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約定）
幾人停下，看到是她們學校衆星環繞的校草李昀川，也是溫窈窈和肖潇大學時的班長，肖潇幾人默契地對視一眼，退到一旁當起了合格的吃瓜群衆，假裝認真地玩手機。
溫窈窈禮貌打了聲招呼：“班長，你找我有事？”
“沒、沒事。”李昀川壓下微快的呼吸，盡量裝得若無其事，“你們怎麽回來這麽晚？都是女孩子，挺不安全的，小心點。你們體檢時間出來沒？我有親戚在二幼上班，需不需要我幫你問一下？”
“不用，謝謝。”溫窈窈禮貌拒絕，“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壓根沒看到男生欲言又止的目光，微微颔首，徑直轉身。
“等等，窈窈。”李昀川追上她，“明天晚上有個校友聚會，你要是沒什麽事，一起來吧，有不少已經工作的學長學姐什麽的，能給咱們點工作建議。”
溫窈窈沉思一瞬，點點頭。
進宿舍樓時，肖潇取過外賣，看到還遠遠注視着她們跟望妻石似的李昀川，啧啧：“校草真夠悶的，天天光想着提醒人多喝熱水注意安全有什麽用，表白啊，急死我了。”
“可不，愣是能從大學忍到現在，估計以為窈窈多少會有點感覺吧，殊不知咱窈窈是個感情遲鈍的鋼鐵直女。”楊孟凡笑着看眼正在專注看手機的某天真小白，“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咱上研一時一隔壁校的富二代學弟捧着一大束純金的玫瑰花來和窈窈表白，結果窈窈很認真地說，月季花不長這樣啊，你是不是買到假冒産品了。那學弟當時臉就綠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不止不止，還有那次，不知誰瞎傳的窈窈喜歡會打籃球的男生，公主樓下就見天兒地聚了一堆瞎打籃球的，還有人在牆上裝了一簡易籃球框，有男生運氣好遇到窈窈，自以為可man地原地投籃，誰知道那筐不給力，球直接卡在了上面，那男生就蹦起來夠，還沒夠着，最後還是我們慫恿窈窈幫他拿出來的，窈窈把球給他時，男生鼓起勇氣邀請她下次看他打球，表示一定會一雪前恥，你猜怎麽着？咱窈窈腦子不走尋常路，特別真誠地建議道，換個愛好吧，別勉強自己。哈哈哈雖然不厚道，但我還是看着那個矮窈窈半頭的男生猛男落淚時笑了。”
“對對對，看窈窈拒絕人真的是我這幾年的快樂源泉，哈哈哈。”
不知自己長在衆人笑點上的溫窈窈正在甜魚上看二手手機，連着問了好幾個，不是賣家不在就是細節圖和給出的信息不對稱，她無聲嘆口氣，暫時打消了買手機的念頭，決定還是換回自己的舊手機再湊合一陣。
“窈窈，你在幹嘛？電梯到啦。”
“欸，好。”溫窈窈緊走幾步，收起手機追上舍友，“你們剛才在聊什麽？我好像一直聽到你們在笑。”
“聊，某個美而不自知的小笨蛋。”肖潇笑着戳戳她，“你有沒有發現校草對你和其他人不一樣？”
溫窈窈茫然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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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就知道你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歡你？”
一句話說得跟繞口令似的，但溫窈窈還是聽懂了後半句，更詫異了：“他為什麽喜歡我？我們又不熟。”
“你長得好看呀小笨蛋。”肖潇挽着溫窈窈進宿舍，指指門後的穿衣鏡，“魔鏡魔鏡，快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當然是您——旁邊的這位女士。”楊孟凡接梗接得賊快。
“什麽？！竟然不是我？”肖潇一把捏起楊孟凡下巴，佯裝兇巴巴道，“說，怎麽樣才可以成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簡單，只需要您把自己的戀商送給我，我保證您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吳沫也加入了戲精表演現場，捏捏溫窈窈的臉，“看，這張臉美吧？戀商換的。”
三人同時笑了起來，前仰後合，後知後覺的溫窈窈總算聽懂了怎麽一回事，有些無奈地笑了下，脾氣一如既往的溫柔。
“窈窈，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什麽感覺嗎？”楊孟凡喝多了，開始追憶往昔，“這個女孩長得也忒好看了，跟明星似的，一定是妖精轉世吧？美女一般都嬌氣，你吧看上去不僅嬌氣，還有點婊氣，我當時就想，可千萬別把我和你分到一宿舍。”
她說的是實話，第一眼見到溫窈窈時是在開學報到，師範大學一向不缺美女，但溫窈窈依然漂亮得奪目，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裏仿佛會發光，一張美得妖豔的臉看着就不好惹，肩頸筆直，眉骨高挺，尤其一雙黑如墨玉的眼眸，因着略顯尖銳的弧度魅惑天成，與人對視時仿佛在勾魂，冷淡下來時又給人難以接近的侵略，與大衆意義上喜歡的清純初戀臉完全不同。
“可後來，和你熟了，我才知道，你哪裏嬌氣啊，根本就是個女漢子，看到我擠不進電梯，箱子也拎不動，直接幫我拎起來走樓梯，一口氣上到八樓，媽呀，我還是頭次見這麽生猛的美女。”
溫窈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自己都不記得還有這回事。
她笑起來時，眼眸彎成了月牙，露出潔白整齊的皓齒，這才叫人抽絲剝繭般地發現她骨子裏的軟萌，意識到她就是個楊孟凡說的毫無美女包袱的怪力女孩。
“別的漂亮小姐姐都特有身為美女的自覺，提不動了就找學長幫忙，你呀，不僅不找他們，連他們主動追着你幫忙都不讓，太給我們女生長臉了。”楊孟凡打了個酒嗝，“我算是明白了，看着婊氣沖天的不一定真的婊，說不定還特直，長得跟小白蓮似的才有可能是真的婊，此處實名制diss我師妹，茶藝的技術爐火純青，每次遇到什麽不想幹的事兒，和旁邊的男生一撒嬌，立馬就有人替她幹了。”
肖潇問：“是不是那個曲菲菲？”
楊孟凡點頭。
溫窈窈聽這個名字覺得有些耳熟，想半天，終于記起來之前在一次活動上見過，随口道：“她是不是咱班長的女朋友？”
“啊哈？咱師大的香饽饽校草什麽時候被戀愛了？他喜歡的一直都是你呀。”這下子換肖潇她們驚訝了，“校草要知道他白暗戀了你這麽多年，一定哭暈在廁所。”
溫窈窈以為大家又在拿自己說笑，無奈地看她們一眼，解釋：“那估計是我記錯了，我記得之前有次活動，好像有個叫什麽菲菲的，和我說她是班長的女朋友。”
“要是這麽說，那除了她也不會有別人了。”楊孟凡翻了個不屑的大白眼，“曲菲菲處處都想和你比，但又處處比不過你，自然是想在這件事上扳回一城。她追李昀川追了這麽久，還想輿論造勢把生米煮成熟飯啊？啧，你倆人，真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李昀川長得不錯，家境也好，燕華本地人，衆所周知師範大學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男孩子堪比大熊貓一樣珍貴，李昀川這樣優質的自然是許多女生愛慕的對象，加上他性格也沉穩，俨然誤入女兒國的唐僧，曲菲菲從進校開始就瞄上了他，明知李昀川喜歡的是溫窈窈，但還大張旗鼓地當着溫窈窈的面宣稱自己是他女朋友，這也就是欺負溫窈窈一心專注學業且對感情一事無比遲鈍罷了。
溫窈窈卻對這人拿她當競争對手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甚至連她的長相都沒記住，這會兒聽幾人義憤填膺地舉了很多例子，雖然心裏根本不在意，但依然分外感動，奈何嘴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好借着碰杯的機會，溫柔地抱抱大家。
“我剛還想說是表白被拒更可憐，還是揣着一絲希望默默守護更可憐。”肖潇打趣，“原來這兩種還不是最可憐的，最可憐的當屬還沒告白就被誤判了死刑，慘還是咱們的校草慘呀。”
溫窈窈快被舍友們對她的盲目吹捧弄得無力招架了：“我倆真沒有關系，你們別亂傳，影響班長找女朋友。”
“哈哈哈哈校草巴不得被影響呢。”幾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溫窈窈表情認真，立馬配合道，“好的好的堅決不亂傳，杜絕謠言，從我做起。”
入夜，溫窈窈暈暈乎乎地爬上床，睡着之前，腦海裏浮現出一雙好看的眼，冷如琉璃——這雙眼，為什麽總覺得有些熟悉呢......
沒想起來，昏沉沉的酒意夾雜着瞌睡已把她拽入夢。
夢裏一片彩色。
“......深深。”那天的六一晚會主持得很成功，謝幕以後，她無意中聽到老師說他明天就要轉學，立刻掙開爸媽，去找他。
長廊裏，他獨自一人坐在樓梯上，暗下來的光打在他還沒換的黑色小禮服，莫名有些孤寂。
聽到她的腳步，他擡起頭，一張總故作老成的臉依然沒什麽情緒，清冷好看：“怎麽了？”
“我聽老師說你要走了，真的嗎？”她小心翼翼地蹲在他旁邊，“去哪兒啊？很遠很遠嗎？
“嗯。”
“那，你還會回來嗎？”她期待地看着他，不想失去這個好不容易才親近起來的小夥伴。
沉默了一瞬，“不會了。”
她失落地垂下眼，看到自己的眼淚落在蓬蓬裙上，很輕地，浸沒進去：“那，你有了新的小夥伴，也不要忘了我。我會一直記得你的。”
空氣安靜下來，魚鱗般的月光落在他們腳下，映出小小的黑色的人影，她沒擡頭，所以也無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第一次經歷真正離別的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傷情緒，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被這種從未有過的難受弄爆炸了。
然後，她聽到他“嗯”了一聲。
她破涕為笑，揚起的臉上還沾着濕漉漉的淚珠。
他起身掏兜，似乎想找紙給她，沒找到，于是有些嫌棄地把衣袖放到她眼前：“別哭了，會很醜。”
她乖乖地點點頭，在他衣袖上蹭幹眼淚，沒等他收回，牽住。
軟乎乎的小肉手揪住了與她大小相差無幾卻很細的指關節——這次他沒有拒絕。
“我們拉勾。”她很認真地勾住他的小拇指，“這樣才算說到做到。”
小孩子的世界，拉過勾的承諾，就是一輩子。
拉過勾，像是吃了定心丸，她心底的陰霾暫時被驅散，拉着他坐下：“今天的事，我還沒和你說謝謝。”
“不用。”
“那也得說謝謝。”她對上他一雙清冷的眼，鄭重其事，“深深，謝謝你。”
許久，“嗯。”
嘴角似乎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
“還有一件事。”她鼓足勇氣，小小聲地開口，“上次的事，是我不對，對不起。”
還沒說完，被他那雙清如泉水的眼睛靜靜看着，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立刻像漏了氣的氣球，一點點地随着耷拉下的小腦袋跑到了九霄雲外：“我、我不是故意搶你衣服的，我有原因......只是我不能說......”
“我知道。”他打斷她，似乎并不意外。
“啊......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啊？”她氣鼓鼓地擡起眼，“是不是小美告訴你的？壞蛋，我再也不要和她做朋友了。”
他沒承認，視線看向遠處，嗓音很輕：“我該走了。”
“現在就要走了嗎？”她急忙起身，看到遠處站着一個經常來接他的熟面孔奶奶，突然意識到，別的小朋友都是爸媽來陪着參加學校活動，可她從未見過他的爸媽，一次都沒有。
月光跟随着他的腳步，在他小大人似的背影後落下孤單的影子，即将走遠。
“深深！”她大聲喊他，邊喊邊往他那裏跑，奈何被找她的爸爸抱了起來，只好雙手握成喇叭，放到嘴邊，“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一定要記得我，在下次見面之前，我也一定一定會一直記得你。
也許是聽到了她的呼喊，也許是心有靈犀，已經快要走出大門的他倏地停下腳，轉身看着她，來來往往的大人們在他們之間橫亘成一條巨大的鴻溝，他無法過來，她也無法過去，于是只好遠遠地看着彼此。
她看到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微微彎起，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笑容，無聲回她：不會忘的。
月光轟然破碎。
那雙好看的眼，變成了一個英俊又危險的男人，冷淡地看着她：“你這麽喜歡跟着我，是對我有興趣，還是對我能給你的工作有興趣？”
溫窈窈從夢中驚醒了。
光怪陸離的一切瞬間消退，只餘下最後兩組鏡頭，一個是模糊不清的小男孩，一個是昨天晚上剛剛見過的男人。
她抓狂地揪揪頭發，把男人從腦海趕走，回想剛才的夢。
依舊模糊，遙遠如塵埃的片段仿佛鏡中花水中月，輕輕一碰，就散了個支離破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終于記起來了這場約定——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是因為喜歡小孩子才想當幼師，也許，是因為潛意識裏還藏着一個承諾。
那些反複在她夢中出現的片段，不是夢，是被她遺忘的真實記憶。
這麽多年，你在其他地方，過得還好嗎？一直沒能再見到你，真的非常，遺憾......
溫窈窈怔怔地靠着牆，盯着窗外漸亮的天光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
“嗡——嗡——”手機忽亮。
她倏然回神，點進微信，看到是李昀川發來的聚餐地址【木森，晚上七點】，然後，徹底清醒了。
木森.......好貴好貴啊，就算AA也得花小一千，一千塊錢買一場可能沒什麽價值的校友聚會，她還不如花時間多聽幾場就業講座，起碼是免費的。
一陣肉痛的溫窈窈正想找個理由拒絕，屏幕上又彈進幾條新微信。
【大學班長-李昀川】：這是我們外聯部組織的活動，有商家贊助，你不用擔心餐費的問題。
【大學班長-李昀川】：而且機會挺難得的，來的學長學姐現在都在燕華幾個知名學校當老師，有愛洛這種國際幼兒園也有五幼這種老牌公辦幼兒園，能給咱們不少建議，你要是擔心自己一個人來冷場，可以找個舍友一起。
愛洛......溫窈窈腦子裏倆小人在糾結，既想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又擔心白吃白喝蹭人家的活動不太好，還在猶豫，對頭的肖潇坐起身，打着哈欠和她說：“窈窈，校草剛給我發微信，說晚上的聚會有個在聯合大學教課的學長，我正好想問問他們學校這幾年的招聘條件，咱們一起去吧。”
最後一絲猶豫被打消，溫窈窈點頭，回了一個“好”。
晚上，木森。
出發前，溫窈窈婉言謝絕李昀川開車載她們的好意，和肖潇坐地鐵，抵達時，距離七點還有一刻。
李昀川已經在外面等着她們，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時不時從等位區的四面八方傳來，帶點躍躍欲試地落在他身上，而當這些女生看到濃顏豔麗的溫窈窈，和她旁邊同樣長腿高個的高冷臉肖潇，立刻打起了退堂鼓，驚豔且遺憾。
“窈窈，肖潇。”李昀川疾步走近，薄薄的鏡片後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其他人還沒到，我剛點了兩杯奶茶，你倆先喝着。”
話落，引着倆人進餐廳。
“昀川學長。”一聲甜膩膩的嗓音，幾人回頭，看到兩個打扮得跟連連看的姑娘，一個稍高一些，大眼睛，黑長直，半永久劉海，正是直男最喜歡的清純類型，另一個略微偏矮，長相路人偏上，小鼻子小眼的有些寡淡，但勝在皮膚算白，笑容柔和，有種鄰家姐姐的親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