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的滋味。
次日醒來的時候,腰背青了一大片。
瓊芳叫李連鷹去太醫院弄了瓶藥油來,邊給她搓背邊擦眼淚,心疼道:“娘娘可受了大罪了。”
莊明心:“……”
大罪還真談不上,狗皇帝莽雖莽了些,但并未真的傷着自個,實則是她皮膚白/皙細/嫩,太容易留下痕跡了。
從前習武時便是如此,母親裴氏起先還哭成個淚人,後頭發現即便不擦藥,過個三五日就痕跡全無,也便不當回事兒了。
她擡手朝後拍了拍瓊芳的胳膊,安撫道:“不過是幾片淤青,過幾日自然就消了,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值得你淌眼抹淚的?”
瓊芳不敢說毓景帝的壞話,抽噎了幾下,小聲嘟囔道:“也就是您皮實,要換成大姑娘,早哭成個淚人了。”
莊明心立時反駁道:“胡說八道,莊靜婉自小到大哭過的次數,加起來還沒一只手多,豈能為這點子小傷哭鼻子?”
“那是因為大姑娘自小到大就沒傷着幾次。”瓊芳又倒了些藥油在手上,掐住莊明心的腰使勁推搓,“大姑娘最怕疼了,做繡活不慎紮到指頭都能哭上半個時辰。”
可惜了,早知道上回她進宮時,就好生揍她一頓。
若能看到莊靜婉這個素日端着貞靜賢淑架子的大家閨秀抱頭鼠竄、哇哇大哭,再大的怨氣只怕也立時煙消雲散了。
當然,以上也就是想想。
名義上莊靜婉是自個的親妹妹,姊妹反目成仇這種丢人的事兒還是不能幹的。
她笑道:“瓊芳,這算不算賣主求榮?怎麽,你打算放棄莊靜婉,正式投靠本宮了?”
瓊芳手上不停,嘴裏嗔道:“娘娘說什麽呢,奴婢是莊家家生子,您跟大姑娘都是奴婢的主子,服侍誰不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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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莊明心笑了笑,毒舌道:“橫豎你本就不得莊靜婉喜歡,離家出走也不帶上你。”
瓊芳:“……”
您就是嘴巴太毒辣了,這才惹的皇上發狠折騰您吧?
盥洗打扮一番,莊明心乘坐肩輿去往永壽宮。
半道上李連鷹禀報道:“娘娘,內務府補了兩個太監兩個宮女過來,回頭您得空了,奴才領他們來拜見您。”
按照規矩,嫔位除了一掌事太監一掌事宮女外,有六個太監跟六個宮女服侍;而妃位,掌事太監跟掌事宮女不變,宮女跟太監則分別增加到了八個。
當然,這些都是近身伺候的。
粗使的太監宮女嬷嬷,只每日來當值做活,夜裏并不歇在鐘粹宮,吃喝也不必莊明心負責。
“知道了。”莊明心點了點頭。
今兒因搓藥油的緣故,莊明心來的晚了些,進殿之後發現全部妃嫔都已到齊,包括張德妃。
只怕要糟糕。
果然,不等莊明心行禮,張德妃就發難道:“日頭快到頭頂了你才過來,可見沒将本宮放在眼裏。這倒罷了,橫豎本宮也不是什麽金貴人兒,但你可知有多少宮務等着本宮料理?若誤了太後娘娘的事兒,你能擔待得起?”
莊明心斜了眼地平寶座右邊的落地時辰鐘,先行了個禮,這才笑道:“辰正請安,臣妾來的正巧。不過既然娘娘說臣妾遲了,那往後臣妾來的早一些便是。”
意思是說她沒來晚,是張德妃無事生非故意找茬。
張德妃氣的一巴掌拍在高幾上,冷嘲熱諷道:“別個都來了,只等你一個,你不知反省就罷了,還敢強詞奪理?果然是個上不得臺面的,不過是多侍寝了幾回,尾巴就翹上天了。”
莊明心也不動怒,笑道:“臣妾反省了呀,臣妾方才說過了,往後臣妾會來的早一些。”
這話說完,不等張德妃吩咐,就自顧的站了起來,走至自個的座位上坐下。
張德妃幾時被這般下臉子過,氣的手指都哆嗦起來。
然婉妃現下正得寵,皇上一副離不得她的模樣,自個也不好明面上對付她。
正沒個開交處呢,衛賢妃慢悠悠的開口道:“姐姐息怒,婉妃已知錯了,也承諾了往後會來的早一些,姐姐就饒過她這一回吧?”
表面上是給莊明心求情,實則是給張德妃個臺階下。
張德妃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将怒氣壓下去,這才順着衛賢妃的臺階,冷冷道:“既然賢妃妹妹替她求情,那本宮就饒過她這一回,下回再犯,絕不姑息。”
莊明心只好站起來,應了一聲“是”。
這茬算是過去了。
至少面上是這樣。
寧妃這個攪屎棍,又不甘寂寞的來挑事了:“婉妃妹妹,聽聞昨兒喻美人托妹妹的福,在皇上跟前露臉不說,還得了皇上的賞賜?”
莊明心笑道:“寧妃姐姐說笑了,是喻美人曲唱的好,這才得了皇上賞賜,與我有甚關系?”
“因為妹妹好脾性,喻美人這才敢當着你的面向皇上一展歌喉。”寧妃斜了張德妃一眼,笑嘻嘻道:“若換了旁人,敢如此放肆,早叫人叉出去了。”
就差明晃晃直說,這旁人乃張德妃。
張德妃一下站了起來,冷聲道:“都散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的霸王票:
攀攀扔了1個火箭炮 投擲時間:2020-08-10 14:01:03
☆、36
莊明心癸水來了, 毓景帝只好暫時歇了翻她牌子的心思。
她身/子康健,并無太大不适,但因先前下了張德妃的臉子, 少不得要借癸水這茬避讓一番。
然後就發現這告病,就好比大學逃課一樣, 一時告病一時爽, 一直告病一直爽。
于是她接連三日告病沒去永壽宮請安。
第三日半下午的時候, 內務府将她定做的奶茶杯跟吸管送了來。
奶茶杯細長,模仿的是前世奶茶店的塑料軟杯模樣,單獨的蓋子上預留有正好容/納下吸管的小孔。
吸管粗/長, 方便吸溜珍珠奶茶裏的珍珠。
裝上奶茶後, 她将奶茶杯抱在手裏, 低頭含/住吸管吸/溜一口,頓時感覺人生圓滿了。
“讓開, 讓我們進去,我們小主有事要求見婉妃娘娘, 婉妃娘娘, 婉妃娘娘……”
外頭突然有人大吵大鬧。
不等莊明心吩咐, 崔喬就快步掀簾出去了。
片刻後, 返了回來, 皺眉禀報道:“娘娘, 是承乾宮的喻美人求見娘娘。”
莊明心“咕咚”一口咽下奶茶,從衣襟上扯下絲帕, 拭了拭嘴角,疑惑道:“求見本宮就求見本宮,本宮也沒說不見她,吵吵嚷嚷的成什麽體統?”
這喻美人到底什麽路數, 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招惹自個?
她沒好氣道:“叫進來吧,本宮倒要瞧瞧她有甚‘正經事兒’。”
喻美人主仆很快被放了進來。
只是她們才一進門就跪倒在地,然後放聲大哭。
“閉嘴。”跟進來的李連鷹高聲厲喝,罵道:“嚎什麽喪?娘娘跟前,豈容你們如此放肆?”
兩人頓時哭聲一梗。
那宮女“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頭,哽咽道:“婉妃娘娘,是我們小主不對,不該當着娘娘面對皇上獻殷勤,求您大人大量,饒過我們小主吧,我們小主真的知錯了,往後一定不敢不敬娘娘,求娘娘高擡貴手啊……”
莊明心聽的一頭霧水。
真要計較起來,喻美人當日的行為的确算得上不敬,但這都過去三日了,才想起來認錯,反射弧未免太長了些吧?
恰在此時,小滿的聲音突然從明間傳來:“娘娘,喻美人啞了,外頭都說……”
她一下掀開門簾跳了進來,被跪在地上的喻美人主仆給唬了一跳,立時将後頭的話語給咽了下去。
眼珠子卻骨碌骨碌的亂轉個不停。
“原來如此。”莊明心了然,然後擡眼看向癱在地上的喻美人主仆,冷冷道:“所以,你們認為此乃本宮所為?”
那宮女弱弱道:“我們小主素日深居簡出,并不曾與旁人結怨。”
“哦?那日本宮不過沾皇上的光,聽喻美人唱了三支曲兒,這就算結怨了?”莊明心挑了挑眉,随即“嗤”了一聲:“簡直是可笑。”
喻美人立時一陣“吾吾呀呀啊啊”,可惜在場之人誰也沒能聽懂一個字。
她拿手指頭在那宮女背上一陣比劃。
那宮女忙替她解說道:“我們小主入了皇上的眼,得了皇上的賞賜,娘娘只怕會覺得沒臉,聽聞前兒寧妃娘娘還拿這個取笑過娘娘。”
“入了皇上的眼?”莊明心扯了扯嘴角,毒舌道:“那不過是皇上教養良好,曉得聽完小曲得給唱曲人打賞,不然豈不是白/嫖了?”
瞬間将喻美人劃歸到女/伎的行列裏。
喻美人臉色漲得通紅,剛才是幹打雷不下雨,這會兒倒是稀裏嘩啦。
“就是。”李連鷹不屑的撇了撇嘴,“要真入了皇上的眼,怎不見翻小主的牌子?”
莊明心嘴上說的不客氣,其實心裏也明白,這事兒是沖着自個來的。
而喻美人,不過是那釣竿上的餌。
話雖如此,但此事的确并非自個所為,該撇清的必須撇清。
她冷哼道:“那日喻美人妄圖從本宮手裏将皇上搶走,本宮雖有些不高興,但也沒将這事兒放在心上,畢竟并未成功不是麽?說句不好聽的,不過是手下敗将一個,值得本宮铤而走險弄啞她的嗓子?”
那宮女胡攪蠻纏道:“娘娘那樣本事,連殺害劉香兒的兇手都能找出來,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弄啞我們小主的嗓子,想來也不是難事。”
莊明心給氣笑了:“本宮本事大,所以合該所有的壞事都由本宮來背黑鍋?”
随即她狐疑的看向這宮女,對喻美人道:“你與本宮同日進宮,這宮女應才到你身邊服侍不足一月,如此短的時日內就對你忠心耿耿想必不太可能,所以是誰給她的膽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朝本宮叫嚣?就不怕本宮以污蔑罪将她送去慎刑司杖斃?”
頓了頓,她又提醒道:“你素日深居簡出,一應飯食都是內膳房派送,要給你下啞藥不易,除非你身邊有人策應。”
喻美人到底不算蠢,莊明心這一番話,起先她以為挑撥,誰知越聽越覺得有道理。
誰都知道自個讓婉妃沒臉,婉妃這個時候毒啞自個嗓子,豈不不打自招?
而且自個雖算不上深居簡出,偶爾也會去別個宮裏串門,但卻連一口水一塊點心都不敢吃,內膳房管又束嚴格,膳食絕無可能有問題。
所以,能有對自個下手的機會的,只有身邊侍候之人。
再想想自個嗓子啞掉之後彩琴的種種表現,又篤定了幾分。
想到這裏,喻美人膝行幾步,先朝莊明心鄭重的磕了三個頭,然後伸手在地上劃拉了個“慎”字。
莊明心問道:“你想讓本宮打發人将這宮女送去慎刑司?”
“唔唔唔”喻美人忙不疊的點頭。
彩琴連忙磕頭求饒,哭嚎道:“小主,奴婢一心為您着想,您怎能聽信婉妃娘娘的挑撥,懷疑奴婢的忠心?”
莊明心冷笑道:“是忠是奸,慎刑司走一趟,自然就明白了。若真冤枉了你,不必你們小主出面,本宮自然會給予你補償。”
李連鷹适時進“讒言”道:“娘娘,不如将美人小主身邊的所有宮人全部送去慎刑司?”
“也好。”莊明心點了點頭,“興許還有其他內應,借此機會徹查個明白才好。”
想到這裏,莊明心又吩咐李連鷹道:“說不得咱們宮裏也有其他人的奸細,你去傳本宮的話,那些背後有牽扯的,願意投誠的話,有甚不得已,或是被人拿住了把柄,報與本宮,本宮自會替他們想法子;若不肯投誠,心裏藏奸,一旦被本宮發現,必定報與皇上,誅他們全家!”
小滿猛的一哆嗦。
李連鷹更是“撲通”一下跪到地上,表忠心道:“娘娘,奴才一心只想替娘娘辦事,絕無二心。”
莊明心暗暗翻了個白眼,就你這智商,誰敢派你來當奸細,是嫌暴露的不夠快?
“行了,別貧嘴了,趕緊去幹活。”她白了他一眼。
“是。”李連鷹應是,一聲令下,兩個太監沖進來,拖起彩琴就往外走去。
慎刑司那可不是什麽好地兒,進去一趟,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彩琴拼命掙紮,嘴裏大喊大叫:“小主,饒命啊,奴婢冤枉啊……婉妃娘娘,饒了奴婢吧,奴婢真不是故意冤枉您的,奴婢也是護主心切啊……”
李連鷹從袖子裏掏出塊帕子,捏住彩琴下巴,往裏頭一塞,頓時世界安靜了。
莊明心看了癱軟在地上一臉喪氣的喻美人,沖崔喬使了個眼色。
崔喬朝小滿打了個手勢,兩人一起将喻美人從地上攙扶起來,扶坐到東邊靠牆的太師椅上。
并取來筆墨擱到旁邊高幾上,方便喻美人回話。
莊明心吩咐崔喬道:“去太醫院請個太醫給喻美人瞧瞧。”
啞藥是虎狼之藥,一旦服下,再無恢複的可能,但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吾吾”喻美人張嘴阻止,拿起毛筆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朝莊明心展示。
“已請過太醫,無藥可醫。”
意料之中,不過莊明心還是堅持道:“請孫院判來瞧瞧。”
崔喬應聲去了。
小半個時辰後,孫院判急匆匆趕來。
不急不行,崔喬只說婉妃娘娘有請,半句未提喻美人的事兒,孫院判還以為莊明心有恙呢。
且不說婉妃是莊首輔的孫女,莊首輔雖病倒,但門生姻親故舊無數,光婉妃自個的盛寵,就讓整個太醫院不敢有半點怠慢。
進了東次間,這才曉得并非婉妃有恙,而是為着喻美人。
孫院判先替喻美人把了把脈,又請她張嘴,查看了她的舌頭跟喉頭。
朝莊明心拱了拱手,他這才斟酌着說道:“小主傷的極重,微臣開了幾張方子,且先按方吃藥。”
能否治好,半句都未提,但言下之意莊明心跟喻美人都聽得懂。
可見先前那太醫口裏的“無藥可醫”,并非虛言。
“有勞孫院判了。”莊明心點了點頭,對瓊芳道:“替本宮送孫院判出去,再打發個人去将藥取回來。”
這是讓她給賞銀呢,瓊芳了然,打開多寶閣下頭的櫃子,從裏頭取了只荷包塞進袖子裏,然後朝孫院判一擡手:“孫院判,請。”
孫院判收拾好藥箱,交給醫童背着,再次朝莊明心拱了拱手,然後跟着瓊芳出去了。
莊明心嘆了口氣,安慰喻美人道:“先将傷養好,旁的日後再說,也未必就真的毫無希望了,興許能打聽到擅長此道的神醫呢。”
喻美人最大的優勢就是嗓子,現在嗓子被啞了,內心那些雄心壯志頓時十成去了九成。
她眼淚汪汪的在紙上寫道:“娘娘大恩大德,嫔妾沒齒難忘。”
莊明心“嗤”了一聲:“現下還未查證毒啞你嗓子的兇手并非本宮呢,你倒也不必如此着急道謝。”
喻美人又寫道:“嫔妾不傻。”
婉妃如今正得寵,乃皇上心中第一人,完全沒必要将自個這個連侍寝都未侍寝過的美人放在眼裏。
倒是其他同樣不得寵的新人,見皇上賞賜自個,以為自個有了出頭之機,于是就下毒手給自個來個釜底抽薪,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其他高位妃嫔,見不得婉妃得寵,于是利用自個與婉妃的那點子糾葛,對自個下毒手,然後将屎盆子扣在婉妃頭上,也是完全可能的。
也就婉妃大人大量,不跟自個計較,否則一個“污蔑罪”她是逃不掉的。
彩琴只怕打的就是這樣的主意,哪怕沒法子将婉妃拉下水,也能将自個弄進冷宮去。
到時自個恨婉妃入骨不說,父親聽聞消息,只怕也會站到莊家對面。
越想喻美人越後怕,她忙又寫道:“背後之人用心險惡,打的是一箭雙雕的主意,娘娘務必小心。”
“小心無用,只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莊明心嘆了口氣。
心想,這喻美人也太好忽悠了些,鐵證還沒有呢,她就全然相信了自個的清白。
這也就是自個無害人之心,不然這後宮還真能亂成一鍋粥。
崔喬怕有差錯,親去太醫院取藥,又寸步不離的親自守着銀吊子熬藥。
沒法子,喻美人的宮人都被李連鷹抓去了慎刑司,連熬藥的人都沒有。
喻美人毫無戒備的将藥碗端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喝着。
喝完之後,還拿筆寫道:“後頭恐怕還要麻煩姑姑幫忙熬藥,嫔妾早晚兩次過來喝藥。”
莊明心道:“你還傷着,就別折騰了,叫崔喬熬好給你送去便是。”
喻美人忙寫道:“多謝娘娘體恤,那就有勞姑姑了。”
說完,還站起身來朝崔喬福了一福,唬的崔喬連忙蹲身。
莊明心一擡手,吩咐崔喬道:“你送喻美人回去歇着吧。”
崔喬攙着喻美人出去了。
莊明心吸了口早已涼透的奶茶,嘆了口氣,內心很是感慨。
原本還以為宮妃們不過偶爾幾句酸話,至多裝病争寵,輕描淡寫,無甚大不了的,這還是頭一次直面刀光劍影。
喻美人多動聽的嗓音啊,就這麽被毒啞了。
對于幕後黑手,她不是很抱希望,妃嫔們不會親自與棋子接觸,查到最後怕也只能揪出個被推出來背鍋的小卒子,動不了主子分毫。
不過能知道這小卒子出自哪裏就足夠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敢讓自個背黑鍋,就得做好被她報複回去的準備。
“怎地招孫院判來鐘粹宮,可是你哪裏不爽利?”
毓景帝的聲音突然響起,接着他掀簾走了進來。
莊明心才要起身行禮,就被他一下按住了。
她笑道:“皇上怎地來了?也沒聽見人禀報,唬臣妾一跳。”
“朕擔心你在歇息,怕擾了你,所以就沒叫人禀報。”毓景帝握/住她的手,捉急的問道:“快說,究竟哪裏不爽利?”
莊明心往引枕是一歪,哼唧道:“心裏不爽利。”
毓景帝還以為她又玩裝病那老一套,伸手朝她心口探去,笑道:“朕替你揉揉。”
“啪。”莊明心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臣妾冤都要冤死了,您還在這裏打趣臣妾!快離了臣妾這裏吧,臣妾還能少生些氣呢。”
毓景帝看她不似作僞,轉頭吩咐小滿:“你來說說是誰冤枉你們娘娘了。”
小滿早就憋了一肚子話,聞言立時噼裏啪啦的說道:“喻美人嗓子被毒啞了,喻美人的宮女彩琴蹿唆喻美人來鬧,非說是我們娘娘幹的,反被我們娘娘瞧出彩琴有問題,已叫李連鷹将她抓去慎刑司審問了。我們娘娘心善,不但不跟喻美人計較,還請了孫院判替她診治,慮及無人替她熬藥,還吩咐崔喬姑姑每日将藥熬好了給她送去……”
完了之後,還真情實感的感嘆了一句:“天底下,只怕再找不出比我們娘娘更大肚的人兒了吧?”
“喻美人的嗓子被毒啞了?”毓景帝皺起了眉頭。
秋闱已然開考,他料理完政務後,就在看先前叫人寫的話本子,好在秋闱結束後就開始在茶館跟戲園子鋪排。
高巧見狀就沒把喻美人的事兒報上去,誰知喻美人就被人蹿唆着來尋婉妃的晦氣了。
高巧縮了縮脖子,沒敢去看皇上的神色。
“是。”小滿回答的幹脆,又補充道:“孫院判瞧過了,說是無藥可醫。”
“無藥可醫”雖非出自孫院判之口,但顯然孫院判是默認了的。
毓景帝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冷冷道:“誰幹的?”
莊明心雖有懷疑目标,但無憑無證的,她才不會說出口呢,故而只淡淡道:“皇上也太高看慎刑司了,彩琴等人才被送去沒半個時辰,怎可能立時就查出來?”
她可比慎刑司厲害多了,難道就沒什麽結論?毓景帝本想質疑,但轉念一想,她的長項是驗屍,喻美人可還活着呢。
故而改了口風,對高巧道:“叫人去慎刑司傳話,三日內查清真相,否則叫曹秋陽提頭來見。”
高巧應是,忙不疊的跑路,免得皇上想起來自個隐瞞不報這茬。
莊明心嘆氣道:“可惜了喻美人這把好嗓子,臣妾原還想改日再請她來唱上幾曲呢,如今卻是不能夠了。”
“說來,此事也是因臣妾而起,若非別個想借此扳倒臣妾,只怕喻美人也不會無辜受累。”
莊明心坐了起來,擡手摟/住毓景帝的脖子,放軟了聲音,說道:“不如皇上提一提她的位分?一來彰顯皇上宅心仁厚,二來也算為臣妾積福了。”
“別個嫉妒她的好嗓子,這才出手迫害,與你何幹?”毓景帝不願見莊明心被扣黑鍋,立時出言反駁,随即又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朕宅心仁厚,見不得妃嫔受傷,少不得要給她些補償。”
“高巧,拟制。”毓景帝朝外喊了一聲。
卻久久不見回應,不由得罵了一聲:“這狗東西,又跑哪裏偷懶去了!”
“罷了,回頭再說。”毓景帝擺了擺手,視線一轉,瞧見了炕桌上的奶茶杯,立時伸手拿了過來,然後含/住吸管吸了一口。
莊明心:“……”
雖然親過嘴,但他這般行徑,還是讓人有些臉紅耳赤。
莊明心撇嘴道:“等會兒您回乾清宮的時候,且帶一套回去吧。”
他的盤龍祥雲紋奶茶杯跟吸管還在燒制中,估計沒個三五日拿不到。
“朕幾時說過等會兒要回乾清宮了?”毓景帝“咕咚咕咚”的吸着奶茶,勾眼看她:“朕今兒要歇在鐘粹宮。”
“不行。”莊明心斷然拒絕,小聲道:“臣妾癸水還未走呢,不敢腌臜了皇上。”
“都三日了,怎地還未走?”毓景帝有些暴躁。
莊明心扯了下嘴角,心想至于如此眼饞肚飽的麽,這兩夜你丫也沒閑着呀。
前兒歇在宸妃宮裏,昨兒去了衛賢妃那裏,這倆既沒來癸水,也沒身懷有孕,還不夠你發洩的?
毓景帝若知道她這番想法,只怕要立時喊冤。
他去宸妃那裏是去瞧二皇子的,夜裏雖與宸妃同床,但中間躺着個二皇子,并未敦倫。
倒是與衛賢妃敦倫了,但不提也罷,不過草草了事,毫無興致可言。
若再睡不到莊明心,他憋都要憋死了。
莊明心沒好氣道:“難道臣妾不想它早點走?可這事兒,非人力所為,臣妾有甚法子?”
“反正朕不走,今兒就歇你這裏了。”毓景帝往羅漢床一躺,耍起賴來。
“癸水期間敦倫,會傷到臣妾身/子,帶來諸多病症,便是皇上不忌諱腌臜,臣妾也萬死不能從命。”莊明心起身,蹲身告罪,心想她可絕對不能跟自個身體過不去。
“誰說一定要敦倫了?”毓景帝爬起來,起身将她拉起來,把她按坐到他腿上,在她耳邊悄聲道:“不必敦倫你也能服侍朕,朕從話本子上學到的,夜裏教你。”
莊明心:“……”
這用得着你教?當她前世愛/情動/作/片白看的?
然後就突然“唔”了一聲,難怪他成日折騰那麽多花樣,原來是從話本子裏學來的。
這時代的話本子,竟如此開放?
虧了虧了,她過去十六年竟然未打過這方面的主意,一瞬間仿佛失去了萬兩黃金,整個人都頹了。
毓景帝見她不予回應,擡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蠻橫道:“朕當你答應了,回頭可不許反悔。”
☆、37
次日毓景帝神清氣爽、心滿意足的上朝去。
莊明心趴在拔步床/上哼唧, 嘴巴疼、手疼。
她把枕頭當毓景帝,一腳踹飛出去,緞面破裂, 裏頭棉胎散落一地。
“啊……”瓊芳驚呼,倒不是對二姑娘的武力吃驚, 這點她在府裏早就見識過的, 她心疼的是那枕頭。
那可是她花了七日工夫才繡出來的鴛鴦戲水圖啊, 連皇上都誇贊過的,就這麽被踹爛了。
她氣的直跺腳:“娘娘,好好的您拿枕頭撒什麽氣?奴婢好容易才繡出來的。”
莊明心早就看這鴛鴦枕不爽了, 人家鴛鴦可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狗皇帝那丫可就是個海王, 鬼才要跟他當鴛鴦。
趁機踹爛了才好呢。
她哼道:“什麽好東西,值得你大驚小怪的?不就是個枕套麽, 你再給本宮繡一個就是了,正好本宮看那‘鴛鴦戲水圖’也看膩了, 且繡個別的花樣來。”
瓊芳沒法子, 只好應下來。
莊明心盥洗打扮, 正要去永壽宮請安, 突然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的落下來, 片刻後雨點連成線, 稀裏嘩啦的下起來。
果然是天有不測風雲。
“這麽大的雨,即便撐了油紙傘, 到永壽宮時只怕也會濕了衣裳。要不,娘娘再告病一日?”瓊芳暗搓搓的給她出主意。
“渾說。”莊明心倒是想繼續告病,奈何狗皇帝昨兒歇在了自個宮裏,這就是明晃晃的告訴別個自個癸水已走, 她縱是實話實話也無人會信。
在廊下等待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也不見雨勢變小,她只好撐起油紙傘,坐上肩輿,冒雨往永壽宮行去。
擡肩輿的太監們倒還好,莊明心出手大方,才進宮沒幾日的時候就未雨綢缪的叫李連鷹備好了鬥笠、蓑衣跟木屐,這會兒他們全副家夥什上身,半點都不會被淋濕。
別宮的太監們就沒這般幸運了。
路上遇到了幾波人,因雨勢太大,分辨不出坐在肩輿上的是誰。
但太監們或是只有鬥笠,或是只有蓑衣,即便鬥笠跟蓑衣都有的,也沒有防滑的木屐。
故而都戰戰兢兢的走着,生怕一個不小心把主子給摔了。
李連鷹頭戴鬥笠,身披蓑衣,腳上套着木屐,手裏還撐着把油紙傘,跟在莊明心的肩輿旁邊,陰陽怪氣的借機訓人:“瞧瞧他們身上,再瞧瞧你們身上,你們呀,是燒了八輩子的香才能到鐘粹宮來伺候婉妃娘娘!遇到這麽好的主子,若你們還不好好珍惜,敢生出吃裏扒外的心思來,雜家把你們的皮給扒了給将軍做小衣裳。”
莊明心:“……”
用人皮做衣裳?将軍表示拒絕。
“哎呀!”後頭傳來一聲驚呼,接着是數人大呼小叫的聲音。
李連鷹迅速扭頭,眯着眼睛打量了一會兒,然後幸災樂禍的禀報道:“娘娘,後頭有人摔了。”
雙方離的不算太遠,若視若無睹的離開,只怕要被說冷血自私,她只好吩咐道:“過去瞧瞧。”
“調頭!”李連鷹一揮手,擡肩輿的太監們連忙配合着調轉肩輿。
因有壞榜樣在前,四人雖穿着木屐,卻也自覺的放慢了速度,好一會子才來到事發地點。
莊明心探頭一打量,見梁貴人一身濕污的坐在地上,臉上表情有些扭曲,一個宮女在替她揉腳,四個太監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請罪,其中一個太監捂着胳膊,似乎也傷着了。
“落。”她吩咐一聲。
太監們忙将肩輿放下,莊明心從肩輿上走下來,撐傘來到梁貴人身邊,蹲下/身去,單手摸了摸她的腳踝,又捏了捏她的五根腳趾。
嘆氣道:“只怕是傷着骨頭了。”
“嫔妾見過婉妃娘娘,娘娘吉祥安康。”梁貴人坐在地上,勉強躬身行禮,然後才哭喪着臉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莊明心想了想,說道:“前頭就是永壽宮了,你坐本宮的肩輿過去,禀明德妃娘娘,讓她替你請太醫來診治。”
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短期內只怕梁貴人是別想出承乾宮了。
說起來,承乾宮近來風水似乎很差,前有西配殿的喻美人被人毒啞嗓子,後有東配殿的梁貴人摔斷腳趾骨。
“嫔妾多謝婉妃娘娘援手。”梁貴人一臉感激的道謝,又擔憂道:“嫔妾坐了娘娘的肩輿,娘娘可如何是好?”
自個宮裏的太監太毛實,萬一再摔着婉妃娘娘,那可就惹大禍了。
莊明心抿了抿唇,笑道:“本宮走過去便是了,妹妹不必憂心,快些上輿吧。”
梁貴人腳疼的厲害,也沒再堅持,在自個宮女跟瓊芳的幫助下,坐到了莊明心的肩輿上,由鐘粹宮的太監擡着走了。
莊明心穿上木屐,撐着油紙傘,體驗起雨中漫步來。
邊走邊與李連鷹閑聊道:“按照宮規,一宮主位才有肩輿,梁貴人不過是個新入宮的貴人,怎地也有肩輿坐?”
李連鷹笑道:“是皇上特準的。”
莊明心扯了扯嘴角,欣貴人陳钰沁的小廚房是狗皇帝特準的,和貴人程和敏的小廚房也是狗皇帝特準的,梁貴人的肩輿也是狗皇帝特準的,感情宮規在狗皇帝眼裏就是拿來破壞的?
虧得張德妃成日一口一個宮規的,殊不知這宮規就是個笑話。
李連鷹小聲道:“梁貴人就是那位太妃娘娘夫家的女兒。”
“你不說本宮倒還沒想起來呢。”莊明心恍然大悟,然後不由得感慨一句“貴圈真亂”。
這梁貴人的母親,正是那位因與先皇白/日/宣/淫而被一塊兒寫進起居注的寡居小姨子,鄭太後的胞妹,先皇賓天後被打發去守皇陵的小鄭太妃