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橙色碎片(3)
知道了墨硯的底細,溫清放松了很多。
本來他還想着,以閻潛成對原主的惡感惡意來看,他不知道得熬到什麽時候才有護身的手段。
但有了墨硯,他照樣可以日天日地日空氣。
性命無憂,其他的就能慢慢規劃。
當務之急是要和墨硯這個隊友處好關系,一想到他的身體裏沉睡着封印的上将意識,溫清覺得還挺新奇的。
“那接下來,宿主打算怎麽做?還去宮裏嗎?”系統問。
“閻潛成那麽看不上原主,我老去他眼前晃,不是自己找苦頭吃麽?”溫清說。
要是放在以前,系統肯定會擔憂任務,這時候卻贊同地說:“沒錯,可以先攻略墨硯。”
墨硯本來就在心裏暗暗喜歡着半壁,如今他不過是要找個好時機,把這份喜歡徹底激發出來,讓墨硯再也不肯後退哪怕一小步。
雖然先前墨硯向他承諾過不背叛不欺騙,但那都是暗衛之于國師。
現在溫清要做的,則是墨硯的真心。
要是放在星際時代,兩個人培養好感度的辦法有很多,可以一起出去逛街,可以買買買,可以做志趣相投的事。
可半壁的人設卻不行。
半壁表面清高脫俗,不管內心如何,至少表面上是不能真拉着墨硯出去東游西逛的。
一條路行不通,可以換個方式。
原主喜歡閻潛成那麽多年,雖然沒真正表白過,私下裏卻給對方做過很多小物件。
親手制的玉佩,采集世間珍稀藥材制成的丹丸,還有那一幅幅的圖畫。
溫清把它們一一翻出來,聚到一起。
找的時候還是挺費力氣的,畢竟以原主的性子再加上他生活的環境,做好的那些禮物注定送不出去,又怕人看到,都藏到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
不但別人發現不了,時間長了,連原主都有些記不清到底在哪裏了。
溫清還是在系統的幫助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東西湊全。
“宿主,墨硯來了。”系統提醒他。
溫清一笑:“正好,等的就是他。”
墨硯進門的時候并沒刻意發出聲音,這放在以前是很失禮的事,絕對不會出現。
可自從少年進宮出宮之後,兩人間似乎就有什麽悄悄地改變了。
雖然他仍然恪守着屬下的本分,少年也像從前那樣清高自持,墨硯的目光卻總忍不住追随少年的身影。
甚至想知道這位準國師大人更多的事情。
推門直入的時候,他刻意忽略了心底的真正想法,告訴自己說他只是為了能夠更好地照顧國師大人。
門響聲驚動了屋裏的人,那人手一抖,一幅卷軸就從他手裏掉進一個木箱裏。
那木箱還是幾天前少年吩咐他帶過來的。
當時他想着少年是想裝什麽東西用,并沒多在意。
半壁站了起來,下意識地站在箱子前面,擋住男人的視線。
“墨硯,有什麽事?”
聲音是一貫的清冷,男人卻從中感覺到幾分欲蓋彌彰。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墨硯像從前那樣眼觀鼻、鼻觀心地做着一位下屬應做的事:“宮裏運來了一車冰,想問問大人是否直接送進冰窖?”
若是放在以前,少年聽到宮裏的事,就算面上不顯,眼中肯定也會流露幾分愉悅,親自去看看。
這次他卻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送去吧。”
墨硯垂頭離開,關上門時,他從門縫裏看到少年有些着急地轉過身,面向那箱子東西。适才掉落的卷軸很巧地散落開,從半壁的身邊露出一點線條出來。
那是一個人的眉眼,酷肖當今陛下。
男人的眼底掀起黑潮。
“宿主,這辦法好像不行啊。”系統說。
“哪裏不行了?”
“照正常的流程看,他既然看到了閻潛成這個情敵的畫卷,肯定要吃醋,就算不會直接爆發,起碼也要沖進來确定一下吧?可他頭都沒回就走了。”
“這很正常啊,畢竟現在我還沒真給他什麽希望。雖然先前我說過要忘了閻潛成,在他眼裏說不定只是一時傷心之後的醉話。沒給他向前走的動力,他哪敢邁出第一步。”
“那怎麽辦?再多暗示的話,人設撐不住啊。”
“不用,如果我料得不差,今天晚上他應該會過來。”
入夜,月上半空,整個國師府都被靜谧籠罩。
一個身形修長玉立的男子緩緩走了過來。
暗中潛伏着的幾名暗衛見是自家首領,并沒現身,只是在暗處施過一禮,繼續各司其職。
黑硯走到半壁的寝殿,伸手輕輕敲了敲。
聲音很低沉,不疾不徐,完全顯示出了主人的氣定神閑。
沒人應答。
他緩緩用力,把門推開。
房間裏沒點燈,但壁角裏有幾顆夜明珠正在散發着幽幽的光線,雖然不如白天光亮,足夠看清屋裏的情況。
床前的帳幔垂着,隐約能看清裏面睡着人。
男人邁步進去,将門關好。
直到這時候,他還沒想好,自己這個時辰過來,是該把少年叫醒,還是先搜尋一圈。
他只是遵從本心就來了。
把帳幔掀起來,床上的少年睡得正香,平日裏的清冷矜貴全都不見,白嫩的臉蛋睡得紅撲撲的,反倒顯出了幾分可愛。
男人看着,不由心裏一動。
本來想叫醒少年的話咽回了腹中。
他下意識地四處看看,沒看到什麽。目光落下時,見少年的外衣并不像平時那樣平平整整地疊好放着,而是随意堆成一團。
有一件已經落到了地上。
他放輕腳步走過去,伸手把那件外衣撿起來,餘光所及之處,不由一愣。
在玉床側面有一個凹陷,不是很大,平時還有帳幔擋着,并不顯眼。
如果不是他把帳幔掀開,又蹲下來撿衣服的話,是很難注意到那裏的。
凹陷的裏面有什麽東西,看那形狀,像是個箱子。
他想起白天見到的東西,想起幾天前幫少年國師弄回來的木箱子。
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他向那裏伸出手,無聲無息地把木箱拿了出來。
木箱并不重,他打開看了看,裏面多是輕飄飄的卷軸一類,還有幾塊玉環玉佩以及其他的小玩意兒,有的看起來不錯,有的一眼看去挺醜的。
但不管好不好看,起碼看得出來,箱子的主人對裏面的東西非常愛惜。怕損傷了這些東西,還刻意用軟絨墊子把它們和木箱板壁隔了起來。
他鬼使神差地把卷軸拿出來一幅,輕輕打開。
裏面畫着一個濃眉峻目的男人,正冷冰冰地和他對視。
墨硯抽出下一個。
仍然是同樣的男人,只是衣着不同,背景也不大一樣,眉眼間是同樣的冷冽。
然後是第三幅,第四幅……
所有的卷軸,都畫着相同的人。
墨硯的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像是在沸油裏滾過,又像是浸滿了毒汁。
他伸手拿起底部的一個小玉佩。
玉佩不太大,不是成年男子所佩。雖然玉質不錯,可惜刀工實在不怎麽樣,可惜了這麽一塊料子。
墨硯卻看得心浮氣躁。
他正想把手裏的東西放回原處時,床上的人突然動了動。
少年側轉過來,臉向着他,唇角帶笑,低低喚了聲“成哥哥”。
那聲音清悅得很,卻不像平時那麽缥缈,而是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
就像是一個懷春的少年正在思念情郎。
哪怕那個情郎一直磋磨着他,看他不順眼。
“……”墨硯心裏的火騰地就燒了起來。
憑什麽?
憑什麽那個男人這麽對少年,半壁卻仍然對他情根深種?
不是說好了不再喜歡麽?不是說好了只要自己不背叛,就一直在一起麽?
就算那是一位準國師給屬下的承諾,無關情愛,可,可那個被深深喜歡着的男人更配不上他的喜愛!
墨硯的手緊緊握着,等他反應過來時,才發現整塊玉佩已經被他捏成了粉末。
大概是睡得熱了,少年皺了皺眉頭,腿動了動,把被子踢開大半,露出了一雙白潤優美的玉足。甚至一條腿的褲腳還被拉上去一點,纖細的腳踝若隐若現。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男人的鼻端聞到一抹暗香。
他直直地盯着那雙腳看了半天,這才走上前,把被角拉了拉,重新替少年蓋好。
大概是感覺到被子被扯,半壁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這時候的少年只是一個普通人,哪裏還看得出他即将成為高高在上的國師?
看了半天,半壁才看出床前的人是誰,他揉了揉眼睛:“墨硯怎麽了?”
男人像平時一樣低垂着眼睛,聲音平板:“擔心大人,就過來看看。您踢被子了。”
最後一句話無疑是在解釋他為什麽會站在床邊。
半壁“哦”了一聲,大概還沒完全清醒的關系,反應都比平時慢了好多,就在男人打算退出去時,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叫主子!”
墨硯從善如流:“主子!”
半壁這才滿意,重新在被子裏蹭了幾下,含含糊糊地說:“下去吧,不用守夜。”
男人隐晦的目光掃過床腳的凹陷,一步步退了出去。
“宿主,這招不好使!”系統嚷嚷着。
“只是鋪墊,急什麽?大半夜的,讓我先睡會兒。不養精蓄銳,下一步怎麽做?”
“那下一步要幹什麽?”
“等。”
等?等什麽?
系統沒想明白,不過很快,它就知道了。
大概是上次在宮裏磋磨半壁上了瘾,接下來的幾天,宮裏連續發了幾道旨意出來,讓少年進宮。
半壁卻只推稱自從上次在宮中發了急病,還未痊愈,生怕把病氣過給陛下,都推拒了。
能夠領旨卻不奉诏的,整個天底下,也只有國師有這種權力了。
閻潛成叫了幾次沒叫動,很生氣。
他決心吓唬吓唬少年。
既然病了沒好,那就多病一段時間吧。
于是某天夜裏,國師府遇襲。
大部分刺客直接被擋在府中,只有少數幾個似乎對國師府特別熟稔,輕車熟路地摸到了少年的寝殿。
門被踢開的時候,少年并沒睡在床上,而是急急地把什麽東西掩到身後。
閃亮的劍光幾乎刺痛了他的眼。
這幾個沖進來的刺客身手特別利落,明顯受過專門的訓練,上來就是殺招。
少年斜退幾步,避了過去,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其中一個刺客劍勢已老,直直地向木箱劈過去。
那木箱就是他意圖藏起來的東西。
半壁大驚,失聲叫了句:“不要!”
窗子“嘭”地一下被擊碎,墨硯撞了進來,擋在少年面前,和那幾個刺客戰成一團。
半壁仿似不在狀态一般,呆呆地站在當地,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什麽,往木箱那裏跑去。
一個刺客見有機可乘,脫離戰團向他沖去。
少年背對着這裏,壓根沒有察覺,正伏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箱子裏。
墨硯一提勁力,體內真氣流轉,他猛地撲過去,反手将那個刺客打得筋骨斷折,口噴鮮血,自己卻也被其他刺客刺傷,在肩背處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少年一轉身,墨硯傷口裏崩濺出的鮮血有幾滴落到他臉上。
他不由呆了一下。
剩下的幾個刺客身手都不錯,雖然比不上墨硯,但他們組成了一個小殺陣,墨硯一時之間竟然難以擺脫。
不過墨硯并不緊張。
半壁的身手其他人不知道,墨硯卻了解得清清楚楚。
哪怕還沒經過國師大典,不能使出那些仙家手段,但光論武力,這世間根本沒人能和準國師匹敵。
得一人便可成為霸主國,這句話不是随便說說的。
雖然少年初逢大亂,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過相信很快就可以……
抱着這種想法的墨硯一直支撐到殺死殿中的最後一個刺客。
他身上的傷口又增加了幾條,甚至有一處深可見骨。
墨硯将長劍從刺客身上拔出來,鮮紅的血沿着劍身緩緩流下,彙集到劍尖,一滴滴地落到地上,很快形成了一道血窪。
少年這才走上來,伸手去脫男人的衣服,語氣冷靜,不見絲毫驚惶:“我幫你看看傷,上些藥。”
他的手腕被男人握住,墨硯的目光黑沉沉地看着他,手指緩緩移到少年的脈門上。
半壁手一抖,猛地意識到他想做什麽,趕緊往後退去,卻被男人逼近,身子被床邊一絆,反倒跌坐在床上。
墨硯的聲音是壓抑的平靜,充滿了山雨欲來風滿的意味:“主子,您的內力呢?”
半壁的武力之強,是墨硯從沒見過的。那一身充沛的內力,更是無人能及。
可是剛剛他一試脈,就探出對方的身體裏空空蕩蕩,內力竟然一絲都無。
難怪刺客都沖了進來,馬上刀劍加身,少年卻只是躲避,根本不迎戰。
難怪眼睜睜看着他中了一劍又一劍,少年明明眼底透着關心,卻只是站在一邊,袖手旁觀。
“主子,您的內力呢?”見少年不答,他又問了一遍。
半壁皺起眉頭,努力擺出平時的神氣:“起來!”
墨硯身子一晃,整個人都倒下去,壓在少年身上。
少年一愣,下意識地接住男人的身體,本想推開,見到他身上縱橫的傷痕,終究還是沒有用力,只不耐煩地看向一邊。
所有的關心擔憂全都用不耐掩蓋。
墨硯在他耳邊輕輕問:“主子,您的內力呢?”
“跟你沒關系!”少年怕加重他的傷勢,不敢推他,卻又不想回答他的問題,色厲內荏地說。
大概是失血過多,墨硯現在的目光有些散亂,入目就是少年雪白的脖頸,那最脆弱的地方似乎一張嘴就能咬到。
不知到時能不能聽到這個人如幼獸般的哀鳴。
男人想着,鼻端再次聞到一縷暗香。
他下意識地聳聳鼻子,終于找到那暗香的來源竟然是少年身上。
感覺到身上男人不再說話,也不再動,似乎暈了過去,半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墨硯移到一邊。
男人傷得太重,他皺了皺眉頭,轉身掀開木箱的蓋子,正要伸手進去,身後突然傳來風聲,接着一個火熱的懷抱将他死死抱住。
“就算死,你也要護着他,對麽?你剛剛差點兒死了,可你滿心滿眼想着的,還是這個破箱子!”
男人的聲音充滿壓抑的痛苦和不平,半壁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再次被抓回到玉床上。
這次仍然是他被男人壓制着,可他連動一動的餘地都沒有。
“你就那麽喜歡他?”
“你說誰?”半壁迷惑地問。
這話聽在對方耳中,無疑是覺得他在裝傻。男人惡從心起,一口咬在他的頸側,牙齒用力磨着,很快就嘗到了血腥味道。
半壁吃痛,開始掙紮。
“放肆!”他憤怒地說。
從小到大,除了閻潛成之外,哪個人不是小心翼翼地對他,滿臉笑容地恭維着他。
被人撲倒甚至咬傷,這還是第一次。
尤其咬他的人竟然是最該對他忠心耿耿的暗衛首領!
少年決定等首領的傷一好就把這人換走!
他的反抗對身上的男人來說是一種拒絕,墨硯的神智已經不太清醒,卻牢牢記着先前少年差點兒被刺客殺了仍然要奔往木箱子的情景。
無非是因為裏面裝滿了閻潛成的畫像!
“不許走……”他喃喃着,慢慢松開少年的頸側。
就在半壁松了口氣,打算找機會脫身的時候,男人又猛地垂下頭,咬住了他的喉嚨!
“……墨硯!”少年覺得自己的耐心快用盡了,如果不是身體不對勁,肯定已經一掌把男人擊斃。
滿腔的怒火在摸到粘膩的鮮血時,停頓了片刻,緊接着慢慢冷卻。
不管怎麽說,最危急的時候,是這個男人奮不顧身地護在他面前,救了他。
現在墨硯生命垂危,他卻毫發無傷。
半壁的心有些軟了。
“我幫你去拿藥好嗎?”少年第一次軟下了語氣,問,“你的傷要包一下,不然會加重。”
“懷裏……回春丸。”男人喃喃地說。
他一張嘴說話,就松開了少年的要害,半壁急忙偏了偏頭,努力離他遠一點兒。
回春丸是這世間難得的靈藥,但單就愈合傷口的效果來講,它肯定不是最好的。不過看墨硯寧願失去意識也不想動的反應快,半壁還是在他身上摸出那個白瓷藥瓶。
蓋子一打開,就透出一股淡淡的藥香。
半壁倒出一顆,放到男人嘴邊。
男人伸出舌頭把藥丸含進去,嘴唇碰到了他的掌心,軟軟的,帶着滾燙的溫度。
“你發熱了,要躺好。”少年提醒男人。
墨硯卻只是含着藥,不肯動。
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是府裏那些侍衛清理掉刺客之後,過來查看準國師大人的情況。
“大人,大人,您在裏面嗎?”為首的人問。
雖然門開了一半,窗子也碎了一扇,但作為侍衛,他們在沒得到許可的情況下,絕對不允許進入大人的寝殿。
“刺客呢?”
從裏面傳出來的聲音一如往常般清冷沒有人氣兒,外面的侍衛們松了口氣。
幸好國師大人沒事。
“刺客已經全都清理幹淨。本來活捉了幾個,結果那幾個趁人不備,先吞了毒藥,倒是很難查到他們的來歷。”
少年眯了眯眼睛。
來歷……還用查麽?
看他們對國師府這麽熟悉的程度,再看看他們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的決心,就算不用腦子都能看出指使人到底是誰。
不就是那個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的陛下麽?
當然,以閻潛成的角度來看,倒不會真的打算殺了他,畢竟他還要經歷國師大典的,那個男人再笨也不至于自斷生路。
他只是想用這種辦法報複一下半壁幾次拒絕入宮。
只是那些刺客也未免太盡力了。
“都下去吧,府裏清理幹淨。”半壁說。
那些善後的事,一向都是墨硯這位近侍在經手,少年從不在這些小事上用心思。
“是。”那些侍衛見并沒被怪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在心裏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