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張德妃上眼藥,也沒請求皇上處罰她。”
莊明心笑了笑,又總結陳詞道:“這是兩碼事兒。”
瓊芳無語,二姑娘真是油鹽不進,但凡自個打定了主意,壓根聽不進去旁人勸。
大姑娘才不這樣呢,往往她們丫鬟這些人勸一勸,不行再哭一哭,多半就會改主意了。
次日一早,莊明心就領着人去往被充作釀酒屋的西耳房,用細長的竹筷子挨個酒壇子攪拌了一番。
雖尚未開始發酵,但葡萄已經浮了起來,必須一天兩次攪拌,以确保葡萄皮能保持水潤,免得發黴。
別問她為啥知道的,這可是前世的血淚教訓總結出來的。
才用完早膳,小滿跑進來,禀報道:“娘娘,皇上今天早朝上頒下禦旨大赦天下,一應罪犯們統統減刑一等。”
頓了頓,她又學着莊明心平時的語氣,“啧”了一聲:“玉馨郡馬汪承澤倒是個好命的,原本必死無疑的,現下可以改判流放三千裏了。”
這些毓景帝早就事先跟莊明心通過信兒,故而她聽了并不感到驚訝,只點了下頭:“知道了。”
心想,如今大赦天下的聖旨發下,安寧大長公主得信兒之後怕是會勃然大怒。
然而兩位皇子生死未蔔,她也不能跳出來反對,不然萬一兩位皇子丢了小命兒,她可就罪過了。
而且現下宮裏天花橫行,她縱是有怨氣,也不敢在這個當口跑進宮來找鄭太後哭訴。
如此,汪承澤當能順利的改判流放三千裏了。
至于能不能活着達到流放地,那就是後話了。
小滿又八卦的說道:“娘娘,看守鹹福宮跟翊坤宮的禦林軍都戴上了口罩,說是太醫院分發給他們的。這口罩是否跟手套一樣,也是太醫院從莊二姑娘那裏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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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的。”莊明心笑了笑,太醫院的太醫們果然不是吃幹飯的,口罩在她這裏是拿來阻擋屍臭的,他們竟然無師自通的領悟了其隔離病毒的功能,值得嘉獎。
雖然棉布跟麻布混合做成的口罩,因沒有熔噴層,隔離病毒的程度有限。
但也聊勝于無了,總比沒有強。
小滿又提議道:“那咱們也做些口罩來戴吧。”
這幾日忙忙碌碌的,莊明心倒忽略了這點,得虧小滿提醒了她,她忙道:“你去找瓊芳,讓她帶着立夏她們多做些口罩出來。往後但凡有人出鐘粹宮,必要戴上口罩,否則就別回來了。”
頓了頓,她瞪了小滿一眼,哼道:“尤其是你。”
小滿進“讒言”成功,興高采烈的去找瓊芳。
很快,整個正殿的宮女都忙活起來。
東配殿陳钰沁跟西配殿程和敏處得到消息,立時厚臉皮的打發了幾個宮女前來學習。
莊明心自然不會不許,大家同/居鐘粹宮,在天花面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都跑不了。
只除了她這個已接種牛痘的。
當然,她也沒忘了孟嫔鐘才人,以及新投誠的小夥伴喻貴人。
孟嫔跟喻貴人處倒是簡單,打發個宮女過去教一下便是了,橫豎口罩縫起來無甚太多技術含量。
鐘才人被隔離在鹹福宮,教是沒法教了,只好叫瓊芳她們多做了一些,托內膳房送飯的太監替她捎進去。
不想竟捅了馬蜂窩,不到半天的工夫,各宮妃嫔都打發了擅女紅的宮女來學習。
就連被隔離的福嫔、宸妃等人竟都得到了消息,或是托內膳房的太監,或是托看守的禦林軍,來替她們讨口罩。
鐘粹宮正殿,加上瓊芳這個編外人員在內,不過區區十個懂女紅的,哪滿足得了兩宮六殿近百號人的需求?
莊明心只好親去長春宮尋衛賢妃,經衛賢妃之手,将趕制口罩的任務甩給了尚衣局。
回來之後,她氣喘籲籲歪在羅漢床/上,指頭無力的點了點小滿,笑罵道:“一天到晚不消停,淨給本宮找事兒做。”
小滿不過是見禦林軍都戴上了口罩,自個這個成日東奔西跑打探消息的探子卻沒得口罩戴,這才蹿唆婉妃娘娘,誰想到最後竟鬧的這樣大。
雖聽婉妃娘娘語氣略帶調侃,不似真的動怒,卻還是心虛的縮了縮脖子。
口罩之事終歸是好事,莊明心還是叫瓊芳拿了一對銀锞子給小滿。
小滿簡直驚呆了,這幹壞事兒還有銀子拿?
莊明心被她這蠢兮兮的模樣給逗笑了,摸了一把趴在自個腳邊的将軍,将狗繩遞給小滿,哼道:“當然,罰還是要罰的,就罰你帶将軍去院子裏跑十圈。”
十圈對毓景帝來說有難度,對小滿這般身懷武藝之人卻是小事一樁,她接過狗繩,幹脆利落的應了聲:“是。”
又過一日,毓景帝齋戒祈福結束,恰好又逢休沐,他批閱完奏折後,便來了鐘粹宮。
莊明心見他臉上戴着兩只口罩,只露出一雙眼尾微挑的鳳眼,口罩外層上還繡着條騰雲駕霧的五爪飛龍,頓時被逗笑了。
進到東次間後,毓景帝取下口罩遞給高巧,側頭瞪她:“你笑甚?”
莫非自個戴口罩的模樣醜不可及?
不可能。
他先前可是照過鏡子的,自個眼睛生的龍飛鳳舞,戴上口罩也掩飾不住其中的神采,再帥氣不過的。
莊明心拿帕子掩住嘴,戴兩層口罩倒罷了,只要不嫌憋悶就行,但口罩上竟然繡花,繡的還是騰雲駕霧的飛龍,這是什麽操作?
随即釋然了,畢竟他是皇帝,哪怕只是用來防護病毒的口罩,尚衣局也不能敷衍了事,必得精工細作。
她睜眼說瞎話道:“多日不見皇上,臣妾心生歡喜,竟高興的笑出聲來,讓皇上見笑了。”
“你當朕傻?”毓景帝白了她一眼,顯然不信。
她沒接話,轉移話題道:“皇上可要喝珍珠奶茶?”
“可。”毓景帝往錦墊上一坐,矜持的點了點頭。
等待珍珠奶茶的間隙,莊明心也沒敢打聽大皇子跟二皇子的病情。
他正憂心着,到自個這裏來怕也是想消散消散,她還是莫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只笑道:“葡萄酒臣妾已經釀上,待到大雪紛飛時,皇上就能喝到了。”
發酵七天後,将葡萄皮過濾出來,裝回酒壇子裏進行二次發酵。
二次發酵時間在一個月左右。
之後再次過濾一遍。
然後進/入陳釀期。
陳釀期的葡萄酒喝是能喝,但因為沒經過低溫析出酒石酸,所以口感偏酸澀,不太上口。
故而真正酒成,怕是得等到三九嚴寒天。
“好。”毓景帝不懂釀酒,但也知道釀酒并非易事,故而真心實意的說道:“辛苦愛妃了。”
“為皇上辦事,臣妾不敢言苦。”莊明心抿唇輕笑。
這并非假話,涼州葡萄如此來之不易,她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就能分走一半葡萄酒,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領了他這個情,說話自然就得謙遜一些。
毓景帝擡眼,不可置信的将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狐疑道:“愛妃是否做了甚對不起朕的事兒?”
莊明心立時翻臉,哼道:“那您還不快些将臣妾打入冷宮?”
“不急。”毓景帝擡手接過崔喬呈上來的奶茶杯,垂首抿了一口,輕笑道:“待愛妃替朕釀好葡萄酒後,再打入冷宮不遲。”
莊明心“啧”了一聲,發狠道:“那臣妾為了不去冷宮吃苦,也只好在葡萄酒裏下毒了。”
“胡鬧。”毓景帝斥責了一句,擡手越過炕桌,在她腦門上點了一指頭:“下毒這種事兒,豈是能随意挂在嘴上的?”
莊明心也歪着身/子,擡手在他額頭上點了一指頭:“打入冷宮這種事兒,也豈是能随意挂在嘴上的?”
如此以下犯上,偏毓景帝吃她這一套。
立時伸手将炕桌往裏一堆,奶茶杯往炕桌上一放,然後把她撈到了自個腿上。
額頭抵着她的額頭,用低啞的嗓音問道:“可有想朕?”
想是想了,但毋庸置疑,她認為的想,必然跟他嘴裏的想不同。
她毫不猶豫的答道:“想了。”
毓景帝蹭了蹭她的額頭,哼道:“真想還是假想,朕一試便知。”
“皇上要如何試?”莊明心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等到夜裏就寝的時候,莊明心算是知道答案了。
小別勝新婚果然不假。
她身上被他肯咬了一遍,犄角旮旯都沒放過,又麻又癢又疼的,惹的她即便咬/住嘴唇,也還是不可避免的哼/哼出聲。
被徹底勾起興/致,正等着他沖鋒陷陣呢,結果丫掐住她的纖/腰,一下将她翻到了他的上頭。
他狡黠的笑道:“是真想朕還是假想朕,且看愛妃接下來的活計了。”
莊明心:“……”
這尼瑪是提前挖好了坑等着自個跳?
後悔。
就很後悔。
人果然還是要說實話,萬不可扯謊。
看,這不就遭報應了?
她有心一腳将丫踹下/床,慮及尚未到手的貴妃位分,只好忍辱負重的表現起來。
才剛表現沒半炷香,狗皇帝就半眯着眼睛哼/唧起來。
她驚的“吧/唧”一下摔趴到他胸/膛上。
然後被他推了一把,那啥求不滿的催促道:“別磨叽。”
她只好繼續表現。
結果丫又故态複萌,且越哼/唧聲音越大。
等到最後結束的時候,他抑揚頓挫的聲音險些沖破屋頂,堪比殺豬。
莊明心幾次要登頂,都被他的叫聲給驚的跌落下來。
她從他身上翻下來,氣呼呼道:“這麽大聲,不知道還當臣妾在殺豬呢!”
毓景帝閉着眼睛,一臉滿意的哼哼:“愛妃殺我。”
連“朕”都不用了,顯見不是一般的滿意。
莊明心扯過被子蓋住自己,沒好氣道:“下次您找別的妃嫔服侍您吧,臣妾不伺候了。”
頭一次體會到那啥求不滿的感覺,頗有些不爽。
毓景帝側頭斜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
兩刻鐘後,莊明心已然睡的迷糊,卻突覺身上一沉。
狗皇帝投桃報李來了。
翌日醒來時,莊明心神清氣爽,仿佛大雨洗禮過後的花兒,眉梢眼角都是春/情。
狗皇帝服侍人的本事着實不錯。
但千萬別再讓自個服侍他了,她體力夠好,累倒是不累,只是丫反應太大,嚎叫的自個都萎了。
也不知哪來的活寶,又不是頭一回被人服侍,至于如此誇張麽?
莊明心正腹诽着呢,小滿就莽撞的沖了進來。
唬了她一大跳。
她正要開口訓斥,就聽小滿嘴裏道:“娘娘,不好了,二皇子殁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8-16 20:57:46~2020-08-17 20:50: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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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43
二皇子殁了?
雖早已從疑似重生或穿書的衛賢妃那裏打探到消息, 內心有了些許準備,但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莊明心還是感到震驚。
然後就有些憤怒。
争寵抑或是奪嫡, 不過是各憑本事罷了,哪怕有一天自個被人拉下馬, 也不過是技不如人。
但若用的是這些傷天害理的旁門左道, 且針對的還是才剛兩三歲的小朋友, 那恕她接受不能。
自個這個并任何幹系的外人尚且如此,二皇子的母妃宸妃只怕會憤怒更盛。
難怪宸妃說她是個瘋子,換成自個養到三歲的兒子無端被人害死, 自個也會變成瘋子, 不把兇手千刀萬剮決不罷休。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
緩了片刻後, 這才問小滿道:“大皇子現今如何了?”
小滿答道:“大皇子還好,痘發出來大半了, 也沒再燒起來,如無意外的話, 應能平安熬過這一劫。”
“阿彌陀佛, 總算能保住一個。”莊明心真心實意的念了句佛。
小滿忙笑着恭維道:“娘娘這般良善之人, 阖宮上下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事實證明衛賢妃所言非虛, 宸妃瘋起來不要命。
宸妃聽聞二皇子殁了的消息後, 當即就厥了過去。
醒來後, 嚎啕大哭了半個時辰,又直勾勾的盯着屋頂半個時辰, 然後靠橫沖直撞突破禦林軍的封鎖,一路小跑的奔去了慈寧宮。
鄭太後正跟廖太妃對着抹淚呢,聽到張嬷嬷進來禀報,兩人忙将眼淚擦幹。
宸妃進門後就“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痛哭道:“姨母,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鄭太後見她發髻散亂,衣衫髒污,額頭上布滿汗水,眼淚将香粉沖的七零八亂,整個人都狼狽不堪,又想到剛夭折的二孫兒,明知她這是故意賣慘,也不好與她計較。
“張嬷嬷,扶宸妃下去整理一番。”鄭太後吩咐了張嬷嬷一句,又溫聲對宸妃道:“有什麽委屈,待會慢慢說。”
宸妃似是将她的話聽進去了,順從的随張嬷嬷去了西偏殿。
鄭太後轉動着手裏的十八子檀香木珠手串,長長的嘆了口氣。
廖太妃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簾來,心想鄭太後自個是個玩陰謀詭計的行家,但卻最不喜小輩們跟她耍心眼。
若宸妃有話直說,看在她喪子之痛的份兒上,鄭太後能插手的必定插手,不能插手的話,只要不過分,也可以說與皇上。
偏宸妃生怕鄭太後鐵石心腸,将自個弄成個瘋婆子的模樣,鄭太後見了能不膈應?
要知道二皇子不僅是宸妃的兒子,還是鄭太後的孫子,鄭太後本就心裏不好受,得知消息多久,就哭了多久呢。
所以說,選那麽多姻親家的女兒進宮來作甚?
一個親弟弟的女兒靜妃,一個庶妹的女兒宸妃,一個爬上姐夫床給自個戴綠帽的親姐姐的女兒梁貴人,僅有的兄妹三人的後代全齊活了。
這三個統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以後多得是鄭太後煩心的時候,這才哪到哪呀?
廖太妃內心腹诽不已,直到收拾齊整的宸妃再次走進東次間,她這才收起心思,豎起耳朵。
宸妃在殿內兩溜太師椅中選了一張離鄭太後最近的坐下,拿帕子在眼睛上抹了抹,紅着眼圈說道:“好好的,也沒聽說京城哪裏鬧天花,怎地大皇子跟二皇子就發病了呢?這事兒透着詭異,臣妾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還請太後娘娘替臣妾跟二皇子做主,務必叫人查出幕後真兇來。”
鄭太後淡淡道:“此事你該與皇上說,哀家一個頤養天年的老婆子,可不該幹這牝雞司晨的事兒。”
不是宸妃不想去跟皇上說,奈何先前她去養心殿跪求皇上收回将二皇子挪去上林苑的聖谕時,惹惱了皇上……
她弱弱道:“臣妾人微言輕,只怕皇上未必會聽。”
鄭太後扯了扯嘴角,皇上能聽你的才怪呢,也不瞧瞧你先前出的什麽蠢主意?
廖太妃打圓場道:“你放心,二皇子也是皇上的兒子,他豈會讓自個親兒子殁的糊裏糊塗?我恍惚聽說皇上已給錦衣衛下了徹查此事的口谕,只是得要等到天花徹底平息之後方才開始。”
“錦衣衛?”宸妃一怔,随即大言不慚的說道:“錦衣衛哪有婉妃本事?此事還是由婉妃來查最好。”
“你想的倒是美。”鄭太後給氣笑了,沒好氣道:“你既知天花是打外頭來的,也該明白此案要往外頭查,婉妃是後妃,如何能随意出宮?如此豈不亂了體統?又置宮規于何處?簡直是胡鬧!”
敢對皇子下手的,多半是有利益牽扯的後妃,想要将人找出來,必要先鎖定目标,然後再逐一排查。
若讓莊靜婉來查,無論最後查沒查到,她都會将後妃得罪個遍。
即便自個“老邁昏庸”的頒下此命令,皇上也不會同意的。
宸妃到底還年輕,不明白男子稀罕一個女子的時候,命都能交出去,又怎可能容忍別個給她挖坑設陷?
她這番妄想,不但不可能實現,只怕還會招來皇上一頓好罵。
到底是自個外甥女,她出醜,自個臉上也不光彩,故而鄭太後又多勸了一句:“你莫要胡來,只管安心等着便是,皇上必會給你個交待的。”
若能安心等着,宸妃今兒也就不來慈寧宮這一趟了。
她面上乖巧的應承了,從慈寧宮出來後,立時就往鐘粹宮跑去。
莊明心聽人來報時,整個人都是懵的:“她又來作甚?”
然後就感覺十分無語,感情這隔離只是嘴上說說?禦林軍是吃幹飯的麽,竟然讓宸妃又到處亂跑?
其實莊明心冤枉禦林軍了,宸妃拿身體當武器硬闖,禦林軍哪敢上前阻攔?
被宸妃跑出去,最多被罰幾十軍棍;若為阻攔宸妃而壞了她的清白,那丢的可就是命。
“你們都退到後院去,沒有本宮命令,誰也不許到前頭來。”莊明心将宮人都趕走,依舊自個親自出去将宸妃迎進了明間。
她一臉詫異的問道:“姐姐怎地這會子過來了?”
宸妃沒直說,先向莊明心道了謝:“先前求妹妹的事兒,雖未辦成,但到底勞動妹妹一場,姐姐在這裏謝過妹妹了。”
說着,從太師椅上站起來,鄭重的向莊明心福了一福。
莊明心忙站了起來,側身避過,惶恐道:“姐姐快別折煞我了,沒勸動皇上,妹妹心裏正愧疚呢,哪當得起你的謝?”
“在那個人人都避之不及的當口,妹妹願意伸出援手,姐姐就已感激不盡了。”宸妃說的很是真情實感,杏眼裏還配合的滴下淚來。
她拿帕子邊擦邊道:“只是姐姐慚愧,這回又來麻煩你了。”
莊明心心中警/鈴大作,該不會求自個幫忙調查害死二皇子的兇手吧?
這樁案子她接不了,得罪其他妃嫔是小事兒,關鍵是得從宮外查起,狗皇帝絕不會允許自個随意出宮的。
一來,他警惕自個趁機跟莊靜婉互換身份送他一頂綠帽子戴。
二來,他戒備自個跟那個預定的上門女婿有牽扯。
心裏雖是這樣想的,但宸妃現下無甚理智可言,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只好甩鍋給毓景帝,她無奈道:“妹妹倒是想幫姐姐,只是此事須得皇上同意方可,要不姐姐去求求皇上?若皇上同意,妹妹絕無二話。”
宸妃硬擠出個笑容來:“姐姐是個不中用的,不讨皇上喜歡。如今皇上正寶貝妹妹呢,妹妹開口,可比姐姐管用多了。”
莊明心故作為難的躊躇了片刻,這才勉強應道:“那妹妹回頭好好求一求皇上,且看皇上會不會答應吧。”
心下卻是嘆了口氣,也不知宸妃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個會比錦衣衛強?
她只是勘驗屍體略強些。
論收集信息的能力,錦衣衛可是抛出她幾百條街去不止。
而這個案子,需要的正是這個收集信息的能力,否則毓景帝大可将其交到大理寺手裏。
宸妃也不知看沒看出她的敷衍,總之面上帶着“欣慰”離開了。
送走宸妃後,莊明心忙打開明間後門通風,又叫崔喬端了個陶爐來,用鍋子熏醋消毒。
然後吩咐小滿:“去告訴皇上,宸妃這個被隔離的人兒又滿宮裏亂跑了,讓他務必想想法子。”
禦林軍不頂用,那就派下膀大腰圓的粗使宮女或者嬷嬷過去呗。
收到小滿送來的消息,毓景帝再次将茶盅摔到了地上。
宸妃失去二皇子令人憐惜,但她拖莊明心下水作甚?
是信不過他的錦衣衛?還是信不過自個?
而且他已經明令鹹福宮跟翊坤宮閉宮,所有人等一律不得出門,她卻違抗聖令,一會兒跑去慈寧宮禍害太後跟廖太妃,一會兒跑去鐘粹宮禍害莊明心,簡直沒将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他一拍桌子,冷冷道:“高巧,從浣衣局調二十個人,配齊口罩,打發她們去守翊坤宮。”
頓了頓,又道:“告訴她們,務必守嚴實了,一只蒼蠅都不許飛出來。”
這般誇大的說法,高巧這個服侍老了的,自然是有選擇的聽取,只躬身應“是”,然後退了出去。
毓景帝擡手捏了捏眉心,昨夜在莊明心身上得來的好心情,這會子早已飛到九霄雲外了。
二皇子高燒已有幾日,他齋戒沐浴,一連三日到寶華殿念經祈福,期盼他能熬過這一關。
誰知還是去了。
他自是心痛非常,早膳一口都沒吃下,也已傳令下去辍朝三日,并叫寶華寺跟乾元觀明兒起替他做水陸道場九九八十一天。
禮部那邊也已在拟二皇子的王爵封號了,好讓他以王爺的身份葬入皇陵。
作為一個帝王兼父親,他能為兒子做的已經都做了,自問問心無愧。
若宸妃還不滿意……
那就不滿意着吧,不然還能如何?
半下午的時候,莊明心聽說毓景帝撤走駐守翊坤宮的禦林軍,另派了二十個嬷嬷過去的消息,頓時滿意的點了點頭。
如此宸妃就沒法子再到處亂跑了。
兩相對比,還是福嫔識趣,老實待在鹹福宮安靜如雞,故而她那裏的禦林軍就沒有被撤。
狗皇帝才失了兒子,十天半月的估計都無甚心思翻牌子,莊明心得了空,便又琢磨起吃食來。
這次瞄準的是皮蛋。
因為早餐吃膩了面包跟蛋糕,懷念起皮蛋瘦肉粥跟燒麥來。
燒麥是尋常膳食,鐘大跟錢喜原就會做。
皮蛋卻得自個做。
于是李連鷹又被她使喚的團團轉,花了兩日工夫,湊齊了鴨蛋、面堿(純堿)、生石灰、鹽、紅茶末、柏樹枝、黃泥、草木灰跟谷糠。
将水中加入鹽、紅茶末、柏樹枝跟草木灰煮開,然後依次加入純堿跟生石灰,完全融化後,放入洗淨晾幹的鴨蛋,充分攪拌好讓鴨蛋被完全包裹。
然後放入溫水調成的黃泥糊糊中包泥,再放入谷糠中滾動幾圈。
之後放進陶缸,蓋嚴蓋子,移到陰涼處,放置一月左右,即成。
将所有鴨蛋整治完畢後,莊明心看着剩下的面堿跟生石灰,心中有些蠢蠢欲動,要不做些香皂出來用?
她是個“節約”的人兒,不好浪費東西對不對?
糾結片刻後,她喚來李連鷹,豪邁道:“去內膳房買兩扇豬板油來。”
內膳房每日消耗數頭豬,豬板油都是現成的,李連鷹帶着兩個太監去了內膳房,很快扛回來兩扇。
莊明心吩咐鐘大、錢喜将其煉成豬油。
叫人将生石灰加水,制作成熟石灰。
然後跟面堿一塊加入水中,充分攪拌沉澱後,将上層清液倒出來。
再用粗麻布過濾袋過濾幾遍,得到的就是氫氧化鈉(燒堿)溶液。
将豬油加熱,放入燒堿,二者進行皂化反應,冷卻後就能得到肥皂。
意料之中的一次成功。
前世她沉迷過一陣子手工皂,過程爐火純青。
至于用生石灰跟純堿制作氫氧化鈉的實驗,她上學的時候做過一次,還不甚被濺出的氫氧化鈉溶液燒傷了手背,印象可謂十分深刻。
将小部分皂液倒入面食花模子,大部分皂液倒入食盒,放置二十四小時左右脫模。
脫模切塊後,熟化一個月左右,就可以使用了。
正殿這邊忙的不亦樂乎,百無聊賴的陳钰沁跟程和敏忍不住過來看熱鬧。
程和敏湊到正往面食花模子裏倒皂液的瓊芳身邊端詳了半天,轉頭來問莊明心道:“娘娘,您這是做的什麽吃食?”
說着,抽/動瓊鼻湊近去嗅了嗅,詫異道:“怎地無甚香味?”
瓊芳手一抖,險些将皂液倒出模子外去,忍俊不禁,卻又不好笑出來,免得讓和貴人沒臉。
莊明心卻直爽的“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這玩意兒可吃不得。”
陳钰沁白了程和敏一眼,哼道:“娘娘折騰吃食,不過是興之所至,又不是廚子,難不成只會做吃食?”
程和敏立時反唇相譏:“姐姐你莫要污蔑我,我何時将娘娘比作廚子了?是,我見識少,所以認不出,姐姐見多識廣的,不如姐姐告訴我娘娘做的是何物?”
陳钰沁哪裏知道這個,不懂裝懂的哼了一聲:“我才不告訴你呢。”
這兩個活寶,一見面就跟鬥雞似的,不刺噠對方幾句就渾身不自在。
莊明心圍觀了一會兒,這才笑道:“這是肥皂,拿來洗衣裳使的,比皂莢跟草木灰強很多。”
程和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随即笑道:“娘娘何等尊貴之人,又不必您親自洗衣裳,折騰這玩意兒作甚?”
陳钰沁雖未說話,但臉上也是一副認同的表情。
兩人都是世家貴女出身,讓她們為負責浣衣的粗使下人着想,未免不現實。
況且莊明心制皂的初衷,一來是滿足自個需要,二來是賣方子給狗皇帝換銀錢使,并無“利國利民”等崇高理想。
與她們兩個,不過是大哥不說二哥罷了。
莊明心笑道:“這是試制,故而只做了簡單的肥皂,回頭有經驗了,便可加上香料、鮮花之類的物什,制作出可盥洗沐浴的香皂。”
陳钰沁立時道:“若娘娘果真制成了香皂,能否賣嫔妾幾塊使?”
香料、鮮花都不便宜,她很識趣的用了“賣”字,而非“賞”字。
程和敏見狀,立時跟風道:“娘娘,也賣嫔妾幾塊吧。”
莊明心可恥的心動了,在宮裏開奶茶店不妥,但私下售賣香皂,應不算違背宮規。
然而嘴裏卻矜持道:“待本宮果真做出香皂來再說。”
“那就祝娘娘早日成功。”程和敏狗腿的福了一福。
陳钰沁也只好跟着福了一福身:“嫔妾也祝娘娘早日成功做出香皂。”
“燒堿不宜多聞,你倆快些離去吧。”莊明心擺了擺手,然後将口罩重新戴到了臉上。
程和敏跟陳钰沁仔細一看,果然正殿宮人臉上都逮着口罩,手上還套着手套,防護的十分嚴密。
兩人吓了一跳,連忙告退。
作者有話要說: 吃鴨脖辣的胃疼,跑了好幾次廁所,更新晚了,字數也不夠6000,明天多更點補回來哦,淚目。
☆、44
轉眼一月時間過去。
莊明心這裏的皮蛋跟肥皂已然成熟, 葡萄酒也已進/入二發之中。
宮裏再未有新的天花患者出現,鹹福宮跟鐘粹宮七日前就解除了封閉,而被送出去上林苑隔離治療的衆人, 熬過來的都已痊愈。
今兒正是他們回宮的日子。
早起衆妃嫔到長春宮給衛賢妃請安時,臉上都帶着喜色。
表面上是為大皇子逃過一劫欣慰, 實則是高巧吩咐敬事房恢複了妃嫔們的綠頭牌, 皇上總算又要翻牌子了。
因為過去這一月, 毓景帝/都獨自歇在乾清宮,未招任何妃嫔侍寝。
故而除去正在閉門思過的張德妃跟摔斷腳趾正在養傷的梁貴人,所有貴人以上位分的妃嫔都出現在了這裏。
包括才剛喪子的宸妃。
衛賢妃左手捏着串108子紫檀佛珠, 擡眼打量了下頭的諸妃嫔一眼, 右手不動聲色的撫了撫自個的小/腹, 嘴角不自覺的露出抹溫柔的笑意來。
雖然太醫請太/安時尚未摸出滑脈來,但她就是知道, 自個寶貝閨女現下已托生到自個肚子裏了。
她斜了眼同樣懷着身孕的靜妃,躊躇了片刻, 本着為閨女積福的念頭, 還是多嘴勸了一句:“我知道靜妃妹妹是個講禮數的, 只是靜妃妹妹如今正懷着身孕, 還該好生待在延禧宮養胎才是, 很不必大老遠的跑過來這一趟。”
靜妃不甚在意的笑道:“多謝娘娘關愛, 不過太醫說臣妾脈象平穩,等閑走動不妨事。況且, 臣妾出門都是乘坐肩輿,又不必自個走路,累不着的。”
成日待在延禧宮,悶都悶死了。
衛賢妃無奈的輕阖了下眼, 果然勸不動。
其實不光自個,鄭太後之後怕也沒少勸她,從結果來看,想必也無甚大用。
用莊靜婉的話說,這叫“性格決定命運”,顯然不是輕易就能改變的。
既如此,她也就沒再多勸,只笑道:“妹妹心裏有數便好。”
她又詢問了下喻貴人的傷勢,叫掌事宮女宿安拿了一包官燕燕窩給她補身/子。
嘴裏笑道:“不值什麽,妹妹且拿去吃着玩罷。”
喻貴人連忙站起來道謝,從那個莊明心曾見過的,名喚阿福的宮女手裏接過紙本子跟木炭條,快速寫了幾個字,然後展示給阿福看。
阿福忙替她說道:“我們小主說多謝賢妃娘娘賞賜。”
衛賢妃颔首,擺擺手,示意喻貴人坐下。
又關心了宸妃一句:“往事已矣,妹妹還需保重身/子,來日方長呢。”
宸妃表情淡淡的,并未開口,只起身福了一福身,就又自顧的坐回去。
衛賢妃也不與她計較,轉而笑眯眯的對莊靜婉道:“多虧妹妹的好主意,阖宮上下都戴上了口罩,這才避免了天花在宮內蔓延,皇上那邊打沒打賞我管不着,但我可得好生打賞下妹妹。”
說完,吩咐掌事太監宿喜:“把本宮那只八寶赤金項圈取來。”
宿喜很快端來只紅酸枝木的匣子,走到莊靜婉身邊,将其交給崔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