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位男子站着,一個小孩跪着,隔着雨簾在一旁觀望這眼前漸漸熄滅的火堆。
蘇依依把栾承拉起來,拍了拍他膝蓋處的泥濘。
雨水滑落她的眼睛,有些刺痛,突然感覺到打在身上冰冷的雨水消失了,這才擡起頭。
一件月白色長衫映入眼簾,腰間系着深松綠祥雲紋寬腰帶,上面挂着碧玉石刻着“熾”字。
看到眼前儒雅的男子為她撐着傘,鬓發如雲的青絲,眉下是目光如炬的朗目,身軀颀長。
這讓蘇依依一愣,覺得這個男子是從天上偷跑下來玩的,不食人間煙火恐怕指就是眼前這個人吧。
正當蘇依依看發呆的時候,北冥烨看到栾承十分委屈,紅着的眼眶,說道:“許久不見,薊公子還是以往秉性,不過欺負弱小可不算好漢。”
這太子殿下也是一張嘴沒什麽好話,蘇依依看美男的心情都沒有了,翻個白眼,這怕不是北冥玄的基因過于強大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負他了?”
北冥烨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兩只眼睛都看到了。”
蘇依依挑眉:“沒見他是崇拜我的眼神嗎?”
北冥烨笑笑搖搖頭:“沒有,本太子看見的他是懼怕的眼神。”
蘇依依冷笑了一翻:“哦,白瞎了你那雙大眼,扣下來留給有需要的人吧。”
“......”北冥烨他懷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薊禾的,怎麽每次一見到他就要怼:“薊禾,你過分了啊,居然敢騎到本太子頭上!”
蘇依依假笑,十分沒有誠意的拜了個禮:“草民不敢,太子殿下可別給我扣這麽大的帽子,草民也就是心情不好罵你兩句解解氣。”
北冥烨:“......”他何時被這麽明目張膽的罵過,拍了拍還在旁邊給那人撐傘的北冥熾:“五弟,你看他。”
因為手上拿着傘,沒辦法拜禮,他便點了點頭,以示禮貌:“薊公子,久仰大名,在下北冥熾。”
蘇依依挑眉,這她名字可熟悉了。要說東順國女子最想嫁的男子,莫過于衛遲,北冥熾,北冥烨,闫裴四人。
說衛遲和闫裴最想嫁的絕對是嫌命太長,至于北冥烨估計是看中了太子妃的位置。
而北冥熾這種仙氣飄飄的男人才适合娶回家看着,呸,是嫁。“五皇子果然是公子世無雙。”
北冥熾莞爾一笑:“過獎。”
蘇依依他的笑容看的眼睛都直了,陰郁的心情大好,舔了舔唇,可惜是她的弟弟,太可惜了。
北冥烨見薊禾犯花癡皺眉道:“你怎麽回事,你一個男人看着我五弟流口水?告訴你,我父皇要是知道絕對把你拉去砍了。還有你怎麽差別對待啊?一看見我炸毛。”
“我哪有流口水。”蘇依依擦了擦嘴角,什麽都沒有,瞪了他一眼:“這種事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不要說出來,尴尬的是你。”
北冥烨:“......”
蘇依依搓搓手臂,下了雨氣溫驟降,有些濕冷。平常穿着防護服就穿兩件薄薄的衣服,只是這次出來忘記了,把栾承護着,替他擋風口。
蘇依依見到就只是他們兩人前來,是身後沒有随從,也不見衛遲,便忍不住問道:“衛遲呢?”
“衛少将軍正到處奔波。”
蘇依依有些疑惑,難不成現在又開戰了?
北冥烨好心回答:“你沒發現你們的那什麽防護服,口罩就沒有缺少過嗎?”
蘇依依一愣,好像是,這麽久的時間防護服和口罩這種易消耗物品好像沒人說有短缺。
北冥烨見到薊禾的表情就知道他心大:“你那材料說罕見也不罕見但就是貴,他正到處變賣金銀細軟找人給做呢。”
蘇依依不解:“可皇上不是說全權從國庫出嗎?”
“那聖旨也是衛遲在朝會上,文武百官面前親自求來的,但你那金額不是幾千兩,而是幾萬兩,你以為國庫這麽好動啊。皇上也就給天下人做做樣子罷了。”想之前他為一女子做過類似的事,可是最後的結局又如何呢,北冥烨搖搖頭:“衛遲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他之前...”
“三哥。”北冥熾一時覺得不妥。便打斷他的話,跟薊禾說:“薊公子還是自己問衛少将軍吧,這種事外人也不好說。”
蘇依依有些在狀況之外,一頭霧水的點點頭:“啊,行。”
這是她來京都第三次聽到衛遲以前的事,但她的直覺告訴她絕對是有關于一名女子的,而且是那種衛遲心系女子然後始亂終棄,女子前來複仇的那種狗血偶像劇。
一想到這不知為什麽有些莫名不太舒服,衛遲那種撲克臉一看就不會有喜歡的女人,喜歡男人還差不多:“你們過來可有何事?”
北冥烨也不知薊禾為何突然臉黑:“我五弟奉皇上之命,前來看看這裏情況如何,我嘛,衛遲讓我來看看他的弟兄們如何?”
蘇依依點點頭:“所以他沒提到我嗎?”
北冥烨眨了眨眼:“我想想。好像沒有。”
蘇依依忍着怒氣笑笑,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祝你下次再中軟骨散,老娘我是不會再救你的,不然我被雷劈了算了。
北冥烨看薊禾笑得十分難看,一拍腦門,想起來:“他讓我給你帶句話說再不結束你就睡大街吧。”
蘇依依:“......”
那你還不如不說。
因為隔離區封閉,再加上北冥也烨和北冥熾為皇室中人,如此出入不安全。
蘇依依便沒讓他們兩人進去,在周圍隔着栅欄看了下裏面的情況,就讓他們趕緊回去了。
又帶栾承洗個澡換了件衣裳,她自己也收拾了一翻,打了個哈欠想回自己的氈包補覺,便聞到有人在煎藥房煎藥。
只是這個味道又跟她之前所用的藥方不太一樣。她好奇地進入煎藥房,便看到洛神醫還沒有走,在開着蓋子檢查,而闫裴則坐在底下添柴控制火候。
她湊上前問道:“你們再熬什麽?”
洛凡轉頭見到她瞬間沒好氣,不搭理,蘇依依也不在意看了闫裴一眼,叫他解答疑惑。
闫裴便說了:“麻石加味湯”而後又道:“薊禾,我師父剛才誇你了。”
洛凡一聽,被闫裴揭穿了,十分嫌棄趕他走:“胡說,我哪有。你起開起開,火這麽小,你這是得要熬到我入土嗎?”
闫裴:“......”
他師父倒是一點也不避諱。
闫裴拉過薊禾的衣袖,把他扯到一邊偷偷講:“我剛才給師父看了你的藥方,他簡直贊不絕口。唯一美中不足得就是小兒不能用大人得劑量,就沒辦法對時疫治本,很容易複發,于是我師父親自熬了一鍋。”
蘇依依接過他的藥方,看了看上面的藥材,麻黃,生石膏,杏仁,甘草,牛蒡子等等都是最常見的藥材。
她當時不是不知道有這個問題,只是她覺得珍貴藥材療效比普通藥材更有用,所以一直在找有沒有名貴的藥材可替代,能夠根治小兒的時疫,卻忽略了普通藥材的效果對于小兒來講更好吸收,這倒是她見識淺短了。
果然見還是老的辣,洛凡先揚後抑這一招實在狠。不過蘇依依倒也不是怕尴尬的人,不然她也不會混到現在了,能屈能伸是她最大的優點。
她眼神飄忽,有些心虛,但走到洛凡面前,恭敬地拜了個禮:“洛神醫,晚輩剛才多有得罪,見諒。”
洛凡坐在小板凳上,臉上和胡子上沾染了一些碳黑,看起來十分滑稽,跟一個老小孩一樣,十分傲氣:“就這?你剛才可是劈頭蓋臉的罵我,什麽我老了醫術不精,什麽我又不顧百姓之性命。”
蘇依依也沒指望着他能這麽快原諒:“那您說,只要我做的到,定将竭盡所能。”
洛凡一聽這話就有點開心了:“你說的?”
“自然,闫裴可以當證人。”
洛凡冷哼了一聲:“他當證人比我還不靠譜呢”
闫裴:“......”
洛凡十分激動,胡子差點被他揪掉了幾根:“我想要你給我做炸雞。”
“什...啊?”蘇依依有點懵,她都想洛凡怎麽為難她了,什麽叫她去懸崖邊找藥,或者讓她煎幾十天的藥,沒想到是做炸雞,她有點風中淩亂了。
洛凡見蘇依依一臉疑惑,以為他說錯了,早就在闫裴給他寄的信中,聽聞聞薊禾做的稀奇古怪的食物特別好吃,他嘴饞了好久,馬不停蹄地趕過來。
便問闫裴:“是叫炸雞?還有那什麽燒烤?”
闫裴點點頭。洛凡便放心了,見蘇依依還是不講話,以為她要言而無信:“怎麽?你不行?”
蘇依依回過神笑笑:“可以啊,當然可以,只是這時疫估摸半月才能解封,有些病人還得留下來觀察一下。”
洛凡擺擺手:“這無妨,老夫我就待這不走了。外面的山水我也玩膩了。還是回家好,還能找北冥玄那老頭出來喝酒。”
闫裴聽洛凡直呼皇上名字,用食指堵着嘴:“噓,師父,你小聲點。外面都是士兵,這要是被人聽去還得了!”
洛凡吹胡子瞪眼,指着闫裴罵:“怕什麽?北冥玄還想把我拉去砍了不成,慫!”
闫裴:“......”
洛凡讨好般對着薊禾笑了笑:“薊小子我看你慧根幹淨,聰明伶俐,不如拜我為師?我把獨家秘笈傳授給你。”
闫裴無奈:“師父,我還在這呢。”
洛凡一說到這就來氣“要不是你爹把我灌醉了忽悠我搞了拜師儀式,再加上你這小子算勤快,我才不會收你。”
“......”闫裴現在的心從來沒有如此頑強過,已經堅不可摧了,他拿着扇子指着竈上的傳出焦味的砂鍋:“師父,糊了。”
洛凡瞪了他一眼:“呸,闫小子你怎麽說話呢,你才糊了。”
蘇依依在一旁看不下去:“洛神醫,你的藥糊了!”
洛凡打開砂鍋看到裏面只剩幾根幹癟的草,黑糊糊的一片,藥汁都燒沒了,捶腿大喊:“哎呦,我的藥!”
蘇依依,闫裴:“……”
這神醫怕不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