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段正楠的損友都知道柳至方。
一個戲子, 卻讓段正楠動了真情,動真情也就算了,偏偏人最後還把段正楠給甩了。
段正楠是何許人物, 刀山火海都不怕的主兒, 為一個戲子搞到如此田地。
做兄弟的都替他不值。
想到這兒,李弗趕緊拿過選票,在代表柳至方的二十五號上,畫了個大叉。
投票環節的段正楠也陷入了糾結, 毫無疑問,全場表現最好的是柳至方。
可想起方才柳至方在臺上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他的傲慢模樣,段正楠又氣血上湧。
他思慮良久,最後在二十五號上打了個歪歪扭扭的圈。
終究還是不忍心看他被淘汰。
評委席上, 顧闕與夏謹亭并肩坐着。
打從活動籌備到現在,夏謹亭幾乎沒睡過安穩覺, 這會兒困意上湧, 腦袋不自覺地低垂着。
顧闕看他犯困,伸手扶住他的肩,讓人把腦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好叫他睡得安穩些。
直到唱票聲起, 夏謹亭才被唱票員那嘹亮的嗓門驚醒。
他揉了揉眼睛, 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倚在顧闕肩上睡着了。
評委席的位置十分矚目,賓客們一擡眼便能瞧見,夏謹亭推了推顧闕,滿臉囧意:“怎麽不喊我。”
“讓你多歇會兒。”顧闕答得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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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謹亭沒了脾氣,看着臺上一溜的模特,搖頭道:“還是差了點意思。”
雖然這三十人是從報名者種精挑細選出來的,形體儀态也已經過一定的訓練與選拔, 但與現代的模特相比,他們缺失的是意識。
換句話說,他們當中的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展示服裝,個人的氣質與服裝的氣質無法融合到一起,顯得有些脫節。
這之中有一部分模特心理素質并不過關,在舞臺上非常緊張,以至于頻頻出錯,最後連服裝都顧不上整理,就匆忙下臺了。
“也有很優秀的。”顧闕說着,将名冊推到夏謹亭面前。
名冊上頭圈了幾個名字,是顧闕認為表現不錯的,夏謹亭瞧見柳至方的名字也在其列,心下欣慰。
随後,票數統計結果出來了,柳至方毫無疑問在晉級的行列。
待柳至方一下臺,段正楠就追了過去。
“你去哪兒?”段正楠一把抓住柳至方的手。
“段先生。”柳至方看着身旁好奇的目光,皺眉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沒關系?!”段正楠惱道,“柳至方,你可別忘了,這是你欠我的。”
柳至方仍舊面無表情:“當日雖是我拒絕你在先,可你之後也曾攜私報複于我,我與你之間,兩清了。”
段正楠僵在原地,眼睜睜看着柳至方掙開他的手。
自打兩人分開後,柳至方每回面對他,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段正楠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從柳至方口中聽到兩清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柳至方跑掉了。
夏謹亭找到段正楠時,看到的就是他懊惱不已的樣子。
“勞駕,專座要加收座位費,兩塊銀元。”夏謹亭朝段正楠伸手。
“兩塊銀元?!”段正楠驚了,“這麽貴?你當那是黃金鑲的寶座啊!”
他轉眼瞧見夏謹亭身旁的顧闕,抱怨道:“夏謹亭如此斂財,你也不管管!”
顧闕笑道:“我倒覺得,他收少了。”
段正楠:“……”
夏謹亭如願以償地收到了錢,他滿意地掂量着手裏的銀元,笑道:“下次還要給你留座不?”
段正楠憋紅了臉,半天憋出一個字:“留。”
夏謹亭笑倒在顧闕身上。
柳至方并不知道段正楠為了他付出了“兩塊銀元”的代價,并再度把這筆帳記到了他頭上。
眼下柳至方正被一個高男子堵在牆角,男子身高足有一米九,長得虎背熊腰的,面相看起來兇神惡煞。
此人名叫林坤,也是這次專屬模特的候選人之一,因為身形高大,被一衆候選人奉為“老大”。
不要詫異,這個時代有文化的人,大多謀了文書、記者、編輯一類的崗位,能來選模特的,都是缺錢用的窮苦人士。
身上難免沾了點江湖氣,也習慣要給小團體選一個能說得上話的“老大”。
林坤沾了身材的光,自然而然成了候選人中的“老大”。
而柳至方,他性子冷,也不愛說話逢迎,自然而然成了被孤立的一方,游離于候選人小團體之外。
偏偏他此番得票數又多,選手嘴上不說,心裏卻老大不痛快,早想找法子治他。
見林坤将人堵在牆根,大家夥不但不幫忙,反倒一個個站着看熱鬧。
林坤看着被堵在牆根走投無路的柳至方,邪笑道:“喲,這不是鳳翔戲班的柳老板嘛,怎麽的?被段少抛棄了,跑來跟我們搶活兒?當日我在鳳翔戲班,你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現如今這是怎麽了?!”
衆人心下明了,原來林坤與柳至方有舊仇。
柳至方被拘在牆角,林坤身上的汗臭味讓他惡心欲嘔。
他記得林坤,仗着身高體壯,便在鳳翔戲班作威作福,不但聽戲不給錢,還要對柳至方動強。
那時柳至方與段正楠如膠似漆,得知此事的段正楠怒不可遏,找人将林坤狠揍了一頓。
梁子從那時便已經結下了。
柳至方沒想到,兜兜轉轉,竟會在這兒遇見林坤。
“放開我!”柳至方拔高了聲音。
可這聲音在林坤聽來卻跟唱曲兒似的,林坤賊笑道:“叫的真好聽,再叫一聲兒?”
這般明顯調戲的話語,惹來衆人的一陣大笑。
“你叫吧,我告訴你,這兒後院的管事是我的遠房表親,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林坤的語氣越來越邪惡。
這也是衆人不敢得罪林坤的第二個原因,林坤是個關系戶,誰敢得罪他啊。
柳至方沒有被林坤的威脅吓住,他繃着一張臉,從袖管裏摸出一把小刀,不動聲色地攥在手裏。
在林坤吻向他的瞬間,用力地朝林坤紮去。
林坤反應還算快,拿手臂擋刀。
刀子紮在了手臂上,頃刻間,血流如注。
衆人全都看傻了,萬萬沒想到看起來跟只兔子似的柳老板,被惹急了竟會拿刀子捅人。
林坤捂着流血的手臂,怒吼道:“還愣着做什麽,你們還不趕緊去請大夫!”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張羅着請大夫。
柳至方臉色煞白,他捅這一刀,本是做好了與林坤同歸于盡的準備。
這會兒林坤沒死,他才覺出怕來。
林坤惡狠狠地盯着柳至方:“行,你有種,我看你能有種到什麽時候!”
柳至方跌坐在牆根處,他知道自己完了。
林坤既是關系戶,自然有百種千種法子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他不後悔這麽做,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會刺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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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衆人不敢隐瞞不報,忙去找管事。
可這會兒管事辦公室大門緊閉,管事本人正在屋裏接電話。
電話是夏謹亭打來的,夏謹亭挂心柳至方,特地叮囑管事要多多關照柳至方,在生活起居方面多加照拂。
管事聽得一陣後怕,還好夏謹亭打了一通電話,不然他險些怠慢了貴人。
管事拍着胸脯保證,定會照料好柳至方,轉眼撂了電話,一臉不耐煩地拉開門:“怎麽回事,吵吵嚷嚷的,都反了天了?!”
得知事情原委的管事真覺得天要塌了,他那不争氣的遠房親戚,竟與“貴人”起了争執,還見血了。
管事覺得,自己或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他匆忙趕到後院,陰沉着臉瞧着滿胳膊血的林坤。
“表叔,就是這賤人捅的我,你可要替我主持公道!”林坤惡人先告狀。
柳至方與管事素無交情,這會兒也說不上話,唯有在一旁沉默着,等待命運的判決。
“你給我閉嘴!”管事吼了一聲,“還嫌闖的禍不夠多!”
林坤吃驚地看着管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表叔,我……”
“表什麽叔!說過多少次了,在亦銘坊要叫我管事,你這麽大人了,怎麽光長個頭不長記性呢!”管事教訓完林坤,又親自上前将柳至方扶起來,“吓着了吧,沒事啊,我替你教訓他。”
衆人被這一事态發展吓到了,一個個像鹌鹑似的不敢吭聲,生怕引火燒身。
原以為林坤是個關系戶,如今看來,柳至方倒更像個關系戶。
林坤哪裏甘心被這般下面子,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卻被管事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行了,你看看你那胳膊,血漬呼啦的,趕緊去處理了,下回比賽胳膊上要留疤了,頭一個被淘汰的就是你!”
林坤再說不出一句話,灰溜溜地走了。
餘下柳至方面對着滿臉堆笑的管事,心下困惑。
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實卻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至方将刀重新藏到袖管裏,理了理衣衫,徑直回房。
既然上天提示他命不該絕,他就絕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