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回結束後她直接昏睡過去,只怕他還不肯罷休
束手無策,絕不輕易就劃拉開自個肚皮,這才将張嬷嬷送走。
然後毓景帝又急沖沖的跑了過來。
一進東次間的門,就大聲道:“聽說你打算剖腹取子?”
莊明心:“……”
“別聽她們瞎說。”莊明心生怕他着急上火,先否了,然後笑道:“您坐下,臣妾跟您慢慢解釋。”
毓景帝聞言,舒了口氣,這才走到她旁邊的錦墊上坐下。
待立夏端了茶上來,莊明心親自接過,呈到他跟前,笑道:“皇上喝茶。”
毓景帝見她不慌不忙的,忙急急的催促道:“朕哪有甚心思喝茶,你快些給朕說說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莊明心無奈道:“臣妾的确叫匠作監打制了一套剖腹取子的工具,但那也只是為了有備無患,并未打算一開始就剖腹取子。”
不待他回應,她又詳細解說道:“太醫說臣妾身/子康健,産婆也說臣妾懷相好、胎位正,若無甚意外,應會生産順利。但臣妾膽小,怕萬一出意外,果真難産了,到時太醫跟産婆束手無策,臣妾若不作甚準備,到時就只能等死了。”
毓景帝一下抓住她的手,篤定道:“愛妃一定會平安生産。”
“平安生産自然是皆大歡喜。”莊明心掙脫出一只手來,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随即話鋒一轉,又道:“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毓景帝看向她,眉心皺成了個川字,追問道:“剖腹取子就一定能活?”
“不一定。”莊明心嘆了口氣,“但好歹還有一線生機,總比躺着等死強吧?再不濟,好歹能保住孩子呢。”
若大人小孩只能選擇活一個,莊明心毫不猶豫就會選大人,孩子沒了可以再生,人沒了可就真的沒了。
但就古代這醫療條件,弄死小孩保住大人基本沒可能,最多也就是保住孩子,多數情況都是一屍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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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個保不住的前提下,想法子保住孩子,也是該當的。
毓景帝腦子裏浮現出她設想的場景,頓時覺得萬念俱灰,忙不疊的将她攬進懷裏,似安撫她又似安撫自個的說道:“不會的,你肯定不會有事的,朕不允許你有事。”
莊明心忙附和道:“臣妾可是了塵大師親口蓋章的‘來歷不凡’的仙女,自然不會有事。”
越臨近預産期,莊明心心裏越擔憂,但又不好說出來,讓別人跟着自個擔憂,終究于事無補。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果然把狗皇帝吓到了,自個還得反過來安慰他,這叫什麽事兒?
也不知哪個宮人嘴巴如此不嚴實,竟然将消息走漏了出去!
可惜她這會子沒精力細查,待她平安生産完,再來計較。
好生寬慰了毓景帝一番,又強打起精神哄了又哄,總算把他哄的沒那麽焦慮了,這才将他趕回養心殿批閱奏折。
毓景帝才離開不過一刻鐘,崔喬就進來禀報,說衛賢妃來了。
莊明心大喜,忙吩咐道:“快請進來。”
她早就想從衛賢妃那裏探聽探聽自個此次生産是否順利,但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開口。
不想她自個竟然送上門來了。
今兒無論如何,也得從她口裏摳出真相來才行!
衛賢妃進門,就先蹲身行了個大禮:“妹妹我是來請罪的,還請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寬恕妹妹這一回。”
把莊明心給唬了一跳,她自個挺/着個大肚子不方便,只好吩咐瓊芳:“快把賢妃扶起來。”
衛賢妃也沒堅持,順着瓊芳的手站了起來。
莊明心将她讓上暖炕,又叫人給她上紅棗玫瑰花茶。
一番客套後,她這才一臉莫名的問道:“妹妹所謂的請罪,請的是哪一樁?我怎地不知道姐姐何時犯過錯?”
衛賢妃抿了口紅棗玫瑰花茶,打量了一番殿內,見只瓊芳一個在內侍候,便放心道:“妹妹要剖腹取子的謠言,是我叫人傳出去的。”
莊明心:“……”
啥玩意兒?
傳這這麽離譜的謠言,對衛賢妃有甚好處?
她詫異道:“你為何如此做?”
衛賢妃笑道:“自然是為了貴妃娘娘。”
莊明心“啧”了一聲,笑觑她:“我倒是聽聽你有什麽歪理,若無法說服我,我可不包庇你,必要告知太後娘娘跟皇上,讓他們好生罰你。”
衛賢妃笑道:“可凡事太順利,旁人又豈會記得深刻?若不經歷過失去,又如何懂得珍惜當下?”
話到這裏,她狡黠一笑:“臣妾之所以傳這樣的謠言,就是想讓皇上擔憂、着急、恐慌以及害怕,如此才會更加寵愛娘娘。”
莊明心:“……”
可以,但沒必要。
她想起先前的打算,哼了一聲:“若我順利生産,你此舉興許還有些用,但若我不幸難産,過後皇上計較起來,你豈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衛賢妃篤定道:“娘娘福澤綿長,必定順利生産,很不必為此擔憂。”
莊明心彎了彎嘴角,看來她此番必能順利分娩。
吃了這顆定心丸,她那顆擔憂了許多日子的心,總算熨帖了。
至于毓景帝,既然衛賢妃已經布好了局,那就讓他且憂心着吧。
橫豎距離分娩日子只剩下十五六日了。
然而過去十五六日後,莊明心的肚子已經沒甚動靜,此時已是臘月二十六了。
鄭太後攜廖太妃親來鐘粹宮探望過她一回,玩笑道:“哀家這孫兒聰明的緊,曉得出生在年尾,平白比明年年初出生的人長上一歲,太虧,所以硬是憋着不出來,非得熬過今年不可。”
廖太妃笑贊道:“可見是個穩重的性子,不急躁不毛躁。”
莊明心笑道:“聽産婆說,要發動起來也就是一時一會兒的事兒,年前還有好幾日呢,興許他就憋不住了呢。”
事實證明,這娃耐性果然夠好,一直到大年三十,都八風不動。
莊明心怕在慈寧宮發動,雖說有鄭太後坐陣,沒有宵小敢作亂,但她準備的分娩包還在鐘粹宮,到底沒有底氣。
帶着分娩包去赴家宴又不妥,畢竟裏頭都是手術刀、産鉗等兇器,大過年的不吉利。
故而她沒敢折騰,老實待在了鐘粹宮。
小廚房的兩位廚子,使出渾身解數,替她張羅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
她吃的一本滿足。
用完年夜飯,她牽着将軍在明間溜達消食。
期間陳钰沁跟程和敏過來了一趟,嘴上說來給她拜早年,實則是有些不放心她。
莊明心叫瓊芳賞了她們每人一個大紅封。
亥時正刻,毓景帝從慈寧宮趕了過來。
進門之後,先叫人清理幹淨身上的雪,在明間的熏籠邊上烤了好一會子,這才進了東次間。
他笑道:“外頭下雪了,鵝毛一般,瑞雪兆豐年呢,是個好兆頭,愛妃定會順利生産的。”
外頭下雪的事兒,小滿先前已進來禀報過,莊明心聞言并不驚訝,只笑道:“皇上金口玉言,您說順利自然就會順利。”
毓景帝抿唇輕笑,得意道:“那是自然。”
心想,若自個果真能金口玉言就好了。
莊明心岔開了話題,問道:“您這麽早過來,不陪太後娘娘守歲了?”
毓景帝笑道:“朕人在那裏,心卻在愛妃這裏,母後看的心煩,索性打發朕回來了。”
她并未假裝大度,反而握/住他的手,示弱道:“您早些回來也好,臣妾獨自一人待在這偌大宮殿裏,心慌得很。”
她素日多剛強啊,連給死人屍首開膛剖腹挖心掏肝都面不改色的,這會子竟然怕成這樣……
可怕毓景帝給心疼壞了,忙不疊的将她摟進懷裏,撫着她的背,柔聲道:“莫怕,朕在這裏。”
莊明心窩在他懷裏扯了扯嘴角,衛賢妃給她紮好了戲臺子,她總得略唱上幾句,免得辜負了人家這番好意不是?
祖宗規矩要守歲,莊明心窩在毓景帝懷裏醒一時睡一時的,總算敷衍到子時。
毓景帝坐禦辇去祭拜了祖宗,又折騰着趕回來。
兩人盥洗一番,趕緊歇下了。
莊明心明兒可以繼續窩在鐘粹宮偷懶,但毓景帝不成,明兒文武百官要進宮來朝賀,他想睡懶覺都不成。
然而才剛睡一個來時辰,莊明心突覺身/下一陣濕意,睡迷糊的她忘記了自個有孕的事兒,以為癸水來了。
怕弄髒床單被褥,她連忙爬起來,準備開床頭櫃取用棉花做的衛生巾。
然而爬了一下卻沒爬起來,這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個有孕九個多月的事兒。
她連忙推醒毓景帝,驚慌道:“我養水破了,怕是要生了,您快叫人喊太醫跟穩婆來。”
“要生了?”毓景帝一骨碌爬起來,想也不想就朝外喊道:“瓊芳?崔喬?誰在外頭值夜?”
“奴婢在。”瓊芳也顧不得失儀不失儀了,邊披衣裳邊沖了進來,嘴裏急急道:“可是娘娘要生了?”
因已過了預計分娩的日子五六日,瓊芳怕莊明心随時會發動,又不放心旁人,便每日都在東次間碧紗櫥後頭值夜。
這會子一聽皇上喊自個,就知道不好 。
毓景帝看也沒看她,一連串的吩咐道:“把産婆叫過來,然後打發人立時去太醫院請太醫,把所有當值的太醫統統給朕叫過來!”
“是。”瓊芳應了一聲,忙不疊的跑出去叫人。
莊明心陣痛了一陣,這會子倒無甚感覺了,聞言還有閑心勸道:“随便叫個太醫來候着就成了,全叫過來作甚?仔細耽誤了替旁人診治。”
太醫院的太醫,不光要伺候宮裏的主子們,外頭那些宗親跟達官顯貴來請,也不敢不理會的。
毓景帝霸道的冷哼一聲:“天大地大愛妃最大,這會子誰病了也得給朕忍着,敢跟愛妃搶太醫,仔細他們的狗頭!”
莊明心:“……”
罷了,橫豎這會子才剛寅時正刻(淩晨3點),外頭又下着大雪,應不至于有人在這個當口請太醫。
瓊芳出去一吆喝,整個鐘粹宮正殿都被驚動了。
不多時,崔喬領着住在後殿倒座的兩個産婆走了進來。
兩個産婆上前請離毓景帝,解開莊明心的亵/褲檢查了一番,一個産婆笑道:“才剛發動,還早着呢。”
另外個産婆對崔喬道:“勞煩姑姑給娘娘準備膳食。”
又轉頭對莊明心道:“娘娘用完了早膳,也莫要在床榻上躺下,得下地兒走動着,如此生的才順利呢。”
莊明心沒吃過豬肉,但好歹見過豬跑,這點子經驗還是有的,聞言“嗯”了一聲。
早膳極其豐盛,是宮裏妃嫔生産前慣用的膳食方子。
莊明心用了個七成飽,便打住了。
吃不飽沒力氣,吃太飽也不成,增加腸胃負擔。
毓景帝本想陪她溜達,奈何高巧幾次三番來催,他只好一步三回頭的坐上禦辇,去往金銮殿,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按照産婆的說法,她若是開骨縫開的快,半下午的時候就該生了,若開骨縫開的慢,夜裏掌燈時分只怕都未必都開全呢。
故而他想着自個頂多小半天就能走完朝拜的過場,然後趕回去陪伴她分娩,也來得及。
然而莊明心到底是練過工夫的,體質非一般閨閣兒女能比。
才剛巳時正刻,高巧就一臉喜氣的沖進大殿,朗聲禀報道:“啓禀皇上,嘉貴妃娘娘誕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毓景帝“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不可置信道:“這就生完了?”
去歲九月便已重返朝堂的內閣首輔莊羲承聞言,嘴角微揚,露出個既欣慰又得意的笑容來,随即又板起臉來,一本正經的說道:“嘉貴妃娘娘不但替皇上誕下皇子,還誕在今兒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此乃皇上之喜,亦是我大齊之喜。”
頓了頓,他拱手一拜,朗聲道:“故而依老臣所見,皇上該大赦天下,以示慶賀,亦可以替四皇子祈福。”
內閣次輔陳世禮立時跳出來反對:“皇上不可。”
程敬也不甘示弱,附和道:“微臣覺得不妥。”
“如此,你們內閣幾位閣臣先辨出個子醜寅卯來,再到朕跟前來說,朕沒空聽你們在這裏掰扯。”毓景帝一甩袖子,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高巧連忙高聲道:“退朝!”
陳世禮兩手攏在袖子裏,白了莊羲承一眼,哼道:“不就是誕下個皇子麽,宮裏又不止四皇子一個皇子,你興頭成這樣,也不怕人笑話?”
莊羲承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眯眯道:“某人孫女至今還是個貴人呢,都不怕人笑話,老夫一個孫女高居貴妃之位的,有甚可怕人笑話的?”
陳世禮:“……”
并未開口,卻被當成池魚牽連進來的程敬:“……”
不提嘉貴妃誕下皇子之事,單她貴妃位分就壓貴人好幾頭,兩人在這上頭實在理虧,只好灰溜溜的走人。
其他官員這才紛紛上前向莊羲承道賀。
莊羲承笑眯眯聽着,但也只是聽着。
二孫女老說他是個官迷,以前興許是吧,但鬼門關走了一回後,他早就看開了。
之所以重返朝堂,不過是想替她多撐幾年,等她能在宮裏立住腳跟了,他就趁勢退下來。
這一日,怕是不會太遠了。
☆、79
毓景帝趕到鐘粹宮時, 宮女們已将東哨間收拾幹淨,莊明心也已擦身更衣過,現下正一身清爽的躺在暖炕上。
暖炕旁邊的嬰兒床/上, 四皇子正閉眼睡的香甜,鄭太後跟廖太妃兩人靠坐在嬰兒床邊上, 正目不轉睛的瞅着他。
毓景帝在明間熏籠邊上烘烤了一番後, 這才走進東哨間。
“兒臣見過母後、太妃。”他先上前給鄭太後跟廖太妃行了個禮, 随意的瞅了四皇子一眼,然後便快步奔到莊明心身前。
他關切的詢問道:“愛妃可還好?”
無麻藥剖腹産到底有多疼,莊明心說不上來, 但順産開骨縫有多疼, 她可是算是深切的體會了一回。
她已經算是身/子骨強壯又神經粗的了, 都疼的發抖。
偏毓景帝還去接受文武百官朝拜去了,她想罵他幾句洩憤都沒的罵。
別提多難熬了。
就這, 幾個産婆還把她誇到了天上去,說再沒見過有哪位大戶人家的女眷生的如此不費勁, 倒讓她們全然沒有用武之地。
當着鄭太後跟廖太妃的面, 她也不好以下犯上, 故而只虛弱的笑了笑:“臣妾還好, 讓皇上憂心了。”
“辛苦愛妃了。”毓景帝坐在她身畔, 握/住她的手, 歉疚道:“朕原說要陪愛妃生産的,誰知朝臣們一個比一個磨叽, 竟沒能趕上,實在是對不住你。”
莊明心只是被疼的遷怒他,但也知道這不是他的錯,誰讓他們兒子非挑大年初一這麽個日子蹦出來呢?
皇帝新年接受文武百官朝賀并發下封賞, 這是祖宗規矩,哪怕毓景帝也違不得。
她笑道:“皇上正事要緊,臣妾這裏有太後娘娘跟太妃娘娘坐鎮呢,趕不趕得上有甚打緊?”
頓了頓,她又嗔道:“真要說怪,也是怪臣妾生的太快了些,沒多折騰幾個時辰。”
“渾說。”毓景帝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生的快才好呢,能少受些罪。”
因帶了些斥責的語氣,聲音不免大了些。
鄭太後正要打手勢讓他說話小聲些,卻發現四皇子動也沒動,依舊睡的香甜。
她不由得失笑:“這小家夥,果然是個好脾性的,他父皇那樣吵,他理都不待理的,照樣睡的香甜。”
毓景帝聞言,這才起身走至莊明心特意将匠作監打制的嬰兒床邊,端詳起他猶如猴屁股一般的紅彤彤的小臉來。
廖太妃笑道:“四皇子鼻子、眼睛生的像皇上,嘴巴跟下巴像嘉貴妃,長大了定是個容貌出衆的小郎君。”
這話莊明心還是贊同的,小家夥忒會長了些,裴家祖傳的鳳眼,他上頭三位皇兄一個都沒遺傳到,偏他有。
鼻梁也随了毓景帝的高鼻梁。
有了這兩樣,就斷然醜不到哪裏去,更何況他還遺傳了她的嘴巴跟瓜子臉下巴。
過些年,只怕會長成個禍水樣兒。
得虧是個男子,還是未來太子的種子選手,否則還不知道如何招/蜂/引/蝶呢。
鄭太後“啧”了一聲,一臉嫌棄的看着自個兒子:“不得了,竟把他老子給比下去了。”
“就他?”毓景帝“嗤”了一聲,不屑道:“他哪點能跟朕比?就憑他紅得跟猴屁股一樣的皮膚、老菊/花一般皺縮的臉?”
一不小心将先前在心裏默默吐槽臭小子的話給說了出來。
莊明心:“……”
來人,扶本宮起來,再将本宮的四十米長刀取來,本宮要砍死這丫的!
鄭太後被他給氣笑了,沒好氣道:“你懂個甚?小孩子生下來越醜,後頭長大了才越好看!你小時候還不如四皇子呢,至少四皇子身上幹幹淨淨的,哪像你,臉上都蓋着一層胎脂,跟個小白人似得。”
毓景帝:“……”
潔癖的他簡直不好了,一想到自個臉上蓋了一層豬油一樣的玩意兒,他肚腑裏就開始翻騰起來。
他連忙告饒道:“是朕錯了,朕不該說四皇子醜。”
鄭太後得意的揚了揚嘴角,随即搭着燭心的手站起身來,說道:“哀家在這裏耗了大半日,也乏了,橫豎皇帝在這裏,哀家就先回去歇着了。”
莊明心忙道:“勞太後娘娘費心了,臣妾銘感五內。”
鄭太後擺擺手,表示不必介意,又叮囑了毓景帝一句:“不許鬧嘉貴妃,你們說會子話,就叫她歇着吧。”
“是,兒子省的。”毓景帝乖巧的應下,親自将鄭太後送到明間,看她上了鳳辇,這才返回東哨間。
他叫人服侍着脫了外裳跟頭冠,便要往莊明心身邊躺,然後就被被鄭太後留下來幫着照應的張嬷嬷給阻止了。
張嬷嬷道:“産婦身上有惡露,男子不可挨近,若不甚沾染上,會招來晦氣。”
“無稽之談。”毓景帝當即就給駁了回去,冷哼道:“朕乃九五之尊,有真龍護體,憑它什麽晦氣,到朕跟前也得化為飛灰。”
然後不待張嬷嬷反應,就利落的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随即一揮手,打發張嬷嬷道:“嬷嬷也跟着忙活大半日了,趕緊下去歇歇吧,若是累壞了你,朕可不好跟母後交待。”
張嬷嬷見“木已成舟”,自個是斷然勸不回頭的,只得打住了話茬,退了出去。
莊明心拿手輕推他,哼道:“您要補眠,外頭又有暖炕又有羅漢床的,哪裏歇不得?偏躺臣妾這裏,被太後娘娘知道了,又該說臣妾狐媚子,引的皇上亂來了。”
毓景帝将她的手握/住,擱到自個懷中,不以為意道:“母後也沒說錯,愛妃就是狐媚子,朕狐迷心竅。”
莊明心:“……”
什麽鬼,狐迷心竅?自造成語可還行?!
見她啞口無言,毓景帝得意的一挑眉,抓起她的手親了一口。
既然他自個都不怕被鄭太後罵,莊明心也懶得再勸,這會子她可沒精神跟他掰扯這些有的沒的。
毓景帝調笑了一番,這才說起正事來:“方才莊太傅說四皇子生在大年初一普天同慶的日子,是朕是幸,亦是大齊之幸,提議朕大赦天下以示慶賀,同時也是為四皇子祈福。”
是毓景帝之幸,亦是大齊之幸?莊明心嘴角抽了抽。
祖父這老狐貍可真敢說,普通皇子哪有那麽大臉能代表整個大齊?這明顯是将四皇子拔高到儲君的位子上了。
名義上是提議大赦天下,實則是提議立四皇子為太子,甚至是提議立莊明心為後。
雖然她早已将後位視為自個囊中之物了,但古人講究矜持,赴個壽宴必要旁人三催四請,更何況是立後這等大事兒?
她忙道:“此事幹系重大,皇上當慎重,也不能只聽臣妾祖父一人的意思,還要與幾位重臣們好生商議一番才是。”
心想,這事兒還有的扯皮呢,陳世禮跟程敬那倆老狐貍怎可能坐視不理?必要跳出來反對的。
毓景帝笑道:“內閣三位閣老,無事還能争三分呢,更何況是此等大事?朕才懶得聽他們掰扯呢,索性叫他們內閣先辨明白了,再到朕跟前來說。”
生怕她多想,又補了一句:“管他們商議的如何呢,橫豎四皇子抓周後,朕就會下旨冊立他為太子。”
古代嬰兒夭折率高,宮裏也不例外,若這會子就冊立尚在襁褓中的四皇子,莫說陳世禮、程敬兩位內閣次輔,就是其他朝臣也不會贊同。
莊明心原就估摸着自個這後位只怕得要四皇子抓周之後才能到手。
因為依照大齊皇室的規矩,滿周歲之後才能序齒,雖這會子大家一口一個四皇子的叫着小家夥,但若小家夥在抓周前有個好歹,再有其他皇子出生,還會被序為四皇子。
故而她也沒甚可失望的,笑道:“那臣妾就替四皇子謝過皇上恩愛了。”
恰在這時,四皇子哼唧了一聲。
莊明心欠起身/子瞅了一眼嬰兒床,見四皇子竟然睜眼了,果然長了張跟毓景帝一模一樣的鳳眼。
也不知是否有親媽濾鏡的原因,她竟從他的眼神裏頭瞧出了些許威嚴來。
她朝外喊了一聲:“張娘子。”
奶娘張娘子忙奔進來,先給帝、妃二人行禮,然後瞅了眼嬰兒床,頓時驚呼道:“天老爺,四皇子竟睜眼了,這才剛出生沒個把時辰呢,到底是天潢貴胄!”
莊明心扯了扯嘴角,嬰兒生下來就睜眼,在現代并不稀奇,她幾個侄子侄女大半都是如此。
但古人興許是營養不足,抑或是其他原因,嬰兒往往出生三五日後,才會睜眼。
莊明心道:“麻煩嫂子瞧瞧他不是拉尿了?”
她身/子好,奶/水下來的快,開奶也無甚難度,方才已親自喂過四皇子一次,餓的不會如此快。
張娘子解開四皇子襁褓,瞅了一眼,笑道:“原來是尿了。”
她從幼兒床下層的抽屜裏取出幹淨的尿布,邊替四皇子換邊誇贊道:“臣婦再沒見過如此乖巧懂事的嬰兒,不哭不鬧,只餓了、拉了跟尿了才哼唧幾聲,真真是個可人疼的。”
毓景帝聞言,略帶得意的哼道:“臭小子,算你懂事,曉得你母妃生你辛苦,不鬧你母妃,否則朕非揍你屁屁不可。”
四皇子老實的任張娘子拎腿、掀屁屁,對于毓景帝的話語,他聽不懂,甚至都不太能聽見。
莊明心翻了個白眼,無語道:“您別吓他,要教甚,好生教便是了,動辄揍人是何道理?臣妾的皇兒,可不興棍棒教育那一套!”
打定主意要當個嚴父,臭小子不聽話就摁住使勁揍的毓景帝:“……”
他忙改口道:“朕只是說說罷了,又沒真揍他。”
皇上在嘉貴妃跟前竟如此做小伏低,頭一次見此情景的張娘子驚的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不禁咂舌,我滴個乖乖,嘉貴妃可真是個好命的!
娘家祖父跟父親都位居高位,雖無兄弟,但有個妹妹嫁給了前途無量的廖副指揮使,進宮後獨得盛寵不說,還一舉得男。
當真是哪哪都如意,羨煞天下女子。
她心裏腹诽着,手上活計卻麻溜,很快将四皇子收拾幹淨,然後福身退了出去。
毓景帝瞅了她消失在門簾處的背影一眼,笑道:“這張娘子不光嘴皮子利索,拍馬逢迎的一把好手,手上活計也利索的很,愛妃果真好眼光。”
“皇上謬贊了。”莊明心敷衍了一句,心想這可不是自個的功勞,這張娘子可是祖父替自個選中的人。
機靈能幹是一回事兒,關鍵是靠得住,這點尤為重要。
雖然宮裏如今風平浪靜的,多數妃嫔都唯自個馬首是瞻,但這也只是一時的。
随着年紀漸長,她們總要替自個盤算後路,指不定就會出幺蛾子。
至于明面上唯一一個與自個不對付的張德妃,她為了不讓大公主跟自個離心,奉承廖太妃都來不及呢,哪還有閑心理會自個?
畢竟對付了自個,毓景帝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反還會震怒,讓她徹底失去大公主。
在吃了自個幾次虧後,張德妃算是明白過來孰輕孰重了。
但以後會不會再犯渾,還不好說。
故而四皇子身邊服侍的人,必得是靠得住的自己人才成。
不過張娘子名義上是奶娘,莊明心卻沒打算讓她奶四皇子,她自個奶/水充足,很不必勞動旁人。
單就體質來說,她的奶/水也強過張娘子的。
畢竟才剛生産完,毓景帝也不敢拉她說太多話,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歇一歇吧。”
轉眼三個月過去,莊明心這才正式出了月子。
其實按照現代科學觀點,月子坐五十八天左右,産婦就會安全恢複過來了。
但宮裏娘娘們嬌貴,通常都是坐三個月左右,直到孩子百日,這才正式出來見人。
莊明心坐在浴桶裏足足泡了半個時辰,渾身都泡通透了,這才舍得出來。
她滿足的喟嘆了一聲:“可算是坐牢結束了。”
其實她也就剛生産完當月沒敢沐浴,之後每隔兩三天就沐浴一回,張嬷嬷勸說無用,搬來鄭太後,鄭太後也铩羽而歸。
估摸着好些人以為自個會得産後風,也就是所謂的感染。
但她生娃時撕/裂的傷口經過一個月的修養,早已痊愈了,惡露也絕了,哪可能會得産後風?
惹的怡妃笑罵她:“比驢子都壯實。”
莊明心斜眼瞅她:“你怎知驢子壯實的?莫非你對驢子做過甚不可言說的事兒?”
“渾說什麽呢你?!”怡妃鬧了個大紅臉,張牙舞爪的撲上來要揍莊明心,莊明心不但不躲,還立時“嘤嘤嘤”起來:“皇上,怡妃欺負臣妾!”
怡妃唬了一跳,連忙緊急剎車,但因為沖的太猛,一下沒剎住,撞到了炕桌上,疼的她“嘶”了一聲。
然後就聽莊明心在她身後“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怡妃轉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個被她騙了,皇上壓根就沒來。
“你……”她氣結。
深呼了幾口氣後,怡妃這才壓下暴揍她的沖動,板起臉來說道:“賢妃娘娘叫我親來請你老人家去赴四皇子的百歲宴。”
宮裏與民間不同,不興洗三跟滿月,只過百日跟周歲。
依着宮規,皇子百日跟周歲的開銷分別都是一千兩,但四皇子畢竟是毓景帝內定的儲君,自然與旁的皇子不同。
況且先前莊羲承大赦天下的提議被朝臣們給否了,他心裏對莊明心很是愧疚,便一直想着彌補。
基于以上兩點,毓景帝直接大手一揮,撥了三千兩銀子出來給衛賢妃,讓她替四皇子張羅場熱熱鬧鬧的百日宴。
赴宴的賓客,除了宮裏妃嫔跟宗親女眷外,三品以上大員的家眷,但凡在京的,也都得到了請帖。
每張請帖可帶兩名家眷,可想而知今兒來的人絕對不會少。
兩人各自上了肩輿,去往百日宴的地點——坤寧宮。
沒錯,今兒四皇子的百日宴設在坤寧宮。
毓景帝對外的說法是只坤寧宮這個無人居住的宮殿全部用水泥重修過,且地方又大,前頭還連着個交泰殿,正好能安置所有賓客。
然而但凡聽到消息的人,哪個不會多想?
分明嘉貴妃母憑子貴,準備入主坤寧宮了。
陳世禮、程敬倒是想阻止,然而國不可一日無君,早幾年就有清流們上折子請求冊立太子了,冊立太子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若宮裏還有其他皇子拿得出手,或是他們自個的孫女能生個皇子來,他們還可以拼死一搏。
但大皇子愚鈍,至今連話都說不清楚,根本不能指望;三皇子母妃犯了大錯,被一貶到底,三皇子如今養在嘉貴妃的擁趸端妃名下,更不能指望。
至于他們的孫女……
嘉貴妃椒房獨寵,連坐月子皇上都不嫌腌臜,哪裏還有她們孫女下腳的地兒?
所以,即便底下風起雲湧,此事表面上還是順風順水的。
肩輿一落下,李連鷹就像鬥贏了的公雞一般,扯着嗓子吼道:“嘉貴妃娘娘到!”
莊明心才剛走進正殿明間的大門,裏頭的妃嫔、宗親以及诰命們立時福身的福身,跪地的跪地,請安道:“請貴妃娘娘安,貴妃娘娘吉祥安/康。”
“諸位免禮。”莊明心吩咐了一聲,搭着瓊芳的手,緩步走至上頭的地屏寶座上,然後一扯裙角,坐了下去,嘴裏道:“諸位請坐吧。”
心想,難怪宮裏的妃嫔們個個都想往上爬,這種別人跪拜的感覺,可比自個跪拜別人強太多。
毓景帝皇嬸,秦王妃率先開口道:“才剛三個月,貴妃娘娘的身段竟就恢複到有孕前的模樣了,瞧這柳腰細的,都不夠我兩只手掐的,真真是羨煞旁人。”
衆人聞言朝上看去,見今兒嘉貴妃上身穿了件正紅薄綢繡花短襦,下頭是藏藍細褶裙,短襦穿成交領的模樣,束在細褶裙裏,顯出盈盈不足一握的細腰來。
“妖精!”女眷們既羨慕又嫉妒的在心裏腹诽着。
莊明心羞澀笑道:“皇嬸謬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