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還将自個擅長的菜肴做了十來個,加上莊明心咬牙貢獻出來的黃桃罐頭,将飯桌擺的滿滿當當的。
程和敏“哇”的一聲叫出來:“這麽豐盛?”
然後興奮的拍了拍喻貴人的肩膀,搓手道:“今兒托妹妹的福,可算吃到婉妃娘娘這裏的好菜了。”
莊明心笑罵道:“說的好似你頭一回來本宮這裏用膳似得,也不知上回誰吃蘿蔔宴吃的差點撐吐,回去後足足溜達了一個時辰方能彎腰坐下來。”
程和敏被揭老底,也不惱,笑嘻嘻道:“這可不怪嫔妾,還不是娘娘這裏的菜肴太好吃了?得虧嫔妾沒撐壞,要真被撐壞了,沒準還能賴娘娘幾兩湯藥費呢。”
陳钰沁見程和敏興頭的快要跳到房頂上去了,白了她一眼,哼道:“瞧你這念唱俱佳的模樣,早知道娘娘就不必花銀錢去教坊司請人了,直接給你裝扮上就成,也好叫咱們聽一回‘裝瘋賣傻’的好戲碼。”
“‘裝瘋賣傻’是獨角戲,哪有你倆有來有去的‘相聲’有意思?”當着倆人的面,莊明心還是給了臉面的,沒直接說“耍猴戲”。
陳钰沁跟程和敏雖沒聽過“相聲”這個說法,但前頭的有來有去還是聽的明白的,立時就不依了。
陳钰沁道:“娘娘您不厚道,嫔妾給您了個好主意,您卻把嫔妾也攀扯進來。”
程和敏道:“誰要跟她說‘相聲’?沒得髒了我的嘴!”
這樣的場面,喻貴人雖不是頭一次見,但見一次心驚肉跳一次,生怕她倆下一刻就掀桌打作一團,忙用木炭條劃拉紙本子。
轉移話題道:“娘娘,您不是說從教坊司請了樂人過來?怎地沒瞧見?”
莊明心笑了笑,既然壽星都發話了,她也不好繼續看猴戲,讓李連鷹将教坊司的人請進來。
教坊司來的是一男一女兩位樂人,女樂人抱着琵琶,男樂人抱着古琴。
兩人低垂着頭走進來後,先跪地磕頭行禮,這才站起身來。
然後在場四人齊齊的倒抽了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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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這兩人長相過于出衆了,饒是在宮裏見過各色美人的她們,也有些遭不住。
男樂人眉目如畫,清雅文秀,蒼松翠竹一般,抱一架古琴站在殿內,仿佛是從古畫上走出來的貴公子。
女樂人五官絕色,氣質清冷,面無表情的斜抱一把琵琶,好似古裝影視劇裏的女殺手,仿佛下一秒就從琵琶裏抽出寶劍逼殺上來。
莊明心“咳”了一聲,吩咐道:“先随便來一首你們擅長的曲子罷。”
兩人微微躬身,然後男樂人退至牆根,在一張錦杌上坐下,女樂人則坐至殿中的官帽椅上。
她撥弄了下琵琶,然後開始彈奏起來。
玉落珠盤的聲音,在明間裏環繞,片刻後,她清清冷冷的嗓音唱了起來。
此時此刻,莊明心腦子裏除了“天籁之音”四個字,竟想不起旁的能與之匹配的形容詞來。
陳钰沁跟程和敏兩個有真才實學的,已然聽入了迷。
莊明心生怕喻貴人觸景生情,想起自個被毀掉的嗓子難過,正想安慰她幾句。
喻貴人卻突然将本子朝莊明心一揚:“娘娘,下回千萬別再請這兩人過來了,萬一被皇上撞見,瞧上了他們,可如何是好?”
莊明心頓時“噗”的一下笑出聲來。
這倆人的确堪稱絕色,就算妃嫔裏頭長相最優秀的程和敏與他們站在一塊兒,恐怕也有所不及,但卻必定入不了狗皇帝的眼。
男樂人暫且不提,畢竟也沒聽聞過狗皇帝有斷/袖之癖。
單說這女樂人,莫說相貌,單那教坊司的出身,就能将狗皇帝勸退了。
狗皇帝這人,有權有錢有貌,自戀是寫在骨子裏頭的,他連長相出衆的宮女都瞧不上,大婚至今六年,妃嫔統統都是卡着選秀資格線進來的秀女。
又怎可能看上出身教坊司,不知道被多少人梳/弄過的樂人?
當然,這些都是不能與外人道的,妄測聖意可是大罪,故而她只笑着沖喻貴人搖了搖頭。
然後拿筷尾分別敲了一下坐在自個左右兩邊的陳钰沁跟程和敏,端起斟滿了黃酒的酒盅,笑道:“來,咱們一塊兒敬壽星一杯。”
陳钰沁跟程和敏回神,雖有些不高興被打擾了雅興,但還不至于分不清場合,忙端起了自個跟前的酒杯。
喻貴人惶恐的立時站了起來,被莊明心擺手給強令坐了下來。
四人飲了一杯酒,在莊明心的帶領下,開始用起菜肴來。
然後樂人的曲樂就成了背景音,幾個吃貨哪裏還顧得上欣賞,吃菜尚且來不及呢。
程和敏先夾了一筷子烤魚吃掉,然後用湯匙從自個跟前的甜品碗裏挖了一塊黃桃混着糖水一起送進嘴裏,根本不考慮又甜又鹹會不會相沖,享受的眼睛都眯起來了。
陳钰沁也不遑多讓。
也就不重口腹之欲的喻貴人還能保持住淡定,有閑心慢條斯理的挨樣品嘗。
莊明心雖也是吃貨,但到底都是素日吃慣的,故而要比另兩個吃貨斯文許多。
期間她又勸過三五回酒。
宴席開到一半,女樂人退了下去,換上了男樂人。
興許是曉得她們辦的是壽宴的緣故,男樂人彈奏的曲子偏輕快,一瞬間讓人從寒冬來到了初春,冰雪初融,草兒從泥地裏冒出頭來,南飛的燕子叽叽喳喳的回返,暖噓噓的春風撲面而來,讓人惬意的想要打瞌睡。
饒是莊明心這個半吊子水準的人兒,也不難分辨出男樂人在樂器方便的水準比女樂人要強不少。
只不過女樂人勝在有一口好嗓子。
就這麽聽着男樂人的古琴,她們吃了個酒足飯飽。
然後莊明心叫人擡了兩層高的生日蛋糕來,給喻貴人戴上瓊芳做的生日帽,插了根紅蠟燭,叫她吹蠟燭許願。
別說喻貴人沒經歷過這個,就是陳钰沁跟程和敏都看的一愣一愣的,但不妨礙她們起哄,尤其是程和敏,叫的比自個生辰還起勁。
莊明心暗搓搓的想,丫肯定是急着吃生日蛋糕呢。
喻貴人在起哄聲中,臉色微紅的閉上了眼睛,片刻後複又睜開,然後“呼”的一下吹熄了蠟燭。
儀式過後,不待莊明心吩咐,程和敏就喚人上前切蛋糕。
蛋糕足夠大,她們四人一人分了一大塊兒,給男樂人跟女樂人一人一塊兒,下剩的給整個鐘粹宮的其他宮人每人分了一小塊兒。
蛋糕松軟,裏頭的黃桃果醬熬的恰到火候,外層的奶油香甜滑/膩,一口下去,就忍不住想吃第二口。
所有人都吃的不亦樂乎,包括那位高冷如天山白雪的女樂人,也抵不住奶油夾心蛋糕的魅力,一手端盤一手捏勺,吃的頭也不擡。
吃完生日蛋糕,這壽宴也就走到了尾聲。
莊明心叫瓊芳給他們兩位打賞,然後讓李連鷹安排人把他們送回教坊司。
打賞給的不少,足足有三十兩。
昨兒從狗皇帝那裏摳出了五十兩銀子的活動經費,置辦這桌宴席只花了二十兩,下剩三十兩不好處理,索性全打賞給了樂人。
教坊司裏頭的樂人,都是犯官家眷,古代律法一人犯/罪全家都牽連,故而這兩個樂人也算是可憐人,多點銀錢傍身也好。
但出乎莊明心所料的是,次日午後她正圍觀太醫給鐘粹宮宮人們接種牛痘呢,小滿急匆匆的跑進來,将她拉到東哨間。
然後禀報道:“娘娘,昨兒您傳喚進來的那兩個樂人,被寧王爺要到寧王府去了,說要把他們收房,還要擺酒慶賀呢。”
莊明心:“……”
啥玩意兒?
寧王她接觸不少,他這人公事上一板一眼的,甚至還有些為民請命的俠氣,在她這裏評價極高。
但怎地私德上如此荒唐?
堂堂王爺,竟然要納教坊司的樂人為侍妾,女樂人倒罷了,橫豎不少宗室會到教坊司玩兒,不過是在外頭睡跟在家裏睡的區別,但裏頭還有個男樂人呢。
她竟然沒發現寧王這丫男女通吃?
仔細想想其實也不奇怪,大齊達官貴人間男風盛行,那個男樂人又生了副勾人的樣貌,只怕早就被不知道多少人玩/弄過了。
兩人去到寧王府,跟了寧王,從此只用服侍他一個,興許對他們來說反倒是件好事兒。
前提是寧王妃不跟他們過不去。
她好奇道:“寧王妃竟也不管?”
小滿“啧”了一聲,笑道:“怎會不管,寧王妃這會子正在慈寧宮跟太後娘娘哭訴呢,太後娘娘動了肝火,已叫馬公公去傳寧王爺進宮了。”
那豈不是有好戲看了?
可惜莊明心身份不夠,沒法親去慈寧宮圍觀。
不過還有小滿在呢,她委婉道:“你繼續到外頭打聽打聽,本宮估摸着皇上聽到信兒也會過去慈寧宮,如此本宮心裏也好有個數,回頭皇上過來鐘粹宮時,也不至于觸他的黴頭。”
小滿正在盤算該怎麽說才讓婉妃娘娘放自個出去看熱鬧,聞言立時倒頭如蒜:“是是是,奴婢這就再去哨探哨探,有什麽新動靜了,再來向娘娘回禀。”
說完,撒腿就好跑,卻被莊明心給止住了。
她狡黠道:“別想尋借口躲避接種牛痘,不接種牛痘,你休想再出鐘粹宮一步。”
小滿的小臉頓時皺成一團,哀嚎道:“娘娘哎,還有那麽多人等着呢,先讓他們接種不成麽?奴婢身上還有差事呢,等回頭差事了結了再來接種不遲。”
“想都別想。”莊明心冷聲打斷她,旁人她管不着,但自個宮裏的宮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接種牛痘。
小滿見躲避不過,又怕錯過看熱鬧的時機,只好不情不願的挪去了被定為“接種間”的東耳房。
接種後的小滿,也顧不得疼不疼了,腳步飛快的跑出了鐘粹宮。
約一個時辰後,她又腳步飛快的溜了回來,興致勃勃的向莊明心禀報:“太後娘娘可是氣的不輕,将寧王爺給罵了個狗血淋頭,立逼着他給寧王妃賠不是,還說若再有下次,就讓皇上打發他去漠北駐邊。”
莊明心無語道:“所以寧王爺辦了這樁荒唐事兒,就只挨了太後娘娘幾句罵,然後該納侍妾納侍妾,該擺酒慶賀該擺酒慶賀?”
果然是親兒子,怕是在鄭太後眼裏,這壓根算不得什麽錯處,之所以不痛不癢的罵寧王幾句,也不過是為了寧王妃的臉面罷了。
畢竟兒媳婦跟兒子是不能比的,哪怕素日再讨鄭太後歡心,也一樣。
小滿笑道:“侍妾可以納,但擺酒太後娘娘不許。”
通州還鬧天花呢,如今又要漸次接種牛痘,百姓們人心惶惶的,寧王這個王爺若為了收兩個賤籍出身的樂人當侍妾而大擺宴席,只怕要犯衆怒。
鄭太後當然要加以阻止。
小滿又道:“皇上也訓斥了寧王爺一頓,說他髒的臭的都往屋裏拉,跟種/豬一樣不挑食,把寧王爺說的臉都黑了,寧王妃臉上也不好看。”
莊明心:“……”
知道你自戀,但這麽說親弟弟真的好麽?而且連弟媳婦都給掃/射到了。
小滿哈哈笑了兩聲,然後又連忙捂住嘴,小聲道:“太後娘娘聽着不像,反過來把皇上給罵了一頓,皇上氣的甩袖就走,說‘以後別再叫朕來管這樣的腌臜事兒!’。”
莊明心:“……”
狗皇帝的反應都在她意料之中,她并不覺得奇怪。
她好奇的是小滿怎地将慈寧宮的事兒打聽的如此詳細的?
先前她疑惑的問出口過,小滿只說是有旁人告知她的,并不肯細說,故而她雖好奇,但也不好追問,畢竟這是錦衣衛的內部秘密。
說曹操曹操到,外頭高巧的聲音響起來:“皇上駕到!”
“恭請聖安。”莊明心迎到明間,蹲身行禮。
“聖躬安。”毓景帝應了一聲,然後擡腳就往東次間走。
莊明心只來得及看清他的側臉,但這就足夠了。
臉都黑成這樣了,顯然被寧王氣的不輕。
她假裝不知,叫人去沖了碗賢妃送的紅棗茶,親自捧給他,嘴裏笑道:“皇上打養心殿過來?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兒天涼着呢,皇上快碗杯紅棗茶暖暖身/子。”
毓景帝将蓋碗接過來,往炕桌上一放,白了她一眼,哼道:“朕從哪裏過來愛妃會不知道?當朕沒瞧見小滿在慈寧宮門口跟人嘀嘀咕咕呢?”
莊明心:“……”
就知道小滿這家夥做事不靠譜,哨探消息哨探的如此明目張膽!
她抿了抿唇,露出個無辜的笑容來:“臣妾見皇上臉色不好,不敢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給皇上添堵。”
他臉色緩和了幾分,然後皺眉問道:“剛好昨兒你召了那兩個樂人進來給喻貴人慶生,你給朕說實話,那兩個樂人果真那樣好看?好看到連寧王妃這個高門貴女都比不上的地步?”
莊明心有些猶豫,她是說實話呢還是說假話呢?
實話就是寧王妃樣貌只能算清秀,十個她加起來也比不上那倆樂人。
假話就是那倆就是徒有虛表的狐媚子,寧王只是一時被迷惑住了。
她糾結的神色,落到了毓景帝的眼裏。
他沒好氣的哼道:“你不必說了,朕知道了。”
☆、56
狗皇帝氣成這樣, 莊明心也不好不理會,若不給他勸好了,萬一他夜裏拿自個撒氣怎麽辦?
而且, 她還得拜托他催促匠作監盡快将水泥做出來呢。
故而她笑道:“這天下間好看的男子、女子多着呢,但就像皇上看的話本子裏說的那樣, 評價一個人怎好只看外表?就算那兩個樂人再好看, 又如何能與出身高貴又極有才幹的寧王妃相提并論?”
頓了頓, 她又故意偷換概念,擡起蔥/碧瑩/白的手指,在他肩頭戳了一指頭, 嗔道:“皇上您又何必為了這麽兩個上不得臺面的人兒生氣呢?”
毓景帝當然不可能為了兩個教坊司的樂人生氣, 他氣的是一母同胞的寧王葷腥不忌, 給他跟母後臉上抹黑,丢天家的臉。
他咬牙切齒道:“千人騎萬人壓的, 他也不嫌髒!”
莊明心扯了扯嘴角,又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有潔癖。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若能強制規定皇室宗親、朝廷命官不許夜宿教坊司, 想來教坊司就能從官辦青/樓變成純粹文藝單位了。
然而除了不忌諱的宗親們, 達官貴人哪家敢請這些犯官家眷到家裏表演節目?萬一家中不成器的子弟被勾的走歪路怎麽辦?萬一被政敵誣陷與犯官有勾連怎麽辦?
單靠宗親那點子銀錢, 可維持不了諾大教坊司的運轉。
這樣的後果就是, 教坊司很可能會辦不下去。
教坊司裏頭的樂人們, 下場只會比在教坊司更慘,或是被流放三千裏, 或是被發配邊關充當營/妓。
前者憑他們嬌弱的身/子,根本撐不到流放地就一命嗚呼了。
後者雖能活着,但比死了還慘。
故而莊明心不能出這樣的馊主意,否則不是在救他們, 反倒是害他們了。
除非她能推動律法改革,出臺“罪不及家人”的政策,徹底将根源解決。
然而律法改革豈是那麽好容易推動的?想想華夏古代歷史上那些推動變法之人的下場,她就立時被勸退了。
活着不好麽?
寧王這個“小叔子”,狗皇帝罵的,她這個小嫂子別說罵不得了,就是連接話都不好接話的。
她尴尬的笑了笑,将蓋碗重新端起來,呈到毓景帝跟前,笑道:“皇上喝口茶潤潤喉嚨再罵不遲。”
毓景帝掀了掀眼皮子,掃了她笑靥如花的俏/臉一眼,眼神柔和下來,接過蓋碗抿了一口,将蓋碗往炕桌上重重一放,哼道:“随他去吧,朕懶得理他。”
莊明心舒了口氣,可算陰轉多雲了。
她讓人把瓊芳才做好的大紅鴛/鴦/戲/水枕頭取過來,展示給他看,嘴裏笑道:“皇上,您要的鴛/鴦/戲/水枕頭重新做好了,枕套是瓊芳用上等絲線繡出來的,枕芯裝是臣妾叫李連鷹好容易才從外頭弄到的茶葉梗。”
說着,她低頭抽了抽鼻子,顯擺道:“這茶枕比長條的棉枕頭枕着柔/軟不說,裏頭的茶葉梗有助眠的效用,氣味也清新怡人,皇上您瞧瞧可喜歡?”
說着,将枕頭塞到了毓景帝懷裏。
毓景帝接過來,先端詳了一番外頭的鴛/鴦/戲/水圖,又用手捏了捏裏頭的茶葉梗,接着學莊明心低頭抽了抽鼻子。
嘴角滿意的仰起,嘴裏卻矜持道:“還湊合吧。”
對于狗皇帝的傲嬌,莊明心早就習以為常了,自動默認他這是很喜歡,于是又添磚加瓦道:“臣妾也有一個呢,跟皇上這個是一對的,只不過是立夏的手藝,繡花比不得皇上這只精致。”
既強調了兩人的枕頭是一對,又将他擺在自個前頭。
莊明心在心裏賊笑,自個哄人的本事真是越來越高了。
果然毓景帝被哄的眉飛眼笑,鳳眼別有深意的勾了她一眼,然後把枕頭遞給了高巧,說道:“叫人好生送去乾清宮。”
莊明心:“……”
把茶枕送去乾清宮,今晚他歇在這裏的時候枕什麽?
然而不等她開口詢問,下一瞬他就自個給她解惑了:“快到下元節祭祖的日子了,朕得齋戒三日,今兒就不在你這裏歇了。”
原來如此。
莊明心恍然大悟。
然後又聽他強調道:“不必叫人另做,回頭朕翻你牌子的時候,再将枕頭帶過來就是了。”
莊明心本想說她這裏既不缺擅長女紅的人手,也不缺品質上佳的紅緞,茶葉梗也還有幾斤,多做一只放在鐘粹宮使便是了,很不必如此扣扣索索。
但仔細琢磨了一番他的話語,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丫是将這只藥枕跟自個那只當成一對了,便是不在這裏歇着,也要帶回乾清宮做念想,再做一只出來,豈不是有棒打鴛鴦之嫌?
然後她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搞這麽個情根深種的模樣作甚?莫非是話本子看多了,想找個人試試裏頭的絕美愛情?
這事兒吧,還真是有些難辦。
按理說,她并不稀罕什麽絕美愛情,成日裏膩膩歪歪的,煩都煩死了。
但她又不能明着拒絕,不然他去跟旁的妃嫔體驗絕美愛情去了,她這個過氣寵妃能有甚好下場?
也只好效仿前世的那些綠茶女,“模棱兩可”,“欲/拒/還/迎”,“欲語還休”,“以退為進”等等手段輪番上了。
她欲語還休的“偷看”他一眼,被他發現後立時垂下頭來,羞澀道:“是,臣妾聽皇上的。”
毓景帝被她這小模樣招的心裏貓抓一般,伸手一下将她拉到懷裏,單手攬住她的纖腰,另一手扳住她的下巴,低頭在她耳朵上肯了一口,笑問道:“朕與那男樂人,哪個好看?”
莊明心:“……”
這真是道送命題。
比“親媽跟媳婦同時掉進水裏先救誰?”還可怕,因為一旦回答不好,真的可能會送命。
當然,送的是那男樂人的命。
狗皇帝本就遷怒那兩樂人,要是自個添油加醋将那男樂人一頓誇,他肯定會因吃醋而叫暗衛或是錦衣衛去摘了那男樂人的“狗頭”。
故而必須不能說實話。
然而狗皇帝疑心重,腦袋又聰明,浮誇的騙術可騙不過他。
所以,這假話說的也必須得有技巧。
不能在狗皇帝一問完,就立刻回答,如此一下就暴露了說假話的事實。
必要作出個擰眉思索的模樣來,片刻後再給出答案,深思熟慮之後給出的結果,才更有說服力。
她星星眼的說道:“若單論皮囊的話,那男樂人與皇上不分伯仲。
但他到底是教坊司出身,妖妖嬈嬈又唯唯諾諾的,回個話都哆哆嗦嗦,着實上不得臺面;
哪像皇上龍章鳳姿玉樹臨風,這通身的氣派跟儀态,莫說是尋常男子了,就是宗親裏頭也是最出挑的那個,他如何能與您相比?”
被心儀的女子如此誇贊,毓景帝尾巴快翹到天上去了,嘴角想壓都壓不住,然後逮住她的嘴/唇就來了個深/吻。
唇/齒數度交/纏,她被親了個暈頭漲腦,等到被放開的時候,嘴巴又紅又腫,舌頭也陣陣發麻。
她簡直無語,話本子裏的絕美愛情難道不該靈大于肉麽?他可倒好,除非自個離他八丈遠,但凡離的近一些,他就變着法兒的揩/油……
難不成他所謂的絕美愛情是那些不正經話本子裏頭的絕美愛情?
莊明心立時眼前一黑。
不行,下回去給鄭太後請安時,一定要告狗皇帝的狀,叫鄭太後管管他甚亂七八糟話本子都看的壞毛病!
“許久沒吃黃桃罐頭了,叫人開一瓶來吃。”毓景帝摸着下巴,突然開口道。
他那份兒存在自個這裏呢,莊明心也沒推脫,幹脆的朝外頭吩咐道:“瓊芳,取一瓶黃桃罐頭來。”
瓊芳很快取來一瓶黃桃罐頭。
毓景帝伸手接過來,欲拔瓷罐頭瓶的蓋子,被莊明心劈手奪了過去。
她嗔道:“才從小庫房裏拿過來,小庫房裏冰窖一樣,就這麽吃下去,豈有不鬧肚子的?”
說着,随手将罐頭瓶丢到暖炕上,扯過她素日蓋腿的小被子蓋上。
她笑着對毓景帝道:“暖一會兒再給您吃。”
見她如此關心自個,黃桃罐頭還沒暖呢,毓景帝的心裏先暖了,心想不枉自個對她掏心掏肺的,總算有了些許回報。
他關心的問道:“愛妃協理宮務三日了,可還順遂?有無不長眼的東西故意刁難你?”
莊明心笑道:“都還挺順利的,臣妾雖然是個沒本事的,但還有寧妃姐姐在呢。”
別說當真諸事順遂,就算不順遂,她也不能告狀,否則豈不顯得自個無能,連幾個掌事宮人都彈壓不住?
不提寧妃還好,一提寧妃,毓景帝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莊明心立時後悔了,她光想着謙虛了,一時嘴快,結果竟忘了大皇子、二皇子染天花之事與寧妃有關這茬了。
她本想轉移話題,将此事混過去,誰知毓景帝卻突然問她:“明兒是寧妃生辰?”
莊明心忙道:“正是呢,各宮主位湊了銀錢,賢妃娘娘原打算在長春宮替她慶生,只是如今賢妃娘娘有了身孕,為免驚擾龍胎,就改到了臣妾的鐘粹宮。”
毓景帝冷哼一聲:“且讓她最後樂呵一日。”
這是要收拾寧妃了?
謀害皇嗣乃大罪,若果真大皇子、二皇子染天花之事是寧妃的手筆,別說寧妃要受懲罰,就連寧妃背後的家族都要跟着獲罪。
但這也是她咎由自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莊明心并不同情她,要同情也只同情才剛一歲半就沒了性命的二皇子。
因不好接話,她只側目瞅着牆角紫檀木翹頭案桌上的白玉香爐裏袅袅上升的白煙,沒吭聲。
就在這尴尬的時刻,明間裏高巧隔着門簾禀報道:“皇上,靜妃娘娘身邊的白芷姑姑來了,說靜妃娘娘身/子有些不爽利,請皇上往延禧宮走一趟。”
毓景帝冷冷道:“叫她進來!”
白芷進來後,忙磕頭行禮,才要張口說話,就被毓景帝劈頭蓋臉一頓好罵:“你也是在宮裏待了五六年的老人了,主子病了你不讓人去請太醫,卻跑來尋朕,朕莫非還會瞧病不成?簡直不知所謂!”
略一停頓後,又冷聲道:“回去告訴靜妃,叫她好生待在延禧宮養胎,別一天到晚的裝病鬧幺蛾子,朕忙的很,沒空陪她玩這幼稚把戲!”
白芷被罵懵了,片刻後惶恐道:“奴婢已叫人去請太醫了,只是靜妃娘娘說皇上不在她心裏慌,故而……”
話未說完,就被毓景帝無情的打斷:“朕不在她心裏慌?那豈不是得要朕一日十二個時辰陪在她身邊,甚正經事也不做,她心裏才會不慌?”
白芷心想,您在婉妃這裏能有甚正經事兒?
但也只是想想,嘴裏甚反駁的話都不敢說,只老實的跪伏在地上。
莊明心見狗皇帝氣的心口劇烈起伏,忙勸道:“皇上息怒。”
毓景帝閉了閉眼,然後罵白芷道:“還趴在這裏作甚,等朕給賞錢不成?快滾!”
“奴婢告退!”白芷忙連滾帶爬的退了出去。
莊明心假模假樣的勸了一句:“興許靜妃姐姐果真身/子不爽利呢,不如皇上您去瞧瞧?”
毓景帝往引枕上一歪,哼道:“不去。”
一回兩回三回裝病,他瞧在太後的面上,都容忍了,但他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那便不去吧,橫豎有太醫呢。外頭天寒地凍的,若凍着皇上可如何是好?”莊明心順杆就爬,一副為狗皇帝身/子着想的模樣。
毓景帝果然臉色稍霁。
本以為靜妃的無理要求毓景帝駁了回去,她如何都該消停了,但靜妃順風順水慣了,哪曾受過這個委屈?
當即就坐上肩輿,哭着去往慈寧宮。
路過景仁宮的時候,擡肩輿的太監不甚踩中冰碴子,導致靜妃從肩輿上摔下來,在石磚鋪就的宮道上骨碌碌的翻滾了好幾圈。
鮮血當時就染紅了裙子。
得知靜妃小産消息時,莊明心正與毓景帝你一勺我一勺,親/親/熱/熱的分吃着黃桃罐頭呢。
“怎麽會?”莊明心“驚訝”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心裏卻是暗暗的嘆了口氣。
衛賢妃暗示的沒錯,靜妃果然把自個給折騰小産了。
毓景帝當即就把罐頭瓶給砸到了地上,咬牙切齒道:“蠢貨!”
他膝下子嗣不豐,未對莊明心上心前,他向來雨露均沾,也好讓更多人來替自個綿延子嗣。
好容易怡嫔有了好消息,誰知沒多久就莫名其妙小産了,至今未查出緣由。
好在靜妃又懷上了。
說他不期待是假的,不然頭先幾次他也不會一聽說靜妃動胎氣就急急忙忙趕過去。
結果這蠢貨不好好待在延禧宮養胎,偏要借機争寵。
現下可好,寵沒争來,還把肚子裏的寶貝疙瘩給折騰沒了,簡直是愚不可及。
“皇上息怒。”莊明心忙柔聲勸慰,又趕緊叫人進來打掃地面,免得碎瓷片将他紮傷。
“朕去瞧瞧靜妃,你夜裏早些睡,莫要看話本子太晚。”毓景帝沒耐心等人打掃,跟莊明心交待了一句,便繞開碎瓷片大踏步往外走去。
“恭送皇上。”莊明心蹲身行禮。
聽外頭院子裏沒了動靜,她這才往暖炕上一歪,疲憊的捏了捏眉心。
瓊芳憂心忡忡的說道:“靜妃沒能從娘娘這裏将皇上搶走,這才惱羞成怒要去找太後娘娘告狀,她也是因此才小産……您說她會不會将錯處怪罪到娘娘頭上?”
莊明心嘆了口氣,她原也沒想到靜妃小産之事竟與自個有牽連,若早知道的話,她如何都要勸狗皇帝往延禧宮走一趟的。
如今說什麽都晚了。
她光棍的說道:“怪與不怪都随她,橫豎本宮問心無愧。”
☆、57
翌日, 莊明心正往臉上敷紫茉莉花粉呢,小滿就跑進來禀報。
“娘娘,昨兒靜妃娘娘不甚小産, 不光皇上趕去了延禧宮,連太後娘娘跟廖太妃娘娘也趕了過去……太後娘娘把靜妃娘娘好一頓訓斥, 責令她好生休養, 三月不許出延禧宮大門。”
莊明心點了下頭:“知道了。”
靜妃小産虧了身/子, 看起來是挺慘,然而于皇室中人來說,皇嗣可比妃嫔貴重多了, 她沒保護好皇嗣, 真要計較起來, 可是大罪。
鄭太後只罰她閉門思過三個月,用的還是養病的名義, 已經是看在她是自個侄女的份兒上法外開恩了。
若換了旁的妃嫔,輕則連降數級, 重則被打入冷宮, 絕無可能如此輕易就放過的。
她坐肩輿到春禧殿時, 寧妃已然在暖炕上坐着了。
寧妃上身妃紅立領斜襟長襖, 下頭是石青織金馬面裙, 肩上還披了件珍珠串成的雲肩, 頭上戴着是五尾赤金嵌寶挂珠釵,鬓邊還簪了朵大紅金絲菊絨花。
莊明心用腳趾頭都能瞧出她內心有多快活了。
也對, 靜妃是鄭太後的侄女,若她生下個皇子來,寧妃所出的二皇子就得往後靠了。
現下靜妃小産,阖宮上下要說誰最高興, 怕是非寧妃莫屬。
可惜她也就只能蹦跶今兒一天了,今兒過後,她的下場可比靜妃要慘多了。
道理雖是如此,但莊明心這個人,想來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主兒,現下寧妃還未倒黴呢,故而她照例行禮問好。
并一如既往的嘲諷了一句:“姐姐這個壽星今兒打扮的如此隆重,是怕被旁的姐妹搶了風頭?”
寧妃日日被怼,早就習以為常了,笑道:“旁人我是不怕的,就怕被妹妹搶了風頭,少不得要好生裝扮一番。”
說着,掃了眼莊明心身上的丁香紫繡白梅交領短襖、绛紫馬面裙,疑惑道:“喲,妹妹今兒怎地穿的如此素淨?”
莊明心斜了寧妃一眼,嗔道:“素日胡鬧也就罷了,今兒是姐姐的好日子,我這個當妹妹的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