲勸道:“闕哥,我也是為了亦銘坊好,修特集團規模龐大,亦銘坊被收購以後,你就可以收獲一大筆錢,專心做別的産業。”
顧闕冷笑:“譚闵,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譚闵:“闕哥,我知道你不缺錢,可……”
譚闵話未說完,直接被顧闕打斷:“別以為所有人都像你這般賣店求榮!”
譚闵的臉色頃刻間蒼白如紙。
這時,一直沉默的史密斯發話了:“顧先生,喝茶,消消氣。”
顧闕:“不必了,有話直說。”
史密斯:“關于亦銘坊的收購,修特可以出十分優厚的價格,希望顧先生好好考慮。”
顧闕瞪了譚闵一眼:“有些話我一早就說過,是有些人聽不懂人話。我不接受任何人收購亦銘坊。”
史密斯:“顧先生有任何條件,都可以提出來,我們都可以考慮。”
顧闕:“沒有條件,亦銘坊是母親的心血,不賣。”
史密斯:“既然如此,還請顧先生看看這個。”
史密斯吩咐助手取來兩份文件。
一份是圖冊的影印版圖片,一份是亦銘坊推出的新品夾克。
兩份資料中的設計一模一樣。
史密斯:“左邊這份,是服裝行業商會出版的設計作品集內頁,右邊這份,是亦銘坊的新品夾克。作品集出版在先,亦銘坊新品推出在後,這是抄襲。”
顧闕并沒有看那兩幅圖片,直截了當道:“你想怎樣?”
史密斯:“如果顧先生不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将即刻聯系這份設計稿的原作者,并協助原作者向亦銘坊追責。”
剩下的話史密斯沒有說。
若事情真的鬧大,亦銘坊的名聲鐵定受損,甚至會長期和抄襲二字聯系在一起,對于一個本土原創品牌來說,打擊是致命的。
顧闕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他無比淡定地問:“還有嗎?”
史密斯:“什麽?”
顧闕:“我問你還有什麽後招嗎?全都亮出來吧。”
史密斯的中文水平實在一般,略顯茫然地看着助理。
助理沖他搖了搖頭。
顧闕正式發話:“史密斯先生,我勸你下次搞威脅之前,先查查原作者的底細。”
史密斯不明所以。
顧闕直接扔給他一本厚重的作品集。
史密斯越看越不對勁,直到他從一堆手稿中,看到了一副熟悉的設計圖。
史密斯:“這……你怎麽會有這幅夾克設計圖的手稿?!”史密斯匆忙地翻看設計圖的署名——T先生。
他突然明白過來,瞪圓了雙眼指着顧闕:”你是T先生”
譚闵僵在原地。
當日史密斯把夾克的設計圖給他,他照着抄了,随後拿給顧闕過目。
如果顧闕就是這件夾克設計圖的原作者,為何沒有戳穿自己,又為何放任新品投産。
譚闵不敢深想,他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圈套之中。
顧闕哼笑道:“你們所謂的抄襲,是指譚闵抄了我的作品?”
譚闵的腦袋哄的一聲,炸了。
顧闕:“這件事我早就知道,可你們說亦銘坊抄襲,就是無稽之談了,難道我不是亦銘坊的一員?我的設計沒法投産?”
史密斯和譚闵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們怎麽都沒想到,T先生是顧闕。
顧闕說得沒錯,譚闵的确是抄襲了,可他抄的是顧闕的作品,那麽錯就全在譚闵身上。
至于亦銘坊,安然無恙。
夏謹亭松了口氣,方才他一直擔心顧闕要如何應對,沒想到事情峰回路轉,顧闕一下子占據了有利形勢。
顧闕這麽一說,夏謹亭想起了來了。
在他初入亦銘坊時,曾在查看過往設計圖時,看到了顧闕的作品。
彼時他還問過T先生是誰,的确就是顧闕的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