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當年任務完成後, 顧長州聽說了陸啓明團隊全軍覆沒的消息,非常震撼。
但女朋友生孩子要緊, 因此領到酬勞就匆匆回國了。
可惜付出一切,最後還是沒能留下她。
之後他要照顧剛出生的女兒, 又要忙事業,公司成立後更是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做。
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徹底将這個人抛之腦後, 再也沒想起過了。
這次遇到他,顧長州很驚訝他還活着。
更讓他好奇的是,他是如何歷經二十多年歲月,模樣卻分毫未變的。
其中顯然有外力作用。
他在實驗室有個老朋友,對方聽說此事,展現出無比的狂熱,要求他無論如何都得弄清楚原因。
顧長州捏着注射器, 目光一直包圍着陸啓明。
床上的人聽完他的要求, 只譏笑了一聲。
“你都沒死,我怎麽會死。”
“我知道你恨我,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只要坦白一切,你就能繼續活着, 像人一樣活着。”
顧長州掃了眼床頭櫃上的水杯, 嘴角噙着抹笑。
“當年你似乎說過自己沒興趣結婚吧, 怎麽?現在改變主意了?我看她對你死心塌地, 要是你死了, 她恐怕也活不久。”
這句話戳到陸啓明的痛點, 他用力握了握拳,沉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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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先用再說。”
“你不相信我?”
“我想相信你,但你的信用度不值得我這麽去做。”
顧長州冷笑,“你以為我傻麽?先給你注射,等好了你再反悔,到時我怎麽跟基地交待?”
陸啓明撇開臉,“這得由你自己去權衡了。反正我現在一無所有,只剩這條命。能活是運氣,不能……就算了。”
“江妙妙可在我手上,你不在乎她?”
陸啓明勾起嘴角,笑得很有自信。
“她會願意跟我一起走的。”
顧長州看着他欠揍的樣子,忍了很久別無他法,只能同意。
“我現在給你注射,但是如果你敢反悔,就別怪我違背約定,把你帶回基地裏。”
陸啓明漫不經心地聽着,掀開被子道:
“打哪裏?屁股可不行。”
顧長州:“……手伸出來。”
要是可以,他想一針紮爛他的舌頭。
一條胳膊伸到面前,卷起睡衣袖子,露出底下慘不忍睹的肌膚。
顧長州故意捏了一下,見對方毫無反應,似乎連痛覺都沒了。
肌膚顏色太深,他一寸寸地捏過去,尋找血管。
陸啓明一臉嫌棄。
“你老婆知道你這麽變态麽?”
顧長州頓了頓,狀若随意地說:
“我沒有老婆。”
“開什麽玩笑?你當年連良心都不要,不就是為了娶她。難道……”
他譏嘲道:“人家還是沒看上你?有眼光。”
顧長州想到往事,心髒痛如刀絞,沒有反駁,只自嘲道:
“我是很沒用。”
“唔,你明白就好,你孩子呢?”
“死了。”
陸啓明微訝。
“難産?”
“不是。”他垂着眼簾,終于找到目标,将注射器紮進去,慢慢推入藥水,“也許真的是我做了缺德事,遭到報應吧。”
陸啓明本來挺幸災樂禍的,有什麽比讓仇人痛苦更快樂的事呢?
可是看見他這副樣子,心裏居然有點開心不起來。
藥水全部打進去了,他揉了揉針眼。
“一支只能管一個月?”
“嗯。”
“要是一直打,是不是一直不會變異?”
顧長州掰斷注射器,扔進垃圾桶裏,嘲道:
“做什麽美夢?一直給你打,整個基地到現在也就十支而已,你能有一支用就偷着笑吧。”
陸啓明撇嘴,“都快一年了才研究出這麽點成果?”
“誰不想快一點?但是每天都要堤防喪屍的攻擊,要管理基地內的秩序,要負責幾十萬人的口糧和生活所需,要對抗這裏惡劣的天氣,實驗樣本也總是出問題。
離開城市到現在不到一年,百忙之中能有這些進展已經很不容易了,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
你不要站着說話不腰疼。”
他聳聳肩,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行,我不說。”
顧長州道:“現在可以坦白了?”
他搖頭。
“效果都沒看到,再等兩天吧。”
顧長州頓時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
“你确定你不是準備耍無賴?”
陸啓明輕笑。
“對一個連床都沒力氣下的人這麽戒備,究竟是我太厲害,還是你太無能?”
他懶得跟他拌嘴。
“按照藥效,應該三天之內就會有明顯的反應。我給你三天時間,到時你不說也得說。”
陸啓明往後靠去,表情似笑非笑。
“沒問題。”
三天不長,但現在的他,多活一天就是多賺一點。
橫豎是筆劃算的買賣。
狂風驟雪拍打着機身,機艙內是個溫暖的小天地。
袁牧冰泡了兩杯速溶咖啡,将其中一杯遞給江妙妙。
她端在手裏抿了口,滾燙的液體燙得她舌尖發麻,令她舒服了許多。
“謝謝。”
袁牧冰在她旁邊坐下。
“我見過你。”
“是麽?我不記得。”
原身和原女主雖然是同校同學,但兩人從來沒有接觸過,原身忙于打工賺生活費,在學校裏基本沒人關注。
至于後來,她留在城市躲着,對方加入救援隊,就更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在出現喪屍的前一個晚上,有人推薦給我一個視頻,是你在直播自己采購的物資清單。”
江妙妙愣了愣,才想起自己還幹過這麽件事兒。
當時沒考慮太多,只想着能提醒一個人就提醒一個人。
畢竟她長這麽大,雞都沒殺過一只,眼睜睜看着那麽多人去死卻什麽也不做,還挺良心不安的。
現在想想,其實有些危險。
萬一有人看了她的直播,跑來搶東西什麽的,她恐怕就沒機會見到陸啓明了。
幸好幸好。
江妙妙幹笑,“真的嗎。”
“說實話,當時我覺得你很可笑。”
“額……”
“不過第二天我就被打臉了,所以之後我一直很想親自見面問問你。”
袁牧冰定定地看着她,逐字逐句,“你為什麽知道第二天就會進入末世?”
江妙妙想了想,找到個理由,“我塔羅牌算得挺準的。”
袁牧冰皺眉,“只是因為這個?”
“對啊,在那之前我算過十幾次塔羅,每一次的結果都指向那一天世界會發生突變。”
她說得信誓旦旦,但袁牧冰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不信鬼神,不信命,更不相信這些神神叨叨的事。
“希望你把實話告訴我,我可以向你保證不告訴別人。”
江妙妙道:“這就是實話。對了,我還懂手相呢,給你看看?”
袁牧冰狐疑地伸出手,讓她看自己的掌紋。
江妙妙什麽都看不懂,裝模作樣地摸了一番,擡頭神秘兮兮地說:
“你喜歡的人就在你身邊,應該跟你是同事關系,也是救援隊的?”
袁牧冰立刻抽手,“這算什麽占蔔,簡直胡鬧。”
“他姓周,比你大一歲,前不久才受過傷,對不對?”
對方的表情立馬變了,驚愕地盯着她。
江妙妙笑問:“我說得對嗎?”
“你是不是跟別人打聽過?”
“我去哪裏打聽?你知道的呀,我在城市裏躲了快一年,根本沒和你們接觸過。”
難道是末世爆發前她聽說的?
也不太可能,那時她和對方只是認識的程度,沒有太多交集。
最關鍵的是,她還從來沒跟別人說過自己喜歡他的事。
袁牧冰的臉色變了又變,始終不敢承認對方說對了,卻又沒法反駁她。
江妙妙惦記着陸啓明,流露出些許懇求。
“我能算出你們的未來,作為交換,你想辦法救救他好不好?”
袁牧冰有些為難,“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
“可你剛剛不是說你可能有辦法嗎?你不要騙我。只要能救他,讓我做什麽都行。”
江妙妙激動起來,眼眶泛紅。
袁牧冰搖頭。
“我的意思是,我能解決你的困境,不是解決他的。”
“什麽?”
“你的占蔔沒有科學依據,但确實很準确,說不定能給幸存者找到一條新生路。我一直致力于讓有能力的女性參與災後重建工作中來,所以在這裏,我以第四救援隊副隊長的身份向你發出邀請,願不願意加入我們?”
江妙妙怔怔地看着她。
袁牧冰以為她在猶豫,循循善誘。
“加入救援隊,你可以享受基地內幸存者的待遇,擁有糧食分配、醫療援助、和必要時的保護。而你只需要發揮自己的特長,和我們一起努力。”
她失望地垂下頭。
“你真的沒有辦法救他是嗎?”
袁牧冰皺眉,“你還在想這個問題?拯救所有幸存者,讓人類重返城市,不比守着一個快死的人有意義得多?”
江妙妙苦笑了下。
“的确更有意義。但幸存者已經有你們了,而他只有我。”
袁牧冰愣住。
“我算過,重返城市會成功,只是需要時間。現在我也要珍惜時間,回去陪他了。謝謝你的咖啡,味道很好,再見。”
江妙妙把杯子還給她,裹緊衣服走出飛機,正好碰見顧長州等人從裏面出來,吓了一跳,忙跑過去問:
“你來做什麽?你剛剛見過他?”
風雪太大,她又戴着面罩,顧長州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由于在陸啓明那兒吃了一肚子的氣,他沒什麽興趣和這個女人交談,可是轉身之前突然想到,要是自己女兒還活着,應該跟她差不多大。
“爸爸,這是我給你頒發的獎章 ,獎勵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十幾年前聽過的稚嫩話語猶在耳邊,那時女兒剛剛學會說話,知道了獎章 的意思,立刻讓保姆帶着,去街上給他買了一枚。
她要是活着該有多好。
顧長州鼻根發酸,神使鬼差的,擡手摸了摸她的頭。
江妙妙愣了愣,茫然不解。
他回過神,觸電般猛地縮回手,快步走進飛機裏。
“江小姐,你要進去嗎?我們得鎖門了。”
下屬提醒道。
江妙妙看了眼飛機,快步走進避難所。
沉重的大門在她身後關上,溫暖的空氣圍過來。
“汪汪!”
江肉肉之前找不到她,此時重逢,激動地跑過來抱她腿。
她摸摸狗頭,邊脫衣服邊朝卧室走。
陸啓明在睡覺。
床太短,他個子太高,兩只腳都快伸到床外面。
江妙妙幫他扯了扯被子,蓋住腳趾頭,然後走到床邊蹲下,靜靜查看他的臉。
——別待在我旁邊不說話。
腦中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她笑了笑,握着他的手輕聲說:
“我愛你。”
陸啓明在夢中扯了下嘴角,似乎夢到快樂的事。
江妙妙關上門,去廚房做飯。
人活着就得吃飯,吃飯就得挑自己喜歡的,多吃點,吃飽點,多吃一頓賺一頓。
至于死後的事,那就死後再說吧。
陸啓明消化不太行,于是她給他做了粥,給自己和江肉肉各自準備一份炒飯,配上榨菜牛肉幹和橙汁味飲料,用幹淨的白瓷盤子裝好,擺放在餐桌上。
電視櫃上有束假花,她用抹布擦得一塵不染,也放在桌上。
遠遠看去,這頓飯像模像樣的。
“好啦,咱們開飯啦。”
江妙妙走向卧室,準備叫陸啓明起床,推開門卻發現他已經醒了,坐在床上背對着她,不知道在幹嘛。
已經屍變了?
她小心翼翼地喊:“陸啓明。”
對方回過頭,眼神仍有焦點,她松了口氣,拍着胸口走過去。
“吓死我了,出去吃飯吧,我扶你。”
“等等。”
“嗯?”
“你打我一巴掌。”
“……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種癖好?”
喪屍病毒會入侵大腦,改變人的喜好,讓他變成重口味?虐戀愛好者?
吼吼,真可怕。
陸啓明催促,“快點。”
江妙妙只好聽他的,擡手往他臉上甩了一巴掌,聲音挺響亮。
陸啓明:“……誰讓你打臉?”
“你讓我抽你巴掌啊。”
“巴掌不能打身上?”
江妙妙愣了愣,“那我再來一遍?”
陸啓明忙拒絕,心情卻很激動。
他的臉,有感覺了!
藥物已經在身體裏産生作用,抑制住病毒活力。
不過時間太短,效果還不大,他依舊靠江妙妙的攙扶才走到餐桌邊。
坐下後,陸啓明抽了抽鼻子,隐約聞到飯菜的香味,心情更好了。
江妙妙舀起一勺粥,成為合格的幼兒園老師。
“啊,張嘴。”
他拒絕,“我要吃那個。”
她看了眼,發現他說得是牛肉炒飯,不同意。
“那個你嚼不動。”
牛肉多塞牙啊,萬一吃着吃着掉下幾顆牙,那可太滲人了。
陸啓明很堅持。
“我就想嘗嘗那個。”
之前吃的時候沒味覺,什麽味道都沒嘗到。
江妙妙拗不過他,只好把盤子端過來,一邊喂一邊說:
“你吃你吃,将來掉光牙變成沒牙的喪屍,我可不跟你走一起。”
他挑眉,“那你跟誰走?”
“找個帥的呀。”她興致勃勃地想象起來。
“既然全世界那麽多人變成喪屍,裏面肯定也有很帥很帥的吧。現在大家沒有身份地位的差距,也不需要精神上的溝通,更不涉及財産分配,可以只看顏值選擇夥伴了。”
陸啓明氣得直哼哼。
“死心吧,我才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她聳聳肩,繼續喂他吃飯。
陸啓明胃口大好,不僅一口氣吃掉半盤子飯,還喝了飲料。
吃完飯不久,他提出要上廁所,江妙妙便把他扶到衛生間,望着天花板等他尿完又扶出來。
回到卧室裏,她揉了揉鼻子,感覺很奇怪。
陸啓明問:“怎麽了?”
“我是不是鼻塞了?”
“誰說的。”
“明明白天都很臭,現在怎麽不太臭了?”
她捧着他的胳膊使勁兒嗅了嗅,結果一樣,氣味減輕許多。
陸啓明說:“好啊,你果然嫌棄我,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沒有沒有,我說得是我自己,我老愛放屁行了吧?”
既然不那麽臭了,那就不洗澡,昨天給他洗澡可把她累壞了。
江妙妙自己也懶得洗,冰天雪地的,随便刷刷牙洗洗臉,就鑽進被窩裏。
床邊有個小書架,她翻了翻,找到一本安徒生童話,饒有興趣地翻着。
陸啓明戳戳她的臉。
“別看了,來聊天。”
這麽好的消息,他還沒告訴她呢。
江妙妙心不在焉地嗯着。
“聊吧。”
他簡直沒脾氣。
“你看着我,這是尊重。”
她只好放下看了沒幾行的書,擡起頭來,正襟危坐。
“聊什麽?”
陸啓明本想告訴她自己注射了藥物的事,可是暖黃色的燈光照耀下,她看起來實在漂亮極了。
外表纖細柔弱,內裏卻有着外人無法想象的堅強。
令他心癢難耐,湊過去親了一口,然後準備坦白。
“妙妙,我……”
她捂住嘴,“你沒刷牙!”
“……你別掃興。”
“好吧我承認,我是嫌棄你臭,你不光身上臭,口氣也越來越難聞了。昨天給你洗澡的時候我一直控制呼吸,差點憋暈過去。晚上睡覺我還偷偷扯了棉花堵鼻子,今天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拿出來。”
陸啓明:“……真的?”
“嗯。”她老老實實點頭,随即補充:“但我只是嫌棄你的臭味,不是讨厭你。說這些是為了跟你說……在我被咬之前,別親我,尤其別舌吻行不行?”
萬一吐他嘴裏,那就真尴尬了。
她不怕死,但很希望在死前留下點美好的回憶。
陸啓明滿腔的興奮被人當頭潑下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什麽心情都沒了,面無表情地躺回去。
江妙妙問:“你要跟我說什麽?”
“沒什麽。”
“哦。”
她重新拿起故事書,看了一會兒偷偷瞥他。
他臉繃得緊緊的,顯然憋着氣。
江妙妙抿了抿嘴唇,再次放下書,挪過去抱着他。
男人的聲音非常冷漠。
“放手,我怕熏着你。”
“沒事,我都熏習慣了。”
“……”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麽?說吧說吧。”
“沒有。”
“快說,不然我今天晚上睡不着覺。”
她軟綿綿地央求,陸啓明早就憋不住了,正等着臺階下呢,清清嗓子道:
“我注射了藥物。”
“什麽藥?”
“基地裏專家研制的,可以抑制病毒的活性,一支管一個月。”
她大喜,“真的?太好了,難怪你晚上有胃口吃飯了!我好開心,嗚嗚!”
她一邊說一邊把他抱得更緊,陸啓明身體仍然虛弱,差點被她細細的胳膊勒斷氣。
“咳咳,放手……”
江妙妙忙把手松開些,摟寶貝似的摟着他。
“他們為什麽要給你注射?有條件嗎?”
“嗯。”
“什麽條件?”
“他們要我坦白活下來的原因。”
“所以你要把你被人抓走做實驗的事告訴他們嗎?”
江妙妙感覺很不安,冒出許多猜測。
“那些人是不是想繼續用你做實驗?還是有其他的打算?唉,為什麽只能抑制一個月呢。”
“一個月怎麽了?”
“要是時間長點,我們幹脆現在逃走算了。”
走掉?
陸啓明若有所思地想了會兒,捏她臉頰。
“這樣會不會太沒信譽?”
江妙妙道:“反正他當初也騙了你不是麽?”
而且書的結局她早就知道了,最後會恢複和平,其中沒有他的參與。
既然如此,何必留下來忍受多餘的折磨。
陸啓明忍俊不禁,“要是這樣,我需要你幫一個忙。”
“什麽忙?”
他招招手,她把耳朵伸過去,兩人躲在被窩裏,竊竊私語了一番。
第二天晚上,基地某個辦公室的通訊器刺耳地響起來。
負責人連忙按了接聽,屏幕上出現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救命!快來人!救救我們!”
“江小姐?出什麽事了?”
“我不知道,他好像要變異了,特別想咬我!你們是不是給他用錯了藥?我快撐不住了,救命!啊!”
一聲慘叫,通話中斷。
負責人不敢耽擱,連忙去找顧長州。
後者白天又飛了一趟,帶人将某座城市內國家儲備糧食倉庫裏的糧給運回來。
飛機數量有限,中途又有喪屍幹擾,今天只帶回來不到三分之一,之後還要跑好幾趟。
他正在指揮卸載,聽見這個消息,忙讓副手接替工作,帶着幾個人提上裝着藥的箱子,匆匆飛向私人避難所。
進去之前,顧長州打開監控器,觀察裏面的情況。
客廳沒人,角落裏趴着他們的狗。
身上全是血,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死了。
陸啓明在卧室裏,背對着攝像頭蹲在角落,看姿勢好像捧着東西在啃食。
江妙妙呢?
廚房沒人,難道是在唯一沒裝監控器的衛生間?
顧長州沖下屬下命令,幾人打開大門,端着槍走進去,準備擊斃陸啓明。
“救命!救救我!”
一個人影飛撲出來,抱住他的身體。
對方嬌小纖細,撞得他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
“江妙妙?”
她身上全是血,哭着擡起頭。
“太好了,你們來了!”
“他已經屍變了?”
“嗚嗚……”
之前不是挺有信心的麽,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他變成喪屍,她也變成喪屍,陪着他一起。
現在後悔了?
顧長州挺想嘲笑一番,可是看着對方可憐兮兮的模樣,不太忍心說,推開她道:
“我去解決。”
江妙妙狗皮膏藥似的貼過去,不肯松手。
“別走,我害怕!”
“你放手。”
“爸爸媽媽,我想回家,嗚嗚……”
她摟着他嚎啕大哭,哪裏還有之前堅強的模樣?分明是個受到驚吓的小姑娘。
顧長州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兒在哭,沉默片刻,吩咐下屬。
“你們進去,要是屍化就擊斃。要是沒有,就再給他注射一支。”
“好的隊長。”
三個下屬推開卧室的門走進去,顧長州收回目光,拘謹地拍拍懷中人的背。
“我不走,可以放手了嗎?”
江妙妙哭道:“我不想待在這裏,我剛才差點就被他咬到,你能不能讓我去飛機裏待着?求你了。”
他目光難得的溫柔,宛如看着自己的寶貝。
“走。”
二人披上防雪服,走出避難所,來到停在外面的飛機機艙裏。
顧長州用保溫杯裏的熱水給她泡了杯奶粉,語氣慈祥得像父親。
“我早就說過,他不是個好選擇。”
江妙妙不說話,抱着杯子只是哭。
“你受傷了嗎?我看看。”
顧長州擡起手,她往後縮了縮,通紅的眼睛裏滿是警惕。
他笑道:“別誤會,我對你沒興趣,我的年紀當你爸爸都夠了。”
江妙妙自嘲,“我沒有爸爸。”
“你剛剛不是……”
“可能越缺什麽就越想要什麽吧,我從小就被扔進孤兒院裏,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她望着機艙內壁,表情像在回憶。
“但我總是做一個夢,夢見我去街上給爸爸買禮物。他總是很忙,但是非常愛我。我真的好想好想永遠不醒來……”
顧長州心跳停了一拍,“你,是幾歲進孤兒院的?”
她沮喪地說:“我也記不清了,可能三四歲吧。院長說她們從河裏撿到我的時候,我已經會說話了。”
他繃緊了腦中的每一根神經,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你被撿到的那天穿得什麽衣服?”
“我……”
江妙妙尴尬了。
她看書一向不太仔細,看言情小說更是只關注男女主角的感情進展,這麽微小的細節,哪兒記得清啊。
正打算找個借口混過去時,機艙門打開,傳來熟悉的聲音。
“好了,游戲結束,滾蛋吧。”
江妙妙擡起頭,陸啓明端着一把槍,沖她抛了個媚眼。
藥物非常有效,才過去一天一夜,他的體力就恢複七成,破損的皮膚也在飛速愈合。
她懸着的心髒落回原位,立刻跑到他身後躲着。
顧長州表情變了又變,最後憤憤道:“你們騙我!”
“不不不,這不叫騙。”陸啓明笑的得意,“這叫一報還一報。”
他沉聲問:“你想做什麽?殺了我報當年的仇嗎?基地附近有巡邏,你逃不出去的!”
“D45,你知道這些年裏我最想做什麽事嗎?”
“……”
“我想把你綁起來丢到路上,開車一遍遍碾,碾成肉泥為止。今天我家小朋友在,就不做那麽血腥的事了,來個初級點的吧。”
陸啓明沖江妙妙使了個眼色。
後者從機艙裏找出繩索,走到顧長州面前。
“麻煩雙手合十。”
顧長州:“……你剛才說得話是真的嗎?”
她沒說話,見對方不想配合,只好自力更生,把他的手合在一起,準備綁起來。
顧長州來的急,總共只帶了三個下屬,剛才已經全部進卧室了,因此飛機上連個幫手都沒有。
這女人到底是不是他女兒?
如果不是,她為什麽知道那麽多?
他想反抗,又怕傷到她,還沒想清楚,對方已經麻溜的把他綁好了。
陸啓明挑剔地撇撇嘴。
“你系錯了。”
江妙妙驚訝,“是嗎?我按照你說得步驟綁的呀,哪一步錯了?”
“這裏。”
他扛着槍,走過去調整繩索,加固了一遍,邊做邊教她。
江妙妙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我記住了。”
顧長州氣得快冒煙,“你們不要太過分!”
陸啓明拍拍他的臉,把他圍巾扯下來堵住嘴,将他抗進避難所。
顧長州被丢進卧室,發現自己的下屬一個個鼻青臉腫,被床單和被套裹得嚴實。
下屬們看見他,不好意思打招呼,尴尬地低着頭。
他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要暈過去。
“感謝這兩天的招待,祝各位做個愉快的夢。”
陸啓明鎖上房門,揚長而去。
機艙裏,江妙妙好奇地打量那些複雜的按鈕,看了半天還是沒有頭緒。
陸啓明回來了,拿着許多東西。
安眠藥藥效未退的江肉肉,幾大袋食物,還有最重要的箱子。
她連忙跑過去,期待地問:
“這裏有幾支?”
“九支。”
陸啓明看到時,自己都很意外。
一支管一個月,九支管九個月,四舍五入那就是一整年吶。
太好了!
江妙妙開心地抱住他,他條件反射地閃躲。
她立刻拉下臉。
“我之前沒嫌棄你的臭味,你倒嫌棄我的姨媽血啦?白眼狼!”
“對不起。”
陸啓明屏住呼吸抱住她,連連道歉。
二人握手言和,走進機艙,開始做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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