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老人既點了頭, 夏謹亭便着手設計。
考慮到老人的年紀, 夏謹亭選擇了經典的雙排扣棉質西裝搭配深色馬甲, 以增添淺色西服的正式感。
胸口的刺繡選用金黃與墨綠的彩線拼湊出鳳凰的尾羽。
員工們瞧着夏謹亭熟練的筆法,暗自心驚,這技術, 比經驗老道的正式設計師還要好。
大夥見識了夏謹亭的能力,質疑的聲音逐漸少了,風平浪靜之時,宋凱霖卻突然造訪。
他帶了幾盒糕點, 笑意吟吟地分發給衆人:“來來來,大家辛苦了, 過來吃點東西吧。”
衆人聞言, 都停下手頭的活計。
林瀚銘擡手拈了塊蛋糕, 笑道:“還是小宋識趣,不像某人……”說着,他意有所指地朝夏謹亭的辦公室看了一眼。
宋凱霖擺擺手:“我不過是恰巧路過,來瞧瞧大家。”
林瀚銘瞥他一眼:“說起來,要是當日留下的是小宋,就沒夏謹亭什麽事兒了, 也不知道三爺怎麽就看上了夏謹亭。”
“誰知道呢?”宋凱霖輕笑一聲, “事後我曾找表哥求情,竟見夏謹亭穿着浴袍待在表哥家中,敢情是爬了三爺的床。”
宋凱霖狀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惹起了軒然大波。
“天啊, 總監與三爺……是那種關系?”
“我說呢,小宋可是三爺的表弟,這都被踢出去了。”
“果然敵不過枕邊風啊。”
衆人正紮堆議論着,外圍忽然傳來一聲:“你們胡說,夏先生不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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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瀚銘回身一瞧,見是前來送毛料的阿城,譏诮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夏謹亭的跟班。”
阿城順利通過考核後,被分到采購部,負責衣料的采買配送,平日裏少有機會與夏謹亭碰面。
沒曾想跑一趟設計部,卻聽到大夥這麽編排夏謹亭。
“夏先生絕不會做這樣的事!你再胡說八道,我撕了你的嘴!”阿城怒道。
“呵,我還就說了,姓夏的不要臉,爬三爺的床走後門!”林瀚銘張嘴就來,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嚣張嘴臉。
“三……三爺”忽然有人慌亂地喊。
“吓唬誰呢,三爺要是來了,我跟你姓!”林瀚銘話音剛落,就瞧見顧闕高挑的身影,一瞬間悔得腸子都青了。
“夏先生絕不會做什麽事?”顧闕壓根不看林瀚銘一眼,徑自走到阿城面前,“你說。”
“他們說,夏先生有今天,是因為爬了你的床!”阿城是個直腸子,把話原封不動地說給顧闕聽。
林瀚銘一聽就知道要完了,他想從顧闕眼皮底下開溜,可方才得瑟太過,這會兒他站在最前頭,一看就是那領頭的。
“哼。”顧闕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你們總監人呢?”
“總監去看樣衣了。”馮琅趕忙應道。
“所以你們趁他不在,擱這兒說閑話?看樣子你們很閑啊!”顧闕的目光落在宋凱霖身上,面無表情道,“除了挑撥離間、背後說人是非,你還會做什麽?!”
宋凱霖立馬申辯道:“我沒有……”
顧闕的眼神掃過衆人,最終拍板:“既然你們心存疑慮,今日便将話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同一時刻,夏謹亭正在看樣衣,棉布雖然親膚,卻容易起褶,這會兒夏謹亭身旁的夥計正熨着衣服。
夥計手不穩當,熨鬥險些拿不住,夏謹亭眼疾手快地幫忙,才保住了樣衣。
“你看着……”夏謹亭給夥計做示範,“在開熨前要噴水,這是為了防止面料收縮,尤其是夏天的料子,質地薄,收縮大,開燙前一定要噴水。”
“拿烙鐵的手要穩,精神要集中,不能晃,熨燙最好一氣呵成……”
原本起皺的料子,在夏謹亭手中竟輕松變得平順了。
這時,夏謹亭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掌聲。
夏謹亭将東西交還給夥計,轉頭看去,見顧闕領着一群設計部的人前來,疑惑問道:“怎麽了?”
“有些流言,不巧讓我聽見了,我特地将人都領了來,讓他們當着你的面說清楚。”顧闕一聲令下,全場寂然。
設計部的員工全都蔫頭蔫腦的,不敢看夏謹亭的眼睛。
顧闕喝道:“說話啊,你們一個個方才不是說得有鼻子有眼嗎,這會兒怎麽不說了?!”
事情至此,夏謹亭已然猜到,八成都是瞎傳的是非。
他直接點名:“馮琅,你說。”
馮琅冷汗都快下來了,一臉如喪考妣的神情:“宋凱霖說,你之所以能留在亦銘坊,是因為爬了三爺的床。”
夏謹亭終于瞧見了躲在人群中的宋凱霖,他知道宋凱霖是朵黑心白蓮,卻沒想到他行事毫無底線。
夏謹亭撥開人群,拽住他的胳膊:“你若不服,我和你比一場,用不着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宋凱霖直至此刻還在裝柔弱,聲音凄凄哀哀的:“你……弄疼我了。”
夏謹亭最不吃他這套,直接将人拽到顧闕面前:“還請顧先生出題,在場的各位做個見證,免得總有人覺得我勝之不武。”
“好。”顧闕欣然答應。
顧闕出的題只有兩個字:賀壽。
夏謹亭和宋凱霖要根據主題設計西服。
和宋凱霖一臉的茫然相不同,夏謹亭反應迅速地發問:“給何人賀壽?”
“八旬男性長者。”顧闕答曰。
夏謹亭點點頭,從容落筆。
他越是淡定,宋凱霖便越慌張。
顧闕的這道題難度并不大,寓意長壽的意向很多,壽字紋、萬字紋、仙鶴、竹子都是很好的意向。
可宋凱霖留了趟洋,便将祖宗傳統都給扔了,什麽壽紋、仙鶴,他統統不會畫,更別說排列組合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宋凱霖心知自己敗局已定,索性将筆一扔,連那稿紙也給揉成了團。
夏謹亭聽見響動,瞥他一眼,将那五蝠捧壽圖樣的最後一筆添完,也擱了筆。
顧闕拿起他的畫稿瞧了又瞧,滿意道:“好一件五蝠捧壽西服。”
夏謹亭的設計稿中,西服主體為黑色,五蝠壽字紋為紅色,莊重中透着喜慶,非常适合長者。
且西服上的飾紋是奇數,在傳統文化中,奇數為陽,屬男。
種種細節,都透着設計者的巧思,在極短的時間內能交出這樣一幅作品,實屬優秀。
顧闕命人将夏謹亭的畫稿傳閱,衆人又一次見識了夏謹亭的實力,特別是圖紙上還标注了西服的材質,根據眼下的季節和穿着的場合,選擇保暖又華貴的天鵝絨,衣領也選用晚宴專屬的青果領,可以說夏謹亭将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反觀宋凱霖,連個草稿都沒給出來,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一衆職員低垂着頭,生怕夏謹亭刨根究底。
可夏謹亭卻沒有興師問罪,他坐在凳子上,了然道:“我知道,你們當中有許多不服我的,覺得我年紀輕,資歷淺,不夠格擔此重任。今天我把畫放這兒,若有人覺得自己比我更适合這個位置,可以向我提出比試,我随時奉陪。量、裁、試、縫、設計,任何內容都可以。”
說完,他目光掃過衆人:“有誰想試試?”
全場鴉雀無聲。
“既無人提出,也就是大家都認可我來當設計總監,日後若再有風言風語傳出,一律嚴懲,至于這一回……”夏謹亭看向顧闕。
後者無比自然地接過話頭:“設計部除夏謹亭外,全體扣一月獎金。”
在絕對的實力碾壓和重罰之下,原本歪心思頗多的員工,全都認罰了。
事情鬧到這番田地,他們早已反應過來,宋凱霖這是把他們當槍使,借他們的手打壓夏謹亭。現如今他們沒了獎金,始作俑者卻置身事外,這叫他們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衆人看向宋凱霖的眼神都帶上了恨,由林瀚銘領頭的“讨伐”開始了。
“三爺,這事兒全因宋凱霖而起,若不是他造謠,我們又豈會誤信讒言。”林瀚銘一句話,讓大夥找到了宣洩口。
“對啊,都怪宋凱霖,我們被他騙了。”
“姓宋的,你必須給我們個說法!”
一時間,宋凱霖成了衆矢之的,他無助地坐在那兒,不明白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副田地。
顧闕看着宋凱霖身後,被夥計擱在一旁的烙鐵,冷聲道:“當日跑來求情,熨個衣服都能熨出個大窟窿,這樣的人沒資格進入亦銘坊,你卻沒将我的話聽進去,仗着身份妨礙公務,從今往後,你不許再踏入亦銘坊半步!”
顧闕的決絕讓衆人大氣都不敢喘,唯有夏謹亭的關注點十分另類。
熨個衣服都能熨出個大窟窿?夏謹亭瞬間反應過來,原來那衣服不是被顧闕弄破的,而是被宋凱霖燙破的。
照這麽說,他們在房裏待這麽久,只是顧闕讓宋凱霖熨衣服?
這算哪門子的穿書金手指啊,夏謹亭心下哀嚎,這原著簡直跟盜版的一樣,尤其關于顧闕的內容,沒有一條對得上號。
看來從今往後,原著的內容不可盡信。
夏謹亭醒悟的同時,又帶了點釋然,悄咪咪地在心裏,把顧闕移出了變态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