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二回結束後她直接昏睡過去,只怕他還不肯罷休
”
高巧立時從袖子裏掏出一卷明黃聖旨來,展開之後,高聲道:“四皇子接旨。”
莊明心:“……”
雖然毓景帝先前就發話說等四皇子抓周後就冊封他為太子,但她如何都想不到他會挑在今兒,挑在這麽個場合頒旨。
心裏雖驚訝,她手上動作卻快,忙将四皇子從長桌上抱下來,讓他小人兒跪下。
她替四皇子說道:“四皇子接旨。”
高巧誦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四皇子晟年,天資卓絕,貌端性穩,深肖朕躬,可承宗社,茲恪遵皇太後慈命,于毓景十二年正月初一授晟年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謹告天地、宗廟、社稷。布告天下,鹹使聞知。”①
莊明心忙按了按四皇子的脊背,象征性的讓他磕了三個頭。
高巧忙将聖旨塞到四皇子懷裏。
四皇子皺了皺眉眉,兩手抓起聖旨,顫顫巍巍的遞給莊明心,奶聲奶氣的叫了聲“母妃”。
莊明心接過來,遞他收着,然後蹲身朝毓景帝行了個大禮:“臣妾替太子謝皇上隆恩。”
在場衆人被毓景帝這突如其來的一手給震的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還是才剛出月子的莊靜婉率先朝着年哥兒蹲身行禮:“臣婦拜見太子殿下。”
衆人這才回神,忙稀裏嘩啦的蹲下行禮。
震驚歸震驚,其實她們也沒震驚的太厲害,嘉貴妃那般得寵,四皇子子憑母貴,當上太子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沒料到如此早罷了,畢竟他小人兒才剛一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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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明心笑道:“大家都快請起,太子還小呢,當不得如此大禮。”
“便是年紀再小,也是東宮之主,禮不可廢。”身形控制不好,發福不少的莊靜婉頂着張發面包子似的臉一本正經的說道。
太子的親姨母都這般說,衆人只有附和的份兒。
看完了抓周跟頒完聖旨,毓景帝便離開,到前頭乾清宮與臣子們同樂去了。
鄭太後喜愛清靜,嫌人多吵嚷的腦袋疼,毓景帝一走,她跟廖太妃也沒多留,立時就起駕回慈寧宮。
莊明心叫張娘子跟崔喬将新出爐的太子爺送回鐘粹宮,然後與衛賢妃說了一聲,衛賢妃忙宮人們吩咐擺宴。
因今兒乃是大年初一,不少女眷還得趕回去給族親裏頭的老人拜年,故而莊明心只叫話劇班演了四幕戲就作罷了。
才回到鐘粹宮,崔喬就進來禀報道:“娘娘,匠作監送了圖紙過來,請娘娘看看毓慶宮如此修整可還合太子爺的心意?說若有哪裏不妥,請娘娘只管發話,他們立時就改。”
毓慶宮歷來是太子的住處,又被稱為東宮。
莊明心累的不輕,擺手道:“先放着,讓本宮喘口氣再說。”
年哥兒還小,開蒙之前還得随她一塊兒住着,但毓慶宮卻要趕緊修整起來。
因為東宮太子可不個空頭銜,而是有一套自個的官員班子,雖然人選上毓景帝暫時還沒挑選好,但總要先将他們辦公的地點給收拾妥當。
免得回頭抓了瞎。
莊明心眯了兩刻鐘,覺得精神恢複的差不多了,才拿起圖紙來瞧了幾眼,毓景帝就過來了。
與往常不同的是,他是被高巧跟趙來福架進來的。
将他安置在暖炕上後,高巧抹了把額上的汗,沖莊明心讪笑道:“皇上被那些大臣們灌了不少酒,怕是有些醉了,勞煩娘娘照管照管。”
莊明心扯了扯嘴角,毓景帝酒量差也不是頭一天了,得虧他在宮裏,無甚參加宴席的機會,否則只怕逢席必醉。
“知道了,公公也忙活一天了,回去歇着吧。”莊明心打發了高巧跟他的大徒弟趙來福。
叫人取溫濕的帕子來,她親自替毓景帝擦臉。
毓景帝捉住她的手,呵呵笑道:“年哥兒今兒被立為了太子,待正月十六祭過太廟錄好玉牒後,朕就封你為皇後。”
莊明心移開他的手,邊替他擦臉,邊笑道:“年哥兒能被立為太子,臣妾就安心了,皇後的位子,臣妾倒是不急。”
橫豎他當着全部宗親的面發過話,繼後必要是太子生母。
年哥兒如今成了太子,她這個生母的皇後之位已經到手一大半了,沒人能搶得走。
沒一塊兒冊封的緣由,她也猜得到。
先立太子,随後再封太子生母為皇後,母憑子貴,天經地義,在史書上寫出來才好看。
若同時冊封,她又有椒房獨寵的待遇,即便正史不敢亂寫,野史還不知如何編排自個呢。
現實中寵冠六宮,史書寫賢良淑德母憑子貴,如此才是為後之道。
狗皇帝考慮的還挺周到的。
毓景帝閉着眼哼哼道:“你不急,朕急。”
莊明心失笑:“寵妃或是寵後,不過是個名稱的區別罷了,您急什麽?”
“急着立愛妃為後,急着跟愛妃當一對名正言順的夫妻……”毓景帝似乎困了,聲音越說越小,然後漸漸沒了聲息。
她閉了閉眼,擡手摸了摸他俊逸的臉龐,輕聲道:“臣妾也很期待跟皇上做一對名正言順的夫妻。”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當初進宮的時候,她滿腦子想的是如何在宮鬥中活下來,過點悠閑自在的小日子,再不想到會到今日獨得盛寵的地步。
都說帝王的恩愛如鏡中花、水中月,不知何時,風一吹就散了。
她原也有這層顧慮,故而一直緊閉自個的心扉。
其實想想完全沒必要。
心扉能敞開就能再閉上,他若待自個好,那自個就待他好。
他若無情,她就……就讓他去死,自個當垂簾聽政的皇太後。
無論哪條路,她都能活的很好,所以還有甚可擔憂的?
所以,完全可以敞開心扉,與他當一對恩愛夫妻。
打開了心結後,莊明心待毓景帝自然不同,毓景帝又不傻,哪裏看不出來?
險些沒高興傻了。
其結果就是拉着她胡天胡地的胡鬧了十來天,直到年假結束衙門開印,他這才稍稍收斂。
正月十六是年哥兒的冊封大典,毓景帝親自抱着他去了太廟祭拜祖宗,并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正月二十二,莊明心的祖父內閣首輔莊羲承帶着禮部尚書跟刑部尚書,來到鐘粹宮,頒布了她的封後聖旨。
聖旨上除了一堆吹捧她的瑰麗辭藻外,毓景帝還給她賜了個表字“德音”。
“德音”兩字出自《詩經》裏頭的一句話“德音莫違, 及爾同死。”,意思是誓言不敢忘記,與你相伴終生。
這可是上了封後聖旨,會被載入史冊的,與狗皇帝平日随口而出的玩笑話不同。
若這還不叫真心的話,那世間恐怕就再無真心可言了。
她眼眶頓時有些濕/潤,使勁眨巴了幾下眼,這才沒在祖父以及兩位重臣的面前失儀。
莊羲承心裏很是替自個孫女高興,面上卻端着沉穩的架子,撫着花白的胡須,告誡道:“皇上隆恩,皇後娘娘往後須更加恭敬侍上才是,切莫恃寵生嬌。”
莊明心垂首應了個“是”,笑道:“謝祖父教誨。”
莊羲承拱了拱手,笑道:“不敢随口說上一句,不敢稱教誨,皇後娘娘折煞老臣了。”
莊明心也沒揪住不放,畢竟依照當世規矩,先有君臣後有父子,即便是祖父在她面前,也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
她笑道:“多謝莊首輔提點,本宮定當銘記于心,終生莫敢忘。”
莊羲承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到底是外臣,不好在後宮多待,只敘了幾句話,便忙不疊的帶着另外兩位使臣告退。
他們一走,鐘粹宮正殿的宮人們紛紛上前磕頭道喜:“恭喜皇後娘娘,賀喜皇後娘娘。”
莊明心大手一揮,豪爽道:“賞,每人十兩銀子。”
不多時,得到消息的欣貴人陳钰沁跟和貴人程和敏趕了過來,兩人齊齊蹲身行大禮道:“恭喜皇後娘娘正位坤寧宮。”
“多謝兩位妹妹,兩位妹妹快起來吧。”莊明心忙擡了擡手,然後招呼她們就座。
莊明心笑道:“本宮不日就會遷去坤寧宮,往後只剩你倆在鐘粹宮,住起來也寬敞些。”
程和敏笑道:“嫔妾們正等着占便宜呢,旁的暫且不論,娘娘的面包窯跟菜地可都帶不走,可不就便宜了咱們?咱們的廚子雖不懂如何烤面包、蛋糕,但烤羊排、豬排骨以及烤雞還是會的。”
莊明心笑道:“好,那就留給你們罷。”
坤寧宮可比鐘粹宮大多了,到時她若還想種菜,叫人再開辟塊地出來就是了。
至于面包窯,那就更容易了,半下午的工夫就能重新搭建一個。
如今有了水泥,保管新搭建的比先前用青磚跟泥土建造的那個還結實。
頓了頓,她又委婉的提點了一句:“不過,你們也未必能在鐘粹宮長住。”
六月十八是毓景帝二十六歲生辰,他打算晉一晉妃嫔們的位份,也算是安撫她們以及她們背後的家族一番,免得橫生亂子。
陳钰沁跟程和敏現在都是貴人,貴人再往上是嫔,嫔就能居一宮主位了。
鐘粹宮只有一個主位,她倆其中一個必得搬去尚無主位的其他宮殿。
兩人都是聰明人,莊明心略微一提,她倆就明白過來了。
陳钰沁淡淡道:“無主位的宮殿,偏殿大都住滿了人,無論我倆誰搬出去,都要同旁人共享一個院子。若遇到脾性好的就罷了,若是遇上是非多的,還不夠糟心的呢。”
程和敏看向她,問道:“姐姐的意思是?”
陳钰沁直白道:“咱倆一個住前殿正殿,一個住後殿正殿,豈不正好?橫豎貴人有好幾位,咱們晉升她們也得晉升,無主位的宮殿統共也就三個,本就不夠分。咱們合住一宮,只要皇後娘娘不安排其他人住進偏殿,就能過些安靜日子了。”
程和敏擰眉一思索,覺得這主意甚好,畢竟她倆幾年相處下來,彼此性情也算相投,可比旁的不知根底的妃嫔強多了。
于是她忙看向莊明心,詢問道:“娘娘,您看欣貴人姐姐的提議可還行?”
莊明心笑道:“只要你們樂意,這點子小事兒,本宮這個新上任的皇後還是能做得了主的。”
誠如陳钰沁所說,毓景帝不可能只晉她倆的位份,東、西六宮也沒剩下幾處沒主位的宮殿了,必然會出現兩位嫔位以上妃嫔合住的情況。
她倆主動要求合住,其實是替莊明心解憂,省得她費心思考該安排誰跟誰住一塊兒。
畢竟一個安排不好,回頭鬧了矛盾,還要找她來評判對錯。
陳钰沁哼道:“那就全仰仗皇後娘娘了。”
作者有話要說: ①冊立太子聖旨部分參考康熙皇帝冊太子的聖旨內容
☆、82
莊明心的封後大典定在了她的生辰, 三月十六這日。
去年生辰,因她不想在封後之前過于張揚,于是并未辦生辰宴, 只跟毓景帝一塊兒吃了頓便飯并一碗長壽面便作罷。
今年是她二十歲整壽,古人原就極重視整壽, 況且這又是她封後之後的第一個生辰, 随意不得, 必得大辦。
封後大典同樣得大辦,宗親,以及所有有資格上朝的京官跟家眷都得出席她的封後大典。
索性兩宴并作一宴, 對外博個儉省的好名聲, 內裏她也能偷個懶, 可謂一舉兩得。
十六這日,才剛寅時正刻(淩晨3點), 莊明心就被瓊芳跟崔喬喚起來。
沐浴盥洗後,擅長梳頭的立春立時上前給她梳頭。
梳完頭後, 莊明心給自個化了個大濃妝。
光紫茉莉花粉就撲了三層, 眼線畫的也比素日深, 還用匠作監給她打制的睫毛夾将睫毛夾彎, 用一深一淺兩色胭脂當眼影膏塗抹到眼皮跟眼尾上, 嘴唇上也塗上了大紅口脂。
戴上重達五斤的九龍九鳳冠, 換上明黃圓領袍皇後朝服跟明黃鳳舞九天織金緞馬面裙。
這樣的裝扮跟衣着,讓她整個人既雍容又明豔, 恍如九天神女,令人不敢直視。
懶覺也不睡,摸黑跑來看熱鬧的陳钰沁“啧”了一聲:“皇後娘娘這畫臉皮的工夫又精進了不少呢。”
莊明心手持靶鏡對鏡自攬,聞言笑道:“你若想學, 回頭本宮教你便是了,又無甚難度。”
“免了,有那些工夫,嫔妾還不如多看幾本書、多做幾幅畫呢。”陳钰沁對此敬謝不敏。
說到這個,莊明心突然想起一事來,笑道:“你那話本子,在本宮母親的書齋裏賣的很是不錯。前兒母親進宮時,将你的分紅帶了來,本宮原想拿給你來着,誰知竟忙忘了。”
說着,她吩咐了一句:“瓊芳,把床頭櫃上的那個紅酸枝木匣子打開,把裏頭那個紅緞繡五福臨門的荷包拿來。”
瓊芳很快取了荷包來。
莊明心朝陳钰沁一擡手,吩咐道:“給欣貴人。”
陳钰沁接過去,不客氣的當面拉開荷包的系帶,将裏頭的銀票掏出來展開看了看。
然後她訝然道:“竟有這麽多?別是承恩候夫人私下貼了錢吧?”
皇後的父親,今上的國丈,按規矩要封承恩公或是承恩侯。
因莊羲承識時務的乞骸骨告老辭官,毓景帝大方的封了莊明心父親莊溯文為承恩候,并加封其祖父莊羲承為承恩公。
一門雙爵,雖不是甚世襲罔替的世候,但也足夠榮耀了,足可見莊明心在毓景帝心裏的地位。
而且讓毓景帝欣喜的是莊羲承這個內閣首輔一告老,陳世禮跟程敬兩位次輔竟然也先後上折子告老。
三位縱橫兩朝、權傾朝野的老狐貍一滾蛋,毓景帝麻溜的将自個人塞進內閣,從此再無人可以掣肘他,簡直到達了人生巅峰。
莊明心聽了她這話,頓時“嗤”的一聲笑出來:“你想得倒是美,但本宮母親跟你非親非故的,她為何要私下貼補你?”
陳钰沁一想也是,但仍有些不敢置信:“畢竟嫔妾頭一回寫話本子,原想着別讓承恩侯夫人虧本就不錯了……”
莊明心笑道:“你可是咱們大齊數一數二的才女,不過是本白話文話本子罷了,有甚難度?本宮文筆還不如你呢,《化蝶》跟《白蛇傳》不也照樣賣的紅紅火火的?”
頓了頓,她又笑道:“哦,對了,本宮母親催你盡快再寫一本出來,到時兩本一塊兒賣,也好将你‘青潭夫人’的筆名打出名氣來。”
陳钰沁點了點頭,笑道:“其實新話本子嫔妾已寫了一半了,最多再過半個月就能完本。”
莊明心滿意的笑了:“果真勤奮,比本宮強多了。”
當初她寫《化蝶》跟《白蛇傳》,純屬為了推廣白話文跟标點符號,目标達成後,她就鹹魚了。
陳钰沁笑了笑:“娘娘如今貴為皇後,日理萬機的,哪還有閑空寫話本子?”
頓了頓,她又笑道:“偷偷告訴娘娘個秘密,其實和貴人妹妹也在偷偷寫話本子,不過她臉皮薄,咱們就權當不知道吧,且待她完本之後再說。”
“好。”莊明心應了一聲,心想陳钰沁跟程和敏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自個一塊兒住了幾年,她倆心思比旁的妃嫔活躍多了,這麽快就給自個找到了目标跟出路。
才女就該筆耕不辍,努力産出精神食糧,如此方不負老天爺給她們的這份天賦嘛。
與陳钰沁說話的工夫,莊明心已經收拾妥當。
于是打發陳钰沁回去補眠,她坐上新配備的鳳辇,去往太廟。
太廟門口,宗親們早已列隊站好,黑壓壓的一片,想來數得上名號的宗親都到場了。
一身明黃朝服的毓景帝背對衆人立在太廟廊下,聽到李連鷹的通報聲,他轉過身來。
頓時冷肅的臉上挂上一抹溫暖的輕笑。
不待她走上前,他就快步走下來,牽住她的手,與她并肩往太廟裏頭走去。
太廟裏頭供奉着裴氏歷代皇帝跟皇後的靈位跟畫像,另還有配享太廟的一小部分功臣的靈位。
入內之後,毓景帝牽着她走至最前頭,然後一左一右在明黃蒲團上跪下。
高巧忙點香,貢茶,燒紙。
之後作為宗親代表的秦王上前,展開祭文,朗讀起來。
祭文十分晦澀難懂,大意就是告訴祖宗莊明心有多優秀,替皇家誕下優秀的太子,又德才兼備,能料理好宮務,是內外命婦的表率,堪配皇後之位,當母儀天下。
足足朗讀了半個時辰,才朗讀完。
然後莊明心随着毓景帝磕了三個頭,并灑了水酒。
之後毓景帝前往金銮殿等待,而莊明心則坐上鳳辇,從太廟繞到紫禁城南頭的午門,由午門長驅直入,去往金銮殿。
歷朝歷代,後宮嫔妃們,只皇帝正妻皇後方有資格自午門入宮。
莊明心并非毓景帝的結發夫妻,乃是由妃嫔扶正的,大婚是不可能補的,但可以在封後大典這日自午門入金銮殿,補回該有的體面。
過午門的時候,莊明心将窗簾掀開一條細縫。
看着宏偉的城門跟巍峨的城牆,她抿唇笑了笑,曾經視皇宮為囚籠,如今她卻甘之如饴。
世易時移,人生就是如此的充滿戲劇性。
過金水橋,一路沿着紫禁城的中軸線往裏走,最終來到金銮殿前。
金銮殿前的廣場上,已站滿了文武百官,一眼望不到盡頭。
她下了鳳辇,沿着漢白玉的臺階,一階一階往上走,臺階的盡頭,毓景帝負手而立,面帶微笑的看着她。
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終于來到他跟前。
“跪。”高巧高聲道。
莊明心跪了下去。
毓景帝流利的背誦完将她誇的天花亂墜的賦文,然後自高巧手裏接過皇後寶冊跟金印,授予莊明心。
莊明心高舉雙手接過來。
高巧高聲道:“興。”
莊明心站了起來。
然後轉過身,面朝文武百官。
然後高巧又喊道:“跪。”
這次目标不是莊明心,而是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們立時跪了下去,齊聲道:“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高巧喊道:“興。”
如此重複數次,行完三跪九叩大禮。
然後毓景帝跟文武百官們繼續上朝,而莊明心則坐鳳辇回坤寧宮,在前頭的交泰殿升座,接受內外命婦的叩拜。
宗親倒罷了,到底人數有限,而一位官員,就有母親跟妻子兩位诰命。
可想而知,內外命婦的人數,比金銮殿前廣場的文武百官還要多。
從交泰殿正殿一路排到坤寧宮正殿明間,這才堪堪盛得下。
衆人在李連鷹這個趕鴨子上架的內廷太監總管的吆喝聲中,行三跪九叩大禮。
這其中,就有莊明心的祖母、大伯母以及她的母親裴氏等人。
平時莊明心可以免了她們的國禮,但這個場合,是萬萬免不得的,故而也只好強忍着不适,等待這茬過去。
跪拜結束後,莊明心這個皇後才算是名正言順正位中宮了。
身為新出爐的一/國/之/母,內外命婦的表率,她象征的訓話了幾句,然後便叫衛賢妃安排她們坐席。
她們已等候了一個多時辰,有些年老诰命怕是要撐不住了。
好在坤寧宮足夠大,前有交泰殿,還有後殿,偏殿、倒座跟後罩房無一不全,堪堪塞得下所有女眷。
得虧衛賢妃足夠能幹,又有豐富的張羅宴席的經驗,有她給莊明心打下手,這場封後宴兼生辰宴辦的還算漂亮。
宴席是禦膳以及皇後娘娘的獨創菜肴,酒是千金難求的皇後娘娘自釀葡萄酒,助興的是教坊司話劇班子的新話劇《鳳還巢》。
饒是那些挑剔的高門貴婦,也說不出不是來。
申時三刻,送走衆內外命婦,莊明心還不得安歇,得看着宮人們替她搬家。
雖說正月二十二毓景帝就下了封後聖旨,但制作皇後鳳冠跟朝服需要時間,籌備封後大典也需要時間。
未行封後大典前,她名不正言不順,不好正位坤寧宮。
故而仍舊在鐘粹宮住着,今兒才能正式搬遷。
之所以說是正式搬遷,乃是因為先前一陣子,她就不時打發人過來送東西過來。
鐘粹宮那邊除了家常用到的幾樣物什,大部分都已提前搬到了坤寧宮。
今兒只須将下剩的那些家常使用的物什打包起來,搬至坤寧宮就成。
然而身為一個皇後,家常用到的物什也不少,直到日暮西山,才将将折騰完。
莊明心歪在坤寧宮東次間的羅漢床/上,漫不經心的看崔喬跟瓊芳忙碌的歸置着多寶閣上的擺件。
瓊芳抱着那顆毓景帝從前賞下來的翡翠玉白菜,問莊明心:“娘娘,這翡翠玉白菜是擺上去呢還是收進庫房裏?”
心想,不擺的話皇上興許會不高興,擺的話又與金碧輝煌的坤寧宮有些格格不入。
莊明心笑道:“自然是要擺的,回頭本宮還要叫人收拾菜園子呢,擺着這翡翠玉白菜,本宮的菜園子才能繁茂興旺。”
“是。”既然主子拿了主意,瓊芳也沒多說什麽,小心翼翼的将翡翠玉白菜架到了紫檀木的底座上。
“皇上駕到!”
外頭突然響起高巧的通報聲。
莊明心才從羅漢床/上站起來,毓景帝就掀簾而入,笑問道:“梓潼這裏收拾的如何了?”
依照大齊規矩,皇帝對皇後的愛稱為梓潼。
“臣妾恭請聖安。”莊明心福身行禮,笑道:“東西倒是都搬過來了,只是還未歸置完,瞧,她們這不正忙活着呢。”
毓景帝在羅漢床的錦墊上坐下,斜了站在多寶閣前的崔喬跟瓊芳一眼,笑道:“先将要緊的歸置好,其他零敲碎打的玩意兒,後頭慢慢收拾就是了。”
“臣妾也是這麽說的,偏她們不聽。”莊明心無奈的搖了搖頭。
毓景帝突然湊到莊明心跟前,仔細端詳着她的臉蛋,笑道:“梓潼今兒這臉畫的可真好,朕先前在太廟門口瞧見時吃了老大一驚,心想,世間怎會有如此仙女般的人物?”
莊明心失笑:“皇上您這嘴抹了蜂蜜不成,說話怎地如此好聽?”
毓景帝湊得更近了些,在她耳邊笑道:“抹沒抹蜂蜜,梓潼一嘗便知。”
莊明心推了他胸/膛一把,側目掃了崔喬跟瓊芳一眼,嗔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崔喬跟瓊芳對視一眼,兩人立時識時務的蹲身告退。
兩人才出東次間的門,毓景帝就伸手将她撈到自個懷裏,笑道:“現在沒人礙眼了,梓潼還不快嘗嘗朕這嘴抹沒抹蜂蜜?”
莊明心含/羞/帶/怯的瞪了他一眼,半晌後,這才狀似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将自個嫣/紅的嘴唇送了上去。
她從前在床榻上為了求饒,也曾主動親過他的嘴兒,不過都是蜻蜓點水似的嘬一下。
這會子她不但肯咬允吸,舌兒還鑽進他的嘴裏去撩/撥他的舌/頭。
長長的與他來了個法式深/吻。
毓景帝被親的雙目失神,身/子微微抖/動着,兩手緊緊摟/住她,恨不得将她揉/進自個身體裏。
好一會兒後,他這才回過神來,啞聲道:“不得了,親朕一回,朕連命都想給你了。”
莊明心失笑:“臣妾要皇上的命作甚?臣妾可沒那麽貪心,臣妾就只想要皇上的心跟身而已。”
“朕的心跟身早就已經是你的了。”毓景帝将她抱坐到自個腿上,嘴巴在她耳垂上摩/挲着。
如此美好的時刻,不速之客猛然闖了進來。
“母後母後,兔兔糖人。”太子晟年,年哥兒邁着小短腿跑進來。
門簾處,張娘子識趣的站定,沒敢進來,只在外邊禀報道:“啓禀皇上,皇後娘娘,太子爺吵着要找皇後娘娘,臣婦哄了,但是沒哄住。”
“知道了,你下去吧。”莊明心應了一聲,然後忙從毓景帝身上掙紮着滑下來。
毓景帝臉都黑了,不善的看着年哥兒,哼道:“你母後累了一日,哪有閑心替你做糖人?叫你瓊芳姑姑替你做去。”
如今一歲零三個半月的年哥兒,說話比抓周那會兒利索許多,聞言立時皺起了小臉:“不,母後做,父皇壞壞。”
“哎,朕這暴脾氣。”毓景帝站起來,将手揚了起來,作勢要打他。
年哥兒立刻往莊明心身後一躲,嚷嚷道:“母後救救。”
莊明心雖不贊同毓景帝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但也不是那種一味護子的母親,見狀公正道:“年哥兒,你怎能說父皇壞呢?子不言父之過,此事是你不對,快跟你父皇賠罪。”
頓了頓,又威脅道:“不然,你父皇打你,母後可不管。”
前頭那些甚“子不言父之過”的話,年哥兒顯然是聽不懂的,但他聽得懂“母後可不管”這幾個字。
于是識時務的認錯道:“年哥兒錯錯,父皇不壞壞。”
莊明心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誇贊道:“知錯善改,是個乖孩子。”
她從旁邊高幾上取了個攢盒過來,打開從裏頭拿了根前幾日做的小兔子糖人出來,剝掉上頭包着的油紙。
遞給年哥兒,她笑道:“給,小兔子糖人,母後親自做的。”
年哥兒立時喜笑顏開,接過小兔子糖人就舔了一口,然後滿足的眯眼。
莊明心趁機教育道:“糖人不能多吃,否則牙牙就被蟲蟲吃掉了,過七日才可以再吃一根,知道麽?”
年哥兒乖巧點頭:“不要蟲蟲,過七日,吃兔兔。”
莊明心滿意的笑了,朝外喊了聲“張娘子”,讓張娘子帶年哥兒去玩了。
毓景帝原還嫌棄年哥兒打擾他倆的好事兒,但見到方才莊明心與年哥兒母子相得的場面,他頓時心裏暖暖的。
頭一次切實的體會到了話本子上所說的“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感覺,果然令人滿足。
他真心實意的誇贊道:“梓潼頭一次當母親,教起孩子來卻比生養了好幾個孩子的夫人們還在行。”
莊明心笑道:“臣妾也是摸着石頭過河,好在年哥兒比旁的孩子懂事聽話,凡事多與他講道理,教起來并不難。”
心裏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古代講究慈母嚴父,做父親的成日裏端着張晚/娘臉,動辄訓斥,一言不合就打板子,以為這樣就能讓兒子有個怕性,會知道長進成才。
譬如《紅樓夢》裏的賈政,就是如此,待兒子如待仇人一般。
然而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先帝并不是甚好父親,荒唐都荒唐不過來呢,哪裏有空理會教育兒子的事兒?
故而毓景帝只怕也不懂怎樣當好一個父親。
故而她勸道:“皇上您以後也試着多跟年哥兒講道理,只要別講太深奧的道理,他都聽得懂的。別動辄就喊打喊罵的,他是您的兒子,又不是您的仇敵。”
說到這裏,她又哼了一聲:“年哥兒還沒開蒙,如今是臣妾在教,您看他這般不順眼,莫非是覺得臣妾這個母後不合格?”
“梓潼怎會不合格?天下間,怕再也沒有比梓潼這個母後更合格的了。”毓景帝連忙澄清自個,然後承諾道:“好好好,你莫生氣,朕保證以後只要年哥兒不犯大錯,朕絕不打罵他就是了。”
言下之意,如果年哥兒犯下大錯,他還是要打罵的。
這話留有餘地,但莊明心并無甚意見。
倘若年哥兒果真犯下大錯,不必他出手,她這個母後就先将他揍個半死。
她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滿意道:“如此臣妾就放心了。”
毓景帝動/情道:“打今兒起,咱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今晚咱們……”
後頭的話語,他壓低了聲音,變成了耳語。
莊明心被他直白的話給羞的臉頰飛紅,嗔道:“今兒您醜時就起來了,折騰一整日,竟還有這心思?也不嫌累!”
毓景帝笑嘻嘻道:“累,今兒夜裏咱們早些安置,明兒一早敦/倫便是,橫豎明兒休沐,不必擔憂起晚了。”
他都計劃的如此周祥了,她還能說甚呢?
夜裏兩人早早就安置了,睡了個舒服的安穩覺。
卯正(淩晨5點),莊明心還是熟睡中,毓景帝就爬起來進行前序工作了。
莊明心被折騰醒,無語道:“您對這事兒可真夠上心的。”
上心到懶覺都不睡了,一大早就爬起來奮鬥。
不過很快她就顧不上吐槽了。
生娃之後,她身/子更敏/感了許多,毓景帝只須花費以往一半的工夫,就能折騰的她沖上雲霄,落地之後流/水/潺/潺。
毓景帝跪坐在床榻上,将她抱到自個身上,邊将腦袋埋到她身前邊動作起來。
莊明心兩手摟/着他的脖子,腦袋後仰,一頭烏黑的秀發,随他的動作而飄/蕩。
如同一塊順/滑的黑緞一般,愈發襯的她的肌/膚白/皙瑩/潤。
她貝/齒咬住嘴唇,卻仍禁不住偶然溢/出幾聲難/耐的哼哼來。
飛升來臨的那一刻,哼哼陡然變成了高/亢的“啊”,然後消失在毓景帝堵過來的嘴巴裏。
折騰完這一回,天色就已大亮,外頭粗使宮人們灑掃的聲音漸次傳入耳朵裏。
毓景帝雖有些意猶未盡,卻也不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