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金色碎片(8)
自從接受任務,溫清不止一次想過和那些碎片們相遇的場景。
可他從沒想過會掉進哪個男人的懷裏。
要不是舞臨身上閃爍着的金色光芒差點兒刺瞎他的狗眼,他肯定會不管不顧地推開對方。
溫清的第一個念頭是:終于找到了!
就這麽一晃神的工夫,他錯過了離開的最佳時機。
舞臨皺了皺眉頭,似乎不知道該拿懷裏的人怎麽辦好。
正僵持着,外面的聲音加大,有人小心翼翼地問:“舞長老,您睡下沒有?”
“什麽事?”舞臨問,聲音冷得像冰。
那人忍着害怕:“是這樣,我們剛剛發現一個潛進來裏的家夥,擔心魔修想搞破壞,就追過來,結果他爬到您的屋頂上後就不見了。您……”
“你們退下吧,這事我處理。”舞臨說,聲音裏的不悅冰寒退去,仍沒什麽溫度。
門外的人如釋重負。
雖然小長老的威壓太吓人,不過只要他肯出手,就算過來的真是魔修,絕對有來無回。
幾個人又悄悄退出去,發信號告訴其他幾路師兄弟不用再緊張追查。
在他們想來,那家夥肯定被小長老弄死了。
誰不知道小長老呆的地方肯定會設結界,碰者必死好嗎?
“肯定被小長老弄死”的溫清眨眨眼睛:“我叫韋平,我是天縱門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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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臨一松手,懷裏的少年一下子掉進水裏,手腳劃動着掙紮了幾下,才扶着壁邊勉強站了起來,衣服卻濕透了,沾在他身上。
長生宗的弟子們擔心少年是魔修,但舞臨抱着少年時查驗過對方,韋平雖然修為平平,卻都是正宗心法,沒沾染魔氣。
更重要的是,先前看到少年因為震驚而瞪大的眼睛時,不知為什麽,他的心裏沒來由地一動,神魂深處似乎有什麽被壓抑着的東西蠢蠢欲動。
有趣,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
正由于此,他才會出口把那些門人弟子打發走。
這個人,應該是他一個人的。突然間他就有了這麽個念頭。
這想法毫無根據,他卻莫名地堅信不疑。
“你想留在我身邊?”舞臨問。
溫清怔了一下。
他是想留在碎片身邊刷好感度來着,可還沒等他找到合适的理由呢,對方就直接問出了口。
這讓他怎麽回答?
“是啊。”溫清說。
舞臨盯着他看。
大哥,就算你懷疑我居心不良,也請先穿上衣服好嗎?這樣一直瞅着,我壓力山大。溫清不由在內心吐槽。
想也是,碎片有身份有地位有能力,身邊不知道有多少人奉承,怎麽可能因為他一句話就把他留下來。
還是沒表現出該有的價值吧?溫清想。
可舞臨也算是要什麽有什麽了,有什麽非他不可的必要麽?
溫清的目光左右看看,一眼看到了溫泉邊随便扔着的紅色衣服下蓋着的半截法劍。
第一宗門的小長老用的法劍必然是好的,但連續大戰幾天幾夜,再好的東西也承受不住。現在的劍身已經傷痕累累,上面裂紋密布。
再來幾下,這劍就毀了。
溫清眼睛一亮。
“我很有用的,我會修補法器。”
“修補法器?”
“是啊是啊。法器是我們修士的朋友,用過就丢實在涼薄,法器要是有靈的話,會哭的。”看到舞臨不為所動,溫清加了一句,“我先前幫我爹修補了一件四級法器玉葫蘆,現在好像變成了靈器。”
“……”
“是真的。”溫清以為他不信,又強調了一句,“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找我爹,他叫韋不安,是天縱門的門主。”
舞臨擡起手,指着上面,問:“你說的器靈,就是那個東西?”
溫清順着他的指向擡頭看,見到一個粉嘟嘟玉雪可愛的小娃娃浮在空中,張嘴咬着什麽吃得正來勁兒。
它邊吃邊移動,小嘴巴每張一下,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就有微光閃過,好像真有東西被它咬進去一樣。
“……它在吃什麽?”溫清問。
“結界。”
舞臨也覺得很稀奇,這是他沒把少年扔出去的第二個原因。
再厲害的靈器,器靈見到他時,都會吓得瑟瑟發抖,沒誰像這個小娃娃一樣,滿心滿眼就想着吃。
更重要的是,他布下的結界,他自己知道,別說是小娃娃,就連那些修為大成的家夥,想輕易破開都不可能。
沒想到就這麽被個小孩子當零嘴嚼巴了。
難怪布起的結界一點兒用都沒有,竟然能把少年漏下來。
敢情是被吃掉了。
“喂,別亂吃,”溫清也顧不得小娃娃能不能聽懂自己的話,“亂吃東西,不怕吃壞肚子嗎?”
“……”舞臨覺得這少年的關注點不是一般的歪。
按說外面那些弟子叫他“舞長老”,少年但凡對修真界有一絲半點的了解,都不可能在他面前這麽放松。
結果這人還有閑心擔心那個器靈會不會鬧肚子。
“如果你升級成的器靈全都是這德性,估計修真界會有半數以上的修者拒絕使用靈器。”舞臨一反平時的淡漠,戲谑地說。
當然,這話不可能是真的。先別說靈器有多寶貴,單說能把他布下的結界張嘴吃掉還沒什麽異樣反應,這器靈就十分厲害了。
少年顯然不明白這些,他把男人的話當了真。
眼看少年眼裏閃爍着的星光漸漸黯下去,舞臨唇邊帶了絲笑意:“不過你人挺有意思的,呆在我身邊也不錯。”
溫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裏面滿含開心和激動:“謝謝舞長老!”
他笑得眼睛彎彎地。
果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男人想。
“你就因為有這本事,才會來求我庇護吧?”舞臨又問。
知道對方的居心,可他并不在意。從沒覺得哪個人能像少年這麽有意思,不如留在身邊一段時間看看。
難得有個能碰觸他還不讓他暴戾得想殺了對方的人出現。
“有一點兒,只有一點點。”少年回答。
“哦?那除了這一點點,還有什麽?”舞臨追問。
溫清實話實說,“我爹不讓我參加正邪大戰,可我想來找你,就偷偷過來了,卻被結界扔了出去。還好碰到餘興餘先生,有他帶我進來,但我等了好幾天,還是看不到你。”
“找我幹什麽?”
少年笑眯了眼:“陪着你,一直陪着。”
說這話時,他一臉的理所當然,既有些被嬌慣的任性,又帶着幾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舞臨心裏一動。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不懼他的威勢和兇名,公然在他面前提出會一直陪着他。
要知道,就連掌門師兄和他相處時,都會和他保持距離,生怕不小心觸碰到就引起他翻臉。
“你認得我嗎?”從少年說“只有一點點”時,他就忍不住開啓了眼力神通,任何人都別想在他眼前說謊騙他。
小器靈還浮在空中喀嚓喀嚓地吃着,特別來勁兒。
“不認得,也不知道你長什麽樣兒,可我就是因你才存在啊。一看到,我就知道你是你。”少年再次笑彎了眼。
是真的,都是真話。
這些聽在別人耳中會覺得不可思議漏洞百出的阿谀之詞,竟然都是少年的真心話。
他是真的因自己而在,為自己而來,只為他一個人。
舞臨垂下了目光。他心上一直有些發空的地方,似乎被填上了一些。
“我不管,反正你答應了,趕我我也不走。”少年笑眯眯地說,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舞臨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對方還落着水珠的濕發:“不趕你,可你說到就要做到。如果哪天背叛了我……”
“不背叛!”少年急急地打斷了他的話,卻不讓他覺得不悅,“只要你在,我就一直陪着,直到我們全都離開這個世界,好不好?”
還是真話。
一向冷漠冷清的心竟然悸動起來,越來越厲害。
迎着少年帶着幾分焦急的真摯目光,他嘴角勾了起來:“好。”
少年放下了心。
舞臨一揚下巴,對溫清點了點:“脫衣服。”
“哈?”
“都濕了,還那麽髒,脫了洗幹淨,不然不許上床睡覺。”男人理所當然地說。
“哈?”
不是,長老大人,您是不是有什麽誤解?我是來投奔您的,可不是賣身的,什麽時候說要……
這念頭還沒轉完,就聽男人接着說:“哈什麽?你不睡在這裏,難不成出去吃冷風?我倒是沒意見。”
少年為難地左右看看,低聲說:“可我,我,我沒帶換洗的衣服啊。”
舞臨眉頭一動,不耐煩地說了一句:“麻煩!”
說着他平空就扯了件外袍出來,丢在地上:“洗完穿這個。”
溫清看了看對方的臉色,明智地咽下諸如“袍子有沒有人穿過”一類的話題。
這位碎片大人的性格明顯不像前三個碎片那麽好,屬于一言不合就殺人那種,他還是別挑戰極限了。
反正就是一起睡個覺,很普通的,沒什麽大不了。
努力把自己洗幹淨,他正要往上爬,小娃娃已經努力啃光了結界,笑眯眯地朝他飛了過來。
溫清剛要伸手去接,小娃娃突然飛行軌跡一變,被已經坐到床上的舞臨抓在了手裏。
男人把它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嫌棄地說:“吃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