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段正楠回到宅邸, 門房拼命給他打眼色。
“怎麽了?”他摘下手套,大步流星地往屋裏走。
“夫……夫人來了……”侍者小心翼翼地提醒。
段正楠走進屋中,見段母身着湖綠鳳仙領長袖旗袍, 端坐在沙發上。
“媽——您怎麽來了?”段正楠蹙眉道, “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見到羅家千金了?”段夫人問。
“人我是見到了,不過我與她沒可能,您趁早打消這個念頭罷。”段正楠将外套搭在架子上,肆意跌入沙發, 兩條大長腿晾在茶幾上。
段夫人惱道:“你這個不願見,那個不滿意,到底想怎麽樣?!”
“媽,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數, 您就別管了,我若不願, 難不成您還能押着我去結婚?”段正楠轉身吩咐廚房給段夫人準備甜湯後, 便徑直回房去了。
仆人生怕惹惱了段夫人,輕手輕腳地端上甜湯。
“站住!”段夫人叫住仆人,“你留心着, 少爺這些天都跟什麽人來往, 一有風吹草動, 立即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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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模特大賽”第二輪選拔的日子,段正楠一早抵達現場,占據了視野絕佳的座位。
這會兒離開場還有好一陣子,段正楠在前廳待得無聊,索性到後院逛逛。
後院正是兵荒馬亂的時候,柳至方原本要展示的服裝, 不知被誰弄壞了,那毛氈披風上裂了好幾道口子,成了堆破布,壓根不能穿。
這是全系列中的亮點,因着柳至方人氣高,才将展示的機會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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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卻發生了這樣的事,管事着急上火,也顧不上給柳至方特殊關照了,劈頭蓋臉地将他訓了一頓,又手忙腳亂地找補救措施去了。
林坤瞧準時機,朝管事告發:“柳至方的袖管裏,可藏着刀呢。”
管事一聽,瞪圓了眼睛。
我滴個乖乖,在場的都是名流顯貴,這萬一要是出了差池,他這個管事的定然脫不了幹系。
“我的祖宗哎,當我求你了,你就好生呆在後院,不用上場了。”管事拍了板兒,将柳至方用來防身的利器沒收了。
沒了防身器具的柳至方,在林坤面前無異于羊入虎口。
大夥兒都忙着整理着裝和妝容,沒人留意林坤将柳至方拉到僻靜處。
柳至方拼命掙紮,可跟人高馬大的林坤比起來,仍是勢單力薄。
“你放手!救命啊——救命——”柳至方高聲喊着,四周卻一片寂靜,連個人影都沒有。
“你死心吧。”林坤冷笑道,“我觀察過,這兒不會有人來,你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幫你!”
眼看着林坤一步步逼近,柳至方雙眼一閉,立下死志。
他咬緊牙關,朝那堅硬的牆壁用力撞去。
“至方!”一把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柳至方還來不及分辨聲音的主人是誰,只覺得額前一片劇痛,旋即便失去意識。
段正楠将那軟倒的人兒摟入懷中,看着那白皙皮膚上的腫脹和淤青,段正楠雙目赤紅。
他像只被侵犯了領地的獵豹,滿眼陰冷地瞧着林坤:“誰許你動他的!”
林坤腦子還算靈光,看段正楠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非富即貴,忙狡辯道:“我……我沒動他……是他自己……往上……”撞字還未出口,林坤臉上就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拳。
這一拳段正楠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林坤被他揍得踉跄了幾步,半邊臉迅速腫起來。
見段正楠動了手,林坤也不願被動挨打,他自恃身形高大,打架從未落于下風。
可面對段正楠,他卻占不到半絲便宜,段正楠像是完全看穿了他的路數,不論他從哪個方向出拳,都會被段正楠截下來。
而段正楠的拳頭,卻能準确砸在他的痛點上。
這是頭一回,林坤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慘叫連連。
“別打了,別打了,段少,求您別打了。”管事匆匆趕來。
有夥計去茅房聽見這頭的動靜,不敢輕舉妄動,趕緊回禀了管事。
管事一聽就知道要壞事,卯足了勁兒往這趕,卻還是來晚了一步。
林坤被打得鼻青臉腫,連眼睛都睜不開了,而柳至方也陷入了昏迷。
段正楠朝衆人吼道:“還傻楞着做什麽,趕緊請大夫啊!”
顧闕和夏謹亭也接到了消息,兩人抵達時,德國大夫正在給柳至方診治。
段正楠雙拳緊握,如老僧入定般沉着臉。
“怎麽樣了?”夏謹亭問一旁戰戰兢兢的管事。
“人還沒醒,那一下撞得狠,怕是……”管事話未說完,段正楠倏地起身揪住夏謹亭的衣領。
“好端端的人到了你手上成了這副樣子,你他媽辦什麽比賽,選什麽模特?!”
顧闕用力抓住段正楠的手臂,低喝道:“放手!”
段正楠忿忿然放了手,一雙眼睛卻死盯着夏謹亭。
夏謹亭昂首挺胸,毫不畏懼地與段正楠對視:“柳至方搞成今天這副樣子,全都是因為你。”
段正楠:“因為我?我可沒搞模特大賽,沒讓他成為衆矢之的,沒讓他跟個人渣比賽!”
夏謹亭笑了:“若不是你把他趕出戲班,逼得走投無路,他又何至于要來參賽?他在亦銘坊那麽久,你可曾關心過他的生活起居?段正楠,在柳至坊的事情上,誰都有資格指責我,唯獨你沒有!”
段正楠張了張嘴,卻被夏謹亭堵得說不出話來。
的确,是他一味地捧孟景棠,才将柳至方逼得走投無路,可這一切,都是因為柳至方先背棄了他們的海誓山盟。
在這段感情裏,早已分不清誰是誰非,段正楠頹然地垂下手臂,低聲道:“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夏謹亭忍無可忍道:“段正楠,這段感情裏,不止你一個受害者。”
段正楠:“你什麽意思?”
夏謹亭:“想知道我什麽意思,去問問你的好母親。”
段正楠霎時間愣住了,這跟段母又有什麽關系。
他思緒紛亂,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病床上的人,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柳至方一個。
“病人外傷并不算嚴重,但他死志已定,心神俱摧,若能醒過來則無大礙,若醒不過來……”德國大夫面色凝重。
段正楠茫然地站起身:“什麽意思?他到底什麽時候能醒?!”
“我也說不好,一天、一周、一年,多長時間都有可能。”德國大夫安慰般拍了拍段正楠的肩膀。
段正楠肢體僵硬得如那石雕像一般,無法動彈。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和柳至方會一直這般彼此折磨,他打定主意,要跟柳至方耗到底。
一年、三年、五年、十年,耗到他們都老得走不動了。
他要等柳至方來服軟、來低頭、來認錯。
可那麽長時間過去了,柳至方卻一直躲着他。
柳至方沒有道歉、沒有認錯、沒有哭求,只是從段正楠的生活中消失了。
于是兩人之間的關系,反倒變成了貓追老鼠,段正楠是那只口是心非的貓。
此番柳至方以全新的姿态出現在段正楠的世界中,段正楠本打算認栽,不計前嫌再續前緣的。
可柳至方竟然……出事了。
直到這一刻,段正楠才發覺自己怕極了,他怕柳至方就這樣,一聲招呼不打就離開他的生命。他怕一眨眼,就此與柳至方天人永隔。
寂靜的病房裏,段正楠頹然地垂下了頭。
顧闕和夏謹亭走出病房,心裏都不好受。
今日原本是“模特大賽”的第二場,可因着柳至方受傷入院,比賽也改期了。
顧闕擡手撫上夏謹亭眼底的青黑,蹙眉道:“你還好嗎?”
“我沒事。”夏謹亭笑笑,“我知道,段正楠他不是故意的,他這是……關心則亂。”
将心比心地想,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顧闕,夏謹亭保不齊會做出更過激的舉動。
“我只是……有點累,讓我抱抱。”夏謹亭朝顧闕張開雙臂。
顧闕一把将人摟住,輕輕地撫着他的背。
夏謹亭閉眼享受這寧靜的片刻,再起身時,就跟充滿了電似的。
再次見到管事時,夏謹亭的表情極冷漠:“聽說,林坤是你的遠房親戚?”
管事小聲說:“是……不過關系遠着呢……兩家人素日裏也沒什麽來往……”
“你将這月工錢領了,馬上收拾東西走人。”夏謹亭不願聽他多說,管事明知故犯,在他眼皮子底下攀關系,這是夏謹亭絕不能忍的。
“至于你……”顧闕冷眼看着被打殘了,匍匐在地上的林坤,“我有一百種法子,讓你在海城混不下去,我給你一天時間滾出海城,明日若再有人在城裏看見你,你知道後果!”
林坤當然知道南段北顧的手段,此刻他腸子都悔青了,他若早知道柳至方是段正楠的人,絕不敢動柳至方一根頭發。
現如今說什麽都晚了,他唯有拼命磕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收拾完這爛攤子,顧闕握緊了夏謹亭的手,輕撫着他的手背。
“都會好的。”顧闕安慰道。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7-23 20:46:54~2020-07-24 12:10: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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