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回結束後她直接昏睡過去,只怕他還不肯罷休
娘,我們靜妃娘娘起了一胳膊的水疱,且還燒的滾燙, 得立時請太醫進來診治。”
說着,将手裏握着的條子遞給了侍立在莊明心身後的立春。
立春接過來瞧了一眼,然後轉身呈給莊明心。
莊明心取過條子,仔細驗看了一番,發現并未有不妥之處,提筆在上頭寫下“嘉貴妃”三個字的篆體,然後将其遞給瓊芳,吩咐道:“蓋鳳印。”
這是她封貴妃之後才想出的法子,鳳印誰都能蓋,但她自個的筆跡是無人能模仿的,如此就能防止旁人把前人捅的簍子扣在自個頭上。
瓊芳很快将鳳印蓋好。
掌事太監拿了條子,就一溜煙跑走了。
一時間,殿內衆人臉上都浮現擔憂的神色。
太醫說接種牛痘後,少則兩三日,多則三五日才會出現不/良症候,這會子她們雖還好好地,但誰能保證過幾日她們不會如靜妃一般?
莊明心見狀忙安撫道:“諸位妹妹也莫要太過擔憂了,每個人體格不一樣,靜妃如此,未必大家也如此。再說了,靜妃雖反應激/烈了些,但也未必真就兇險。”
她也沒多留她們,又閑聊幾句後,便笑道:“諸位妹妹們早些回去歇着吧。”
橫豎她們心思也沒在這裏,索性早些叫散。
之後她簡單用了個早膳,然後忍着不适去绛雪軒料理了宮務。
午時正刻,毓景帝過來鐘粹宮,對歪在暖炕上補眠的莊明心道:“叫人替你更衣,咱們出宮。”
莊明心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瞧了下窗臺上的漏刻,見已午時正刻,頓時詫異道:“這會子急着過去作甚?再過兩刻鐘,就該用午膳了。即便咱們可以忍餓,也不好叫北鎮府司衙門的人跟着挨餓吧?”
毓景帝俯身,胳膊伸到她脖頸後頭,攬住她的肩膀,将她撈起來,笑道:“朕叫人在彙賢樓訂了桌上等席面,咱們去那兒用了午膳,再去北鎮撫司衙門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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彙賢樓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樓,那裏的席面價格昂貴,且又難定,尋常富戶人家理都不理,必要錢、權都有的官宦子弟,才能分一杯羹。
從前莊明心托堂兄莊明誠的福,去吃過一次,就她這老饕的嘴,也不得不承認,味道極好。
她立時就不困了,打趣道:“彙賢樓?果然懷揣‘會下蛋的老母雞’後,皇上行事都大方起來了。”
毓景帝擡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罵道:“小東西,朕幾時吝啬過?即便在旁人身上吝啬過,但在愛妃身上,朕可是恨不得傾盡所有。”
說着,湊近她耳邊,哼笑道:“昨兒夜裏,朕險些被你榨/幹。”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莊明心就來氣,立時小拳頭錘他胸/膛,咬牙切齒道:“您還好意思說?臣妾險些被您折騰死,這會子還難受的緊,只怕都磨禿嚕皮了!”
毓景帝反駁道:“那倒不至于,朕昨夜歇下前仔細瞧過,今兒起身時又瞧過,雖有些紅/腫,但并未破皮。”
莊明心:“……”
大白天的,一本正經的談論這個,還真叫人有些難為情。
她惱羞成怒道:“反正臣妾難受得緊,必定是傷着了。臣妾要養傷,從今兒起,未來七日,您都不許再碰臣妾。”
毓景帝立時反對:“那怎麽成?朕說過了,愛妃那裏并未傷着,即便有些難受,養個兩三日便無礙了,哪裏需要七日那麽久?”
莊明心哼道:“那又如何?誰讓您瘋起來就沒個節制?若不叫您長長教訓,回頭您只怕更無法無天了。”
做妃子的,竟敢讓皇帝長教訓,這才是真正的無法無天呢。
但顯然毓景帝并不這麽覺得,于他來說,七日不能敦/倫才是頂/頂要緊的大事兒,哪裏會在意她僭越不僭越這種小事兒。
他輕晃着她的身/子,求饒道:“昨兒朕是吃了鹿肉,火氣大的扛不住,這才過火了些,朕答應你往後再不吃鹿肉了,你就原諒朕這一回吧,下回再也不敢了。”
她哼了一聲:“若道歉有用的話,那還要衙門作甚?做錯事必須有懲罰,如此您才能深刻認識到自個的錯誤。”
他昨兒夜裏折騰了大半夜,今兒一早太醫來請平安脈,只怕又是一通勸誡。
若勸誡了之後并無改善,太醫上報太醫院院判孫院判,孫院判必要去尋鄭太後,叫她出面勸誡皇帝惜身養身。
鄭太後不好直接跟兒子說房/中/事,必定會召自個過去,訓斥一通,好讓自個加以勸誡。
被“婆婆”指着鼻子罵少引着自個兒子胡天胡地,簡直是羞死個人。
所以,她必須先下手為強。
毓景帝讨價還價道:“朕這是初犯,不該上來就用重典,況愛妃連輕傷都不算,最多判個三日,再多就是昏官作為了。”
莊明心哼哼:“太醫原本就叫您三日敦/倫一次,判三日與不判有甚區別?做錯事卻不受懲罰,下次您肯定還敢。”
毓景帝咬咬牙:“至多四日,不能再多了。”
莊明心斜了他一眼,退讓了一步:“五日,少一日都不成。”
毓景帝原想繼續砍價,又怕惹惱她,到時又漲回七日,只好不情不願的接受了:“好吧,那就五日。不過,只是五日不敦/倫,并非五日不同/床共/枕,你可不許趕朕去乾清宮,否則朕可就反悔了。”
同/床共/枕她并無意見,冬天還沒走呢,她還需要他這個人/肉取暖器。
她颔首:“可以。”
然後她起身,更衣梳妝打扮,然後坐上他事先叫人準備的黑漆平頭馬車,去往彙賢樓。
彙賢樓彩旗招展,熱鬧非凡,賓客盈門,與莊明心從前來時并無任何區別。
可見毓景帝并未叫人清場。
也對,他們原就是悄悄出宮的,身邊只跟着七八個喬裝打扮的侍衛,其他侍衛跟錦衣衛都四散在周邊暗處。
不清場才不會引起旁人主意。
一清場,此處出入的人多是官家子弟,有認識禦前侍衛的人一想,就知道來者是何人了。
就差讓高巧大呼一聲“皇上駕到!”了。
莊明心戴着帷帽,被毓景帝牽着上了三樓,進了天字第一號房的雅間。
候小二退出去後,莊明心摘掉帷帽,笑道:“天字第一號房雅間,想訂到可不容易,一二品大員的名號都未必好使。”
毓景帝“啧”了一聲,無奈道:“甚都能被你猜中,得虧朕無甚要瞞你的事兒,不然哪裏瞞得過?”
頓了頓,這才坦言道:“沒錯,朕叫寧王幫着訂的。”
“難怪。”莊明心了然,寧王這家夥,吃喝玩樂第一名,乃彙賢樓的常客,他的名號再好使不過了。
不多時,小二将菜肴送了過來,幾位禦前侍衛沒叫他進門,而是自個接過來,端進了雅間。
上菜完畢後,毓景帝拿起筷子,招呼莊明心:“愛妃,趕緊趁熱吃。”
“且慢。”莊明心從荷包的針線包裏取了根銀針出來,挨樣試了試,又每樣夾了一筷子送進自個嘴裏嘗了嘗,這才笑道:“無礙。”
毓景帝笑道:“愛妃多慮了,自昨兒朕決定在這裏用膳起,禦前侍衛班值跟錦衣衛的人就鋪排開了,只怕犄角旮旯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了,斷不會在飯菜上有岔子的。”
“話雖如此,但小心行得萬年船,多提防些才好。”莊明心笑了笑,端起茶水來,朝毓景帝舉了舉,說道:“多謝皇上款待,臣妾以茶代酒,敬皇上一杯。”
彙賢樓并非不賣酒,賣的還都是極有名氣的酒,只不過一會子莊明心得去驗屍,喝酒容易手抖,故而并未叫人上酒。
毓景帝忙端起自個跟前的茶盅,笑道:“又勞煩愛妃替朕分憂,合該朕敬你才對。”
兩人客套了一番,然後将茶盅送到嘴邊抿了幾口。
誠如莊明心所說,彙賢樓的一等席面,滋味甚是不錯,毓景帝吃了個撐飽,與莊明心感慨道:“難怪寧王隔三差五就往這裏跑,這裏的席面當真不錯。”
莊明心揉了揉自個因吃飽後略微凸出的小肚子,笑道:“您不過是吃慣了禦膳房的山寨海味,乍一吃外頭的膳食,圖個新鮮罷了,若日日叫您吃,只怕很快就膩了。”
彙賢樓的席面滋味雖好,但還是跟禦膳房的菜肴有璧的。
毓景帝笑道:“這也不難,咱們隔三差五出來吃一次便是了。”
莊明心不贊同的白了他一眼:“您別興頭,猝不及防的出來一次還不妨事,若隔三差五就往外跑,被有心人察覺到,只怕會有刺客埋伏。”
毓景帝立時道:“朕開玩笑的,外頭有甚好的,哪哪都不如宮裏,朕才不出來呢。”
莊明心這才滿意了。
兩人用完膳食後,喝了一壺茶,又歇息了片刻,估摸着時辰差不多了,這才去往北鎮撫司衙門。
北鎮撫司衙門內,廖清鈞領着衆錦衣衛已等了一會子了。
毓景帝乘坐的馬車才剛一踏進北鎮撫司衙門的大門,身穿飛魚服腰佩喜春刀的錦衣衛們齊刷刷單膝跪地,說道:“拜見皇上、貴妃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毓景帝卻頓時就不高興了。
他自個活一萬歲,她卻只能活千歲,中間九千年的時間,他得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這萬萬不行!
轉念一想,這只是暫時的,待她生子之後,自個就晉升她為皇後,如此兩人都是萬歲,且死後還能合葬帝陵,才叫完滿。
他淡淡道:“平身。”
然後又吩咐廖清鈞:“帶路,去瞧瞧楚王世子的屍首。”
莊明心忙道:“臣妾自個去就行了,皇上您就在前頭正廳喝茶等臣妾吧。”
上回在汪家,她正努力分辨曼/陀/羅花粉的味道呢,狗皇帝突然跑進來,聽到了不該聽的話不說,還被開膛破肚的屍首吓的直接暈了過去。
這會子她可不想再重蹈覆轍。
毓景帝也想起了當日玉馨郡主被開膛破肚的模樣,頓時喉頭有些發緊,肚腑裏有些翻騰。
他沒敢勉強,上回暈倒就讓他丢盡了臉面,這會子若是當着錦衣衛衆人吐個昏天暗地的話,哪還有甚帝王的威嚴?
于是他矜持的點了點頭:“如此甚好,你且替朕去瞧瞧楚王世子皇兄,有甚消息,立時打發人來報與朕。”
莊明心應道:“臣妾遵命。”
于是毓景帝随一位總棋去往北鎮撫司衙門正殿,莊明心則随廖清鈞去往昭獄。
路上,莊明心打趣廖清鈞這位“妹夫”:“楚王世子已成屍首,又不是能自個往外跑的活人,至于将其關進昭獄麽?”
廖清鈞笑道:“他雖不能自個往外跑,但有人想幫他往外跑。”
這麽一說,莊明心就明白了。
這是怕楚王跟楚王妃派人來偷屍體呢。
她笑着颔首:“也對。”
廖清鈞壓了壓聲音,低聲道:“內子知道娘娘今兒要來北鎮撫司,叫臣帶了一包她親手給娘娘做的衣裳過來,還請娘娘莫嫌棄,或自個穿,或賞人,都使得。”
莊明心一怔。
莊靜婉會有這麽好心?莫不是在打什麽鬼主意吧?
當然,面上她并未表現出來,反倒是板起臉來,嚴肅道:“宮裏甚都不缺,本宮的衣裳有尚衣局來制作,很不必她費心費力。這次就罷了,本宮且收下,往後叫她莫要如此了。”
廖清鈞笑道:“這也是內子的一片心意,不值什麽。不過既然娘娘發話了,臣一定轉告內子。”
兩人一路閑聊至昭獄大門口,這才打住話茬。
莊明心從瓊芳手裏接過檢驗箱,吩咐她:“你在這兒等着本宮。”
瓊芳也不逞強,立時應是。
莊明心提着檢驗箱,随廖清鈞進了昭獄。
才剛進去,耳膜就遭遇了十級危機。
裏頭鬼哭狼嚎。
鞭子破空飛過的“嗖嗖”聲以及抽在皮肉上的“啪、啪”聲不絕于耳,另還有燒紅的烙鐵印在人體上的“刺啦”、竹簽紮指頭的撕心裂肺聲等等,混雜在一起,彙成了一副人間地獄的煉獄圖。
莊明心扯了扯嘴角,哼道:“你們昭獄裏頭倒是熱鬧。”
廖清鈞恭維道:“到底是貴妃娘娘,若換了旁人,見着審訊的酷刑,便是不被吓昏,只怕也被吓個不輕,哪可能像娘娘這般從容鎮定?”
正常死亡用不着法醫,用得上法醫的死法五花八門,莊明心早就被鍛煉出一顆大心髒了,又哪裏會怕這些個對付活人的酷刑?
莊明心淡淡道:“廖副指揮使謬贊了。”
廖清鈞将她引入一間單獨的牢房,說牢房倒也不确切,倒像是牢裏獄卒們歇腳的屋子,被臨時征用。
楚王世子的屍首被放置在屋子中央的一張長條桌上。
确若毓景帝先前所說,幾乎被燒成了黑炭。
莊明心打開檢驗箱,帶上口罩跟手套,走上前去。
她扳住楚王世子的頭,準備先檢查下頭上是否有外傷。
誰知才查看完半個腦袋,就心裏咯噔一聲。
頭頂正中部位,有明顯凹陷,瞧着像是鈍器打擊造成的粉碎性骨折。
畢竟按照楚王府的說法,楚王世子是因醉酒酣睡而被燒死的,躺着被燒死或是嗆死,哪可能出現頭部粉碎性骨折的情況?
莊明心從檢驗箱裏取出鑷子,在焦黑的頭皮部位仔細翻找一番,然後從其中夾出一塊白色碎瓷片。
得,作案工具也找到了,多半是花瓶之類的瓷器。
她将碎瓷片放入油紙做成的“檢驗袋”裏留作證據。
因有明顯粉碎性骨折造成的凹陷,她也不必鋸開顱骨查看有沒有外傷性硬腦膜外血腫了。
實在是沒有電動開顱鋸的條件下,用小鐵鋸吭哧吭哧的鋸顱骨,實在是太艱難了。
然後她又将楚王世子的頸部切開,打開被燒黑的氣管。
意料之中的結果,氣管內測非常幹淨,沒有煙灰跟炭灰,顯然在起火之前,他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
死後焚屍證據确鑿。
她一邊檢驗一邊敘述,廖清鈞身後跟着的一個書吏打扮的中年人奮筆疾書的記錄着。
她穿針引線,将切開的氣管跟頸部進行縫合。
屍體本就已經燒焦,拿黑線縫合之後,半點都瞧不出曾經被解剖過的模樣。
見她開始收拾檢驗箱,廖清鈞忙問道:“這就完了?”
“不然呢?”莊明心笑觑他一眼,将油紙包裝着的碎瓷片遞給他,說道:“死因是被花瓶之類的瓷質重物多次擊打頭頂心而亡的,死後被焚屍,氣管裏頭沒有煙灰跟炭灰就是鐵證。”
廖清鈞拿着油紙包,打開瞧了瞧,又用手指頭捏了捏,确認的确是碎瓷片後,這才點頭道:“臣明白了,多謝貴妃娘娘解惑。”
莊明心笑了笑,提着檢驗箱,不必人領着,就準确的找到昭獄的大門,從裏頭走了出來。
瓊芳立時迎了上來,邊接她手上的檢驗箱邊驚訝道:“這麽快就驗完了?”
莊明心笑道:“死因太明确了,其實随便從大理寺請個仵作來就能驗個清楚明白,很不必本宮出馬。”
只不過此事事涉宗室,大理寺請來的仵作即便驗出了準确結果,楚王跟楚王妃也不會承認的,只有名聲在外的自個出馬,才能讓人信服。
畢竟她先前替玉馨郡主洗冤,算是一戰成名。
瓊芳笑道:“如此才好呢,也免得娘娘太過勞累。”
兩人往前頭衙門正殿走去,得到消息的毓景帝從正殿走出來,詫異道:“這麽快就驗完了?”
莊明心斜了他一眼,笑道:“快是好事兒,說明死因簡單,驗起來容易。”
毓景帝湊過來,催促她:“快給朕說說,世子皇兄究竟是不是燒死的?”
莊明心原想讓他等廖清鈞過來與他細說,畢竟廖清鈞帶着書吏,有詳細的記錄跟屍格,但看他這着急慌忙的樣子,便簡單提了一句:“是被人用瓷器擊打頭頂心致死的,死後才被焚屍,并非是直接燒死的。”
毓景帝一怔,随即咬牙切齒道:“必定跟那對奸/夫/淫/婦脫不開幹系。”
莊明心忙朝四周看去,見錦衣衛的人都在幾丈遠外站定,并未靠的很近,頓時舒了口氣,白了他一眼:“隔牆有耳,您小聲點,如今尚未有确切證據,仔細被人聽去。”
毓景帝聞言,便暫時按下不提。
不多時,廖清鈞領着書吏過來,對毓景帝詳細禀報了一番驗屍的情況。
毓景帝聽完,吩咐道:“既已有切實證據證明世子皇兄是死于謀殺,你立時帶人将楚王府所有下人全部抓起來,挨個審問審問,看能否找到甚蛛絲馬跡。”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若楚王叔跟楚王嬸阻攔,你就進宮來請聖旨。”
廖清鈞應道:“是,臣這就去辦。”
剩下的事兒自有錦衣衛來負責,已沒莊明心這個仵作什麽事兒了,況且他們已出宮多時,再不回去,鄭太後要着急了。
故而他們也沒多留,立時起駕回宮。
進了宮門後,由馬車換成禦辇,兩人一塊兒坐着去往慈寧宮。
到了慈寧宮後,卻被張嬷嬷告知鄭太後不在,被白芷請去了延禧宮,說是靜妃不好了。
莊明心驚住了。
☆、70
今兒一早延禧宮的掌事太監來批條子, 說是靜妃起了一胳膊的水疱,且高燒不退,莊明心并未拖延, 立時就給批了。
掌事太監拿了條子,立時就去太醫院請太醫了。
算是診治的非常及時。
靜妃乃成年人, 即便高燒不退, 在沒有其他症候的情況下, 也沒見誰大半天就燒沒了的。
況且,依衛賢妃的話推測,靜妃小産是注定的, 但可沒說她會因為接種牛痘而喪命, 否則衛賢妃如何都會再提點自個幾句的。
故而初初驚訝之後, 莊明心便轉為了懷疑。
靜妃是毓景帝妃嫔,又是他嫡親的表妹, 聽聞消息後,立時就要過去探望。
還把莊明心給捎上了。
理由是:“你且一塊兒過去瞧瞧, 若果真不好了, 葬禮的事兒還得愛妃幫着料理。”
莊明心不能有異議, 否則未免顯得涼薄了些, 也只好跟着上了禦辇。
事實證明, 她的猜測沒錯, 靜妃離“不好了”還遠着呢。
他們才剛一踏進延禧宮正殿的明間,就聽靜妃“嘤嘤嘤”的聲音在東次間響起:“姨母, 我都病的這般厲害了,熬不熬的過去還兩說,您為何就是不答應将三皇子交給我來撫養?能熬過去就罷了,若果真熬不過去, 也有人替我摔喪駕靈啊……”
莊明心:“……”
先前靜妃老實了一陣子,還以為她已然放棄了跟端妃搶三皇子的打算,結果人家在這裏等着呢。
她擡頭瞧了眼毓景帝的神色,果見他臉上着急的神色退去,陰雲一點點爬上眉梢眼角。
靜妃若是普通的裝病,即便為着搶三皇子這個出身不明的小崽子,他也未必會這麽憤怒。
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拿接種牛痘來生事。
要知道如今京城以及周邊郊縣俱已接種完畢,正欲往整個大齊鋪開。
這當口,她這個國丈家出身的“寵妃”接種牛痘後命懸一線的消息傳出去,得引起多少恐慌?
又有不知多少不明真相的百姓為逃避接種牛痘舉家逃竄?
給他的全民接種牛痘大計帶來多大的不/良影響?
怒火直沖腦門,他一腳将東次間的門簾給踹了下來,随即大踏步走進去,冷冷道:“不是說靜妃不好了麽,朕都準備命欽天監擇停靈日子了,怎地竟還活蹦亂跳的?”
不等裏頭人回話,他又吩咐道:“來人,将謊報消息的白芷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然後貶去浣衣局當粗使宮女。”
跟莊明心一樣,候在明間的高巧聞言,立時一擺手。
兩個身高體壯的太監立時躬身進了東次間,不一會子,就把哭喊着求饒的白芷給拖了出來。
然後裏頭傳來靜妃“嘤嘤嘤”着求饒的聲音:“皇上,您饒了白芷吧,臣妾的确胳膊上起了水泡,也有些發燒,她關心則亂,這才口不擇言,你就饒過她這一回吧,臣妾往後必定嚴加管束,不會讓她再胡來。”
毓景帝冷冷聲音再次傳到莊明心耳朵裏:“事關妃嫔生死,是何等大事,這也是能口不擇言的?而且太後有了春秋,即便真有妃嫔殁了,也該報與掌管鳳印的嘉貴妃,而不是跑去驚擾太後。太後也是有了春秋的人兒,若被驚出個好歹來,誰能擔待得起?”
才剛四十出頭的鄭太後,即便被兒子編排“有了春秋”,也始終保持沉默。
毓景帝沒松口,太監們自然奉命行事,将白芷拖到院子裏按在板凳上,“啪、啪、啪”的打起板子來。
靜妃“嘤嘤嘤”的更大聲了:“即便白芷有錯,打個幾板子讓她長長教訓就罷了,三十大板她哪裏扛得住啊?皇上,求您了,叫他們住手吧……”
毓景帝治不了靜妃,還治不了她身邊的狗腿子?這也算殺雞儆猴了。
至于會不會直接将白芷打死,壓根不必擔憂,高巧這家夥機靈着呢。
他方才說的是将白芷打三十大板,再貶去浣衣局,可沒說直接将她杖斃,高巧有分寸的。
毓景帝壓根懶得理會她,冷哼一聲:“靜妃謊報病情,驚擾太後,禁足半年,罰宮份一年。”
然後又聽他問鄭太後:“母後還不回宮?莫非打算在靜妃這裏用晚膳?”
話語裏頭明顯帶上了怨氣。
這是因為靜妃出身鄭太後母家,且又是她親自選進來的,而遷怒上了鄭太後。
鄭太後“哼”了一聲,淡淡道:“哀家吃齋念佛,靜妃這裏的膳食哀家可吃不得。”
出乎意料的并沒有替靜妃說話。
片刻後,她搭着燭心的手,自東次間走了出來。
莊明心忙上前行禮請安:“臣妾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福壽安/康。”
“你也在啊。”鄭太後略帶詫異的說了這麽一句。
意外聽到了兒子怼母親的璧角,鄭太後神色如常,莊明心卻有些尴尬,忙讪笑道:“皇上聽聞靜妃妹妹病的厲害,叫臣妾過來瞧瞧,看可有甚需要幫忙的地兒。”
并未直說毓景帝是讓她來料理喪事的。
畢竟靜妃還活蹦亂跳的,“嘤嘤嘤”都“嘤嘤嘤”的中氣十足,若一口一個喪事,不免有詛咒的嫌疑。
鄭太後“嗯”了一聲,大約也猜到了其中的緣由。
毓景帝也從東次間走了出來,見鄭太後尚未離去,于是上前攙扶住她的胳膊,殷勤道:“朕送母後回慈寧宮。”
這是替方才沖動遷怒她的事兒描補呢。
自個兒子甚狗脾氣,鄭太後這個當娘的比誰都清楚,母子間哪有隔夜仇?見他這般做小伏低,也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笑道:“那就有勞皇帝了。”
然後禦辇擡着毓景帝跟鄭太後離開了。
被抛下的莊明心:“……”
她這是現場經歷了“母親跟媳婦同時掉下水,兒子該先救誰?”難題的古代版?
狗皇帝只怕忘了她是坐着他的肩輿出宮跟回宮的,自個的肩輿并未在這裏。
好在延禧宮跟鐘粹宮同在東六宮,走路回去也使得。
若現下在西六宮的話,她鐵定要生氣,哄三天都哄不好的那種生氣。
瓊芳提議道:“不然娘娘先在這裏歇着,奴婢回鐘粹宮,叫李竹子他們擡肩輿過來接娘娘?”
兩大巨頭都走人了,她留在延禧宮作甚,是聽想聽靜妃“嘤嘤嘤”着訴苦還是圍觀靜妃、白芷主仆情深?
自然是趕緊跑路要緊。
趁着靜妃尚未反應過來,她忙不疊的帶着瓊芳逃離延禧宮。
一口氣走到景仁宮附近,這才停下來歇口氣。
瓊芳捂着心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
莊明心體質比她要好些,但拜皇帝所賜,那裏酸/脹的厲害,這麽一通小跑下來,可謂是雪上加霜。
回到鐘粹宮後,她直接攤到了暖炕上,吩咐道:“本宮要好好歇歇,若無天大的事兒,不許進來打擾。”
然後就被打臉了。
兩刻鐘後,瓊芳進來禀報道:“啓禀娘娘,翊坤宮的柳才人跟景陽宮的賀才人來向娘娘謝恩,您要見她們麽?若是不想見的話,奴婢這就打發了她。”
莊明心:“……”
因寧常在的緣故,翊坤宮變成了“冷宮”,先前莊明心請示過毓景帝跟鄭太後後,打算将住在翊坤宮東配殿柳才人遷至永和宮西配殿,今兒上午她離宮前叫人去知會過柳才人了。
因三皇子生父不明的緣故,景陽宮也成半個“冷宮”了,莊明心趁機将住在景陽宮東配殿的賀才人也給遷了出來,安置到了景仁宮後殿的東偏殿。
後殿雖不及前殿體面,但總比待在景陽宮強。
況且景仁宮尚無主位,東、西偏殿只住了兩位常在,加上賀才人,也只三位主子,算不上擁擠。
也就是毓景帝後宮妃嫔數量少,先帝在位時,莫說後殿全都塞滿了妃嫔,就連春禧殿、重華宮以及漱芳齋這等東、西六宮以外的偏遠宮殿,都住上了人呢。
同樣是今兒上午打發人去知會的賀才人。
她們兩個也不知是不是商量好了,這會子竟聯袂前來謝恩。
莊明心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坐了起來,吩咐道:“請她們進來吧。”
毓景帝這人,頗為實誠。
高位妃嫔就不提了,低位份妃嫔的話,有才華的封才人,沒才華姿色出衆的封美人,才華跟姿色都平庸的,就只能封常在了。
柳才人跟賀才人,兩位都封的是才人,可見才華上面是不缺的。
樣貌的話兩人都差不多,屬于清秀挂的,但柳才人身段婀/娜/多/姿,寬袍大袖都遮不住她身前的鼓/漲,将賀才人襯托的幹癟了許多。
“給貴妃娘娘請安,貴妃娘娘吉祥安/康。”兩人進來後,忙福身行禮。
莊明心擡了擡手:“兩位妹妹快請起。”
接着讓了座,并叫人上茶。
茶上來後,兩人各自抿了一口,然後将蓋碗放到了高幾上。
柳才人接過身後宮女手裏的紅漆木匣,放到莊明心身畔的炕桌上,親自掀開匣蓋,笑道:“這是嫔妾先前繡的團扇,原打算夏日來臨時自個使的,但又覺得嫔妾這等上不得臺面的人兒,哪敢跟玫瑰花這等豔麗的花兒相提并論?阖宮上下,怕也只有娘娘配用玫瑰花的團扇了,故而嫔妾就給娘娘送來了,還請娘娘莫嫌棄。”
莊明心伸手将團扇取出來,仔細端詳了一番,見扇面月白薄紗質地,上頭丢着蝶戀花圖案,扇柄用的細竹節,打磨的光潔平滑,扇柄末端墜着如意平安結跟一對寶藍長流蘇。
她誇贊道:“好巧的繡工,蝴蝶仿佛是活的一般,如意平安結打的也極好……偏了你的好東西了。”
柳才人垂首,羞澀笑道:“娘娘不嫌棄就好。”
賀才人不甘落後,忙也将宮裏手裏的匣子放到炕桌上,笑眯眯道:“娘娘,嫔妾替您繡了條披帛,圖樣是嫔妾自個畫的山水圖,您瞧瞧可還喜歡?”
替自個繡的?莊明心扯了扯嘴角,自個今兒上午才叫人給她傳信挪宮,現下不過才過去大半日,她怎可能繡的完一整條披帛?
只怕也跟柳才人一樣,原是準備自個用的,臨時挪用作謝恩罷了。
在這點上,賀才人可不如柳才人誠實。
不過等莊明心瞧見匣子裏頭的披帛後,立時就顧不上計較這個了。
如煙似霧的白雲籠罩在黛青色的山頭,下頭是淡綠的草地跟碧瑩透明的河水,遠處樹木有着淺褐色的樹幹跟淡綠色的枝頭……
整個畫面的顏色都十分淺淡,仿佛是一副只虛虛塗了一層顏料的水墨畫。
要達到這個效果,畫工好跟繡工好,兩樣缺一不可。
她贊嘆道:“好巧的心思,且畫工好,繡工也好,妹妹當真是個能幹人兒。”
在這點上,莊明心自愧不如。
她于畫畫一途上,最大的建樹就是畫畫表格跟物品圖,其餘山水、花鳥走獸以及人物等等畫法一概不通。
至于繡工,隔三差五才拿起繡繃子紮幾針,至今連朵花都繡不好。
賀才人笑道:“娘娘謬贊了,不值什麽,娘娘能着使吧,回頭嫔妾做了更好的出來,再給娘娘送來。”
莊明心忙拒絕道:“快別忙活了,本宮這就已經占了大便宜了,可不好再随意要你們的東西。”
送禮完畢,三人又閑聊幾句,見莊明心臉上似有疲态,柳才人跟賀才人便識趣的告退。
送走她二人,莊明心将會客的大衣裳一脫,又躺了下去。
迷迷糊糊的,才剛要睡着,就聽外頭響起高巧的聲音:“皇上駕到。”
莊明心聞言,立時将眼睛重新閉上,假裝自個睡熟了。
門簾被掀動,毓景帝的腳步聲響起,片刻後,她感覺身邊一沉,毓景帝坐到了她身畔。
然後就聽他一聲輕笑:“別裝了,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哪裏像當真睡熟的人兒?”
莊明心只當沒聽到,躺着一動不動。
然後就感覺身上一沉,狗皇帝壓到了她身上,單手捏住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