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回結束後她直接昏睡過去,只怕他還不肯罷休
處罰她也是該當的,不必向我賠不是。”
雖是內務府聘起來的,但備選人員可不止一個,用哪個不用哪個,還不是張德妃說了算?
這顯然是為自個挽尊的推托之詞。
莊明心笑道:“話雖如此,到底奶了大公主幾年,我原不該打她的,合該将她交給妹妹處置才是。這次到底是我魯莽了,下次必不會如此。”
還有下次?
張德妃氣牙齒緊緊咬住唇角,這才沒讓怒罵脫口而出。
然而手心一陣抽疼,竟是指甲将手心給戳破了。
她勉強道:“姐姐客套了。”
莊明心沒再多說什麽,橫豎她不過是走個過場,并非真心道歉,也沒打算跟她和解。
畢竟她以後要得罪張德妃的地方還多着呢,這才哪到哪呀。
怡嫔“嗤”了一聲,不屑道:“廢物。”
罵的自然是張德妃,嫌棄她不敢跟莊明心硬碰硬呢。
張德妃被怡嫔當衆踹過窩心腳,對怡嫔的恨意不比對莊明心少,聞言反唇相譏:“你行你上啊。”
怡嫔白了她一眼,她只是行事張揚了些,但又不傻,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心裏門清。
嘉貴妃那是能随便得罪的主?
且不說她如今椒房獨寵,風頭無兩,得罪她會招來皇上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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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貴妃自個就夠陰險狡詐的,凡得罪她的,哪個不被她撕下一層皮來?
故而怡嫔果斷道:“哦,我不行。”
莊明心:“……”
敵人的敵人等于朋友,這話果然不假。
瞧怡嫔刺嗒張德妃的勁頭,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自個的盟友呢。
張德妃得意的“嗤”了一聲:“竟然不行,那就少開尊口。”
怡嫔蠻橫道:“我偏要開口,你待如何?莫非想跟我比劃比劃?”
因出了喻貴人被毒啞嗓子這檔子事兒,怡嫔便疑心害自個小産的罪魁禍首也是張德妃,只是苦于沒有證據。
沒證據,就不能直接動手,只能在言語上給她添添堵。
張德妃神色一僵,記起先前挨窩心腳時的疼痛跟屈辱,頓時臉色陰沉下來,冷冷道:“貴妃姐姐向來謹遵宮規行事,敢問貴妃姐姐,若低位妃嫔對高位妃嫔拳腳相向,低位妃嫔該受何懲罰?”
莊明心扯了扯嘴角,你們神仙打架,突然将球踢給自個作甚?
但她又不能當衆承認自個連宮規都記不住,只好笑道:“并不能一概而論,得視傷情而定。打死跟打傷,差別可就大了。再者,就是打傷,也要分輕重,譬如擦破皮跟打斷腿,不能籠統定論。”
原則上是這樣,但中間可操作性的餘地甚廣。
不然為何當初怡嫔給了張德妃一個窩心腳,把張德妃都踹的吐了一口血出來,卻只被罰閉門思過三個月?
有莊明心這句話打底,怡嫔頓時摩拳擦掌,準備讓張德妃好好吃點苦頭。
然後被莊明心給制止了:“妹妹還是消停些吧,今兒是祭社跟演耕的大日子,前朝甚為重視,若妹妹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亂子來,皇上怪罪下來,本宮可保不住你。”
怡嫔聞言,立時就打了退堂鼓,笑道:“嫔妾只是跟德妃娘娘開個玩笑罷了,并無旁的想頭,貴妃娘娘多慮了。”
莊明心作無奈狀:“妹妹還真是調皮。”
因辰時四刻就要出宮,故而莊明心也沒多留衆妃嫔,又閑扯了幾句,便叫散了。
才剛用完早膳,外頭就響起高巧的聲音:“皇上駕到!”
莊明心迎至明間,蹲身行禮後,詫異道:“皇上怎地過來的如此早?”
毓景帝徑直往東哨間走去,嘴裏道:“來叫愛妃給朕畫黑眼圈。”
莊明心:“……”
好吧,今兒的祭社跟演耕,除了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外,另有一萬名農戶參加。
這樣的大場合,收拾的光鮮亮麗些也是該當的。
莊明心拿螺子黛替他畫了內外眼線,又打開盛紫茉莉花粉的瓷罐,用自作的絲棉粉撲給他臉上撲了一層粉,還給他唇上抹了薄薄一層口脂。
毓景帝拿着靶鏡左照照右照照,笑嘻嘻道:“你給朕收拾的這麽俊美,是不是為了向旁人炫耀自個得了個佳婿?”
随即嘆了口氣:“哎,有甚法子呢,朕也只好成全你的愛慕虛榮了。”
莊明心:“……”
瞧你那自戀的模樣,到底是誰愛慕虛榮?
罷了罷了,看在他特意下旨讓自個代皇後行勸桑之責的份兒上,就背了這口黑鍋吧。
畢竟,這可是個足以讓後宮諸妃嫔嫉妒的眼都紅了的好差事。
收拾妥當後,她便跟着他坐上十六匹白馬拉着的辇車,在數千禁衛軍的護擁下,往京郊皇莊行去。
辇車裏頭甚是寬廣,裏頭茶水、點心跟話本子俱有,乃高巧事先準備的。
往年只毓景帝一人前往,足足一個半時辰的路程,無趣的他幾次昏睡過去。
然而今年有莊明心作陪,毓景帝精神頭好的出奇。
莊明心卻興致缺缺,在京城裏頭時還好,主街巷都用青石板鋪就,辇車行走在上頭,颠簸程度有限。
但出了城門,換至黃土官道後,簡直是災難。
她被颠的頭暈腦脹,整個人變成了一只雞毛勒成的毽子,一會兒就淩空蹦起來一次,一會兒就淩空蹦起來一次,屁股都要被摔成八瓣了。
“皇上您還是趕緊着人多建幾個水泥作坊,将修建水泥官道的事兒早點提上日程吧。”莊明心灌了幾口茶水,有氣無力的催促了一句。
古代行路難啊,她收拾的光鮮亮麗的出宮,這才半個時辰過去,就狼狽不堪了。
毓景帝也被颠的難受,他将莊明心抱坐到自個腿上,替她充當人/肉坐墊,嘴裏無奈道:“已經建了五個水泥作坊了,只是得先緊着修築城牆,待城牆修完後,才能顧得上官道。”
莊明心狐疑的看着他:“您該不會打算讓京城的水泥作坊出産全大齊邊關城牆所需的水泥吧?”
修築城牆所需水泥頗多,千裏迢迢從京城運送過去,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簡直得不償失。
還不如直接着人在當地建造水泥作坊,供應邊關所需,待城牆等防禦工事修築完成後,再轉而供應官道所需。
毓景帝白了她一眼,在她腰間捏了一把,哼道:“即便朕傻,難道朕的大臣們也都是傻的?”
莊明心松了口氣,恭維道:“皇上聰明睿智,自然事事周全。”
這誇的也忒敷衍了些。
不過毓景帝并未較真,反倒安撫她:“你且放心,下半年就可以着手修建水泥官道了,明年此時再來祭社,就不必這般受罪了。”
明年她必定要再來的,這是事關她權勢地位的大事兒,有相對不那麽颠簸的水泥官道可以走,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她真心實意的笑了:“如此甚好。”
又颠簸了一個時辰後,總算抵達了名為“豐莊”的皇莊。
一衆提前抵達的文武百官,并豐莊莊頭豐餘跪在莊子門口恭迎聖駕。
毓景帝自個踩着腳凳走下了辇車,然後背轉過身去,一手牽着嘉貴妃的手,另一手扶住她的腰,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下車。
然後接過宮女遞上的披風,替嘉貴妃披上,并親自替她系好披風的系帶。
衆人被這番“秀恩愛”的行徑驚的不行。
素聞莊家嫡長女莊靜婉甚得盛寵,入宮不足三月就封妃,随後又晉為貴妃,且還掌管了鳳印。
近來還隐有椒房獨寵的架勢。
但也只是聽聞,畢竟嘉貴妃乃莊首輔孫女,皇上是真寵愛她,還是顧忌莊首輔的權勢,還是兩說呢。
現下親眼瞧見,這才明白傳言不虛。
嘉貴妃果然獨得盛寵。
再一看嘉貴妃的形容,見她臉蛋白/皙似玉,一雙桃花眼似籠了一汪清泉在裏頭,波光潋滟的,瓊鼻小巧挺/翹,櫻/唇小口紅豔豔的。
身段更是纖細苗條,行動間如弱柳扶風一般,娴靜中透着股子妖/嬈。
只輕輕擡眼一掃,衆人便覺脊背一麻,身/子都酥軟了大半。
竟是個尤物!
然後就有大理寺跟刑部出身,曾與莊明心打過交道的官員搖頭嘆氣,一母同胞的雙胎姊妹,怎地妹妹灑脫爽朗,姐姐卻是這麽個禍國殃民的模樣?
只莊明心的父親,大理寺卿莊溯文嘴角抽了抽。
二丫頭裝大丫頭裝的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不過似乎裝的過火了些,大丫頭向來端莊持重,哪會作此妖/嬈之态?
可惜莊明心聽不到旁人的心聲,否則立時就要喊冤。
她不過是為顯端莊,刻意将步幅調小了些,怎地就妖嬈了?
簡直是胡說八道!
毓景帝替莊明心系好披風後,這才轉過身來,一擡手:“平身。”
衆人悉悉索索的站起身來。
豐莊頭躬身上前,點頭哈腰道:“皇上,祭社的一應物什都備妥了,還請皇上移駕。”
于是毓景帝攜着莊明心坐進轎子裏,由八個轎夫将他們擡進了豐莊。
轎子才剛落地,外頭就山呼萬歲。
聲音大的險些将莊明心的耳膜震裂。
實打實的一萬名農人,男女都有,有往年入選過的,也有今年才入選的,無論哪種,俱都不甘落後的嘶吼着。
毓景帝忙跨出轎子,擡手止住衆人的呼聲。
這才轉身親自去扶莊明心。
莊明心雖衣着繁瑣些,但還不至于嬌弱至此,只是狗皇帝要秀恩愛,她也只好默默配合。
她搭着毓景帝手,嬌嬌弱弱的從轎子裏走出來,好似無骨楊柳一般,仿佛風一吹就能歪到地上。
莊溯文嘴角再次抽了抽。
嬌嬌弱弱?她若是盡全力,一腳怕是能将皇上踹出十丈遠,哪裏用得着他攙扶?
這孩子,怕是将皇上騙的好慘。
祭臺早已紮好。
祭社早一些晚一些都不妨事,只要在午時就成。
故而毓景帝攜莊明心抵達祭臺前,他低頭囑咐了莊明心一句,則直接登上祭臺。
他頌了祭文,貢上祭飯,灑了祭酒,然後親自執鼓槌敲祭鼓,敲的是一祈願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古曲。
也不知敲祭鼓原就如此,還是他為了耍帥故意為之,那叫一個花樣百出,橫敲、豎敲、側敲,背敲,跳起來敲,倒立敲,敲到後頭,還邊舞邊敲,簡直令人眼花缭亂。
人長得好就是天然的優勢,這要換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皇帝,簡直就是戲曲裏的醜角,讓人忍俊不禁,但狗皇帝面容出衆長身玉立,行動間潇灑飄逸,寬袍大袖仙姿飄飄,竟讓人猶如置身仙俠劇中。
一鼓結束,衆人全部跪地,再次山呼萬歲。
莊明心也只好跟着蹲身。
祭社結束,輪到演耕。
毓景帝換了身農夫慣常着的短褐,頭上金冠也除掉了,只用一根簪子将頭發绾在頭頂,甚至連鞋子都換上了麻布鞋。
果然是做戲做全套。
然而“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說的就是毓景帝現下的模樣了。
衣裳雖然簡樸,為求真實,短褐的褲子還在膝蓋位置各打了一個補丁,他身段挺/拔,臉色白/皙,即便穿上農夫的衣裳,也全然不像個農夫。
他在衆位同樣換上短褐的大臣的簇擁下,來到旁邊的地裏。
毓景帝扶犁,豐莊頭親自牽牛,在早已耕了不知多少遍,土質松軟異常的田地裏耕了一個來回。
然後便算完事了。
就這,豐莊頭還把他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皇上您可太厲害了,耕的比小的們這裏最有經驗的老莊稼把式都直都深。”
毓景帝謙虛的笑道:“朕好歹習過武,比你們的老莊稼把式勁兒是要大些。”
豐莊頭忙點頭如搗蒜:“正是呢,耕地需要力氣,您力氣大,可不就耕的深?這地耕的越深,莊稼長的越好。”
毓景帝“哦”了一聲,笑道:“看來朕在種田一途上還是蠻有悟性的嘛。”
莊明心:“……”
實在聽不下去了。
一個敢誇,一個敢認,真真是“君臣相得”。
這豐莊頭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真是高,只怕就是因為擅長拍馬溜須,這才當上這皇莊莊頭的吧?
不過毓景帝只是演耕,并非真讓他來種田,也不能怪底下人弄虛作假,這原就是一場作秀,實事求是反倒不美。
輪完了毓景帝的項目,就該莊明心上場了。
豐莊頭很快叫人将織機擡了上來,然後叫他的妻子錢氏來請莊明心上臺。
莊明心也沒扭捏,才要将手搭到瓊芳的手上,沐浴更衣後返回來的毓景帝就大踏步走過來,将她的手搭到他的手上。
他一臉溫柔的說道:“朕來伺候愛妃。”
莊明心:“……”
你丫差不多得了,再演就太假了。
心裏雖腹诽,但她并未當面提出異議,順從的搭着他的手,走上了祭臺。
她在織機前坐定,将梭子拿在手裏手,便手腳并用的織起來。
毓景帝也沒離開,就靠在織機的側梁上,托腮看着她忙活。
若說毓景帝先前是在作秀的話,莊明心的織布要實誠許多。
祭臺下,婦人們交頭接耳。
有的說:“這嘉貴妃娘娘瞧着柔柔弱弱的,還以為她不像是一個能幹活的呢,沒想到踩起織機來又快又穩。”
身旁人附和道:“是啊,你看她梭子穿的都飛快,沒一會子就織了一巴掌寬的布,比我都快多了。”
又有人說道:“若嘉貴妃娘娘生在寒門小戶,光靠這一手織布的本事,養活一家老小怕是不成問題。”
還有人小聲酸道:“人家怎麽就那麽好命,生的好,出身好,進宮當了娘娘,也獨得盛寵,瞧皇上對她那個寶貝勁兒喲,真真的放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旁邊人嘆氣道:“人比人氣死人,咱們是沒那個當娘娘的命。”
又有人道:“人家可不光生的好,出身好,人家自個也有本事,那手出神入化的驗屍本事就不說了,聽說在廚藝上也頗在行,最最厲害的是她折騰出了一種不懼雨雪的水泥,拿來修橋鋪路造屋都好使,也是因此才被封為貴妃娘娘的呢。”
旁邊人立時将這人圍攏起來,七嘴八舌的問她。
“你聽誰說的?”
“這水泥貴不貴?若不貴的話,回頭給我家小二造房子時,也買幾斤來使使。”
“不懼雨雪?那用來造房子的話,豈不是六月天再也不怕漏雨了?”
這人得意道:“自然是聽我們豐莊頭說的。而且豐莊頭還說了,過陣子皇上要在我們莊子上建一座水泥作坊,被選進去做工的每日三十個大錢呢。”
這話一出,仿佛油鍋裏丢進了一碗水,頓時周圍都沸騰了。
如今除了譬如泥瓦工這等有本事的,旁的打零工的活計,二十個大錢就頂天了,在皇莊裏給皇上做工,竟能得三十個大錢,誰不想去?
出身豐莊的莊戶們倒沒那麽心急,豐莊頭自然先緊着他們自個莊子上挑人,不夠了才會到外頭去挑。
其他莊子的莊戶或是散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時就跑到豐莊頭跟前毛遂自薦。
農婦們也是一樣,她們雖進不得作坊,但他們的漢子跟兒子可以進呀。
故而,沒什麽人還有心思欣賞莊明心織布。
正好莊明心也覺得織的差不多了,已足有兩巴掌長了,便停了下來。
毓景帝再次攙扶“老弱病殘孕”一般,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下祭臺。
豐莊頭迎上來,熱情道:“啓禀皇上,午膳準備好了,還請皇上移駕。”
如今已是未時四刻,回宮再用午膳顯然不妥,只怕會餓壞莊明心。
更何況其他大臣們也餓着肚子。
故而毓景帝點了點頭,吩咐道:“帶路。”
因每年都要來豐莊祭社,故而莊子上修了一座三進的別院,作為毓景帝歇腳之用。
豐莊頭早幾日就帶人收拾的幹幹淨淨,昨兒高巧又打發人來進行了一番鋪陳,勉強能讓毓景帝接受。
豐莊頭讪笑道:“粗茶淡飯的,不能與宮裏的山寨海味相比,還請皇上跟貴妃娘娘莫嫌棄。”
毓景帝邊擦手邊随口問了一句:“都是用莊子上的出息做的?”
豐莊頭笑道:“回皇上,是的。蔬菜是莊子上的暖房種出來的,雞、鴨、魚、羊都是莊子上自個養的牲畜,禦膳房的師傅們親自燒制的……”
毓景帝“啧”了一聲,無奈道:“随便叫哪個燒都好,偏叫禦膳房的廚子燒,他們禦膳房出來的家夥燒甚都一個味兒。”
豐莊頭吓的立時跪下請罪:“是小的思慮不周,請皇上恕罪。”
莊明心拍了拍毓景帝的手,笑道:“旁人來歷不明,他哪敢叫人碰吃食這等要緊的物什?到底禦膳房的廚子更可靠些。且湊合着吃一頓罷,晚膳再好好用便是了。”
毓景帝聞言,笑道:“也罷。”
☆、73
在豐莊用完午膳後, 已是申時正刻,他們連小憩的功夫都沒有,便直接吩咐起駕回宮。
否則很可能沒法趕在城門關閉前抵達京城。
京城有四個城門, 皆在酉時正刻關閉城門。
除非有戰事,否則關閉城門後, 至次日卯時正刻, 等閑不得開啓。
當然, 毓景帝作為皇帝,讓人叫開城門并非難事,但終歸于名聲有礙。
這可苦了莊明心, 才剛飽餐一頓, 就再次坐進辇車, 挑戰“低空蹦極”。
辇車抵達神武門,她從辇車上下來時, 一個趔趄,險些栽到地上, 得虧毓景帝及時将她撈住。
她簡直欲哭無淚, 感覺臀/部已然不是自個的了, 麻木的沒了知覺。
坐禦辇回到鐘粹宮後, 毓景帝給她臀/部揉/捏了兩刻鐘, 她這才緩了過來。
兩人更衣盥洗一番, 然後坐禦辇去慈寧宮給鄭太後請安。
忙活完了祭社、演耕以及勸桑這樣的大事兒,自然要向鄭太後回禀一番。
鄭太後料定了他們會過來, 故而在他們行禮請安後,便笑道:“哀家叫人備着你們的膳食了,今兒晚膳在哀家這裏用。”
毓景帝自然不會拒絕,笑道:“偏了母後的好菜肴了。”
莊明心忙道:“謝太後娘娘賜膳。”
兩人入座後, 鄭太後又問道:“可還順利?佛祖保佑,今兒天氣不錯,無風無雨的,日頭也明燦燦的。”
毓景帝笑道:“不過按部就班罷了,年年都有這麽一回,出不了什麽岔子。”
頓了頓,他又抱怨了一句:“只除了官道略颠簸些。”
“豈止是略颠簸,簡直是十分颠簸。”鄭太後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笑道:“先帝在世時,哀家年年都陪着過去,每回都被颠簸的渾身散架了一般,也不知那些常年坐馬車在外頭行商的商人是如何忍受的。”
他們去豐莊,走的可是官道,行商天南海北的跑,可沒那麽好運氣一直有官道可走。
莊明心笑道:“也只這一回了,皇上說下半年就有足夠的水泥用來修建官道了,頭一個修的就是通往豐莊的官道。待修好了官道,明年祭社,不若太後娘娘也一塊兒過去散散?”
“那感情好。”鄭太後看了廖太妃一眼,笑道:“哀家昨兒還跟廖太妃說宮裏待膩煩了,想去行宮住一陣子,又怕皇上不放心……若能趁着祭社,到豐莊小住幾日,也是好的。”
毓景帝立時拍板道:“就這麽定了,明年祭社時,朕奉母後去豐莊小住幾日。至于去行宮的事兒,母後還是別惦記了,兒子哪放心您一個人在外頭住。”
鄭太後原不過嘴上說說,并未真的打定主意要搬去行宮,見毓景帝拒絕,也沒據理力争。
她斜了莊明心一眼,毫不避諱的說道:“聽聞昨兒朝堂上又有官員提議罷了莊羲承內閣首輔的職銜,另從兩位內閣次輔中挑一位出來繼任?”
莊明心耳朵動了動,不過心裏并無多少驚訝,陳世禮跟程敬兩個老狐貍,對于內閣首輔的位子虎視眈眈,自然要指使自個的狗腿子跳出來作妖。
毓景帝淡淡道:“也不是頭一回了,自打莊太傅病倒後,隔三差五就有朝臣提起這茬。”
不過是與自個兒子閑話家常罷了,鄭太後也不懼擔個“牝雞司晨”的惡名,笑問道:“那皇帝有甚打算?”
毓景帝“嗤”了一聲,頗有些不情願的哼道:“朕能有甚打算,興許過不了多久莊太傅就能重返朝堂了呢,打算甚都白搭。”
“哦?”鄭太後感到驚訝,前陣子只聽說莊羲承得靠人攙扶才能勉強走上幾步路,如今竟然恢複到快能上朝的地步了?
她看向莊明心,問道:“莊太傅竟是要好了?”
莊明心也沒隐瞞,橫豎派人監視着莊家的毓景帝心裏門清,她回道:“回太後娘娘,臣妾祖父常說皇上尚年輕,行事有時難免沖動,還需他幫忙多看顧幾年,故而他不肯認命,每日都辛苦鍛煉走路跟抓握東西……”
頓了頓,她又一臉喜色的說道:“臣妾聽臣妾母親說,祖父如今不必人攙扶就能走上一刻鐘的功夫了,手雖還不太能用得上勁兒,但到底是左手,妨礙不大,且他也還在鍛煉着,往後應會越來越好。”
鄭太後扯了扯嘴角,淡笑道:“莊太傅這命可真夠大的。”
還以為他就此會癱在床榻上,再也沒法對皇帝指手畫腳了呢,誰知他竟然挺過來了。
着實令人失望。
莊明心哪會不知鄭太後的心思,她倒樂意祖父趁機退下來,但她又不是祖父,可做不了祖父的主。
祖父是個官迷,正是因為惦記着重返朝堂這件事兒,他才拼命的複健,可謂吊着一口氣。
若讓他将這口氣吐出來,那他的命也活不長了。
所以此事她并不想幹涉。
至于祖父重返朝堂後,會不會如從前那般與毓景帝起沖突,那是他們的事兒,不與她這個後妃相幹。
如同她幹涉不了祖父一樣,祖父也管不了她,大家各混各的罷了。
故而她只笑了笑:“了塵大師曾說過,祖父是個有後福的。”
鄭太後在心裏哼了一聲。
孫女獨得盛寵,皇後之位也多半會落到她手裏,到時他從太傅一躍成為國丈爹,可不就是個有後福的?
廖太妃笑道:“早些年聽聞莊太傅帶二房兩位孫女去見過了塵大師,只怕了塵大師對嘉貴妃也有嘉言吧?”
莊明心嘴角抽了抽,可別提了塵那禿驢了,當初他一句“來歷不凡”,險些将她吓個魂飛魄散,還以為他會當衆揭穿自個穿越女的身份呢。
好在佛家不比道家,修的乃是因果,她能在這裏自然有因果,他也不好橫加幹涉,否則會惹上因果。
瞞是不能瞞的,鄭太後過後自然會着人去打聽,故而她實事求是道:“嘉言算不上,只說了‘來歷不凡’四個字,臣妾悟性不高,至今都沒想明白是甚意思呢。”
“來歷不凡?”鄭太後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并未多說什麽,只笑道:“聽着像是句好話。”
廖太妃原還想吹捧莊明心幾句,見鄭太後諱莫如深的模樣,便歇下心思來,只道:“自然是好話,了塵大師但凡開口,必是好話,壞話他是不說的,只推說瞧不出。”
莊明心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她心虛的不得了,忙轉開話題,笑道:“不知太後娘娘可聽說了臣妾處罰大公主奶娘的事兒?”
鄭太後哼了一聲,說道:“你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來,哀家想不聽說都難。”
莊明心将大公主辱罵自個,并朝自個丢蹴鞠球的事兒繪聲繪色的講述了一遍,然後進“讒言”道:“臣妾想着皇上膝下子嗣不豐,女孩兒就大公主一個,若任由她這麽下去,只怕會長歪。到時做出甚不體面的事兒來,丢的也是皇上的臉。故而想着請教太後娘娘,可有甚解決之道?”
鄭太後擡起眼皮,笑觑着她,哼道:“少在哀家面前弄鬼,你既敢在哀家跟前提起此事,想必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莊明心一怔,随即羞赧的笑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太後娘娘的法眼。”
鄭太後端起蓋碗來,抿了口茶,哼道:“有甚主意,你且說來聽聽。”
“臣妾胡亂想出的主意,若有不妥當的地方,還請太後娘娘指點指點臣妾。”
莊明心謙虛了一句,然後這才緩緩道:“大公主之所以養成這麽個性子,她奶娘罪不可恕,但德妃妹妹只怕也有責任,畢竟大公主是養在永壽宮的。若要将大公主的性子扭到正途上來,只換掉奶娘或是幾個宮人,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說到這裏,她略微一停頓,又繼續道:“因此,得将她跟德妃妹妹隔開才成。但德妃妹妹也只是不會教導孩子罷了,并未犯甚大錯,平白将大公主從她身邊奪走,送給其他妃嫔養,只怕她會不服。”
猶豫了下,她一臉為難又略顯膽怯的說道:“所以,臣妾想着,若能将大公主養在太後娘娘身邊,讓她受些太後娘娘的熏陶,跟着太後娘娘學個皮毛,只怕也夠她終身受用了。”
“好你個嘉貴妃!”鄭太後眉毛一挑,橫眉冷對她,冷哼道:“竟敢指使起哀家來,誰給你的膽子?”
這話出口之後,自個就明白答案了,然後她轉而罵毓景帝:“都是你寵得!”
毓景帝忙道:“母後息怒,嘉貴妃她也是為了曦姐兒好,誠如她所言,德妃又沒犯大錯,将大公主交給旁人撫養也說不過去。倘若讓曦姐兒搬出永壽宮,自個住一處宮室,也擋不住她們母女見面的腳步。故而思來想去,也只有辛苦母後了。”
鄭太後哼道:“哀家喜靜,可沒耐心替你們帶孩子,你們也別打哀家的主意。”
莊明心弱弱道:“大公主聰明伶俐,才剛五歲,就能寫一百多個字了,并非那種愚不可及、孺子不可教的。”
鄭太後冷酷無情道:“再如何聰明伶俐,也還是個小孩子,哀家可這個耐心替你們教導她。”
莊明心還想再勸。
突聽廖太妃笑道:“姐姐不想養,我倒是想養,只是不知皇上舍不舍得?”
毓景帝忙道:“這有甚舍不得的,曦姐兒跟着太妃,若能将您的性情、本事學到個一成兩成的,将來也就不愁了。”
鄭太後轉過頭,瞪着廖太妃,沒好氣道:“你住在哀家宮裏,成日在哀家跟前晃蕩,你養了大公主,跟哀家養有甚區別?”
廖太妃賣慘道:“姐姐您知道的,我甚是稀罕小孩子,只可惜自個沒福分,沒能生下個一兒半女的……若能将大公主放在我名下養着,将來也是我的依靠,不是麽?”
生怕鄭太後嫌吵鬧,又忙補充道:“我帶着大公主搬去後殿,免得她吵着您。”
廖太妃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姿态又是如此的卑微,眼裏還含着似落不落的淚珠,鄭太後哪裏還說得出反對的話來?
鄭太後恨鐵不成鋼的哼了一聲:“罷了,你愛養就養吧,大不了回頭養膩煩了,再給德妃送回去。”
雖與預料中有所出入,但到底将大公主這個燙手山芋給甩出去了。
也不知廖太妃是真心想養大公主,還是單純是替自個分憂。
無論哪種,莊明心都領她這個情。
莊明心又弱弱道:“此事還需太後娘娘給德妃妹妹下懿旨才好。”
頓了頓,她又道:“過幾日再下。”
若今兒她才來鄭太後跟前奉承,明兒大公主被交給廖太妃撫養的信兒傳出去,張德妃豈不一下就知道是她蹿唆的?
她雖不懼張德妃,但能躲在背後裝白蓮,誰又樂意當出頭椽子呢?
鄭太後給氣笑了:“你不願意得罪人,所以得罪的人的事兒都甩給哀家幹?這可真是哀家的好兒媳呢!”
果然氣狠了,竟連兒媳婦這話都說出來了。
莊明心一個小妾,還真不敢自認兒媳婦。
這事兒她不好接話,于是她斜了毓景帝一眼,毓景帝會意,忙上前替鄭太後錘肩:“母後息怒,嘉貴妃有錯,您說她便是了,萬不可動氣,若氣壞了身/子,豈不叫兒子憂心?”
鄭太後白了他一眼:“你看她這個德性,哀家說她能有用?”
毓景帝笑嘻嘻道:“那就說兒子,由兒子來說她,她必不敢不聽的。”
鄭太後“嗤”了一聲,她不說你就不錯了,指望你說她?只怕日頭都打西邊出來了。
廖太妃打圓場道,吩咐張嬷嬷:“皇上跟嘉貴妃打外頭莊子上折騰回來,只怕是餓狠了,嬷嬷快去瞧瞧晚膳準備的如何了,若準備妥當了,就快些擺上來吧。”
鄭太後瞪了廖太妃一眼,笑罵道:“就你會裝好人。”
廖太妃笑道:“姐姐不必裝,就是好人。”
被戴了個高帽,鄭太後原也沒有多生氣,順勢就下了臺階,笑道:“哀家自然是好人,不然嘉貴妃哪敢指使哀家做這做那的。”
莊明心讪笑:“臣妾知錯,往後再不敢了。”
能指使太後替自己幹活,多認幾次錯多說幾句好話又算得了甚?旁人想求這機會只怕還求不來呢。
這話鄭太後半個字都不信,嘉貴妃這小狐貍,分明是個“積極認錯,死不悔改”的主,下次她絕對還敢。
不過這能怪得了誰?還不是自個兒子寵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